第393节
至于宦官之弊,古来有之,常为人口诛笔伐,但也只能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纵览历史,那么多明君英主,不知道宦官失控的后果吗?但仍旧会走老路,在治国理政的过程中,仍不免抬高乃至重用宦官,何也?
宦官,毕竟只是依附于君主的一个阶层与势力,再为人所鄙视与嫉恨,那都是皇权的延伸与补充,用于平衡外朝,加强君权,作用匪浅。当然,使用也需要有个度,而历代以来,遭到反噬的例子,屡见不鲜,那也之是宦官的权力超出了底线,就像挣脱牢笼的猛兽,造成的负面结果大于积极影响。追根究底,问题还是出在皇帝身上,而不是宦官有多值得忌惮……
目光深沉地伫立凝思几许,刘承祐说道:“担着皇城司的差事,朕这边,选几个机灵点的人伺候”
面上流露出少许的迟疑,在之前,刘承祐便有过此类想法了,张德钧心里也清楚,更知进退。虽略有不舍,还是咬咬牙,道:“小的知道!当调教出几个伶俐的人,在官家身边听用!”
“陛下!”赵普经过通报,缓缓步入亭苑,见礼。
“何事?”
赵普禀道:“赵可畏的遗体,已由其家人,运回范阳了,幽州那边也交待了,由官府辅助处理丧葬事宜!”
“赵上交一共两子,相继早亡,殊为不幸,令人生怜啊!”提到赵曮,刘承祐又不禁唏嘘。
“赵曮有一子吧!”刘承祐说。
“是的!年仅三岁,三代独子,就这一点骨血了!”赵普应道。
考虑了一会儿,刘承祐道:“荫其子七品宣德郎!”
对于赵曮的后事,刘承祐没有过于隆重地操办,爵职追赠,也仅符合其生前的地位,没有过于特殊化。
“赵判官奏请回乡治丧,朝廷那边同意了!”赵普又禀道,见皇帝面上似有哀思,谨慎地请示道:“陛下,赵曮之卒,令人唏嘘,赵判官晚年丧子,大为不幸,是否对其前过,略加宽免?”
闻其言,刘承祐玩味地看着他:“你觉得,合适吗?”
说着,刘承祐转变话题:“徐州府,换谁继任?”
“吏部拟以随州知州王祚!”赵普答。
王祚,淮东转运使王溥之父。
“崇政殿诸郎官之中,你觉得有谁可提为学士?”刘承祐又问。
稍加考虑,赵普说:“陛下觉得,窦僖如何?”
刘承祐摇头:“窦僖仅中人才,不足任之!”
蜀中乱象
乾祐十年(957年)初秋,成都。
密布于城郭内外的芙蓉,已然跃跃待绽,准备将最优美的姿态展现在的成都士民及游人旅客面前,蜀中大邑,又将迎来花团锦簇的时节。
距离秦凤大战已然过去近三年,但战败给后蜀带来的影响却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加深重,称臣纳贡换来的一纸和约,使得川蜀之民,日益疲敝。
北防军队的编练武装,军费的支出,岁贡的筹措,成了压在后蜀朝廷身上的严重负担。再兼之政治腐败,朝局动荡,奢靡成风,乱象频生,又有敌间造谣生事,用江河日下,国势飘摇来形容如今的后蜀,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二十多年的承平,二十多年的积攒,在长年的失败之中,消耗一空,后蜀朝廷,再度感受到了帑藏空虚是怎么一回事了。
内忧外患的情况下,反倒使蜀主孟昶,放下了心里的包袱,更加沉浸于享受,由俭入奢,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上行下效,孟昶的子嗣、大臣,也都彻底放开,肆意地享受着贵族特权生活,争先恐后,不顾一切,王朝气运急剧消耗。
而为了维护统治,弥补国库,一切的负担,最终转移到了蜀中的普通百姓身上。加税增赋,广邀徭役,川蜀百姓,甚为苦之,怨气冲天,骂声载道。
人要树立一个积极良好的形象,十分不易,但要毁之,却是过分简单。可以说,孟昶用了近二十年,树立的勤俭、爱民的形象,就在这两三年中彻底崩塌。
比起原本的历史上,要严重得多,至少在旧历史被宋亡国,举家北迁之时,蜀人多怜之。然而如今,骂都是轻的,这几年间,两川各地,前前后后,发生了二十余次民乱,抗税抗捐的行为,屡屡发生,而后蜀朝廷的做法,只有不断地调兵遣将,消灭、镇压。
两次北进,一次北御,都以失败告终,带后蜀朝廷的恶劣影响,是难以估量的。蜀廷也不得不急赋繁征,以济眼下之急,造成的后果便是,恶性循环,蜀国政治民情,越发崩坏。
当然,造成蜀国混乱的,除了朝廷之外,还有一大堆的推手,北汉的间谍唯恐不乱,勾结的官吏放任,官僚、地主、富商大肆侵掠民产民财,以肥己身……
但是,不管朝政有多黑暗,两川有多混乱,成都还是那般繁荣,喧嚣依旧。不过,这是种异常的繁荣,是个人都能感受到弥漫在城池上空的紧张气氛,似乌云一般压抑,令人心生阴霾。
普通的百姓,日子越发难过,粮食的价格在上涨,面有菜色,治安在不断恶化,坊市冲突频发,往来行旅难见开颜。成都周边,失地破产的难民在增多,不断地聚集,不断地被驱散,看不到希望。
“米价又涨了!”一间米铺前,传出一阵哀叹。
铺面前,排着二十来人的队伍,都是普通百姓,或携袋,或背篓,探头望着那新写的米价木牌,都不由发出怨声。
斗米二十七钱!
比起当年,足涨了六七倍,即便与秦凤大战之前相比,也翻了一番,并且,还有继续上涨的趋势。价格指的还是铜钱,那些杂钱、铁钱,价格还要另算,要是从北方传入的“乾祐通宝”,倒可便宜些。蜀内缺铜,在汉蜀和议签订后,财政压力愈大,后蜀朝廷加铸了一大批的铁钱,用于流通,所造成的结果,便是经济日益崩坏,钱贱物贵。
相较于购粮百姓的怨叹,店铺的主人,却不免露出开怀的笑容。这世间总是平衡的,有人哭就有人笑,做粮食生意的人,永远不会担心粮价高昂,至于民间疾苦,百姓生计,那是朝廷该考虑的问题,与他这粮商无关。
“都排好队,准备好钱,不要挤,不许捣乱!”几名壮实的汉子护在铺前,维护着秩序,恶狠狠地盯着购粮的百姓,就像看阶级敌人一般。
排队的人,基本都老老实实的,或依言准备,或做好舍米购粟的打算,或盘算了下随身的钱资主动离去。不过,粮价上涨带来的影响,是很直观的,离去的人或有,但有更多的人拿着麻袋,闻讯而来。争购粮食,逐渐在城内蔓延……
“再这般下去,成都士民,连饱腹都做不到了!”一间酒肆内,几名士子愁饮淡酒,闻得城中争购粮食的情况,一人不由感慨道。
这些年轻士子,乃是官学学生,平日里,难免呼朋唤友,清谈国事,畅论时局。随着后蜀政治逐渐崩坏,少不了有识之士,痛心疾首,有心呼吁改善,然往往力不从心。
“已经难以果腹了!”一人更加愤慨地道:“粮价高昂,流民滋生,民情汹涌,朝廷为何就无所作为。民可载舟,亦可覆舟,这么浅显的道理,朝堂诸公难道不懂吗?”
“那些奸商哄抬粮价,官府为何不管?蜀中缺粮,朝廷就该拿出有效政策,打击奸商,禁止粮食酿酒,开仓放粮,平抑价格!”一人饮尽杯中酒水,酒杯用力地落在食案上,怒声道。
“这些奸商背后,站着的,可少不了朝廷高官,他们哪里会管?又哪里管得了?”闻之,另外一人愤懑道:“至于朝廷官粮,要养官,要养军,要支持平叛,还要向北汉进贡,哪里顾得上黎民黔首!”
≈lt;div style=≈ot;text-align:center;≈ot;≈gt;
≈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