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节
慕容彦超则道:“陛下,臣近年来清查天下刑狱,对于一些刑罚判决,有些疑议,特来相禀!”
“嗯?”刘承祐眉头下意识地皱了起来,心中敲响了警钟:“莫非出了什么冤案、弊案?”
慕容彦超道:“非也!只是在审定案件的过程中,臣觉得有些判罚,在量刑轻重上需要做些调整。臣也听取了不少三司官员的看法,他们纷纷反应。”
刘承祐来了兴趣,道:“说说具体的!”
见引起了皇帝的重视,慕容彦超道:“如盗窃律,《刑统》规定,赃满一千足陌者处死,臣等以为,稍显严苛,恳请从宽量刑!”
按照定制,一陌百钱,当然实际情况是有很大的差异,官府输给一陌定在九十三钱,而百姓输缴如旧。其中的差额就叫作省陌,汉初的时候,在王章的主持下还要夸张,官府出则在一陌八十钱甚至七十七,虽然缓解了朝廷的财政压力,但引起了极大的民怨。
暴敛谈不上,但绝对是苛政。哪怕后来废除了,到如今,在官府这边出钱,也从未足陌过,毕竟“省陌”实在是笔极大的收入。
一千足陌,也就是一百缗,盗窃赃物价值超过则处死。客观而言,确实有些重了,盗窃不是小罪,但因情节轻重,还是该有更适当的量刑。
想了想,刘承祐问道:“这些年,因盗窃而被判死的罪犯,有多少人?”
闻问,慕容彦超当即道:“近五年中,共由三百九十二人!”
“这么多!”刘承祐显得有些意外。
“那就改!”刘承祐也是果断,当即对慕容彦超吩咐道:“将盗窃判死的标准上调!但是,这不代表对盗窃犯罪者的宽容,这仍旧是危害治安的恶劣行为,对惩戒条律继续完善!”
“是!”
表情仍旧严肃,刘承祐又问:“应当不只这一条一律吧!”
慕容彦超颔首,主动递上一份奏章,嘴里说道:“这是臣与诸僚整理所得,还望陛下审阅。其中多有需斟酌之处,尤其是商律,这些年,朝廷商税收入激增,然律例仍多漏洞……”
刘承祐翻开,稍微翻看了一遍,罗列的条律还真不少,有好几十条,每条之下还注有调整缘由。不由得以一种意外的目光看向这个皇叔,他前不久还在调侃他不务正业,这就给他来了个惊喜,背地里做了不少工作!”
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刘承祐说道:“看来,大汉《刑统》,又该进行一次修订了!此事,就交由皇叔牵头来办,挑选三法司官吏,对不适时宜的律令条文,进行修正调整。另外,除了刑事律令之外,对于民律也可以做一次检察!”
“是!”
自《刑统》修成以来,大汉的律法,一直在不断的增设、修订、完善之中,不过都是些小修小补,像此番这种大修,还是头一次。
修律修法,可是个极其重要的差事,交给自己,慕容彦超既觉振奋,也颇感压力。想了想,道:“陛下,修定法律,乃国之大事,以臣的能力,主持此事,只怕难以胜任!”
对于慕容彦超的自知之明,刘承祐更加满意了,当即笑道:“那便给皇叔找个副手!”
对慕容彦超的能力如何,刘承祐心中清楚,推鞠断案足够,涉及到法律条文,那可就为难他了,真让他全权负责,刘承祐还不怎么放心了。
脑子里搜索起适合此任的人选,恍过一个个名字,突然,刘承祐瞧向慕容彦超:“皇叔,你可有人选推荐?”
几乎不假思索,慕容彦超道:“刑部侍郎窦俨如何?”
“就他了!”言方罢,刘承祐便拍板此事。
刘承祐方才考虑的人选中,就有此人。窦氏五兄弟,窦仪、窦俨二人在律令制度上的研究是极有造诣的。窦俨当初就因此得到过刘承祐的赏识,后来调任东宫,去岁初又调任刑部。同时,刘承祐基本可以肯定,修法估计也是窦俨提出的想法,只是通过慕容彦超上奏罢了。
“皇叔难得来一趟,陪朕坐会儿,欣赏一番这金明池的风光!”谈完正事,刘承祐又对慕容彦超道。
闻言,欣然受邀的同时,慕容彦超又忍不住开口向他建议道:“陛下,你富有四海,然而每年可供游览,缓解治国疲惫的地方,仅此一处,连跑马都跑不痛快。臣知陛下不喜奇观,然而你为国操劳多年,建一座别宫,闲时用以休养。臣想,天下臣民闻之,也不会非议,甚至会理解的……”
好嘛,慕容皇叔所钟爱的,还是在建筑上。先有开封,前不久又建议修洛阳,如今直接当面提议修离宫了。
刘承祐反问道:“皇叔不会已经和你召集的那些友人同道,给朕规划好一道别宫了吧?”
一下子来了精神,慕容彦超拱手说:“只要陛下有意,臣立刻安排人,着墨勾画!”
“不用了!”刘承祐扬扬手:“皇叔的美意朕心领了!莫说朕志不在此,纵有此意,也非其时啊!”
皇子们渐渐大了
殿堂前,刘承祐大马金刀坐在一张太师椅间,一身紧致的武服,微微凸显出肚腩,手里端着盏茶杯,浅浅地饮啜着。
场间,四名皇子正在修习武艺,手里挥舞着木剑,两两对战,你来我往。当然,主要目的在于演武,将各自所学展现,但看起来,还是老四最为从容,动作最熟练有力。其中最小的是皇五字刘昀,如今也快满十周岁了。
兵器架间,站着一名老者,不过已经不是药元福了,汾国公在去岁夏季卒逝,时年七十九岁,已是十分高寿了。接替的乃是老臣英国公郭从义,自河东都司调任东京,给皇子们当老师,这是一份极高的荣耀。
郭从义,又是个与庄宗渊源深厚的武将,也是开国元勋,汉兴之后,一直作为军中大佬,禁军中的实力派。
国初以一军主将兼领节度者,有他。十多年间,累镇守四州,全是要害之处。虽然除了讨灭杜重威之外,大汉这些年的军事战争中基本没有他的身影,但这么多年他的地位始终没有降低。
就冲着在禁军的多次整饬中,始终有他一席之位,哪怕诸多后生都爬到其头上。并且坐镇大名府多年,所驻禁军亦多为他下属,由此可见刘承祐对他的信重。
郭从义呢,也是个妙人,除了军事能力之外,也风雅得多,是个很有情趣的人,绝非一般的武夫。是以,在教习的过程中,很受皇子的喜爱,尤其是对他的多才多艺、儒将风度地钦佩。药元福是个好老师,严厉正直,皇子们在其面前大多又敬又畏,少有郭从义的感染能力。
太子刘旸则站在刘承祐身旁,几年的储君生涯下来,倒是越发稳重了。此时,恭恭敬敬地向刘承祐汇报着一些政务。随着他年纪渐长,再加上长时间的观政,耳濡目染之下,今春开始刘承祐已经尝试着让他参与朝政的处理与决策了,特地让政事堂分一些合适的事务,交与东宫处理。
虽然只是一些无关大局的琐碎事,但是足以起到考验作用,而根据观察,刘旸做得还不错。当然,也是有似李昉这样的东宫属臣辅佐的缘故。
“那个室利佛室国是怎么回事,其地处何方吗?”刘承祐突然问刘旸。
闻问,刘旸稍微回忆了下,说道:“据报,是安南以南的一个国家,国土不小,控制南海诸番水道之要冲,其国商贾,多有至岭南从事货殖贸易。此次,还是此国第一次遣使到东京朝贡,由此可见,大汉的威严已然扩散开来。”
点了点头,刘承祐吩咐着:“等来使到了东京,你去接见,了解一下这些年南番的情况!”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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