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节
听二人谈论,赵延进开口了:“我却觉得,他们如此想法,也不是难以理解。千里长江防线,又属腹背受敌,处处设防,别说二十万杂兵,就是翻倍,又岂能守住。不管如何,金陵确是大城、坚城,若想拖时待变,也算是个选择!”
“赵都监此言不错!”石守信也表示赞许,自信泰然地说道:“总之,时势如此,江南终究只有败亡一途!”
“此言得之!”
“那林仁肇确是胆略出众之人,他有打算,率精兵潜行至常州,突袭我们与吴越的联军,只可惜,诸将胆怯反对,未能成行!”李谷又道,语气间少有地带着些赞赏,是以胜利者的姿态。
石守信立刻就上了心,脸上也有明显的变化,说:“常润之间,近在咫尺,精兵潜行,一日可至,倘若成行,未及察觉,倒是个不小的麻烦!”
“郭廷渭那边,也该收到消息了,我也去信与他,当有所防备!”李谷说:“只是可惜,这样的将才,却江南如此殚精竭虑,这还是个闽国降将!”
“这世间总是不乏忠义之士的啊!陛下曾说过,江南将帅唯一林,但愿他之后不会殁于战阵之上,若能生擒之,倒要见一见……”
……
从李谷的收到的消息就可以看出,交战双方,情报传递如此不平衡,江南军政,在平南将帅面前,毫无秘密可言,这仗要他们怎么打?
在李谷同石守信、赵延进于暖室,温酒纵论军政之时,一道道军令,也自江淮行营传出,分赴各军。其中最重要的一道,是传向张永德军的。
在前次行营的会议之后,张永德便率领两万江淮汉军,潜行西进至和州,驻于历阳,目标直指对面的当涂。在汉军的诸多将帅中,张永德年纪还算不得多大,但资历尤深,不到二十岁,就是禁军军校,既是邢国公郭威的女婿,也是皇帝身边走出的高级将领,背景可谓深厚。
虽然,一直没有什么赫赫战功,但历数其履历,却会发现,他可是十分活跃的,国初剿贼、平李守贞乱、征淮南、平川蜀,这些战事中都有他活跃的身影。
没能参与北伐大战,但平南战场上,他又是高级将帅。比起当初的老大哥李重进,张永德虽然没有显赫威名,但运道可谓好了,根基也极其深厚,一般而言,像张永德这样的人,最后往往爬得更高。
拂晓时分,长江岸边,大队的汉军已然集结,同时,大江之上,水军也已经摆好阵型,在亲兵的护卫下,登上战船,他要亲自监督渡江行动。
“都虞侯,全军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出击!”扬州水师的主将张彦卿与张永德站在一块儿,向他道。
此番,张永德在江淮行营,挂着都虞侯的职位,也是平南大军中排次前四的将领。矗立甲板,隔江望去,晨霭之中,隐隐能够望见对岸的采石绝壁,听着江风呼啸,水浪击石,张永德拉了拉身上的军袍,双目之中焕发出强烈的神采,声音显得格外坚定:“传令出击,攻取采石矶!”
“是!”
随着张永德一声令下,一百五十艘汉军战船,离寨而出,向对岸驶去,乘风破浪,一往无前,如果配上背景音乐,那这场面将更加激越,令人热血沸腾。
对岸的南军情况,早已洞悉,参与渡江作战的汉军,只有七千余人,半数是水军,半数是精选的江淮士卒,都识水性。对于汉军而言,难的是登陆作战,而一旦登上对岸,剩下的战斗对他们而言,也就谈不上什么困难了。
采石矶的地势,确实优越,易守难攻,否则也不会成为兵家必争之地,在老臣朱巩的率领下,也做好了防御布置,然而,再险固的堡垒,终究是要靠人来守护的。
为了拿下采石矶,汉军是做了充分准备,提前准备了十艘专门用于登陆的高船,其高度几与矶上平齐,凭之靠岸,可直接登上绝壁。当然,在正式的登陆之前,还是进行了一次“火力准备”,由汉军的强弓硬弩、火箭、以及霹雳炮,对矶上的寨垒、敌军进行无差别打击。
持续了足足半个时辰,待天色彻底发亮泛白,在守卫的南军一片混乱、惶恐之中,张永德果断下令,高船靠岸,自其间,数百的披甲士卒,作为死士,先登江岸。
采石矶上的敌军,倒也还没直接崩溃,还是有士卒在将校的率领下,发起反击,以弓矢、檑木、滚石、火油等利器为主,所产生的威胁也不小,给汉军造成了些伤亡。
但是,伤亡毕竟不能阻止登陆的步伐,张永德所选的先登士卒,都是死士,没有后顾之忧的猛士,既无惧死亡,也是向死谋生,前赴后继,在付出了两百来人的伤亡之后,就有汉卒登上矶头,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循其后,张永德又继续调派士卒,进行支援,当登陆士卒达到一营之数时,已足以稳固,当突破千人时,已可以发起反击了,当突破两千人之后,采石矶上的南军则直接被杀败了……
整个渡江的过程,除了登陆之时,遭遇的抵抗激烈些,都没有感到什么威胁,就像喝水一般轻松。而从头到尾,负责驻守当涂的守军主将朱巩,都不在采石矶的军寨里,他待在当涂县城。
不过,在得知汉军渡江袭来之后,还是带着当涂的军队,前往支援,只是,采石的失守太快了,等他带军从二十多里外的县城赶到之时,守军已经崩溃了。
紧急时候,朱巩没有选择放手一搏,领军夺回采石矶,将汉军赶下水去,而带着人,毫不犹豫地向北撤去,准备回金陵报警。
就这样,当涂两万守军,一触即溃,张永德也没有下令追击,而是在巩固之后,集中船只,将北岸的汉军全部接过来。当夜,就地驻扎采石,翌日,向北进军,兵锋直指金陵,而采石距离金陵,不过百里地。
治世之道
初冬的开封,还远未到天寒地冻的时刻,但气温已然明显下降,人们身上的穿着也都明显厚实了些,弥漫在东京上空的热气与雾气也更加明显,这既是人烟之气,也是王朝的兴盛之气。
为了供应平南战事,对于东京的一部分手工业者而言,是个不小的商机,只要是平南大军用得上而又不需公坊专门生产的,兵部那边是大量采购。当然,比起当年的北伐战争,也只是小巫见大巫。
天气渐冷,城中的生活气息却愈浓,帝都之盛,已开百年之新风气。近些年,有些歌咏大汉治世、赞扬东京繁荣的文人,已经开始那如今的开封与开元年间的长安相提并论了。
对此,刘承祐也有所耳闻,这种实质上夸他治绩的舆论,在心里自是十分愉悦的。只是,刘皇帝倒也还有自知之明,作为一个才从七十年大分裂中摆脱出的帝国,距离治世还远着呢,开封固然繁荣,但不要说同开元年间的帝都相比,能赶上几分贞观年间的长安就不错了。
若是从整个帝国来看,与开元时代之间的差距则更大,那是需要足够长的时间累积,并保证一套足够合理稳定的政治管理体制向前运行,方才能够达到的,还要有个足够英明、足够胸襟的君主。
因此,治世尚未来到,又何谈盛世。
当然,刘皇帝也是用不着妄自菲薄的,就冲着他拨乱反正、削平割据、统一天下的功绩,已经是历代帝王中的佼佼者了。并且,他还年轻,身体也没有出现什么毛病,还有足够多的时间,去治理天下,如果活得够久,再打造一个盛世,也不是没有希望。
事实上,在乾祐十五年将要结束的阶段,在平南战争仍在持续进行中的时候,刘皇帝已经不断地召集臣僚,为今后如何治天下,讨论政策,提出办法,可谓群策群力。
并且,有一个基本目标,看准贞观之治,一直以来,刘承祐对于贞观时代,都是十分向往与崇拜的。从宏观上而言,要治理好天下,就两点,一是严以治吏,二则宽以待民,历代治世,莫不如此,当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不简单了。
就治吏而言,并不单纯指反腐治贪,那只其中一个方面,更重要的还在与体制与国家管理系统的合理完善,并能保证长久的平稳运转。
在这方面,大汉的问题实则不少。当今的刘汉天下,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开元之国,继承并沿袭了太多后晋、后唐乃至后梁的东西,冗官、冗员、冗务虽有改善,但并不彻底,官场风气确实革新了,但旧弊端犹多,整个国家的管理体系,也有许多复杂、矛盾乃至错漏之处,职权也有诸多不清晰之处,这既有前代的影响,也有刘承祐改革所造成的影响。
因此,相较于三代,大汉的政治、吏治正在逐渐完善、进步,但可改进的地方仍旧很多,整体看来,并不少复杂混乱的地方。
这段时间,刘承祐已经让薛居正,召集人手,仿照《唐六典》,把唐末三代以来的政治、官吏、职权制度,结合当下之大汉的国家典制,系统性地编纂出一份《汉会典》来,用作施政的指导性政典。
提到前宰相薛居正,此公在卸任三司使的这几年中,在刘承祐的支持下,于编书方面投入了极大的精力,也有了好几样成果。比如《三代史》的完成,重修《高祖实录》以及《唐书》,监修《国史》,近来,还在写一本名叫《乾祐十五年》的政略。
显然,在很多人看来,一旦进入乾祐十六年,大汉朝廷将进入一个崭新的局面,走向一个辉煌的时代。而事实上,也是如此。
至于治民,实则也只要坚持一个原则即可,那就是不要瞎折腾,尤其是那些耗费巨大民物力的事务与工程,要少做,只要给天下百姓以足够安定温和的生存环境,再加足够的时间,自然能得到迅速的恢复发展。那样,社会会进步,百姓会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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