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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6节

 

州衙后堂,正是一番忙碌的景象,几名内侍以及仆役进进出出,端盘送菜,正在准备着宴席,空气之中都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勾人食欲。

而亲自堂前指挥的,乃是内侍行首喦脱,李少游见了,不由露出几分意外的表情。注意到李少游,喦脱当即迎了上来,姿态放得很低,拱手行礼,恭敬地道:“小的见过寿国公!”

“喦中官,何必多礼,你这可折煞老夫了!”李少游呵呵一笑,他与喦脱的关系倒是一直处理得不错,当然,他们也很难有什么矛盾。

“寿公此言,才是折煞小的了!”喦脱呵呵笑道。

李少游指着忙碌的宫人,玩笑道:“中官亲自准备这些美食珍馐,不会是为了迎接我吧!”

喦脱当即表示道:“若是给寿公接风洗尘,这简餐陋食哪里足够,当准备更丰盛的筵席才是!”

注意到李少游的眼神,喦脱还是大方地将事情解释了下:“有几名出塞的北伐官兵,自漠北归来,官家特意降谕,宴请他们!”

李少游了然,微微颔首,当即问道:“陛下可曾有空?我当去面圣,还请代为通报!”

“寿公客气了,官家正在沐浴,若是得知您前来行在,定然大喜!”喦脱说道。

稍作安排堂前事务,喦脱亲自引着李少游前去后园,行走间,李少游不露痕迹给喦脱递了一颗夜明珠,喦脱也不推辞,熟练地收入袖中。

喦脱也不是谁的礼物都收的,他也是看人的,寿国公李少游,是属于该交好的。见喦脱那自然的模样,对那珍稀的夜明珠竟无半点惊奇,李少游心中暗思,这阉宦眼界倒是高,只怕平日里没少见识珍奇。

“喦中官,我有一事请教!”

“寿公客气了!有什么话,您且直言,能说的,小的绝不讷言!”喦脱微微一笑。

见状,李少游低声问道:“听说陛下在大名府时,将知府陶鄑撤了,不知陛下那边……”

闻弦歌而知雅意,李少游一点题,喦脱就明白过来了,左右看了看,也轻声答道:“官家的心思,不是小的能够揣测的。不过,既然寿公问起,小的就斗胆多句嘴,官家认为那陶鄑懒政、不孝。”

说完,喦脱就加快了脚步。李少游了然,心中则默默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跟上。陶谷生前,与李少游间的关系不错,陶鄑任大名府期间,李少游也多有照拂,毕竟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如今,刘皇帝亲自黜落了陶鄑,他也不好替其说什么话了,还得考虑陶鄑的事会不会影响到自己。

花厅之内,空气中泛着一阵皂香,刘皇帝刚刚出浴,身上只罩着一套内衣,头发散着,还有点湿。得知李少游来了,直接召见。

“臣参见陛下!”李少游有点激动地叩见。

对李少游的到来,刘皇帝显然很开心,笑着招呼道:“游哥,你我之间,不必多礼,快起来,先坐!”

一声亲切的“游哥”,即便以李少游的心思,也不由陡生感慨,有种莫名的感动。虽然,君臣之间早已不复当年那般亲密的情谊。

刘皇帝翘着腿,珠圆玉润的美貌宫娥替他擦拭着头发。打量了李少游几眼,刘皇帝道:“游哥,多年不见,风采依旧啊!”

李少游含笑应道:“陛下才是春秋鼎盛,光彩照人,得见陛下康泰,臣这心里也倍感踏实!”

“你呀!还是这么会说话!”刘皇帝笑了笑,说:“你忙着公务,本来不欲召你,你还是赶来了!”

“陛下巡幸河北,臣未能及时迎拜,已是不安!再加上事务暂定,自当前来觐见!”李少游应道。

点了点头,刘皇帝道:“此番北伐,除了中枢诸部司,地方上,就属你河北道,事务最繁,责任最重!我听说,这数月里,你半数都在各地巡察协调,辛苦了!”

“最苦的,还是在前线浴血奋战的大汉将士们,臣若是连尽职办差都觉得苦累,那也有负朝廷所托,不配待在这职位上了!”李少游道。

“此次动兵,可谓尽北方之力,穷南方之粮,要想保证将士安心作战,就必须保证后方的稳定,让将士们无后顾之忧,放手作战!”刘皇帝微微叹道:“要做到这些,就需要你们这些封疆大吏,以身作则。朕此番出巡,目的也在于此,河北的情况,虽只一番粗览,还不错!”

一听这话,李少游心中暗暗一松,就怕刘皇帝又发现什么他没有顾及到的问题。

李少游答道:“这还有赖陛下与朝廷的指导,臣也有体察民情,民间的情况还算安定,这都是陛下二十多年宽治,百姓们感恩戴德,踊跃支持……”

见李少游开吹,刘皇帝连连摆手:“你就不要替朕揽功了,将黎民百姓的父子兄弟送上战场,他们不骂朕,朕就已经满意了!”

“陛下襟怀大度,可容万物啊!”李少游道。

“好了,赶了不短的路吧!正好,朕这里张罗了一桌酒菜,一主邀二客,顺便也给你接风了,稍后陪朕好好饮几杯!”

李少游顿时起身,拜道:“臣求之不得啊!”

宫娥已然替刘皇帝扎好了发髻,替他穿衣,落地铜镜中,映出刘皇帝已经有些走形的身体,李少游主动从宫娥手中接过龙袍,帮刘皇帝穿上,嘴里说道:“臣听闻,是出塞远征漠北的将士回来了?”

“是啊!”刘皇帝点头,嘴角微翘:“百战之余,历经生死,归来报讯,朕要亲自宴请他们!”

“陛下爱兵之心,令人感佩啊!”李少游道。

“魏王与赵公少年英雄,定然驰骋疆场,痛击漠北诸胡了吧!”李少游道。

“两小子罢了,刘旻更是乳臭未干,没有带兵作战的经验,能成什么事!”刘皇帝淡淡然地说道,不过嘴角翘起的弧度,出卖了他的真实心情。

皇帝的敬酒

州衙后堂,刘皇帝作为主人,亲自宴请自漠西北历艰险返回的出塞官兵。酒菜不算精致,只是胜利在丰富,量大,鸡鸭鱼猪羊牛肉都有,也就是酒水好些,都是宫廷御酿。更重要的,这是皇帝陛下亲自设宴,还有大皇子、秦国公刘煦以及寿国公李少游作陪。

这样的待遇,不要说归来的这几名出身卑微的基层官兵了,就是朝中大臣、功勋元老,也没几个有机会体验到。

因此,对于受邀的几名官兵来说,自是喜不自禁,激动不已,连话都说不连贯,甚至不敢说话。

归来的官兵,只有五个人,其中一人还是向导,军职最高者只是一名百将,杨业与王彦升只遣了五十名士卒兼两名向导,花费了一个多月,才回到山阳道汉境。

活着的,只余下这五个人了,剩下的,都死在了路上,或遭漠北部族截杀,或陷于沼泽,或失踪于荒漠,或埋骨于阴山……而由他们带回,送呈刘皇帝御前的那封漠北战报,也浸染着血迹与汗泪。

就这区区一队人,归来都如此艰难,如此凶险,可想而知,出塞数千里挺进漠北的榆林、河西两路汉军又经历了些什么,遭遇何等的困境,面临何等的危险,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要奋勇作战,与漠北胡厮杀搏命。

很多事情,仅靠想象,靠着奏报上的文字,是实难窥其实际的。两万汉骑,跨越流沙,横穿绝域,纵横漠北,听起来是那般豪情激越,令人振奋,但这背后,是千难万险,是无数将士抛头颅、洒热血,魂丧沙场,埋骨异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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