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6节
刘皇帝为何在西迁洛阳之后,下令放宽对刘承均等宗室的限制,就是因为他们学乖了,而新一代的刘家子弟也逐渐成长起来了。刘皇帝呢,也不是真要永远将他们当猪养,外戚、勋贵、官僚都在培养壮大,没道理对刘家人永远打压着。
只是稍作沉吟,大符平静道:“过去,宗室之中,人才淡薄,官家即便想要倚重他们,也找不到人!如今,子弟们逐渐长成,学得文武艺,不说人才济济,但总有一些可用之人,官家抬举提拔他们,适当其时。
至于说官家苛刻,那更是无稽之谈,只是你要求高罢了,朝廷之中,不养庸人!再者,这些年,你对雍王、徐王二兄弟的信重,朝野尽知,何谈苛待?”
“哈哈!”听符后认真地说出这番话,刘皇帝不由笑了,对她道:“你这话,是在安慰我心啊!”
“不过,我心里倒也清楚,是有些苛刻了!”笑容微敛,刘皇帝又道:“这些年,赟哥屡屡在我面前请求,我不是没动过这念头,如今,算是到火候了。你说得不错,过去缺乏可用之人,若是尽是无才之辈,即便勉强委任,那也是德不配位,祸害更深,那样,不如不用。
适才我同赟哥说的话,也是发自肺腑,这天下,终究是我刘家的天下,也需要更多刘家人站出来,不管是治政、治军还是治民,对巩固江山,都有好处!”
闻其言,符后微微颔首,脑中念头却不由自主地往一个方向上靠,要说成长起来的宗室,最大的一个群体,最值得信任的一批人,除了刘皇帝的儿子们,还能有谁?
这是不是刘皇帝在做铺垫?
别的不提,像刘煦、刘晞、刘昉这三兄弟,或文或武,都已展现出他们的才干,他们的办事能力也是经历过考验的,这些年,在朝廷内部的影响力也在缓慢增长中,刘皇帝的用心培养,早已到收获的时节。
即便是刘旻,经过漠北远征的历练,哪怕年纪仍小,也能担一些事。这种情况下,若是将皇子们外放,那这背后的玄机,就值得多加思量了。
大符素来宽宏大度,但她不是不争,只是她格局够大,只争关键。比如刘旸的太子之位,这是底线,只要刘旸的位置稳固,其他都不是大问题。在这一点上,大符同高贵妃实则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只是她占据着大义名分,也不需要过分的表现。
刘旸的太子,已经当了十几年了,地位显然是稳固的,几乎难以动摇,从东宫到朝堂,从公卿到外戚,也逐渐形成了太子党,坚定地支持着他。
但是,随着刘煦几兄弟近些年在朝廷中的崛起,刘皇帝对他们善加委任,他们也逐渐承担更多更重的责任,围绕着他们也逐渐形成了自己的团体。
虽然,比起太子党这艘巨轮,他们的影响还弱得多,但毫无疑问,继续发展下去,难免会形成对刘旸太子地位的冲击。
要知道,这些皇子,尤其是年长的几个皇子,早就开府建牙,成家立业,北伐之后,在朝中也各掌职司。
符后是考虑得比较长远的,对于这种趋势,也有忧虑,思靠着如何预防、解决。而倘若刘皇帝如今考虑起将皇子外放地方,那么符后绝对是举双手支持。
只要刘煦几兄弟外放地方任职,那么不论他们再有能力,做出再大的成绩,都难以对太子形成冲击。而在京中则不然,直接身处中枢,就有机会,就能从各方面对太子之位构成威胁。
如今大汉国势正盛,政局稳定,中央权威空前强大,京城乃是天下中心,权力核心,代表着大义,而占据大义,就能掌握大势。即便刘旸的地位已经足够稳固,但大符也希望能再添几分保障。
刘皇帝具体作何考虑,即便是大符,都难以揣测清楚,但是,她心中也少有地生出了些希冀,希望结果能如她所期盼。
至于在这个结果出来之前,大符不会贸然发言,更不会莽撞动作,即便要推动皇子外放,她也会讲究方式方法,有些事情,能做主的只有刘皇帝,刘皇帝也不会受任何人影响,哪怕她是大符,是皇后,这一点,符后很清楚。
几乎在转瞬之间,大符想到了很多。恍然之间,又再度听到刘皇帝在嘀咕:“也不知,在均哥恭顺的外表下,内心对朕有多大的怨言?”
甫闻此言,即便是大符,也不由一惊,转眼,只见刘皇帝微眯着眼睛,瞥着已然随刘承赟落座的刘承均,知道他又开始猜疑了,应道:“怎么会,眼下均哥,感谢你的恩典,或许都来不及呢!”
“感激之情,或许会有!”闻之,刘皇帝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但是,怨恨之情,未必就无吧!从乾祐五年开始,距今已然快十九年,十九年啊!如此长的时间,在那样的处境当中,不知积压了多少不满与愤懑,换作是我,绝对会怨恨!”
听他这么说,大符不免露出一点勉强的笑容,以一种宽慰的语气道:“过去或许遭遇艰苦,如今你也开始做出补偿,也算苦尽甘来,你是君,他是臣,均哥也不是什么偏激之辈,想来还是会感恩戴德的吧!”
“但愿吧!”刘皇帝笑容依旧,只是让人感觉心中压抑,即便是大符,心头也有种莫名的不适感。
看着刘皇帝侧颊,大符心中不由默默叹了口气,刘皇帝的多疑,随着年岁的增长,似乎已深入骨髓了,这让她有时都感到惊悸。
刘皇帝呢,似乎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之中,这世上,虽然不缺逆来顺受之人,也不乏大度能容之辈,但是,终究属于少数。
刘皇帝可不信,一些小小的恩惠,就能使一切恩怨,烟消云散。至少一点,刘承均会对自己感恩戴德?刘皇帝绝对不信。
事实上,刘皇帝之所以不愿意赦免那些罪人,就是考虑到这些,从他的心理而言,仇怨是难以消解的。不是他不够宽容,只是怕纵虎为患,当年将皇叔刘信圈禁至死,原因在此。
今日狩兔,他日猎敌
帝后私谈间,场内又爆发出了一阵如潮的欢呼声,比拼已经进行到第四轮,神箭手们各展其长,此时引起欢呼的,是名年轻军官,五十步外,快马疾驰,两箭齐发,双双中的,直插靶心。这样的本事,已能称得上神乎其技。
连刘皇帝都在这热烈的氛围中,多投以关注的目光,指着那名军官,对朝喦脱吩咐道:“去问问,此为何人?”
“是!”喦脱受命,没有丝毫耽搁,趋步下台,前去调查。
见状,符后轻笑道:“官家又见猎心喜,起爱才之心了?”
刘皇帝很自然地答道:“我素来如此!任何时候,最重要的都是人才,我自然希望,天下能有层出不穷的人才,共襄大汉盛世,共享升平时代!”
“官家的胸襟器量,一如既往,博大宽广啊!”符后也说起些恭维话。当然,半真半假,刘皇帝历来的风格,为私或许不乏狭隘处,但于公从来顾全大局,器量十足。
“你我夫妻,就不需这般恭维客套!”刘皇帝这么说道,大概是,习惯了符后的端庄严正,人家说点讨好话,刘皇帝反而不适应了。
很快,喦脱返回,快步至御前,立定倾身,恭敬禀道:“官家,这名小将名叫陈嘉,应州金城人氏,隶属龙栖军左厢第一军,军职百将,曾参与北伐,作战勇猛,力战有功,后抽调入京,补龙栖军额,以骑射闻名,此番行狩,由殿前司选拔,献艺御前……”
喦脱查问得还是比较详尽的,听其汇报,刘皇帝嘴角扬起了少许笑意,道:“是龙栖军中之人啊!”
龙栖军毕竟是刘皇帝起家的部队,凭借着这层关系,就等于在本军将士身上加持了一道特殊的荣光,这么多年,二十多年下来,在三衙禁军中始终独占鳌头,力压全军,既有“亲军”之名,也号称天下第一强军。
喦脱自然明白刘皇帝对龙栖军的亲近与好感,注意到他嘴角的笑容,当即开捧:“幸得官家恩德照拂,龙栖军方得人才辈出啊!”
听其言,刘皇帝嘴角扯了下,作为三衙禁兵第一军,所享受的资源是最为丰厚的,内外将士欣然向往,精兵强将都往里调,自然人才辈出了。
看刘皇帝对自己的恭维没有太大反应,喦脱也不在意,毕竟他也不是每次献媚都能取悦刘皇帝,得到积极的反馈。
“官家是否有意召见?”见刘皇帝饶有兴趣的样子,喦脱又主动请示道。
却迎来刘皇帝的拒绝:“不用,照常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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