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2节
当初刘崇被发配洛阳养老,爵位是得到保留,不过,在他猝然而逝后,子孙被幽禁,而爵位也是连降三等,由刘承均承袭。
而除了陆续得封公爵的几个儿子,其余宗室,有爵者可以说是凤毛麟角。不只是宗室血脉单薄的原因,更重要的,还在于刘皇帝那隐约的打压。
可以说,在刘皇帝当朝,大汉的宗室们,并没有享受到他们该有的权力与地位。一方面,刘皇帝要坚持赐爵以功,另一方面,刘皇帝又吝啬信任,没有给宗室子弟以奋进的机会。
久而久之,大汉的宗室子弟们,怎能没有怨气,刘皇帝也不相信他们没有怨愤。这也是前番,刘皇帝一朝解禁,大汉宗室尽开颜,甚至有喜极而泣的情况发生。
如今,对宗室的管理与任用,朝廷有了新的政策与制度,对于自己的儿子,这些大汉宗室的核心成员,刘皇帝自然也该有进一步的安排。
封王,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并且,没风声传出之前,就有很多人想到了,北伐战争中,除太子意外,刘煦、刘晞、刘昉这几兄弟,都立下殊荣,朝廷议功,却没有足够份量的犒赏,这其中的曲折,自然引人思考。
而恰如很多人所猜测的那般,之所以一直按捺着,刘皇帝还真是在等着刘昉兄弟的归来。即便回京了,仍旧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来筹备。
对于封王大典,刘皇帝也表现出了极高的重视,场面也异常浩大。册封典礼举行在乾元大殿,由内阁大学士、虞国公魏仁溥担任司仪,与会者包括宗亲、外戚、公卿、六品以上百官悉数在列,并专门延请在京的诸族各国使节观礼。
如此盛大隆重的典礼,也足以看出刘皇帝对于此事的重视。而准备封王的皇子,也只有三人,刘煦、刘晞、刘昉,因而在典礼之上,他们也头一次成为了刘皇帝脚下最耀眼夺目的配角,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乾元殿上,贵族云集,大汉的统治阶层们,俱衣冠楚楚,风度翩翩,以极其饱满的热情立于大汉规格最高的殿堂,而能够立身于此,对他们而言,本身就是权力与地位的体现。
“开始吧!”刘皇帝一身正式的冕服,高坐龙床,一张脸上尽是威严肃穆,古井无波,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受命之后,魏仁溥便按照仪制,正式开始册封典礼。过去,对于这些显得繁冗复杂的礼制流程,是极其不屑的,甚至抱有一种蔑视的态度,恨不得所有事务都能干脆利落、直达要害地解决。
但是,随着年纪的增长,随着以他为首构建的一整套的制度与社会管理体系的完善,对于这些繁琐,却是有了更深的体会,甚至甘之如饴,他早已意识到了,这些规矩与礼制,就是权威的体现,是维系统治阶层的一种方式,而作为站在统治阶层最高峰的皇帝,又怎会再厌恶。
刘皇帝的“成熟”是全方位的,他的被同化,也是全方位的,思想精神早已融入到这个时代,融入到这个由他所主导的时代,当然,时代也在吞噬并同化他。
坐在最高的地方,视野也就更开阔,看得更远更全,当然,乾元殿太大了,人也太多了,虽然整齐有序,但那乌压压一片,仍旧难以尽收眼底。
不过,这并不妨碍刘皇帝观察他的臣子们,体会他们的情绪。当然,重点只放在两个人身上,一皇后,二太子。
今日这场盛大的册封仪式,毫无疑问,对于朝廷上下都会产生重要影响,说得严重点,甚至对帝国的未来都有深远意义。
就眼下,最可能因之产生想法的,在刘皇帝看来,就是他的皇后与太子了。大符不会反对封王,但场面搞得如此盛大,如此隆重,就难免让人揣测其用心。太子呢,哪怕有多次同刘皇帝促膝长谈,也难免被诸王如此恩遇影响。
不过,让刘皇帝比较满意的是,皇后仍旧一副雍容大度的表现,端坐凤床,尽显母仪之姿。刘旸呢,平静如常,一脸和煦,嘴角挂着笑意,似乎在为兄弟们高兴。
整个典礼按照流程进行得十分顺利,没有丝毫波澜,也没有任何人敢在这种场合生出事端。这就是一场戏,所有人都是身临其中的演员,哪怕只扮演一个微不足道的龙套,也以十二分的热忱,郑重其事地表现,融入其中。
当然,在这一幕中,只有三位主角。封号都不需另作考虑的,刘皇帝显然早在多年以前,就做好铺垫了,当初改孟昶赵国公封号,转赐刘昉就是证明。
刘煦封秦王,刘晞封晋王,刘昉封赵王,这没有一点出人意料的东西。只是,册封诏书有些冗长,由魏仁溥亲自拟写,刘皇帝在其中的作用,只有盖上玺印,但这也最具功能的一项。
虽然只是封王,并且刘皇帝还没有赋予封建意义,诸王也没有实际的封邑,没有行政与军事权力,甚至连采邑的权力都没定论,但对当下的大汉,诸王的封立,绝对是件轰动的大事,至少以这几位率先封王的皇子来说,是这样的。
大汉的爵位体系,早已完善,却始终存在一块短板,如今,算是给补全了。在这个权力与地位的金字塔中,刘皇帝与太子以下,也终于诞生了一批最顶级的权贵。刘皇帝初衷,也在于维护天家,巩固皇权。
魏王刘旻在远征漠北中,也积赞了功勋,但以他的地位,已是封无可封,人家从出生后,就已经站在人生的顶峰了,并且还不怕功高盖主。
无封,但是有赏,并且比他的哥哥们所受赏赐更重。刘皇帝从东西两京,各赐一座皇庄,另有御器、名马、宝甲、金银等一系列的赏赐,名器无法再提升,就在物质上进行补偿,同时刘皇帝还给魏王府加增一百人的卫队,从宿卫中调拨。
可见,刘皇帝对刘旻的喜爱,当然其中未尝没有皇后大符的影响,爱屋及乌。
除新封三王之外,对于其他到年纪的儿子,刘皇帝趁着这个时机,也一并赐予爵位了。五皇子齐国公刘昀还是原地踏步,此子有些没心没肺的,没有一点失望与不甘,笑嘻嘻的。
七皇子刘晖封吴公,八皇子刘暧封鲁公,九皇子刘曙封楚公,十皇子刘昭封燕公,十一皇子刘晓封梁公,十二子刘晗封越公。
这些都是十岁以上的皇子,也是刘皇帝的一次爵位大派送,对于自己的儿子,刘皇帝最终还是显示出他大方的一面。
礼毕之后,自然是满堂喝彩,道贺之声不绝,喜悦的气氛也攀升至高潮。一场御宴,是免不了的,而刘皇帝则专门将得爵的儿子们叫到偏殿勉励训导一番。
开宝九年已过半
盛夏当时,大汉帝国自上而下,陷入新一轮的忙碌之中。各地百姓们,开始顶着烈日酷暑,进行夏收与夏种,同时筹集粮钱,上交皇粮,缴纳税赋。
由于北伐大战的缘故,大汉农事遭受极大的负面影响,尤其是中原以及北方,更是影响深重,越靠北的州县,抛耕的土地数量就越多,有些地方,甚至不如往年一半。
因此,在新一轮的收获之中,朝廷表现出了高度重视,政事堂几度明令天下,制令各地官府,加强夏粮夏税收取的管理与监察。
不只是因为关心农事,更因为,这也代表着,朝廷将有一笔可观的新进项,用以弥补仍在持续的财政亏空。
这段时间,朝廷的诸多举措,基本都围绕着“钱”与“税”在进行,而所涉之务,也没有多少人敢怠慢。尤其是宰相赵普,在这近半年中,攻击性极强,在他的授意下,两京之中,有十几家富商以及战争期间发国难财的商人被翻旧账,秋后清算。
虽然目的有些不纯,但在查抄收缴一大部分钱财入国库的同时,也对朝廷出台的商法新议的推行起到了巨大作用。毕竟,是为割肉取利,哪怕在刘皇帝的示谕下,吃相没有那么难看,没有表现得过于赤裸裸,但还是促进效果明显,上下震慑,谁敢冒头,便针对谁。
大汉毕竟是官本位的帝国,权钱勾结,但在权力面前,商人还是没有太多的反抗能力,而所谓盘根错节的关系网络,在强权面前,就更经不起考验了。
也就是赵普的用心不在于打击商贾,又有圣谕在前,赵普也懂得适可而止,否则商贾们人人自危,大汉的商业发展纵然不倒退也得停滞不前。
当然,此番打击,也是具备针对性,违法犯纪是必然,最重要的,是看后台硬不硬,背景深不深,比如那些背靠公卿贵族的巨富豪商,就有区别对待,只要在有所收敛,再支持一下朝廷的政策,便能立得稳,继续保有富贵。
与商场上的风波相比,官场之上,就更不平静。吏部发起了一场“反腐肃贪”的运动,这背后主导的,当然还是赵普了。
只不过,肃贪终究还是表象,打着反腐清政的名义,针对的却是那些在朝廷推行财政新策中起阻碍作用的官员。
执行不力的,贬斥;反对阻碍的,罢免;而在其中上下其手,败坏新政的,则以最严厉的态度进行侦办问罪,对于赵普而言,这样的官员,反而最可恶。
于是,在开宝九年上半年,朝廷内外的官员职吏都感受到了压力,赵普也成了刘皇帝手中的一把鞭子,一把由荆棘制成的权鞭,用以鞭策官吏臣工。
当赵匡义还在经营洛阳,养望聚势时,赵普已然真正宰执朝堂、鞭策天下了。经过这几年的时间,又有北伐期间坐镇调度的考验,赵普这个宰相,已然在朝堂站稳了脚跟,并且通过新政,影响已开始向地方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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