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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0节

 

刘晔依懵懂的样子,刘皇帝却听出了点异样,眉毛一挑,漫不经心地说道:“小十三,你又偷喝了多少酒?”

刘晔正在兴头上,未加防备,脱口而出:“没有多少——”

话音戛然而止,待回过神,便注意到刘皇帝那玩味的眼神,刘晔小脸不由一苦,下意识地搓着手,讪讪应道:“都是那些强筋健骨的养身酒……”

“好嘛,还是偷喝我的酒?”刘皇帝两眼瞪得更大了,似乎想要恐吓这十三儿一般:“你小小年纪,毛都还没开始长,养什么身,健什么骨啊!”

刘皇帝如今平日里饮的,都是些果酒,抑或是养生酒,比如蛇胆、虎鞭、鹿鞭之类的,每年各地进贡的御酒,大都存在宫中酒窖用以赏赐群臣,除了特定场合,基本不饮。

“你小子,胆子倒是挺足!”刘皇帝冲刘晔笑骂道:“自己说说吧,该怎么处置?”

刘晔苦着一张脸,瞄了瞄刘皇帝,见其认真之态,便知逃不过责罚了,也就光棍地一拱手:“听凭爹惩罚!”

“你倒是干脆!认罚便好,这样,你回去之后,把《酒诰》抄十遍!”刘皇帝说道,又看向侍立在旁的嵒脱:“你去传谕,告诉他娘,让她以后给朕盯着刘晔,不许他再偷饮酒!”

“是!”嵒脱应道。

刘晔在旁听了,除了有些垂头丧气之外,没有任何的不满,也不敢反驳,更不敢讨价还价。他可尝试过,在这种情况下多嘴,那可能就不只十遍《酒诰》的事了。

“小小年纪,还学会饮酒了!”刘皇帝嘴里斥道。

然后又抚着刘文渊的脑袋,道:“让你尝酒,仅作玩笑,今后可不能和你十三叔学!”

刘文渊小鸡啄米般点点头。

“再去查查,是怎么让这小子有机会偷到酒的,查,严查!”刘皇帝忽然意识到什么,又吩咐道,语气多了些严厉。

“小的明白!”嵒脱也不由一紧,刘皇帝总是这样,喜怒无常。

“陛下,徐妃薨了!”

花蕊夫人之殇

骤闻丧报,刘皇帝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脑筋稍微转动一下,方才意识到,徐妃是何人。

这是原本的徐修仪,后蜀降主孟昶原本的宠妃,花蕊夫人,开宝元年时,因为诞下了刘皇帝第七女,得以进位为妃。

不过,比起汉宫内其他的妃嫔,徐妃并不受宠,一是当年因为强纳徐、李二妇之时,闹得有些不愉快,刘皇帝心头也有些疙瘩,因此纳入后宫之后,也就寥寥临幸过那么三两次,却几发中的,产生了小公主刘蕙。

但也到此为止,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徐妃年华消逝,色衰颜薄,刘皇帝就更提不起什么兴致了。

若非生下了公主,徐氏在宫中的存在感会更低。当然,失宠于刘皇帝,于徐氏个人而言,也未必是坏事,她毕竟是亡国之妇,虽不至破家,但作为一个有见识、有文化的当代奇女子,对于这种乱世凄离的经历,心中难免积压一些怨愤与忧郁。

既没有争宠的可能,也没有争宠意愿,没有刘皇帝的临幸,至少得一份心理上的自由,不用强颜欢笑,曲意逢迎,不必将自己尊严摊开摆明,为刘皇帝的皇权所践踏。

因此,这些年来,徐妃在汉宫之中,很低调,很平静,只是安安分分地,过着她自己平淡的日子,默默养育着小公主。

可以说,刘皇帝几乎已经将徐妃给遗忘了,当然,他也确实不在意,征服欲被满足之后,余下的只是凉薄与冷漠。

不过,当突闻徐妃薨了,刘皇帝还是不免意外,他的脑海中,这个女人的样貌都已然模糊了,至于内心,更别提有多少波澜了,几乎没有一丝涟漪。

不过,毕竟是小公主刘蕙的母亲,也是后宫的妃嫔,人既然去了,总归要有所表示,否则岂不显得他刘皇帝无情。

“怎么回事?”刘皇帝问前来禀报的内侍,这点关怀,近乎施舍。

“回官家,这几年徐娘子身体一直不豫,去岁冬,病情加重,卧榻难起……”前来报告的内侍赶忙禀道。

“太医没有看过吗?”刘皇帝眉头微蹙。

“太医自是看过,不过言为心疾,药石难以根除,皇后娘娘也曾关照,赐下补品,但效用不佳节!”

“心疾?”刘皇帝嘴角抽动了一下,那是一种让人感到心寒的反应,淡淡道:“看来是抑郁而亡了,这后宫之中,难道就容不得一个徐娘子?”

刘皇帝的表情与语气,让人有些害怕,尤其伺候在旁的小周宜妃,蛾眉微蹙,光洁的玉容间流露出少许担忧,轻声唤了句:“官家……”

悦耳的呼唤,让刘皇帝从那冷漠的情绪中缓和了下来,想了想,吩咐道:“传谕,将徐妃以贵妃之礼安葬!”

“是!”

人既已死,安排厚葬,然而刘皇帝流露出的情绪,却总让人心里堵得慌,尤其是小周宜妃。大概有种物伤其类的感觉,她如今算是汉宫妃嫔中最为受宠的了,时常召幸,然而,若有朝一日,圣眷不在,是否会落得同徐妃这般的凄凉结局,到人去了,方才得入君耳。

刘皇帝是何等样的人,小周的反应,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花容月貌间的感伤,倒也令人心疼。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刘皇帝问:“怎么,在为徐妃伤怀?”

小周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很快又摇了摇头,低语道:“徐娘子去了,徒余小公主,她年纪尚小,在这深宫之中,无依无靠的,思来着实可怜。”

“无依无靠?从何说起!”刘皇帝耸了下眉毛,说道:“朕的女儿,大汉的公主,还有谁敢欺负吗?朕与皇后,就是她最大的依靠!”

刘皇帝这话说得自信慨然,然而,他心里又岂能没点数,深宫之内,那富丽堂皇之下,也难免藏污纳垢,失了宠的妃嫔、皇子、公主,或许境遇还不如一般的内侍宫人。

得宠失宠,人情冷暖,在这华丽宫室之间,可有更为深刻的诠释。说此类话的同时,刘皇帝似乎也有意忽略了,他对刘蕙的忽视,平日里,根本没有多少关怀,连那些皇子刘皇帝的关注都显不足,又能有多少目光放在小公主身上呢。

“起驾,朕亲自去看看,算是送别吧!”沉吟几许,刘皇帝抬手指示道。

“是!”喦脱赶忙在前引路。

徐妃也是有独居的寝殿的,名曰来仪阁,与其余宠妃们富丽的殿宇相比,自是显得普通,平日里便很冷清,伺候的宫人也只有大猫小猫三两只。

十年如一日,总是冷寂的景象,然而再度热闹起来,却是主人的辞世。当符皇后与刘皇帝先后赶到时,后宫那些耳聪目明的妃嫔们,也陆续从众赶到,各个面露凄然,眼带感伤,共同营造出一个悲伤的氛围。

宫人办事的效率很高,来仪阁内外,已然挂起了白绸白幡,徐娘子的遗体也被精心打扮了一番,所有的衰老都被隐藏住了。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有些凄厉,也略感扎心,小公主刘蕙就跪在徐氏的遗体前,声嘶力竭地呼唤着母亲。

那悲恸的呼喊入耳,哪怕是刘皇帝,都不由触动,心生怜惜。当年与徐氏一并被纳的修容李娘子,也蹲踞在一旁,黯然神伤,垂泪不已。

围绕着一圈,是莺莺燕燕的宫人们,虽然都面露戚然,刘皇帝见了,心里仍旧有少许的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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