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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6节

 

很快,内侍匆匆出殿,高声唱名,刘皇帝宣赵普、萧思温觐见。殿内,刘皇帝兴致正高,他刚从大相国寺出游而归,君臣落座,还同二者分享了一番出游见闻,感慨东京市井庙街的日益繁荣。

寒暄几句,萧思温也简练地将契丹的消息以及他的一些判断讲了一遍,对此,刘皇帝果然表现出了兴趣。

情绪中带着少许的幸灾乐祸,刘皇帝:“这则消息,倒是解答了朕心中的那丝疑惑,契丹内部不宁,难以合力,对大汉,确是好事。这耶律德光与耶律倍的后人之争,看来是无穷尽了!”

听刘皇帝之言,萧思温道:“耶律罨撒葛实属志大才疏,从不甘居人下,屡有背反之举。当年契丹先主在位之时,就曾阴谋废黜,遭贬之后,仍旧不思悔改,于漠北潜蓄势力,不够都被先主轻松弹压。”

“不过,那耶律罨撒葛是否也太无用了,按捺了这么久,竟然被轻易摆平,仅掀起这点微澜。十几年前,那耶律喜隐举叛,都曾造成上京动乱,死伤无数!”刘皇帝说道,语气中充满了可惜。

萧思温道:“耶律喜隐举叛之时,正逢大汉北伐,契丹惨败,中内空虚。如今,耶律罨撒葛在契丹主眼皮子底下谋叛,又处事不密,失败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可惜了!”刘皇帝感慨道。对于躲在漠北休养生息的契丹,刘皇帝长怀戒心,凡是让其难受的事情,他都开怀。

“萧卿,朕若是没有记错,这耶律罨撒葛是你的女婿吧!”刘皇帝忽做恍然,指出道。

闻言,萧思温身体顿时一绷,然后老脸上露出少许苦涩,叹息道:“臣之长女胡辇,早年婚配耶律罨撒葛,耶律罨撒葛死后,小女也亡故了……”

听其言,刘皇帝面露异样,看着萧思温,语气不失温和:“如此,倒也难为萧卿了!”

“既为汉臣,便与契丹彻底割舍,当一心为陛下,为大汉效力!”萧思温这么应道。

就是赵普,此时也不禁面露惊奇地看着这个向刘皇帝表露忠诚的契丹降臣,这份器量,当真不凡呐。

若非刘皇帝提起,他都忽略了此事,而看萧思温方才那模样,哪有一点丧女的悲痛感。这样的人若是不发迹,反倒是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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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萧思温选女婿的眼光,只能用新奇来形容。长女萧胡辇嫁给耶律罨撒葛,如今谋叛被诛;次女萧夷懒嫁给耶律喜隐,同样是造反作乱,坟头青草早已高长。

还剩下一个小女燕燕,尚未许人,只是不知将来婚配何家,倘若有人注意到这种充满玄学的事情,大概也得多生一层顾虑了。

当然,刘皇帝此时的关注点仍在萧思温带来的这份情报上,契丹内部不宁,这对大汉确实是好事,然而,又能籍此做些什么呢,左思右想,似乎也难有什么大的动作了。

这三年间,大汉对于契丹的威慑打压仍在持续,然而效果却是日益低微了。自从大汉开始战略收缩之后,对外弭兵罢战,东抚西和,虽然对契丹的警惕仍旧放在第一位,但也难保持北伐之后那一年间的高压态势。

再加上契丹主动北迁,那可用打击的手段就更加匮乏了,原本靠着挑动漠北部族的叛乱,还给契丹带去不小的麻烦,给其造成了实际的破坏,甚至一度掀翻其在漠北的统治。

但随着这几年下来,也陆续消沉了,大汉在调整,契丹也在变化,在耶律贤的连消带打之下,已经逐渐把漠北给稳定住了。

那些叛乱的部族,要么被消灭,要么重新回到契丹的怀抱之中,要么举族南迁投靠大汉,时下在漠北,大抵也只有西部的乃蛮人还保持着事实上的独立了。

不过,如今的乃蛮人算得上一股势力,但远称不上强大,甚至没有形成政权组织,还处于一种并不牢靠的部落联盟状态之中,也就趁着汉辽交锋后的空档,拣了些便宜,吃了些残根剩饭,勉强向东扩张了一些生存空间。

这还得益于大汉朝廷的一些支援扶持,当年远征军西撤途中结下的那份善缘,终究是利用上了。

而大汉,这几年也不是没有主动下场进行军事打击,但是不成规模,攻取临潢府,只是行军接收,设立戍所。

至于汉骑北上,深入不毛,代价太大,收益太小,有如隔靴搔痒,于契丹也难有致命威胁,终究是让其挺过去了。甚至于,有一支千骑,在北上打食的过程中,迷失方向,差点因为断粮段水而全军覆没,最终打食不成,反而损失不少官兵。

如今,北方的形势,契丹据漠北,大汉拥漠南,形势划分已是一目了然。契丹正由乱转治,不敢南犯,大汉有力北上,但迫于国家战略方面的调整,无心为之。因此,相比于其他地方,仇隙最深的两者之间,反倒处于一种相对安宁之中。

倘若要对契丹人进行彻底有效的打击,最直接的办法,还得是汉骑北上,远征漠北,打到契丹人的殿帐王庭去。

然而,这样的大举动兵,是与当下国策相悖,时至如今,刘皇帝的意愿,也没有过去那么强烈了。

主要还在于,第二次北伐,付出的代价太大,损耗的国力太多了,多到刘皇帝都感到咋舌,陡生紧张感,不得不冷静下来。

刘皇帝虽然有好大喜功的一面,但终究不是穷兵黩武、开边难已的武皇,沉溺进去便不可自拔,当感受到自己的统治受到威胁时,还是能够及时止步,改弦更张。

不过,契丹内部有事,大汉这边要是不做些什么,刘皇帝这心里又始终难尽兴,那可不安分的心时刻跳动着。

“赵卿,依你之见,对契丹,大汉这边能够采取什么措施?”思吟几许,刘皇帝略感头疼,向赵普垂询。

而赵普就像早做好了准备一般,慢条斯理地回应道:“回陛下,以臣之见,若契丹当真陷入内乱,得可趁之机,自遣一上将,帅一偏师北击,纵然无法族灭之,也可进一步遏制,打断其休养进程。

然,若依照探报所得,契丹主已然诛尽叛逆,其内部纷扰得到控制,这种情况下,除非大动干戈,恐怕也难有成效。倘若劳师远征,只恐事倍功半,契丹远在漠北,终究鞭长莫及……”

赵普这一番意见中,透着点隐晦的劝阻之意,刘皇帝闻之顿时笑了,冲他道:“看来赵卿还是担心朕会再起北伐之心,大动干戈,必劳民伤财嘛!”

赵普也笑应道:“陛下言重了,臣只是就事论事,并无他意!”

刘皇帝摆摆手,说:“有没有他意不重要,你放心,既定之国策,朕是不会擅加更改的!”

听刘皇帝这么说,赵普心中也暗暗松了口气,甚至有些讶异。依刘皇帝之前表现出对契丹的忌惮,那不依不饶的针对,如今窥得一丝机会,做出怎样的决策,他都不会太过惊讶。反倒是这种平静的反应,到显得有那么些让人意外。

“不过,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刘皇帝想了想,又道:“北方部族中,还有多少是可以利用的?”

看刘皇帝又想用借刀杀人这一招了,赵普则平静地摇着头打消其幻想:“能横涉漠北的,大抵只西面的乃蛮、东面的室韦、北面的辖嘎斯,但乃蛮其众散漫,室韦意在东方,辖嘎斯少有往来,且三者实力都有不足,恐难为所用。

至于南投的谟葛失、达旦等部,即便有朝廷的支持,恐怕也不敢再北上,单独与契丹人作战。他们本就是不堪漠北之乱,在契丹人打击下,不得不南下归服,实在不堪大任!”

“这么说,眼下大汉还真拿契丹没办法了?”刘皇帝拧起的眉头显示着他的不乐意。

赵普一时沉默,暗自斟酌着该怎么给刘皇帝一个交代,怎么也要让他把这口气给顺通了。而刘皇帝则直接道:“不能让契丹人太安逸了,北遁漠北,可不能让契丹主高枕无忧!若放任其在漠北休养生息,过个十几二十年,怕又将起北患了,届时朕不去打他们,他们也要南犯扰边了!”

感受到刘皇帝的态度,赵普也适时进言:“陛下,臣以为,刀兵不可妄动,但可以加强对契丹的封锁,彻底禁绝漠南、漠北之往来。

就臣所知,这两年间,民间实则有不少同漠北暗中交易往来的,这其中,既有大汉的商贾,也有那些南附的部族,朝廷在漠南开设的榷场集市,怕也便利了契丹人!”

“连你这个宰相都知晓此事,为何不做应对,沿边官府为何不尽责?”刘皇帝顿时质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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