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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0节

 

虽然在符后面前,刘皇帝表现得温柔平和,还不说露出笑容,讲点笑话,但他的心情并不好,也难以开释。他在忧虑,这些年,尤其是近一年来,符后的身体是每况愈下,日渐衰弱。

刘皇帝有些怕,怕在难料的一天,符后就突然去了,倘若发生这样的事,他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虽然极其不愿意往那方面想,但那可恶的念头,总是隐隐约约地浮现在脑海,侵害着刘皇帝的精神。

回到崇政殿时,太子刘旸已经等在那里了,所为之事,还是卢多逊之案。关于此案,刘皇帝除了在崇元殿大朝会上有过表态之外,在那之后,就再没有任何表示。

一切事务,任下面自由进展,甚至表面上都不怎么关注了,案情的进展,也让刘旸去监督着,让他决断。这也是当日,刘旸能到刑部做出指示的原因。

“坐!”看着太子,刘皇帝的兴致实在不高,说话都显得有气无力的。

“是!”

因为符后的病,刘皇帝本想训斥一二的,但见刘旸因为国事繁忙而导致疲惫之色,又有些说不出口。

张了张嘴,轻声道:“你娘病了,稍后去探望一下吧!”

一听这话,刘旸微惊,当即关切地问道:“情况如何了?不要紧吧!”

“老毛病了!”刘皇帝叹道:“人上了年纪,不是这里不好,就是那里不爽。你去看她,表现得正常些,不要把担忧挂在脸上!”

“是!”刘旸惆怅地应道:“儿稍后便去坤明殿!”

“对了,刘昭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刘皇帝突然问道。

刘旸:“十弟现如今托名刘什,如今正在中某县任县吏,负责提狱诉讼,据说做得不错!”

闻言,刘皇帝也露出点笑容,吩咐道:“把他召回来吧!快二十三岁的人了,回来先把婚事定了!”

“是!”刘旸应道,稍作犹豫,问:“爹是因为娘身体之故?”

“就当是冲喜吧!”停顿了一下,刘皇帝又道:“你娘生了你们兄弟三人,你整日操劳国事,刘旻又远在安西,让刘昭回来,尽尽孝!”

“卢多逊的案情进展如何了?”摆了摆手,刘皇帝问道,脸色逐渐恢复平静。

提及此,刘旸严肃地回道:“如今,根据三法司这几日的核查审议,已然定罪三十七条,如今,仍在继续调查搜集中!”

“呵!”刘皇帝不知是感慨还是什么,冷冷道:“王禹偁只弹劾他十五条,还没调查结束,辛仲甫他们就搞出三十七条了?”

刘旸有些分辨不清对这样的进展满不满意,因而只能据实禀报:“其中,结党的罪行最为严重,与其有牵扯的官员,足有数百人,其中利益输送,有书信往来者,就明确了上百人。三日之间,到刑部主动投案,举告卢多逊的,也有二十三人……”

“看来,他们是把调查的重点,都放在结党一事上了!”刘皇帝冷笑一声:“人人都在攻讦结党营私,在指责党同伐异,但朝廷内部,何人不结党?”

刘皇帝这一句话,让刘旸愣了下,这难道不是他最恼怒的地方吗?察觉到刘旸的疑惑,刘皇帝淡淡道:“孤臣可不好做!孤臣想要办差,往上升,岂是容易的?有捷径可走,谁不想有个依附,有个靠山?”

刘皇帝的话让刘旸深思几许,问道:“要不要儿知会一声,改变一下调查方向!”

“不必!”刘皇帝直接否定:“让他们查吧!”

“另外,这些日,朝廷中有不少臣僚,都上奏弹劾卢多逊,也有不少人,举告卢多逊擅权违法的罪行……”

对此,刘皇帝并不觉得奇怪,但是,仍旧不由嗤笑道:“好嘛!这个时候都跳出来了,事发之前,都在做什么?这些弹劾卢多逊的人中,平日里有多少是对卢多逊积极逢迎的?”

刘旸下意识地低下头,他就知道,刘皇帝会是这样的反应。待刘皇帝情绪略作平复,刘旸又请示道:“爹,不论如何证据确凿,卢多逊始终予以否认,然其罪行,却是不容质疑,调查目前正有序展开,总有结束之日,对卢多逊,该如何定罪处置,还需您降下指示!”

父子异见

“案子审完了吗?一应涉案人员是否都批捕了?你也说,尚未结束,定什么罪?

再者,辛仲甫他们,都是熟谙刑狱的干吏,怎么,能审不能断?《刑统》是不是又出现什么遗漏,不能用在此案上?”面对刘旸的请示,刘皇帝淡淡道。

说着,刘皇帝又盯着刘旸:“莫非,是你心软了?心存顾忌?又受那些老臣的影响,做所谓持重的考虑,不愿将此事影响扩大?”

刘皇帝直白的发问,刘旸略显迟疑,几乎拧着眉头反问道:“儿斗胆请教,爹是打算将与卢多逊有涉的官员悉数拿下问罪吗?”

虽然问得有些犹豫,但刘旸的态度很坦诚,两眼也仅仅地望着刘皇帝,希望能有个肯定的回复。

这么多年,刘旸是很少如此直面刘皇帝的,与之对视了一会儿,刘皇帝轻轻地笑了:“有何不可?”

刘旸深吸一口气,道:“您适才也说过,朝廷之内,党同伐异,总是不可避免的。卢多逊任职多方,为相多年,正常的交际来往,不知凡几,儿相信,与其有牵涉的,绝非都是其私党。

大狱一兴,难免冤屈,不利于人心稳定,也必然影响朝廷的团结。儿以为,对于严重涉案官员,自当据其罪行,依法论处,余者,不必株连过大!”

刘旸如此坚定地表明自己的态度,甚至有逆刘皇帝意志的意思,但是刘皇帝脸上却没有任何恼怒之色。

注视着刘旸,目光平和如常,随手拿起御案上的一份奏章,慢悠悠地说道:“国家强盛了这么多年,朝廷平静了这么多年,日积月累,也不知积攒了多少问题与矛盾。

河西之案,西北贼匪,各地治安恶化,这些都是具体表现。我们不能只看到光鲜亮丽的一面,其背后隐藏的问题,才是更加值得注意的,永远不能忘记警惕。

矛盾重重,问题无数,但归根结底,还是人的问题。包括当初对封疆大吏的调整,以及对诸边将帅的调动,都是调整的一个过程。

而经过这么多年,朝廷内部,也同样需要调整,到了必需清理的地步!这是在治国,也是在治病,你懂吗?”

刘旸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有些明白了,刘皇帝这就是要借机整治朝臣,肃清朝廷风气。

“至于影响不影响,就更不需过虑,朝廷不会因少了一个卢多逊,少了几百官员,就运转不下去了。别说几百人,就是几千、几万,又能如何?天下,还能缺少做官的人吗?”刘皇帝言语中流露出的冷漠,让人心惊。

不过,语气一敛,刘皇帝又轻轻叹道:“我实际也清楚,这只是治标不治本,根本性的问题并不在此,而要治根,那就当真在掘帝国根基了……”

如果说前面一番话,刘旸还能明白,那这最后一句感叹,刘旸就有些含糊了。有心发问,刘皇帝却没有多谈的兴致,摆摆手:“不过,你是太子,你既然提出来了,也就不必刻意扩大化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谢陛下!”刘皇帝的松口,让刘旸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赶忙起身,躬身一拜:“陛下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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