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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5节

 

看兄长甚至有些气急,赵匡义赶忙上前,把他手里酒壶抢过,探手轻抚着他后背,道:“我明白,这等交心之谈,也只有在二哥面前,能放得开了。”

赵匡胤缓了缓,轻声道:“在继嗣之君的问题上,陛下向来主意坚定,不容外人插嘴。看那些皇子,都是不凡之辈,过去这些年,虽少不了暗涌,但夺嫡之争始终难起,可见陛下之坚决了。

秦王、晋王、赵王,哪个不是惊才绝艳之辈,宁肯置于边鄙,也不让他们在朝中起事。继世之君的考虑上如此,隔代之君亦然。

陛下这些年,屡屡召二皇孙进宫,除了享受天伦,只怕也存在考量的意思。诸皇子都是这般,在太孙的斟酌上,最终拿主意的,恐怕是在陛下的心思。

在此事上,我们能做的不多,你也实在不该干涉太深。如你方才所言,若慕容、赵氏两家联合,干预太孙的确立,只怕不是富贵荣华,而是弥天之祸啊!”

赵匡胤这番分析,已经算是深刻,对刘皇帝也看得清楚,赵匡义也承认。然而,沉吟几许,还是忍不住道:“二哥考虑,深得要旨,只是,赵家已入局中,如何能置身事外?”

对此,赵匡胤也不禁沉默了,头脑虽然清晰,道理也想得明白,更知其中风险,但时势如此,亲疏关系摆在那里,避是避不过的,也根本没有置身事外的可能。

更何况,在太孙这个问题上,赵匡胤怎么可能不支持自己的外孙。倘若要确立名份,那么赵匡胤也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发动所有能用的资源去运作支持,在此事上,没有任何退避的理由。

然而,认识越是清楚,心情才越是矛盾,在这个权力场中,越往上,越是有进无退,即便以他荣国公的显贵,也有万般无奈,也有不得不为。

看兄长一脸沉凝,赵匡义的表情却逐渐轻松起来,轻笑着宽慰道:“当然,陛下在,无人可逆。但,陛下已然老了,也终有山崩的一日。陛下御体状况如何,不得而知,然陛下近些年,日显苍老,却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

即便有所作为,也在将来,太子与陛下,终究是不同的,最终还得看太子的态度。而我们,即便不做近忧,也当做远虑!

只要文涣的地位确立了,那我赵家可享富贵五十年,甚至做到真正的与国休戚!”

说到这儿的时候,赵匡义深沉的双目中甚至焕发出一道亮彩,表情也略显兴奋。而听他说得如此露骨,赵匡胤一时也没有呵止。

过了好一会儿,情绪也渐渐沉淀下来了,赵匡胤又夺回了酒壶,抱在怀中,炭火照耀下的老脸阴晴不定。

烈酒辣喉,似乎让赵匡胤清醒了些,抬眼看着赵匡义:“匡义,我未必能看到那一日,赵家的未来,着落在文涣身上,但你这个叔祖,却要尽力扶持。日后赵家能负重担者,还得是你。我知道你素有见识手段,但我能给你的建议,只有四个字,小心切切!”

“二哥放心!”听赵匡胤这么说,赵匡义脸上露出了笑容,自信道:“我岂是不知分寸之人?东宫之事,我绝不敢逾越干涉,但朝廷之事,职责所在,自当锐意进取。”

说这话时,赵匡义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眼见萧思温这契丹老酋在朝廷越站越稳,以前是未视作威胁,如今,却必须要防备起来了。

“二哥,还是少饮酒酿啊!”见赵匡胤又拿着酒壶往嘴里灌,赵匡义劝道。

赵匡胤摇头,洒然笑道:“我若饮酒,或许夭寿,但若是不饮,数日之间便为酒瘾折磨死……”

当然,这话也就是自我调侃,赵匡胤确实好酒,几十年来无酒不欢,但随着年纪上来,疾病屡屡造访,比起过去已然克制了许多,只是,有些习惯是不能改的,至少在旁人看来,荣国公恶习难改。

什么忌讳的事都敢聊

“眼下,大汉最紧迫的问题,还在榆林之乱,朝廷的精力,也大半牵扯在此事上,天下人的目光也都盯着西北。”赵匡义谈及正事,有些严肃道:“关于榆林之乱,还请二哥指教!”

迎着赵匡义的目光,赵匡胤显得很平静,有些慢条斯理地道:“我能给你什么指教?对叛乱的来龙去脉,症结起因,不是已经探究清楚了吗?朝廷的平叛事宜,也已全面铺开,调兵遣将,所托是人,剿贼策略,更是大气磅礴,贼军一时猖獗,终究是螳臂挡车,不足为道。”

赵匡义摇了摇头,道:“对平叛之事,我自然满怀信心。然可虑者,不在榆林,而在朝内,辉煌的开宝盛世,竟生出如此大的叛乱,必载于青史,思来不觉可笑?

陛下神武之姿,断不会出错,那谁当其责?赵普已经去职了,我们这些开宝宰臣呢?如今平叛事急,也就罢了,待乱事勘定,陛下会不会再做清算?”

看赵匡义竟有些患得患失,赵匡胤呵呵一笑,指着他,道:“你也是读书读史的人,怎会为此事困扰,古来盛世,又有哪一朝哪一代能做到真正的太平无事、波澜不惊的?

所谓盛世,看的是国势,看的是大局,看的是朝廷的力量,纵然鬼魅作祟,朝廷也有铲除消灭的底气与实力。

陛下坐朝三十余载,海内归附,人心安定,以当今之时局,小小榆林,岂能乱得了天下。且看陛下平贼之志,何曾为榆林之乱而忧愁,他想的是籍此彻底消除榆林隐患,还西北一个长治久安,如此格局气度,你又有什么值得忧虑的?

至于赵普罢相,虽揽责榆林之乱,但以你的见识,难道看不出,背后真正的原因?榆林之乱,还影响不了朝廷中枢的格局!”

闻言,赵匡义微微点头,脸色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若有所思。考虑少许,赵匡义叹道:“榆林平叛,陛下欲行非常之事,这等决策,也只有陛下能做得出来了!”

“朝中又有异议了?”赵匡胤听出了话外之音。

赵匡义淡淡一笑,露出点嘲弄之意:“怎会没有,然而,并没有敢向陛下提出的,但那些学士、翰林、郎官,那些饱学鸿儒,心里是怎么想的,我多少能窥探一二!”

赵匡胤思索一阵,抬眼冲赵匡义认真道:“我知道你与那些文人学士素来亲近,府上也养了一些幕佐,但陛下一向重实务,轻空谈,在此事上,可不要行差踏错。陛下真正看重的,是经世致用之才,这是经国之道,朝廷养那些儒臣,也只是邀其名罢了!”

“我明白!”赵匡义很干脆地点着头,倒也不因此而觉厌烦。

赵匡义是一个地道的文人,亲近那些饱学儒士是自然的,但,如今大汉国情如此,在刘皇帝的近乎蛮横的推动之下,实务重于学问,已然成为官方主流论调。

大汉的官僚们,需要儒学思想作为武装,但随着一批批实干之才脱颖而出,并逐渐走向高位,掌握一定的话语权,后继者就更不缺引路之人了。实才与学问并不冲突,只是在官吏选拔上,已经形成了基本的偏向。

当然,自古难全,万事难尽美,刘皇帝也从不奢望真正能做到用人唯才,他提拔任用的一些人,都难免有亲疏远近的考虑,何况他人,人性本能的好恶以及上千年形成的根深蒂固观念,也是不可能轻易改变的。

刘皇帝做的,只是给大汉的官吏选拔,注入一道唯才是举的基因,并尽力保持下去,形成惯性。如此,即便避免不了一些充满了阶级利益交换的腐臭现象,但大方向不差,已足矣。矛盾始终存在,只要有利的一方面,能够保持即好。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赵匡义虽然对文人友好,却也不会想着去改变氛围,提升文人的地位。他首先就没有做这件事的动力,他如今不是宋太宗,更不需要通过以文驭武的政策手段来巩固自己的权力地位,这是根本上的区别,屁股决定大脑,实在是一个颠扑不破的道理。

但是作为一个官僚,一个有志于相权的官僚,也需要一个基本盘,需要一批可用之人,需要一些为其摇旗呐喊之人。

而在这一方面,掌握笔杆子的文人学士,是能起到不小作用的,但是,与实际的权力比起来,这些又显得格外不足了。

赵普为何能稳稳地掌握相权那么多年而不倒,刘皇帝的支持固然重要,赵普自己的手段也同样不凡,有的人,就是给他舞台,请来观众,他也表演不好。

赵普则不然,过去他手下有一大批得到刘皇帝认可的实干之臣,一人之才,终究难与一众之才相比,有那么多拥趸支持,地位焉能不稳。

于赵匡义而言,自然免不了培养提拔自己人,而在自己人的考虑上,他当然也更倾向那些具备实际理政办事能力的人。

个中道理,即便市井小民,尚能以最通俗的话语去解读,何况赵匡义这样的人上之人,只不过,作为政治人物,更多的会从利益、立场的角度去看问题,所做的决策,在旁人看来,就显得愚不可及了。

聪明人办蠢事,笑其愚蠢的,或许本身就不够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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