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6节
微薄的利润,也曾一度让大量粮商改行,二十年,斗米五文的上涨,也是为了提升一下粮商们的积极性,方才采取的放宽。
而过去压制得有多狠,释放出来的时候就有多疯狂,过去半年粮价的变动,已然证明了这一点。朝廷的有意放纵,再加上利益链条上的饕餮们疯狂食利,共同催发了这一场“粮价闯关”。
当然,粮价只是其中一方面,伴随着的,是各种生活物资的价格上涨,油盐酱醋,都是这般。而与粮价的上浮相比,盐价的表现,则要更为显著。
到开宝二十二年四月,东京盐价已然攀升至一斗九十五文,而与粮价还有后续的平抑打压不同,盐价上升之后,似乎就没有落下来的意思了。
在中唐时期,有天下财税、盐利其半的说法,而到如今,大汉朝廷才真正开始挥起镰刀,无情地收割着盐事带来的利益。
迫于这些情况,京畿地区,也不可避免地爆发了一场抢购物资的狂潮,这固然在物资供应上带来了巨大压力,但同样的,也让朝廷籍此,回收了大量铜钱。
再多的喧闹,终有平息的一日,随着朝廷对各项生活必备物资的指导定价颁布,这样一股涨价浪潮也终于退去之,其后,很多京畿士民,都切身地感受到,生活成本的急剧上升,尤其是那些小市民,日子也开始难熬了。
这一场“价格改革”,基本都是在政事堂及财政司的主导下进行的,刘皇帝虽然一直关注的,但始终没有发表看法,一直持默认态度,从头到尾都没有插手,只是任他们施为。
出现了问题,必需要寻求解决的办法,而在解决旧弊过程中产生的新问题,那也只有留待以后,在一时的利弊上,总是选择趋利避害,或采取利大弊的做法,这是刘皇帝向来提倡的。
如果说,过去大汉的繁荣是建立在庞大的农业体系上,朝廷通过对农民吸血,来维持开宝盛世的繁荣,那么从此以后,很长一段时间,矛头将指向那些城市中的商贾、小士民及小手工业者,过去农民身上承担的压力,也将有一部分转移到城镇百姓身上。
漠北来人
夜下的礼宾馆,沉浸在一片灯火辉煌之中,这些年,经过不断的改造添置,大汉礼宾馆的规模越发扩大,设施也更加完善,当然,条件也更加奢华富丽。
随着大汉的对外扩张,影响扩散,与外界的沟通交流越发深入,往来东京朝觐的各族、各国、各势力,也越发密集频繁。
而每一位来宾的到来,都不免为东京繁荣、帝国强盛的而震惊,每个入住礼宾馆的人,都不免自惭形秽,把礼宾馆当做大汉皇宫的外邦使者,也不在少数。前来帝京的各色人等,也往往流连忘返,不等身上的钱财消耗干净,都不愿离去。
有点不够尊重外使的是,住礼宾馆,是要付钱的,并且价格不菲。这一点,也深受朝中一些言官诟病,认为这体现不出天朝上国的大气与海纳百川的胸怀。
不过,刘皇帝闲谈之间怼了一句,莫非要朕向隋炀帝学习,穷东京之力,任由外使,白吃白住?刘皇帝上纲上线了,下臣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看不惯的事情多了,也就不差这一桩。
因此,东京就曾经发生过,一些囊肿羞涩的小国使者,不得不搬出礼宾馆,也节省公资,支持在东京的外事活动。游荡在东京的市井间的一些外夷,说不准就是哪一国的使者。
然而即便如此,仍旧不能阻止外邦来朝的热情,大汉的门槛越高,他们就越积极。而在了解了这种情况后,后续的使者也都放聪明了,使团除了携带贡品之外,都备着足够的生活开销。
当然,朝廷也不是只进不出,完全不给回报,一些土特产的赏赐,以及一些政经军方面的交流政策,还是根据情况适当予以放宽,毕竟人家也是携礼而来,诚意深厚,只是以小礼换重赏的情况,在大汉基本不可能发生。
大汉的外交政策,从来都是重实利而轻颜面,这是延续了几十年的,要知道,早在刘皇帝登基之初的那几年,面对外使,刘皇帝甚至会亲自过问收了多少礼,没办法,那时候国计艰难,也实在是穷怕了。
马车缓缓停在礼宾馆前,一名身着绸衣的中年男子下车,掏出荷包,颇为认真地数出十五文钱,递给车夫。车夫顿时露出笑容,道谢之后,还不忘拉客,男子也同意了,约定明日同样的时辰,再来接他。
伴着清脆的鞭打声,车夫兴高采烈地驾着自己的“客车”远去,中年从后望去,不由叹了口气。自进入东京后,他叹气的频率明显变多了。
此人身材高大,留着一抹短须,除皮肤粗糙点外,看起来颇具气度。居住在礼宾馆的,基本都是外国外族使节,他也不例外,身份也比较特殊,他是如今漠北契丹的宰相,韩德让。
自从耶律贤病逝,经越王耶律必摄内乱之后,漠北契丹已经平稳多年了。内有耶律休哥、韩德让这些耶律贤时代留下的精干老臣辅助,外则有大汉注意力的转移、压迫减轻,如此,方才在主少国疑的情况下,支持到如今。
而韩德让,在当年由耶律必摄发起的政变中,坚持保王正统立场,与耶律休哥等宗室重臣,力扶耶律隆绪上位,也收获了丰硕的政治果实,成为契丹最主要的几名辅政大臣。如今,担任着契丹宰相。
自从契丹被赶到漠北之后,其过去的体制也经过彻底的打乱重建,南北两面制度,自然而然被放弃,两面合一,形成了宰相府主政、枢密院主军的权力结构。
而韩德让这个汉臣,担任契丹的宰相,也十分显眼。虽然韩氏家族进入契丹很早,几乎是伴随着当初那个雄霸东北亚的契丹帝国的兴衰,而韩家也早被契丹人所接受,曾一度是契丹上层贵族。
但随着大汉的崛起,辽王朝的崩溃,胡汉南北两面分治的统治彻底瓦解,像韩家这样的契丹汉臣势力,处境就显得尴尬了。毕竟,没有底层汉民的支撑,他们这些汉臣就没有足够的底气,其作用也直线下降,毕竟契丹的部民实在不需要汉臣来帮忙管理。
而作为漠北契丹政权中的汉臣领袖,哪怕与宗室关系亲近,韩家的处境仍旧不免尴尬化。在过去的几年中,针对韩德让的宰相之位,契丹内部势力发起了不只一次的冲击,甚至酿成政变。
韩德让能够保住这个位置,除了他本身的能力之外,一是有耶律贤的遗命傍身,二则是有枢密使耶律休哥这样的重臣支持。
但即便如此,随着小契丹主耶律隆绪的年纪渐长,漠北契丹内部的矛盾又开是加剧,一些反对韩德让的契丹宗室、贵族又开始冒头了。韩德让这个汉臣宰相,日子也越发难过,有些根本性的矛盾,纵他有经天纬地之才,也难以化解。
漠北契丹这些年的日子,实在是难过,被大汉死死地关在漠北那等荒芜苦寒之地,不论是南边,还是东北,那些丰沃的草场,都被大汉所占据,而他们只能死死地守住那片贫瘠之地。
内部矛盾重重,对大汉的态度也是如此,有些人被打怕了,宁愿与大汉交好乃至臣服;有些人则在与大汉的私下贸易中,获取重利;有些人则不愿坐以待毙,态度激进,一度想要推动契丹南下,从大汉掠夺资源人口。
纷纷扰扰间,大汉这头大龙蛰伏了,不再那么针锋相对,西边、东边又生出了麻烦。自汉辽大战之后,眼见契丹衰弱,西部的乃蛮人开始崛起,形成联盟,一起向东扩张,当年趁漠北大乱占据的土地、城池、草场,至今漠北契丹还没收回。
而乃蛮人的声势却是日益壮大,尤其是前不久,乃蛮诸部会盟,推举了一名可汗,呼为太阳汗。而关键的是,这名太阳汗,年纪不大,方十四岁,但身份很值得玩味,因为就乃蛮人内部的说法,他是大汉魏王刘旻的儿子……
一个简陋粗糙的乃蛮政权正在形成,找到了一个可以为所有人认可的共主,也开始展现出其攻击性,但再是简陋,也比过去分散的部落联盟形式要先进,而首当其冲,自然是盘踞漠北大部的契丹政权了。
西面不安宁,东边也不平静,来自外岭的室韦人,就仿佛是从地狱中闯出来的恶鬼,一个个凶狠无比,不断侵犯契丹,杀人夺产,占据河流、草场,并且源源不断。
为此,耶律休哥曾亲自领军针讨,虽然取得了一些成果,驱杀了不少室韦人,但室韦之患始终未平。毕竟,这些野蛮的室韦人,连大汉的安东地区都敢去撩拨,何况你一个早已衰败的契丹。
内忧外患,维持这个契丹政权,韩德让是劳心劳力,但也渐感力不从心。而整个漠北契丹,从上到下,都给人一种别扭的感觉。
也正因如此,大汉对漠北契丹的压迫才逐渐放轻,除了征讨成本的原因之外,就是认为,如今的漠北形势,还勉强可以接受。
此番,韩德让亲自南下大汉,当然不是像其他汉臣一般,想要认祖归宗,沐浴大汉荣光,感受天子恩泽。在契丹,哪怕再尴尬,他也是手握重权的宰相,到大汉,他能得到什么,韩氏家族又能有什么地位。
韩德让此来,目的也很明确,就是寻求与大汉彻底消除旧恨,重修于好,更直白点,就是代替契丹主耶律隆绪前来称臣的。这也是自开宝北伐之后,大汉与契丹之间这对老冤家,再一次正式接触往来,对韩德让来说,这也是一次破冰之旅。
为了改变契丹恶劣的环境,也为解决漠北生计之困顿,在综合了各方面意见,也打压了那些激进派之后,韩德让终于在这开宝二十二年,亲自南下,出使东京。
臣服尚有门槛
韩德让的南来,也是经过综合考量的,虽然远在漠北,但对于大汉这些年的发展变化,对于大汉施行的各种政治、经济、军事、外交政策,也是时时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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