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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0节

 

一时没有作话,刘皇帝仔细地打量着安守忠。不得不说,安守忠保养的不错,他年纪与刘皇帝相仿,但明显精神许多,像美酒一般,越陈越香。秋风之中,长须与衣袂齐动,这翩翩风度,可把刘皇帝比下去了。

“许久不见,安卿风采依旧啊!”刘皇帝轻声夸奖道。

闻言,安守忠赶忙道:“臣昏昏老矣,愧不敢当!陛下龙姿凤仪,圣明之光,令人钦慕,臣数十步外,即不敢仰视……”

“听说洛阳被你治理得不错!”刘皇帝又道,语气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为免辜负陛下与朝廷信任,臣只是略尽职责,不敢懈怠,如此而已!”安守忠应道。

大概也正是长久地表现出这种低调与谦卑,安守忠方才显得不那么起眼,然而事实上,历数大汉帝国肇基立业的进程,诸多大事中都有他的身影,不论是淮南之战、平南之战,抑或北伐……

当然低调不是没有好处的,那么多公卿贵族之中,安守忠是极少数不受刘皇帝猜忌的人,大概也是安家与宫廷没有牵绊,且不恋权力的缘故。

“这些都是西京留守职吏吧!”刘皇帝又指向安守忠身后的那些人,还不少,足有三十多人跟着到驾前叩见。

“正是!”

在安守忠的示意下,一干人再度诚惶诚恐地行礼,好些人紧张的表现,甚至显得有些不堪,毫无大汉高官的风采。

刘皇帝只是淡淡地扫了一圈,所有人都像受到了压制一般,下意识地把头低下,不敢侧目。

“朕看过你们了,你们也看到朕了,朕就不再另做接见了!”刘皇帝淡漠道。

“是!”

如果说过去的刘皇帝,深沉内敛,让人有莫测敬畏之感的话。那么现如今的刘皇帝,冷漠到近乎纯粹的模样,则能让人恐惧到骨子里。

早年的刘皇帝,为了营造威严,有些冷硬表现太过刻意,露于形迹,那么现在,几乎没有表演痕迹了,然越是这样,越让人心头发寒。

“进城!”

一直到刘皇帝返回车驾,在场众人方才如释重负。

一名官员惊魂甫定,颤着声对安守忠唤了声:“府君!下官等是否有纰漏,陛下这是何意?”

安守忠没有答话,只是拧着眉,望着銮驾方向,良久,方才重重地叹息一声:“话不多说,今后做事,务必仔细些……”

处置

“东京暂时就不回去了,我要待在洛阳,就当陪你娘了!朝廷迁移之事,就由你来安排!”

在进入紫薇城之前,刘皇帝又特地把刘旸叫到身边,这样吩咐道,一副要远离开封宫城那个伤心地的样子。然而根本原因,还是刘皇帝认为,开封待了十年之久,也该换换,轮到洛阳了。

即便十一年未归,洛阳还是崭新如初,每年内帑在宫室维护保养上的花费巨大,洛阳宫虽新,但由于规模庞大,每年所出几乎不下于开封宫城。

此番,为迎帝驾,宫廷内外,便早早地经过一轮整葺,紧急抢修,因此再见洛阳宫,仍旧给人焕然一新之感。不过,此时的刘皇帝,注意力自然不在宫室情况上。

东京崇政殿,西京垂拱殿,几乎代表着刘皇帝人生的两个阶段,以及执政风格的变化。

只不过,自封禅之后,刘皇帝常住崇政殿,但权力下放,除了个别事务,基本不过问政事,心安理得地当着甩手皇帝。如今,回到西京,再居垂拱殿,却也未必会束手而治了……

太子等人求见,不见,也不需人陪,连近些年最受宠爱的小周宜妃也没得能够侍奉御前的机会。刘皇帝就那么安安静静地,一个人独眠孤枕。

翌日清晨,暮色深沉,天还未亮开,刘皇帝便早早醒来,在宫娥的侍奉下,洗漱着衣。

符后归葬,似乎也连同着把刘皇帝的悲伤、痛惜等情绪一起埋葬了,这一觉后的刘皇帝,则更加内敛,整个人身上仿佛武装上了一层坚硬的保护壳。

王继恩早早地前来请安,当然主要目的是为了复命。过去的一夜,刘皇帝睡得很沉很安稳,但西京城内却是一片忙碌。

对于驻留西京,很多人都有所预料,但是直接把朝廷迁回洛阳,却有些出乎意料了。当然,真细思之,又没有那么奇怪,当初封禅之后移驻开封的情况是何等相似,只不过这一次,还是有些突兀罢了。

只是,刘皇帝决定了,底下人也只能遵循其意志行事,不敢质疑。洛阳这边,基础设施还是很完善的,搬迁重点还在人事活动上,推进起来虽然繁琐,但绝不困难。

相比之下,对贵族官僚们的影响,就要大得多了。且不提那些隐于表面下的利益纠葛,就一个安置问题,便能让人手忙脚乱。谁能想到,给皇后送殡,出来就不返回了,得跟着搬家,大部分人事前都没有任何准备。

达官贵人们奴仆众多,在西京多有府邸产业,问题倒不大。宫人有宫廷,士卒有营宿,苦的是那些中下层官员职吏,他们也是最困难的,麻烦最多的。

鸡飞狗跳间,皇城司也是最为忙碌的一波人,不过,他们的精力可没有用在搬迁安置上,他们忙着抓人。

刘皇帝给的标准是言行不当,举止不矩,当然具体执行过程中,如何衡量判断,却是看皇城司那些鹰犬了。

仅西京而言,抓的人并不多,只有三十余人,但多少有些身份,不是勋贵子弟,便是官僚衙内。普通的平民百姓,倒没有受什么影响,他们大部分时候还是乖巧的,对官府禁令也不敢贸然触犯。

而皇城司监视的,也往往是那些有一定身份的人,一般人即便有再大的狂行浪举,也没有多少监视价值,不值得皇城司浪费人力,皇城司的资源同样是宝贵的。

垂拱殿内,灯火辉煌,光线虽然明亮,但落在刘皇帝脸上也多少显出些阴沉。王继恩恭敬地侍候在阶下,刘皇帝满面漠然,慢悠悠地阅览着奏报。

不知是反应慢,还是看得仔细,过了许久,刘皇帝方才放下奏章,淡淡问道:“就这些人?”

“回官家!”见刘皇帝似乎有些不满意,王继恩赶忙道:“东京那边,已有专使连夜赶往,即行批捕!”

“怨愤不少吧,就没有不服反抗的?”刘皇帝问道。

王继恩语气中带有淡淡的自信与少许恭维:“陛下授意,他们岂敢反抗,吏卒一至,束手就缚!”

闻言,刘皇帝没什么反应,又浏览了一遍名单,道:“还真没有一个寻常百姓啊!这些人,享受着朝廷的恩泽,家族的福荫,就是如此回报?人若是如此不惜福,天何怜之!”

“敢问官家,如何处置这些人?”王继恩请示道。

一抹子杀意从刘皇帝眼神中闪过,很快消逝无踪,摆手道:“挑几个罪行深重的处决了,以儆效尤,余者,打入刑徒营!”

“是!”王继恩拱手应命。

名单上的人,基本都是些官宦子弟,在国丧期间,触禁犯法,有饮酒的,有跳舞的,有嫖娼的,有赌博的,当然最严重还是那些无所顾忌口吐狂言的……

“这个孙思检是谁?”刘皇帝注意到了一人,疑惑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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