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儿
最近几月雨水丰沛,覃市连着几天都在下着小雨,淅淅沥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
洪明就是在这么一个平常的雨夜把儿子抱回家的,届时他还不过是蜷缩在纸箱内的一个小团,一把破旧黑伞撑在一旁挡雨,跟没人要的小猫似的。
僻静幽暗的小巷里回荡着肉球的呜咽声,软绵绵的像极了猫叫,只是路过的洪明破天荒的起了善心。他用铺底的毛巾将肉团裹好,凶戾的脸上挤出一抹笑来:“乖,我带你回家吧。”肉球蠕动着长出一对猫眼来,目光幽幽的瞧着男人,看不出嘴巴长在哪,绵软的喊着爸爸。
“真乖。”洪明被叫的软了心,抱着儿子返身往巷口走去,那贴着请求收养的箱子被风一刮,滚进了巷子深处,露出一小截断裂的猫尾。
下班到家已是晚上八点,这几天也不知道那大肚子经理抽什么风,盯着他不放,就连工作任务都翻了一倍。
“洪哥,今天又加班了啊?”
朝人打招呼的是新搬来的邻居左逢源,模样俊俏的大男孩热情极了,搬来第一天就送了洪明不少水果,说是打好邻里关系很重要,一点不怕威武冷悍的男人。
“是啊。”洪明掏出钥匙开门,见他一副要出门的打扮,好心提醒着:“外面还下雨,这么晚还出去啊?”
“朋友喊我出去聚聚。”左逢源咧嘴笑起来,显露出那对虎牙来,他侧身在鞋架上拿起把伞,“看来又得带伞了。”
“路上注意安全。”洪明点点头,拧开把手进了屋。左逢源站在门口盯着已经合上的铁门,上扬的嘴角归于平淡,面无表情的俊脸上笼着层冷意。
“爸爸、爸爸、”黝黑冷寂的屋内传出声来,冰冷的重复着这两个字。
洪明在墙壁上摸索,啪的一下打开灯来,屋内顿时亮堂起来。他换上毛绒拖鞋,拎着手中分量不轻的购物袋走向卧室,门敞开着,露出一片黑。
“乖儿子,想不想爸爸啊?”个子高大的男人倚在门框处,脚旁的购物袋渗出点点血迹,凶戾威严的脸上带着抹柔和。卧室内的黑暗处干巴巴的传出几声“爸爸”,荧绿色的小点不规则亮起,随后几根眨动着绿眼睛的触手朝洪明伸了过来。
“是不是饿了啊?”洪明仍在呵呵傻笑,似乎对这只该存在于幻想中的一幕生不出半分恐惧。他拎起袋子主动踏入黑暗中,朝着不断眨眼的生物靠近,“明天周末,晚点洗澡也没事,今天就让我来喂你吧。”
“爸爸、爸爸、”
听着儿子害羞的抗拒声,洪明咧嘴笑了起来,他伸手抚摸着快顶到天花板的肉球,主动抓着一根触手往自己脸上贴,几张小嘴从其上冒出,伸长舌头舔弄。
“好,那你先吃。我洗完澡再来陪你。”
面对儿子少见的撒娇,洪明只得让步,他退至门口,听着房内窸窸窣窣的咀嚼声起了一声鸡皮疙瘩,他搓弄两下手臂,自言自语着:“难不成是回来路上着凉了?”
他洗澡向来迅速,等穿着短裤出来时也不过用了几分钟,洪明用毛巾擦弄着短寸,见几根触手直愣愣的瞧着自己,又是一阵傻笑:“这么快就吃完了啊?吃饱了没?”
触手凑上前来,围着腰腹打转,蛇信般细长的黑舌将滚动的水珠舔下,喊了两声“爸爸”当作回应。洪明赤脚走进卧室,干瘪的购物袋被扫出门口,就连那点血迹也没了踪影,“吃的真干净。”他由衷夸赞着,一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爸爸、爸爸、”
生物低声喊着,像是在引诱猎物过去。
洪明一边抚摸着缠在身上的触手,一边循着声音朝儿子靠近,一张不大的单人床就在窗侧。他躺上床,侧头瞧着宝贝儿子,伸出双手做出拥抱的姿势,“今晚也要抱着睡吗?”
回答洪明的是俯身压下的黑影,数不清的复眼眨动,直直望着赤身裸体的男人,要把他烙在眼底。微凉的胶状感包裹着洪明,看似庞大的黑影却轻极了,压在身上也没多少重量,他用手搂着较细的那处,呼吸撒在那侧,“乖儿子,快睡吧。”
所有复眼在那一瞬呆滞,随后迸射出奇异的光芒,比黑更黑的躯体蠕动,将洪明下半身拱起。“又来啊?”洪明自发将腿圈在儿子身上,将短裤半褪,感受着臀缝处偌大的棍状物嘀咕,他的下意识抵抗早在上次繁密细小的呓语声中消散。
巨物抵着洞口往里送去,比穴道更凉的体感让洪明收紧后穴,他用手覆在小腹处,像是在感受着位置。丰腴饱满的乳肉被触手拢聚一团,细长的黑舌游走,几乎要把洪明全身舔遍,“这么大了,还要人抱着睡。”
哪怕是被侵入后穴,洪明也没半分不满,他只把这当作幼童的撒娇,感受着蛰伏在体内的巨物,略感不适的挺腰吞吐几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便不再动弹。漆黑一片的卧室内,洪明就这样被插着入睡,临睡前还迷迷糊糊的想着,能不能把儿子捂热了。
“报告,目标人物仍未发现异常。”
冰冷亮堂的会议室内,左逢源正把最近几日的调查结果汇报完毕。
长桌两侧的几位人员正低头看着人物档案,听到左逢源下完定论便轻声讨论起来,“和污染源共处了这么久怎么想也不对劲吧。”“但他看上去确实是人类。”“披着人皮的还少吗?说不定他早就被转化了。”“”
“好了,猜测到此结束吧。”位居上位的男人开口,清冷艳丽的面容冷淡极了,“明天由左逢源将他诱骗出门,其余人准备一下测量污染值。”
“如果污染值达标了呢?”底下有人发问。
“那他就不是人了。”
左逢源冷着脸开口,视线落在档案的照片上,正是洪明那张满是戾气的脸。
化龙是个傻子,看着个高壮实,脑子却痴傻如孩童。
他是初春那会到石村的,留守在村里的人们还以为是哪家的年轻亲戚,结果上去和人聊了几句才发现这是个傻子。没人认识化龙,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来这,整日不是在村口就是山林里游荡,有人好心提醒别走太深,免得被些山精掳走。
化龙只是笑笑,依旧我行我素,自打他在村里住下后,夜里在老人小孩窗外响起的凄厉哭声便不再响起,就连一贯热闹的山林也安静极了。村里老人们都说这是傻子在巡山守村,这些古怪事才消停下来,于是大家见他也不嫌弃,碰上了还会打上一声招呼。
魏玉宣是被爸妈和手持罗盘的老头领去石村的,说是能在这找到救命的关键。他虽说不信这些,奈何不知何故的高烧把他折腾去了半条命,拗不过只能跟着一起来了。
一行人才在村口停下,就听见罗盘老头不可置信的嘀咕,“这村子怎么这么干净?!”
魏父魏母略为担心的问道:“左大师,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左大师却一边摆弄对准方位一边咧嘴笑,没底的一颗心也在此刻落地,“放心,这回魏少爷有救了。”
早在他们下车那会就有不少人围到村口那棵大树下看热闹了,年轻人都出远门务工了,除了老人就是穿着开裆裤的小孩,为数不多的几个中年人也是落下了残疾呆在家里务农的。
魏玉宣无精打采的靠在座椅上,心底还在想这老神棍挺能装,他还是觉得去医院更靠谱些。
村长是个热情的,拄着拐迎上来,有股不符合年纪的精神劲:“你们是来找化龙的吧?他巡山去了,还没回来呢。”魏父魏母一脸茫然,左大师却眼前一亮,笑吟吟的接过话茬,“老哥,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来找人的?”
“我们这小村子也就过年能回来些人,平日里附近几个村子里有人遇到怪事都是来找化龙。怎么,难道你们不是找他?”
魏玉宣从车上下来,烈阳当照的时辰却冷的直打哆嗦,魏母心疼的不行,还想让他回车里坐着,却被左大师摇头劝住,“还是让魏少爷多晒晒太阳吧。”
魏母点点头,转头看向老村长,“那化龙先生什么时候回来?要不我让几个人去山上找找?”说完,身后几个保镖也一副随时待命的神情。
村长摆摆手,心想没想到化龙这傻子还能被人称为先生,却也知道眼前这对夫妻是有钱的主,“深山老林里什么东西都有,找不到人另说,就怕冲撞了什么。现在是饭点了,化龙应该快回来了。”
魏母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左大师举着罗盘来回转身的动作吸引,他瞅着村口通往山林的小道开口,“来了。”
话刚说完,草里果然钻出个人来,慢悠悠的朝这边走。接近一米九的高个,身上洗的发薄的汗衫被鼓囊的肌肉撑起,脖子上还挂着条小臂粗的黑蛇。魏玉宣虚虚靠在车门上,下意识看了一眼,心窝处却热了起来。他站直身子,下意识朝那健壮青年走去,还没走几步,就感觉身上被人用东西砸了下。
身后的魏母尖叫一声,指挥着几个保镖上去把落在魏玉宣肩上的黑蛇拿掉,生怕这被人甩到儿子身上,晃头盘身的黑蛇咬人。
左大师收起罗盘没说话,紧绷的脸也松了下去,却也怕魏母惊扰了黑蛇,于是出口安慰:“夫人别担心,这是在帮少爷呢。”
罪魁祸首人高腿长,几步就走到了村口,见魏玉宣任凭黑蛇缠着自己脖子也不慌张,只傻愣愣的瞧着自己。嘿嘿一笑,在他肩上拍了拍,带着口音说:“回神了。”
魏玉宣只觉得一股热流从两人接触的部位涌入,原本刺骨的寒意与发昏的感觉顿时消失不见。蛇头晃动着,顺着青年的手臂游曳,再次盘踞在人脖颈处,乖顺的让左大师眼红。
“哎,化龙回来了。”村长见怪不怪,看了眼还能保持冷静的一行人,这城里人就是不一样,自己第一次见这阵仗可差点吓昏过去。
“嗯,给我糖。”化龙笑吟吟凑到村长身旁,一个劲往人兜里探头,连带着黑蛇也探出一截身子。
左大师恭恭敬敬的对着化龙拱手,嘴里念着多谢多谢,眼睛却盯着黑蛇不放。
村长从口袋里掏出两颗奶糖,递给等在一旁的化龙,像是解释又像是恐吓:“厉害的是化龙,这蛇是他从山上顺下来玩的。以前隔壁村有人好奇,趁着人睡觉把蛇顺走了,结果,啧啧。”那人结局并未说出口,然而脸上后怕的神情却不似作假。
魏玉宣呆在原地晃了晃头,被魏父魏母一左一右搀着,心下升不可置信来,却还是对化龙弯腰道谢,“多谢小兄弟了,收费怎么算?”魏父哪里见过儿子这般温顺的样子,不由得多看了人两眼。
化龙正眯着眼品糖,听完便咧嘴笑起来:“不用、不用谢我。回去你还会遮掩,想缠你的有好多叻。”
魏母吸了口凉气,颤着声问:“这次不少解决了吗?难道还会再犯病?”
化龙点点头,兴高采烈的盯着魏玉宣,眉眼如画的俊美青年脸色发白,额头上还冒出点虚汗。
“没事,最多再病两次,他就得没叻。”
魏母听完差点昏过去,魏父也是心头一紧,好歹是根独苗,自己说什么也不能看儿子等死,于是开口:“化龙大师,您有什么办法能根治吗?钱不是问题,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化龙嚼着糖不吭声了,伸手撸着蛇玩,被村长用手碰了碰,这才小声嘀咕,“我才不想跟在他身边叻。”
这话被左大师听到了,笑得跟朵绽放的菊花似的,掏出放在兜里怕晕车带着的口香糖,哄骗道:“你想不想出去玩?外面大把吃的玩的,你想吃什么都有。”见化龙看过来,一手指向脸色逐渐好转的魏玉宣,“只要你跟在他身边,就有吃不完的好吃的。”
他想得倒好,只要把化龙骗到魏玉宣身边呆着,有这定海神针镇着还怕能出什么事?想来村里能这么干净也是因为这化龙的缘故。
魏父魏母听完这番话也是意动不已,自己儿子自从满了二十,身边便怪事不断,若是真有化龙跟在身边,倒也能放下心来了。这么想着,魏母便示意保镖从车里取出箱子,咔哒一声解锁,露出铺满箱子的钞票,“我们家也算富裕,化龙大师要不就跟在我儿子身边吧,每月工资都好商量。”
化龙不为所动,斜了魏玉宣一眼,脸上满是嫌弃:“不去不去!反正二十一跨不过坎就得走!”说完,也不顾众人变得难看的脸色,举着蛇一溜烟跑了。
二十一岁的这道坎是悬在魏玉宣头上的一把刀,自小体弱多病的他被几位高人看过,法器佛珠送了不少,却都留下这孩子二十一岁有道死坎,过不了就得被老天爷收回去。眼下被化龙这一说,几人心里也揪了起来,魏玉宣自然不知道这些,见人不同意也不想勉强。
左大师吹胡子瞪眼急得不行,“那小兄弟一看就是个大腕,有他在你身边保准你没事,你小子怎么还上赶着……!”好歹是看着人长大的,左大师一时心急说话也没了疏离。
村长瞧了瞧他们,又瞧了瞧没合上的钞票,咳了两声,缓缓开口:“咳咳,化龙就是贪玩,故意这么说的。”顿了顿,指着脑袋点点。“他这有点问题,你拿点吃的哄哄他就听话了。”
左大师听完,嘴角忍不住上扬,伸手拿过一沓钞票送到村长手里,哥俩好的搭肩:“老哥,那化龙小兄弟爱吃什么啊?家住哪呢?”
魏玉宣见状,皱着眉想说些什么,却被魏父捏了把肩,没吭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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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化龙。快来尝尝,这是人家特意给你买的。”
村长笑得没了眼,一个劲把平时舍不得买的昂贵零食往化龙身边堆,自家小孙子含着手指站在几步远的地方流口水。化龙装作没听见,目不转睛的往嘴里塞饭,坐在饭桌上的魏父魏母依偎在一起,余光瞧着局势。唯独魏玉宣仿佛真的被不大的电视吸引了目光,正襟危坐的盯着动画看。
化龙自从到了石村,便被村长接济了,好在村长儿子给力,建了栋三楼小洋房,放眼村里也就他家经济最好。化龙住的舒心,时不时还会从山里带点野味回来,村长儿媳对这个住进家里的傻子没什么好脸色,平时遇见也不吭声。
“好歹是人家心意,收下吧。”被老爷子嘱咐过的儿媳此刻也带上了点笑,做饭的时候想起那箱钞票险些笑歪嘴。
“……”化龙食不知味,饭桌上只有他一人动筷,黑蛇盘在手臂上,因此村长儿媳并不让自家孩子过来,生怕发生什么意外。
左大师是个人精,知道化龙这副样子是察觉到了什么,于是也不说话,一个劲喝酒。
魏玉宣被这气氛搅得心神不宁,好在折磨的高烧已经褪下,头脑不似之前那般混沌。村长儿媳略高的嗓音让人反感,他只想早点回去,搂着最近追到手的小男友寻开心。
这么想着,微信收到几条消息,正是刚才想起的小男友。他甜腻的撒娇,问他什么时候回去。魏玉宣原先萎靡下去的叛逆劲又冒了出来,他敲了敲饭桌,声音不大却将注意都引到了自己身上,“既然本人不同意,那也没办法。我的烧也退了,还是早点回酒店休息,明天回源城。”
村长和儿媳皆是被这话惊得没了声音,生怕到手的鸭子飞了。好在左大师见事不妙打了圆场,“魏少爷病刚好,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不如今天我们先回去,明天再来。”
魏父魏母点点头,也不好当着外人面把儿子训一顿,于是起身准备离席。村长紧跟着起身,面色却不怎么好看:“要不,还是在村里住一晚吧。晚上不怎么太平。”
魏玉宣正和小男友聊天,你来我往的就把镇上的酒店地址发给了对方,不过觉得这些神鬼之事过于离谱,只说自己是来这边看看风景。
魏父魏母对视一眼,虽说这小洋房在村里算得上极好,在他们眼里却还是有点上不了档次,于是也就推辞了好意。左大师皱着眉,眼皮不安的跳动着,却也知道以雇主们的家底,恐怕接受不了住在乡下,于是谢过村长,“老哥,我们明天再来,不用送了。”
村长欲言又止,他倒不是怕人跑了,只是晚上确实不太平。虽说化龙住下之后,村里和山里都干净了,恐怕也正是这个原因,村子之外的范围,不知名的东西便愈发热闹起来。
“那你们路上小心点。”村长看了眼左大师,看模样也是个有本事的,想来能被傻子挡在外面的也不是什么厉害的,心里也就放心了。
“小心点。”化龙含糊的说着,极快的瞥了眼满眼都是手机的魏玉宣,或许是觉得他和自己站在一条线上,“让他躲在车座底,拿衣服盖住,路上不要说话。谁拦路都不要停。”
原本都走到门口的一行人僵住了步伐,左大师不可置信的回头,听这话回去路上真不太平啊?!
“小兄弟,你这话什么意思?”
化龙把碗一放,舔弄着嘴角的米粒,眯眼说道:“你们没事,找他一个人的。”说完,又伸手摸了几下蛇头。
左大师脚尖转了个弯,愣是回身坐到了化龙身旁,神色正经:“会怎么样。”
魏玉宣头也不抬,有些魔怔的回着小男友消息,说自己马上要回酒店了,那头输入半天,回了个晚上来找你的消息。
黑蛇突然暴起,朝着魏玉宣的方向绷直身子,张着嘴嘶嘶作响。化龙一把攥住蛇头,食指深入它的口腔中,也不怕被咬,这一动作却把黑蛇吓得不轻,张着嘴不敢合上。
“要是有人保他呢?”左大师继续问。
化龙怔怔的看了他几秒,继而扫视过他们一行人,“那明天就来不了了。”
魏父魏母站在门口不敢出声,下意识去想,来不了是什么意思。
“你们还在聊什么?赶紧走了!”魏玉宣不耐烦的催促,目光却依旧锁在屏幕上。这副魔怔的样看得左大师眼皮跳得更欢了。
顾不得化龙的意愿,左大师一把拽住他的手腕,目光灼灼:“兄弟,那就麻烦你陪我们走一路了。”
没想到左大师一把年纪还这么不要脸,化龙瞪大了眼,却也不肯妥协:“麻烦,我不去。”
“那我们也不走了,等着他找到村子里来吧。反正你在,想来他也不敢动手。”
“……”化龙低头看着左大师,周正硬朗的面容此刻有些戾气,看着颇为吓人。
左大师执拗的回望。
半响,化龙瘪着嘴认栽了,闷闷不乐的松了口:“那你们明天送我回来。”
左大师立刻喜笑颜开,生怕人后悔,拽着就把人塞进后座。回头不忘把不对劲的魏玉宣塞到化龙身边,差点把人埋进化龙胸膛里。
“您身边安全,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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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的早,不过六点多便没了日光。
几辆车稳稳开在水泥道上,两侧是漆黑高大的草木。左大师坐在第一辆车上,夹在中间的是化龙和魏玉宣的车,魏父魏母和两位保镖殿后。大概是知道路上会发生些什么,因此一行人都没人开口,车上除了对讲机的电流声,一时间安静极了。
化龙盯着窗外发呆,借着反光看到魏玉宣低着头在手机上敲敲打打,于是好奇的回头探去,正好看见他把定位发给别人。于是忍不住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两人凑的极近,几乎肉贴着肉,化龙的热度烫的四肢发凉的魏玉宣回过神来,眼神多了几分清明,“这是定位,奇怪,我发这个给他干吗?”说完,下意识把定位撤回。
“这个盒子叫定位?”化龙更为纳闷了。
“不,这个是手机。你不知道?”魏玉宣诧异,石村再落后也不至于没有手机,就连年迈的村长都揣了一部。
“不知道,我用不上。”化龙摇摇头,好似突然失去
“展鹤哥!早呀!”
身姿挺拔的青年端坐在沙发上,正对着楼梯,因此见到展鹤下楼,才会第一个发现。
“……你怎么在这。”展鹤下楼的步伐顿住,没想到这人竟然大胆到追到他家来了。
苏仪雪仿佛没察觉到展鹤语气中的不满,仰着脸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来,“今天正好是你休息,阿姨让我陪你出去逛逛。”他本就长得白净乖巧,今天又是特意打扮了一番,白衬衫显得他更是小了几岁。
展父一言不发的举着报纸,倒是展母钟袖荷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没想到刚才一番客气话竟被苏仪雪当真了。
展鹤自然不信他这番话,这苏仪雪不过是苏家次子,仗着两家颇有交集,便不顾他意愿缠了上来。要说瞧上展鹤地位或是皮囊的人自然是多不胜数,偏偏这人死皮赖脸还自诩与展母关系亲近,硬是挤走了不少别有用心的人。
钟袖荷待人温和,且与苏家算是远亲,倒是被苏仪雪当杆子顺爬到了一定位置。虽然气恼,也不好真的对人发火,只是背地里暗示展鹤小心点这人。
“你自己去逛吧,我有事。”展鹤整理了下衣领和袖口,是他一贯穿的黑西装,高挑纤长的身姿被凸显尽致。喷了啫喱的刘海固定在脑后,只剩几根碎发,支楞在光洁饱满的额头处。含着冷光的凤眼盯着门口,唇上涂了唇膏,亮晶晶的引人注目。
“是谁呀?”苏仪雪自然看出了展鹤今日的不同,心底闪过几个难缠的对手,却又被自己一一否决。
似乎是为了向苏仪雪解惑,紧闭的大门被人从外推开。
来者是个身形高大魁梧的男人,粗黑的眉毛、格外明亮的圆眼,鼻梁挺拔,唇角有道肉色的疤痕。明明是个周正硬朗的样貌,那嘟起的丰唇却又给他添上了几分娇气。
苏仪雪看着他,眼皮直跳。
“熊…熊仁。”他几乎是颤着牙念出来的。
熊仁听到人喊他,转过头用平日里一贯的发呆脸瞧去,见到苏仪雪,似乎也颇为惊喜。他咧嘴笑起来,眼底亮晶晶一片:“你怎么在这啊?”
展鹤还站在楼梯上,见自己精心摆出的姿势全然没被熊仁注意,心底浮上几分嫉妒,面上却不显分毫。
“你们认识?”
熊仁点点头,视线紧盯着脸色苍白的苏仪雪,口水险些淌下来,“上次见过。”
他是极少数的兽人,等级越高外形越偏于人形。按理说,他这般与人无异的高级兽人是能按捺住兽性的,然而他是熊科。与之相处过的都知道,熊科的最不能信,上一秒还傻愣愣的,下一秒便张着血盆大口冲刺上来。而且他们最爱活吃猎物,虽说不会食人,然而每每看到这般撕裂的场景,还是会惹的人冷汗直流。
熊仁显然是其中的佼佼者,仗着并不惹人注目的样貌扮成木讷寡言的保镖,活撕猎物前才会暴露出天真嗜血的本性来。
说来也巧,前几天苏仪雪不知从哪得到消息展鹤出差回来,耐不住性子的他自然是要来找人刷面熟。熊仁那会才被展鹤雇佣不久,不同于已经眼熟了苏仪雪的保镖,出于安全考虑拦下了他。
苏仪雪一直都是以展鹤的未来伴侣自居,被这看着憨傻的男人拦了几次,心底也冒起了火。尖利的指甲往熊仁脸上挠了几把,破皮不说还冒了几颗血珠。
“狗眼不识泰山!你知道我是谁吗?!”
那会正是临近晚饭的点,熊仁胃里没货,咕噜噜叫着。他垂下头,将苏仪雪完全笼罩的高大身躯压迫感十足。锋利粗长的兽齿在淌着口水不断张大的嘴里露出疯长,红艳的舌不住舔弄嘴角。
“啊——!!”苏仪雪被这幕吓得险些昏死过去,他本就是混了点狐狸血统的畸形兽人,变不了兽形也没有非人的体质。虽然知晓兽人的存在,却一次也没遇上过,要被吃掉的悚然感吓得他忍不住散出了点微不可闻的狐臊味。
好在换班的兄弟知道熊仁饿不得,火急火燎赶来换了班。
苏仪雪血色全无的打颤,眼睁睁看着熊仁收回嗅动的前倾动作,意犹未尽的舔弄犬齿,带着点毛骨悚然的笑,“狐狸肉。”
虽说没了危险,苏仪雪却被吓得安分了几天,这次也是想着不会遇上熊仁才敢来找展鹤。
展鹤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若有若无的打量视线落在苏仪雪身上,“看来是被你吓到逃跑的那次。”
熊仁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行了,我们出发吧。”展鹤收回视线,微抬下巴,朝着门口的熊仁走去。
外面是等候多时的小车。
按理说熊仁是不会轻易打搅雇主的,只是展鹤迟到的时间过于久了。他今天早起只吃了个半饱,想着把展鹤送到目的地再去吃点东西。他是饿死鬼投胎,食谱广的不行,跟在雇主身边有什么吃什么,也不挑食。唯独不能饿着,哪怕是同为兽人的同伴,被他淌着口水面无表情的盯着,也会被吓得惊慌不已。没人知道在身边打转,看似毫无恶意的熊仁会不会在自己转头的下一秒扑上来。
展鹤被兽人雇佣公司再三叮嘱绝不能忘记这点,好在他也不是那敷衍的人。签好雇佣合同后也不忘把熊仁的资料传给手下人看,就怕哪个不知情的倒霉蛋遇到饿着肚子的熊仁。
他甚至给熊仁多拨了笔伙食费算在工资里。
也正因此,被熊仁时不时透过后视镜凝视的司机也察觉了几分不对,虽说熊仁还是平日里那副表情,他却心里没底:“你,你这么看我干嘛?”
熊仁咽了咽口水,直勾勾的与后视镜里的司机对视,“有点饿了。”
“……”
这相当于在明示司机再与熊仁相处,恐怕会有血光之灾了。他下意识想到了那些偶然刷到的熊吃活人的新闻,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要不你去催催展先生。”司机十分从心,抖着嘴建议。
熊仁点点头,听话的下车催人去了。
苏仪雪目送着展鹤离开,直到上了车也没敢跟上去。
他想,我不是怕那个傻大个,我只是不想耽误展鹤哥办事。
展鹤与人私会的地点离家不远,是附近一家茶楼。地方安静,保密性也好,更重要的一点是,这是展家旗下的。
不过刚停好车,等候多时的经理便迎了上来。先是恭恭敬敬拉开车门,待展鹤与熊仁下车后,又是笑意盎然的走在前方领路,“展先生,唐先生已经在包厢里等您了。”
贵气逼人的俊美男人只是微微点头,一言不发的牵上了熊仁的左手,也不在乎这副场景落在经理眼里会引起怎样的心理风暴。
“展先生,那我先下去了,有事您招呼。”
“嗯。”
熊仁迫不及待的推开包厢门,抽动鼻子将饭菜的香味吸入鼻腔。
展鹤也知道这人饿不得,于是推着人屁股就往里走。
“哟!展鹤!”挑染着几缕墨绿的青年抬手打招呼,他是多情风流的长相,皮肤白皙却不显阴柔。留着一头半长的黑发,头侧是几缕显眼的绿,柳眉桃花眼,唇色是惹人注目的殷红。
展鹤诧异的挑眉,审视了一会发小,慢悠悠开口:“你、难不成被人绿了?”
唐显慈少见的没有爆粗,反而一改常态的安静下来,那对含情脉脉的眸子仿佛没了高光。
“……”
展鹤这会才是真的被惊到了,谁能把这情场浪子给绿了?
“熊仁啊,麻烦你出去接一下鳄鱼宝宝吧。”唐显慈抿了口茶,却将话题一转。
要说展鹤能雇佣熊仁,也是多亏了他这位发小。展家是富过五代的世家,展鹤又是家中独子,因此从小便被不少豺狼盯着。遭过几次绑架后落下个不喜人接触的后遗症来,身边朋友极少,除了父母长辈,也就剩下个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唐显慈。还有个死皮赖脸仗着展苏两家小有交集,想要嫁入豪门的苏仪雪。
苏家自然是巴不得能攀上展鹤,奈何当事人对苏仪雪实在没有想法,几番拒绝下来也没法躲过人过于热情粘腻的追求。唐显慈虽说花心,流连花丛片叶不沾,却也看得出自家兄弟是个对感情认真的。那只想着当上展家主母位置的苏仪雪自然也就容不下他眼了。
他认识的人鱼龙混杂,倒是被他知道了不少苏仪雪的真面目,滥交、小心思多。要不是机缘巧合下,唐显慈也没想到这人玩的这么花。他自己虽说算不上好人,却也只是停留在柏拉图的阶段,第一次肯定是要留给未来老婆的!
不过一次午后发呆,唐显慈看着自家保镖生人勿近的气场,突然联想到了什么,“鳄鱼宝宝,你认不认识什么能赶人的兄弟啊?最好能帮我兄弟吃烂桃花的。”
鳄予木着脸,肃穆冷硬的表情转为思索,倒是真想起一个朋友来,勾出几分笑容,“我有个朋友应该挺适合的。”领地意识强,别说桃花,饿了什么都吃。
唐显慈看着一贯冷脸的傻大个微笑,又惊又闷,不知道这人想着谁在笑。
他不知道,自家鳄鱼宝宝理解错了自己意思,以为他说的赶人是要找领地意识强,甚至吃人不吐骨头的角色。
好在展鹤见到熊仁第一眼便满意的不行,当场就和人签下了雇佣合同。
熊仁也是好久没和鳄予见面了,端起一碟糕点就开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