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4小说
944小说 > 脑洞存放处 > 妖魔
字体:      护眼 关灯

妖魔

 

城郊,荒庙。

庙外磅礴大雨,墨色的天穹时不时传来轰鸣雷声。

张虎坐在火堆旁,淋湿的短布衫架在一旁烤着,此刻露出一身壮硕的腱子肉。“这贼老天,偏偏在我要赶路的时候下雨。”他骂骂咧咧的薅了把头发,雨水从湿漉漉的头顶蒸发,远看像是一颗冒烟的脑袋。

“小兄弟,可否允许我等进去避避雨?”一道声隔着雨幕传来。

张虎循声望去,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男人正在庙外喊话。他点点头,粗犷的嗓音隔着院子都能听得清楚,“是间荒庙,要躲雨进来就是了!”

得了张虎的首肯,男人往后招了招手,领着一行人抬着轿子进了院子。

“多谢这位小兄弟了,不然这荒郊野外的一时还真找不到地方避雨。”方才喊话的男人此刻朝张虎致谢,眉眼如鼠,双颊也凹陷着,像是从未吃饱过似的。

身后的几个家丁将轿子安置好,便恭敬的守在一旁,轿帘掀起,露出一张洁白小脸。柳叶眉杏仁眼,眉间一点绛红,活脱脱一副男生女相。小少爷也没料想到庙里还有个打赤膊的壮汉,眉头微蹙,目光扫过那片麦色的肌肤,眼底多了几分不屑。

到底是乡野汉子,真是粗鄙。

“咳咳。”小少爷拢紧斗篷,声音沙哑,“没眼力的狗奴才,还不快点给我铺地歇息!”

轿旁的几个家丁这才慌忙走到偏为干净的案台前收拾起来,面上是难掩的惊慌。

得,看来是个难伺候的主子。

张虎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起身将粗布衣裳穿好,倒也不是害臊,只是随着入夜,这气温越发低下了。

“方管家,我饿了。”小少爷坐在火堆旁,屁股下是家丁从轿子里取出的软垫,颠簸了一下午,原本就没有气色的脸上携着倦意。

“好的,少爷。”方管家顾不得和张虎寒暄,连忙吩咐身边人准备晚膳。他自己则是从怀里取出一沓黄符,将庙门关上后贴了上去,就连窗户也没放过。

张虎已经穿好衣服,见状起了好奇,他还从没见过在庙里贴符纸的。奈何方管家还在忙,于是只得一屁股坐下,无视小少爷皱眉嫌弃的表情,自来熟的搭话道:“哎,你这管家贴黄符干嘛?难不成还怕庙里闹鬼?”

小少爷嫌恶的瘪嘴,倒是接上了话茬:“你是哪里来的土包子,不知道这粱城闹妖魔?”他裹着斗篷,故意挤弄出鬼脸,“晚上就爱钻进屋里啖人血肉。尤其是你这样的,不长脑子只长肉的。”

张虎听完只觉得好笑,收起脸上的憨笑,学着身边人呲牙咧嘴,原本淳朴憨实的面容此刻显得悚然,森白的犬齿一张一合。“我要是妖魔,第一个就吃了你这小少爷。细皮嫩肉的,吃起来味道肯定不错。”说完,还特意舔了把唇。

布满裂纹的佛像低垂双目,将这庙中众人收入眼中,火堆燃烧着,发出劈里啪啦的响声,一时间竟无人敢出声。

“你!你这土包子少在这吓人!”方元净恼羞成怒,在心底唾弃被吓到的自己。经这一吓,他也不敢再呛张虎,只得朝着身后收拾案台的家丁发火。“你们几个怎么还没收拾好!磨磨唧唧的又在偷懒吧!”

大抵是知道小少爷的脾气,他们没一人吭声,只是加快动作收拾起来。

“你真要睡在案台前?”张虎回头看了看,方形案台被收拾干净,此刻已经铺了层被褥,正对着大佛面前。

方元净撇过头去,不想理会这人。

方管家已经将门窗贴好符纸,以防有漏还再检查了一遍。听到这话,他还以为是张虎不满位置被抢,连忙开口:“小兄弟,我家少爷身子虚……”只是还未说完,便被张虎打断,“我没有和小孩抢床的习惯,只是,睡在案台前,不就正好冲着那尊佛像了吗?”

方管家往石佛瞧去,晦明难分的阴影笼着它,明明是间荒庙,身上却不见蛛网与灰尘。那眸子与人对视,看得久了,心底便莫名升起股寒意。“你们几个,还不赶紧撤下来。”方管家打了个冷颤,连忙指挥着几人将被褥放置在火堆旁。

无人注意时,那石佛眸子转动,瞧向张虎。他正拿石块打磨时间,五指攥紧,掌心便多出一堆石粉。张虎回头看去,那石佛仍盯着前方,方才的注视仿佛一个错觉。

“小兄弟。”方管家递过一只被油纸包裹的烧鸡,火光照耀下更显诱人。

张虎自然是不客气,他顺手接过,看得几个啃饼的家丁偷偷咽口水。方管家见人毫不设防的手下并开吃,心底念头这才消散,他不动声色的将怀里的黄符收起,借着空闲搭话:“小兄弟,去粱城所为何事啊?”

张虎好似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自顾自吃着,粗鲁的吃相看得方元净直皱眉。泛着油脂香气的肉在口中被搅动,声音也因此含糊起来:“找个故人。”张虎抬头看了眼方元净,又埋头吃起来,“和这小少爷一样,额间一点红。”

方管家一愣,欲言又止。

“咚咚——”沉闷的钟声在破庙响起,方才安逸的众人如临大敌,狼吞虎咽的将手中的吃食解决。张虎依旧是那粗鲁的吃相,大口啃下,在嘴里鼓动几下,最后咽下。方元净看着,只觉得越看越像父亲豢养的那些蛇宠,也是这般不紧不慢的,却叫人冒汗的吃法。

“少爷,您先歇息了吧。”方管家将还未吃完的饼放置一旁。

张虎以为那小少爷会顶上几句,意料之外的,他只是点了点头,随后就钻进去被褥中,只留下一道透气的缝隙。家丁们此时也草草解决完吃食,纷纷围到火堆边,将那被褥护在中间,张虎还看到有人将一个绑着红绳的小钟压在被褥一角,看来刚刚的钟声是它传出的。“小兄弟,现在已是入夜时分。”管家见已经安置妥当,这才舒了一口气,转头又叮嘱起张虎起来,“待会外面不论有什么声音,千万不要应答。”张虎想起张元净提起的妖魔,心下不甚在意,于是敷衍应了声,继续吞咽起来。

庙外雨势浩大,雷声时不时响起,听得久了耳道都有些发麻。

“贼老天,我不过抱怨了句太阳毒辣,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吗。”张虎揉着双耳,低声抱怨道,回应他的是又一声响雷。

“咚咚——”那小钟再次响起,没人动它,仿佛一只无形的手在准时敲响。雨声里似乎掺杂进其他声音,像是有人在泥地中来回蹦跳,又像是重物落地。庙里的人屏声听着,就连那早已睡下的小少爷也从缝隙中探出了一点头,管家右手伸入怀中,警惕着接下来的动静。

“有人在里面吗?”庙外响起一道女声,娇滴滴的,“雨势这么大,让奴家进去避避雨吧。”

没人说话,家丁们靠拢成一圈。

那声音继续说着:“我是梁城李府的二小姐,今日与家父一同出门游玩,被这大雨扰得分开。还望各位让奴家进去烤火驱寒。”黑影贴在门口,显出婀娜的身姿,嗓音娇软,似乎真是位避雨的闺房小姐。

方元净此刻已经将头全部露出,小声嘀咕着,“爹好像提过这李府。”他看向管家,如果外面真是活人,入夜还在屋外,今晚必死无疑。方管家好似没听见,此刻已经将怀中的黄符取出,如临大敌的盯着大门。

庙里又恢复一片死寂,只能听见柴火噼啪作响。“让我进去吧,外面好冷呀。”那道身影好似贴在门上,蒙尘的纸窗被挤压出一道轮廓,黄符无风自动,到底是稳稳贴在上面。那黑影退开几步,“吧嗒吧嗒”的在檐下走动,步伐轻快,每经过一扇门窗必停下,重重贴上去,将轮廓映上,好似在寻找能进去的入口。年久失修的破庙有几处窗口露着小洞,那黑影便凑上去,满是血丝的眼珠咕噜咕噜转动,打量着庙里的活人。

“快开门呀,庙里有鬼!”那黑影还在外面叫喊,不顾庙中人群苍白的脸,自顾自秀着拙劣的演技。

“放心,只要我们不答应它进来,它是进不来的。”方管家擦了把汗,将黄符放入怀中,捡起放在一旁的炊饼继续啃了起来。

“这黄符应该是大府必备的吧?”张虎看着侯在门外的黑影,目光扫过黄符,心中猜想坐实了七八分。“这是自然。”方管家咬着饼,余光分散在被褥上。“能防止外面的进来,是不是也能让里面的出不去。”“什么出不去?”方管家下意识回了句,随后被一双大手摁着向火堆压去,距离之近,甚至被火苗舔舐了一把。

劲风自头顶扇过,火堆哗哗作响。两名家丁被甩飞出去,在地上滚了几圈,鲜血口中喷出,溅在门上。“庙里有鬼呀,快出来呀!”那黑影还在门外尖声喊着,数十双眼睛贴着小洞往里窥伺。众人乱作一团,管家下意识往被褥里一扯,脸色煞白的方元净此刻傻愣愣的盯着后方,那尊石佛投以回视。粉尘扑簌簌往下掉落,露出那尊石佛的真面目,枯尸般黝黑的血肉还有一半包裹在石块之中,冒着绿光的空洞眼眶紧紧盯着庙里的新鲜血肉。哪有什么石佛,不过是被妖魔鸠占鹊巢的伪装罢了。

“嘿,我就知道。”张虎此刻却笑了起来,难怪自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察觉到的视线来自这尊枯尸。方管家将方元净护在身后,满是汗水的手心捏着黄符,这可真是腹背受敌,里面是枯尸,外面还等着一个不知道什么玩意的黑影。他看着还能笑出声的张虎,心里摸不着底,“小兄弟,我们是梁城方府。如果此行能安全到达,必有厚礼相赠!”张虎回头一望,朝那堆鸡骨头努努嘴,“这礼已经收了,哪有不帮的道理。”他在腰际一摸,充当裤腰带的黑鞭便落在了手心,往地上一甩,发出响雷似的炸响。

枯尸再度甩手袭来,黝黑的手臂上长满了黑毛,钢针似的立着,挨上一下怕是要少层皮。张虎不退不闪,离得近了才轻飘飘迎上一拳,长满黑毛的手臂迅速瘪下去,碎骨与死肉横飞。

“啪——”鞭声一响,手指粗细的黑鞭迅速变长,朝着枯尸头颅袭去,只一下,那头颅便如豆腐般被划分为两半,张虎气定神闲的挥舞长鞭,一下接一下将枯尸切开,好似这不是妖魔,而是那热锅里融开的猪油。

“哈哈哈哈!”张虎笑的真切,手中的黑鞭如蛇般舞动,逼的那枯尸往后方退去。庙外的黑影早已不知去向,待枯尸只剩下半边头颅时,庙外已经停了雨声。

“嗬——嗬——”枯尸龇牙咧嘴的蠕动着想要逃离,奈何它的身躯早已在鞭舞中碎成粉尘。张虎踱着步子跟上,“庙里躲雨的是不是都被你半夜吃了啊?”他自言自语着,已经猜想到了在庙中安心入睡却死于睡梦中的路人。

方管家变了脸色,他只防了屋外,却不知道更厉害的就在自己身后,如果不是张虎,恐怕自己一行人全都得进这枯尸石佛的肚子。

“提这些也没意思了。”张虎收回飘散的思绪,一脚将那头颅踢爆。他侧头,正对上惴惴不安紧盯着自己的方元净,不知是害怕还是什么,他此刻脸色红润,杏眼微睁,眼底满是张虎魁梧的背影,眼里的人影咧嘴笑着,“你和你父亲还真是像啊。”“咚咚——”不是钟声,那是自己胸膛之中激烈鼓舞着的心动。

时至破晓,薄光自山峦边线延伸开,将夜间寒气驱散的同时更是将活跃的妖魔们逼入黑暗。

虽说张虎在昨晚已经将那枯尸抽的只剩粉尘,但那群家丁却还是被吓得不敢入睡。管家无法,只得安排两人一班轮番守夜,自己则是给那两个被抽扫而出的倒霉蛋敷药。天明就要赶路,众人心惊胆战的度过后半夜,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将他们惊得起身。

“小兄弟,昨晚睡得怎么样?”

方管家正在一旁熬粥,他们此行专门带了厨具,只为了方元净在路上也能吃好。昨晚为了答谢张虎,他更是要将自己的被褥给人垫,只是张虎铁了心拒绝,这才作罢。

张虎揉眼伸腰,懒洋洋回上一句,目光在庙里扫了一圈,众人早已收拾妥当,受伤的两名家丁脸色好了不少,正坐在一旁歇息。

“找我有事吗?”张虎头也不回的开口,身后有如实质的目光盯得他浑身不自在。

方元净收回视线,语气刻薄:“只是想看看你这人能睡多久。”他一晚都没睡安稳,梦里重复着那具枯尸与自己对视的画面。

“睡得香也不行?”张虎在心底翻着白眼,倒也没想与这小少爷斗嘴,他起身拍拍身上灰尘,呛得方元净直打喷嚏。还没等他发作,张虎便几步走到门口将大门打开,庭院中略显潮湿的土地上留着几行脚步,巨大且细长,前端只有三个趾印,从墙角到庙檐下,密密麻麻的重叠,看来是昨晚黑影留下的了。

身后一行人将这看在眼里,又是一片吸气声。

“小兄弟,昨晚多亏有你。”方管家端着一碗肉粥上前,说着姗姗来迟的谢词。梁城的百姓都知道,入夜后慎言,尤其是后半夜,于是他只得等天亮才敢与张虎搭话寒暄。

张虎也不客气,这人间粮食颇为好吃,虽不饱腹,润润唇舌倒也足够。于是他接过粥碗,咕咚吞咽起来。

“小兄弟,昨晚仓促,还不知道尊姓大名啊?”方管家在心里打着小算盘,将手中肉粥盛给方元净,碗面上浮满着了肉丝。

“叫我张虎就行。”他三两下将粥解决,舌尖将唇边米汤舔舐干净。看得方元净低声又是一句粗鲁,那眼却黏在张虎舌尖,暗戳戳窥伺,颊边泛着红。

方管家自然没注意到这些,只是将自己打算全盘托出,“张虎兄弟,既然你也是去梁城,不如与我们结伴而行。这样也好有个照顾。”方元净没出声,小口抿着肉粥,分出余光去打量张虎。

“……嗯,当然可以。”张虎毫不在乎这粥滚烫,只觉得热食进到胃里舒服极了,“毕竟我还找这小少爷的爹有事呢。”

今天是末世降临的第八天。

没人知道第一个丧尸是怎么出现的,等到人们发现时,学校遍地都已经开始人咬人。

不论是那灰白僵硬的身躯,还是如野兽般撕咬人类的行为,都在表达他们的身份——丧尸。经过不少影视作品熏陶的人们自然是知道被咬就会被感染,但一直生活在温室中的他们头一次遇上这般血腥的场面,不少人都被吓得愣在原地。

被扑倒在地撕扯下血肉的倒霉蛋们很快便没了声音,颤动着站起身开始执行感染的本能,下手的对象自然是那些呆愣在原地的人们。

好在末世降临的第一天是周末,不少学生都选在操场或是商店里闲逛,因此,惨案发生后幸存者们也是第一时间躲进了宿舍和教学楼里。他们惊恐的传递着外面有丧尸的消息,不论是苍白的面容还是不少人的附和,都让一头雾水的大部分人选择了相信。只是丧尸感染的太快了,除去一些运气好没有出门,或是跑得快的人,留在学校里的大部分人都成为了丧尸。

司阳拨弄着面前的饭勺,早已酸臭腐烂的菜品引来了不少蝇虫,甚至有几盘肉菜生出了蛆虫。前几日还漫无目的绕着他打转的食堂大妈们早在见到活人之后便冲了出去,就连窗口通往食堂大厅的门都被她们撞坏了。

他在窗口守了几天,往日里还算热闹的餐厅除开前几天闯进来的人,已经只剩他了。虽说是在食堂窗口兼职,但几天都没人来打饭,甚至同事们都跑出去了,司阳这才反应过来,会不会是放假了?

他放下饭勺,慢悠悠的解开围裙,动作虽称不上僵直,却也有些呆滞。还没等他将围裙放下,一道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便传进他耳朵里。

司阳下意识的低头,眼里是嗡嗡作响的成团蝇虫,它们在菜里翻涌飞舞,显然舒服极了。他家庭不算富裕,考上高中之后除去学费,已经没多少生活费了。好在食堂窗口也在招人,工资不算多但是包吃,平时也不影响学习。只是他脸皮薄,每次遇上人都会下意识避开视线,甚至看见认识的还会躲到别的窗口去。

我为什么要低头?

司阳在心底疑惑,隐约记起自己是给人打菜的,于是又抬起头来,灰白的眸子瞧向来人。

那人打扮怪异,明明是烈阳高照的天气,却用短袖将全身缠住,生怕露出片空隙来。留着头狼尾,发梢染成红色,长相是锐利张扬的俊气。

司阳觉得有点眼熟,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嗬——咳……!”粗粝嘶哑的叫声从司阳口中响起,他一张一合的仿佛在说话,只是配上那对灰白阴翳的眼,分外诡异。若是换成任何一个人,看到这幕的第一眼便会转身逃跑,站在窗口的分明是个块头壮实的丧尸!

“看来柳温书说的没错,你确实在这里。”唐景山站定在司阳对面,目光扫过狼藉恶臭的餐盘,忍不住用手捂着了鼻子。虽说自己是重生归来,但身体还是未经过任何磨砺的新号,冲鼻的臭味险些让他吐了出来。只是想到自己抢先一步将柳温书的“金手指”找到,又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上一世,他被柳温书蒙在鼓里骗了那么久,若不是看他顺风顺水的过于好运起了疑心。跟踪后才发现原来他根本没有异能,那些物资全都是由被他困在暗室里的丧尸创造出来的!

一想到柳温书借着能创造食物的异能周旋于众多男人之中,甚至将自己和家族踩在脚下侮辱,被发现秘密后更是将自己灭口,唐景山便觉得怒火中烧。

好在,他临死前知道了柳温书这个“金手指”的来历,一个守在食堂窗口,对人肉不感兴趣的另类丧尸——司阳。作为同班同学,唐景山自然是知道他的,家庭条件几乎与自家相反,只剩下一个腿脚不便的爷爷。身材高大健壮却性格沉闷,除开学习便是学习,唯一一次发火还是因为和柳温书抢贫困生名额险些打起来。所有人都知道他俩谁更需要这个名额,但最终,名额还是落在了柳温书的头上。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柳温书也是贱,单独喊了司阳出去谈话,说自己家里有钱,他想要名额也不是不行,跪下来学两声狗叫就行了。唐景山正巧躲在附近抽烟,虽说自己是个校霸,但是这种下三滥折辱人的手段多少有些瞧不起,于是也没打算出去。直到听见司阳“汪汪”叫了两声,这才打算掐烟走人。

“哈哈哈哈!学的还挺像啊!不过你不会真以为名额会让给你吧?”尖利讥讽的笑声被掩在嘴边的手消去了几分声量,只是落在唐景山耳中还是恶心极了。他扔掉烟头将它碾灭,还没等气得脸红的司阳动手,他便一脚把柳温书蹬了出去。

身形瘦小的柳温书自然是没想到还有人在,滚了几圈后才慌张的抬头,原本还算的上清秀的脸此刻如同恶鬼,满满都是恶意。

“唐景山?”似乎是没料到居然是他,柳温书立刻将表情掩盖,只是狐疑的问,“你怎么在这?”

“关你吊事。”除了他妈,还没人敢这么和自己说话,唐景山呲笑一声,当着司阳的面把柳温书揍了一顿。

虽说贫困生的名额还是没落到司阳身上,但他依旧向唐景山表达了谢意,甚至送了不少自己做的饭菜给他吃。两人的关系谈不上亲密,却也比一般同学好上不少。

联想到这,唐景山不由打量起司阳来,周正的一张脸,除去那对灰白非人的眼眸,几乎看不出是头丧尸。虽说比之前更为壮硕了,却因为脸上懵懂的神情少了不少压迫感。

“嗬……哼……?”司阳见这人半天没有动作,于是微微歪头,随手从一旁拿起个小碗来。饭勺在餐盘里取了一勺,不少蝇虫被吓得飞舞起来,司阳视若无睹,只是将盛满的一碗顺着窗口递给唐景山。

吃。

唐景山听见司阳的心声这般说着。

作为觉醒了异能的人,唐景山愈发觉得自己和司阳是天生一对的好搭档了,除了能读心的自己,还有谁能明白司阳这头丧尸说出的话呢?

虽说是司阳的好意,唐景山却对这碗食物谢之不敏,先不说能不能吃下去,怕是吃完第一口就得升天。于是他只是接过然后将其放在一旁,顺手握住了司阳未收回的手。

唐景山将脸凑上前去,要不是那些蝇虫飞舞嗡响,他非得顺着窗口把身子探进去。他紧紧握着司阳的手,拇指在人的掌心打转,向来狠厉的眸子里盛满柔情,“司阳,是我啊。唐景山。”

唐景山……?

司阳顾不上被抓着的手,微凉的掌心传来一阵阵瘙痒,空白的脑子里却又莫名浮现一个正在揍人的身影。

唐景山——

灰败的眼瞳中闪过一瞬的光亮,快的好似错觉。

司阳小心翼翼的将唐景山的手回握,面无表情的脸庞上浮现出几分别扭的羞赫,他嗫喏着发出吼叫,却在唐景山耳中自动化作了人声,“唐景山,是你呀。”

明明变为丧尸之后会失去所有意识,但司阳仍是从空白贫瘠的大脑中将唐景山挖了出来,并且似乎对他还有点不自知的情感。

一想到自己居然被如此珍重在乎,唐景山只觉得一股电流顺着脊背散向全身,心脏激烈战栗的跳动着,他愈发觉得自己和司阳是命中注定的兄弟了!

“对,是我。”

两人无言的对视,只是身为丧尸的司阳实在做不出什么表情,那对眸子也瞧不出聚焦点。他肤色本就比常人更深,此刻倒是盖住了丧尸青白的本色。除去那对特征明显的眼睛,司阳看上去几乎与正常人无异。

想到自己宿舍里还放着副墨镜,唐景山顿时心思活络起来,只需要将司阳伪装一番,哪怕自己带着人一起行动也不会引起他人注意。甚至身为丧尸的司阳还能在前方为自己探路,也不需要担心会遇上什么危险。不过若是遇上来自人类方的威胁,那自然是交给他来解决,尤其是那柳温书,迟早得找个机会把他弄死!

“司阳,跟我走吧。”唐景山含情脉脉,加上那只紧握着不愿松开的手,这场面顿时暧昧起来。只是一个自认为是兄弟无意识做的举动,一个是脑子空空的丧尸,因此倒也不觉得尴尬。

“……去哪?”司阳有些困惑,潜意识让他只记住了生前的职责,哪怕成了丧尸也还坚守在岗位。再加上他本就对人类血肉没有同类那般的渴望,于是一直也没想过离开。现下被唐景山这么一说,倒是生出几分雀跃来。

唐景山自然是不知道上辈子柳温书是怎么把司阳拐走带在身边,只是看他对自己的态度,显然不太一般。作为能被司阳惦记到这个程度的兄弟,料想把他哄走也不是件难事。

于是,唐景山先一步松开手,朝食堂门口指了指,“先跟我回宿舍吧。”

“……好。”

——————————————

唐景山挑选的时间确实不错,日光大大减少了丧尸们出没的几率,因为第一天的慌乱,更多人选择待在教学楼和宿舍,食堂这片倒是没有人来,因此丧尸也对这块没什么兴趣。再加上唐景山把全身裹着,衣物上还浸染了不少丧尸血肉,哪怕附近有几头游荡的丧尸,也只是远远的缩在建筑阴影里发愣。

只是出乎唐景山意料的是,司阳对日光的排斥并不明显,甚至还有些许久未出门的散漫感。这种种不同于普通丧尸的表现,让唐景山对司阳的好奇愈发强烈了。

脱下围裙的司阳只穿了件短袖,健硕的肌肉轮廓是衣物也遮掩不了的,他全身干净极了,甚至瞧不出半滴血迹。虽说食堂的人少,但也不是没有丧尸的踪影,排除掉丧尸撕咬导致的感染途径,唐景山还真想不出司阳成为丧尸的原因。

被唐景山盯得久了,司阳便晃悠着脑袋贴了上去,他捏住唐景山的衣角,嗓子眼发出疑惑低沉的叫声,“是我走太慢了吗?”

“……”

不知何时出现在半空中的光屁股小孩举着箭往唐景山心头射,他甚至能看到司阳身边冒出的粉色爱心。

兄弟真可爱,他这样想着。

“没有,已经到了。”

男生宿舍楼离食堂不远,更何况唐景山还带着司阳走了捷径,此时两人蹲在楼栋的背阴处,瞧着一头丧尸原地转圈。和唐景山一样打算出门的人不在少数,只是还不等逃出去便被游荡在附近的丧尸扑倒啃食。他运气好,住的楼层不算太高,观察了几天这才决定从楼背溜走。只是没想到走开一会儿,再回来,楼背居然多了头丧尸。

若是离得远了,唐景山这点伪装还算有用,只是爬墙这般明显的举动肯定会引起丧尸的注意。一头还好,要是动静太大吸引更多丧尸聚过来,恐怕还会引起在操场丧尸的关注。

上一世自己曾经在基地遇到过同校的朋友,几人寒暄时才得知,原来操场上还有只变异丧尸。因为是体育生的缘故,它块头硕大,甚至比其它丧尸更为暴躁聪明,不仅聚拢了丧尸懂得群攻,自身还觉醒了异能。只是因为他过于恐怖的实力,朋友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异能。

要是那头丧尸已经变异甚至把他引了过来,纵使是重生一世的唐景山也没有把握能逃出生天。

“咚。”

一双鞋从二楼扔了出来,落在地上发出不小声响,本来还在转圈的丧尸猛然扭头,朝着鞋子走去。

唐景山知道机会来了,找出藏好的棒球棍掂量两下,一个疾步冲向背对着自己的丧尸。他本就常年打架,再加上上辈子杀丧尸的经验,抡砸脑袋的动作迅疾凶狠。直到丧尸的嘶吼逐渐变小,后脑破裂瘪烂,这才停下了手。

“唐哥,快上来!”二楼阳台露出个脑袋,朝底下两人招手。

唐景山干脆利落的将棍子甩入身后草丛,冲还一脸懵懂的司阳勾指,“跟上我。”说完,边回头边攀着管道爬上了墙。

“……好。”

虽说不懂唐景山在做什么,司阳却还是跟了上去,视线扫过已经不再动弹的尸体,他闷声应着。

唐景山的动作算得上行云流水,只是比起司阳,还是差了点速度。不过是一个眨眼,方才还在楼底的司阳便掠过自己落到了二楼阳台上。蹲守在一旁的人显然没料到还有人比唐景山利落,张大嘴没回过神来。

“行了,合上嘴吧。”唐景山翻了个白眼,对司阳如此迅疾的动作不感意外,他体格本就健壮,再加上成为丧尸后的体质加成,如此轻巧的爬上二楼也在意料之中。

“嗯咕……”司阳在唐景山落地的一瞬便黏了上去,发出类似动物撒娇的咕噜声,倒是没太留意身旁的陌生面孔。

“唐哥,这就是你非得出去的原因?”严化退开几步,自然是注意到了司阳不正常的灰白双眼。跟着唐景山杀过丧尸的他自然认出了丧尸化才有的眼睛,只是想到唐景山一路带着人回来,甚至这头丧尸还颇为怪异的缘故,他又放松了神经。

唐景山自然是不打算隐瞒,点点头拉着司阳进了屋,“对,他就是我兄弟司阳。”

严化也知道外面呆不得,跟在身后进了屋,顺势将窗户关上。

“这是司阳,我同班同学,虽然是丧尸但对人没兴趣。”唐景山将司阳安置在自己床位上,朝严化介绍道。

严化显然被他过于直白干脆的介绍说愣了,缓了缓才接过话头,冲司阳友好的笑笑,“阳哥好。”他长相偏向阴柔,面容白皙却不令人觉得女气,只是听过他名号的都知道,这人下手狠辣,是唐景山身边出名的二把手。

司阳不认识这人,却也因为唐景山的缘故学着咧嘴笑起来,只是表情过于僵硬,到了有些渗人的地步。

“……”唐景山不动声色的皱了下眉,觉得对视相笑的两人格外不对劲,他没忍住踹了脚严化,“说话就说话,笑什么笑。”

严化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不知道这货又发什么疯,活像那吃兄弟和女友飞醋的操蛋玩意儿。

真是份奇怪的工作。

杜泰坐在柔软的沙发上,身旁的中介正满脸笑容的向他阐述这份工作的轻松与高薪,以及待会如何给雇主留下个好印象。

女仆们一言不发的侯在不远处,个个都是青春靓丽的女孩,像是一群漂亮的人偶。

“先生下来了。”年迈的管家轻咳一声,退后几步立于两人对面的沙发后侧。

“真是不好意思,有些私事耽误了。”

雇主是个极为俊逸的男人,绸缎般亮丽的黑发披散在肩头,一丝不苟的西服衬出他的纤长身躯,嘴角微微上扬,面上是客套的笑容。

中介自然没把这番客套话当真,只是笑着摆摆手:“没事没事,我们也没等多久。”他扭头看向杜泰,眼中仿佛亮着光,“这位就是应聘庄园饲养员的杜泰,我已经了解过,没人比他更合适。”

雇主也因这话多看了杜泰几眼,皮肤是日晒的小麦色,身躯高大健壮,坐着都比身旁的中介高出许多,更为惹人注目的是他脸上和脖颈处的疤痕。

杜泰下意识的绷直身子,嗓音低沉沙哑:“这些疤痕是因为事故留下的。”

雇主微微皱眉,中介却还是笑着:“一些邪教祭典。”

就连杜泰都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兴奋。

“原来如此。”出乎意料的,上一秒还冷着脸的雇主在听完后反而露出了笑容,“不过,还是得让那位看看满不满意。”

杜泰闻言悄悄瞥他一眼,这个男人似乎和传言一样古怪,除非饲养物满意,否则一概不接受应聘者。

中介站起身来,对这个听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要求毫不在意,他微微躬身,请求雇主带路:“那就麻烦您领路了,我想,祂这次一定会满意。”他语气笃定,惹得杜泰心底泛起了嘀咕,我本人底气还没你足呢。

这座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古堡比看上去更阴森,波斯地毯和红绸的窗帘铺满长廊,墙角的缝隙一路延伸至天花,被印着纹路的墙纸遮掩。每走几步都能看到装饰在墙壁上的古典名画或是插着鲜花的青瓷道具,灰败的繁华。

从主厅沿着右手的楼梯上到三楼,不同于满是房门的二楼,这一层只在走廊尽头置有一扇宽大红门。

“哦,这是因为祂不喜欢吵闹。”雇主率先开口,步伐轻缓,这一层的地毯更为厚重,哪怕蹦跳恐怕也发不出什么噪音来。

红木大门被雇主打开,露出漆黑的一角,也终于让杜泰看清了需要照顾的生物。一团不规则的黑,周身仿佛有线条蠕动,比黑暗更深寂,宛若光亮也被吞噬,数不清的复眼在黑团上、墙壁上眨动。祂几乎占据了整片空间,肉桂与玫瑰的香味混合在一起,吸上一口都是令人晕眩的浓重香味,这气味随着祂的蠕动弥漫开来,透着股说不上来的蛊惑意味。

“这?”杜泰愣怔在原地,眼前只会在梦中出现的生物让他难得犹豫起来。

中介和雇主从打开门那会就已经低头垂眼,仿佛房间内的怪物是多么地位崇高,他们诺诺询问:“这次的人选您满意吗?”

像是蚊虫的叮咛声,亦或是猫科动物从胸腔中发出的低吼,那团黑影挥动线条般的触手,手舞足蹈着向杜泰摸索过来。触手末端伸出五个小点,模拟成手掌在杜泰脸庞上来回摩挲,触感像是冰凉的橡胶。

“没人能比你更适合这份工作了!”

不知何时回到主厅的杜泰看着身边的两位狂信徒陷入沉默,他不止一次遇到过这个情况,上次甚至被绑架到祭坛险些被活祭。

或许高额的酬金并不值得自己冒着生命危险来照顾一头怪物。

雇主像是看出了杜泰的犹豫,他先是对俯下身的管家低语几句,转而又示意一旁的女仆上前给杜泰沏茶。有过被迷晕经历的杜泰只是扫上一眼,没兴趣去试茶水有没有问题,“先生,这份工作我可能胜任不了。我之前只是与一些动物相处过,内容也不过是喂食以及简单的清理而已。”

管家端着托盘凑上前来,将一纸合同以及数量不菲的钞票放置于桌上,随后又退居到了雇主后方。

“叫我菲尔诺就行。”黑发的男人笑着,将那沓钞票往杜泰面前移了移,“这些只是你薪水的三分之一,根据你的表现,之后还有机会加薪。”说完,他便用钢笔在合同上落下了署名。

“看在是老朋友的份上,这次的介绍费我可以不收。”中介也在一旁下着猛料,谁不知道他铁公鸡一只,哪次不是抽走人15%的薪资当中介费。

“那么,我的工作内容是什么?”

听到这话,菲尔诺终于露出抹真切的笑来,他知道,杜泰已经接下了这份工作。于是他说道:“和你之前的工作大致相同,你只需要送餐和打扫就行。当然,如果能取悦祂更好。”

杜泰不置可否的挑眉,随手将合同拿起阅览,内容寥寥几句,写着丰厚且弹性的薪水以及轻松的工作内容,试用期为一周,通过后会再拟一份正式工合同。

“那么,合作愉快。”杜泰将目光从合同上移开,落到钞票上去,他扯出一抹笑,却只是为其添上几分凶戾。

“合作愉快。”菲尔诺将双方署名的合同卷起,右手一挥,吩咐下去:“带杜泰先生去他的房间。”一名女仆出列,恭敬的弯腰,示意杜泰随她走。

直到杜泰消失在视野中,菲尔诺这才收起了笑脸,他恣意的将双手搭在沙发上,同对面人聊起天来:“看得出来,祂这次很满意。你是从哪里找到这么个极品的?”

中介只是笑笑,端起茶杯猛灌,一杯茶水很快就见了底,“碰巧罢了。”他放下空杯,又将杜泰那杯喝下肚,“明天是不是又送来一批肉食?”

“或许吧,这些都是福伯管辖的。”

“那么,我也该走了。”中介站起身来,朝菲尔诺弯腰一鞠,厚重的大门自动打开,在场没人觉得奇怪,只是目送着中介离开。

杜泰的房间在二楼最深处,楼上就是自己需要照顾的“宠物”,听着上方隐隐传来的动静,他不由得有些后悔起来。然而转头看向豪华宽敞的大床,心中的那点犹豫也散的一干二净。

那名女仆恭敬的守在门旁,对杜泰这位同事客气极了,“杜泰先生,晚膳时间是六点,您可以先收拾一下,到时候会有人来带您去用餐。”

杜泰点头应下,目光从厚重窗帘落到复古油画上,最后看向敞着两扇玻璃门的偌大阳台,“好的,那我正好休息一会。”

女仆低头退至门外,顺手将房门关上,似乎面对的不是同事,而是古堡的另一位主人。

“可算能一个人待着了。”

杜泰砸进柔软的被褥里,顺势一滚,舒服的险些叫出声。身下的被褥大抵是每日都被拿出去晒过,还带着股暖意与不知名的花香,躺上去就能让困意袭来。

“睡一会吧。”他嘀咕着,脱鞋窝进被子里,闭上眼不到两秒便陷入梦乡。

他的天花板上,黑色污迹如同墨水般晕染开,形成一小片痕迹。细小繁多的眼珠咕噜转动着从中冒出,见杜泰已然熟睡,这才停了蔓延安静下来。

杜泰许久没睡的这么舒服过了,要不是被敲门声吵醒,还不知道会睡到什么时候。

“杜泰先生,我来领您去餐厅了。”

“好的,稍等。”

杜泰一面应声,迅速下床穿好鞋,打开门后才发现来的是下午那位女仆,她还是那副默然恭敬的模样。

“请跟我来。”她说着,转身朝楼梯走去。

餐厅在一楼,位于双螺旋楼梯后方的门后,墙壁上的两侧烛台已经被点燃,长桌上方的水晶吊灯折射出光芒。

菲尔诺端坐在上位,面前摆了盘牛排,见杜泰入座,他这才拿起刀叉,斯文的切割起食物。

“杜泰先生,休息的还好吗?”

“很不错,谢谢您的关心。”杜泰将意面卷入口中,微微一顿,随后便加快了进食速度。

真不愧是有钱人家的厨子啊,做饭就是好吃。

菲尔诺像是没看到他狼吞虎咽的模样,仍是慢条斯理的开口:“那就好,毕竟祂很喜欢你。”

杜泰抬头瞧他一眼,没接话:“请问我什么时候开始工作呢,方便让我和上一位饲养员对接吗?”

“明天就可以开始了,到时候会有人告诉你。”菲尔诺将一小块牛肉递入口中,嘴角上扬,“至于上一位,恐怕你是没机会和他见面了。”

“什么意思?”

菲尔诺却不打算回答,垂眸切割牛排,将话题一转,“明早会有一批新仆人入住庄园,你可以挑一个给自己打下手。”

杜泰迟疑的停下手中动作,询问道:“……会影响我的薪水吗?”

“当然不会。”菲尔诺放下餐具,一副已经吃饱的模样,即使那块牛排只是被动了一口。他用餐巾擦拭嘴角,明明处于灯光下方,半张脸却像是隐匿在黑暗中,“对了,晚上尽量不要出门。女仆们总是喜欢在晚上杀老鼠。”

“好的,我知道了。”杜泰应声,虽然疑惑但也不打算询问,反正自己房间内带了淋浴间,并不需要晚上出门。

“那么,我有事先行一步。如果有事可以摇铃,就在你床头。”菲尔诺说完,起身消失在了门后。

杜泰目送着他离开,估计是他们猜到了一份意面填饱不了他的肚子,旁边还摆了几盘牛排和沙拉。于是他也不再故作矜持,挥舞着刀叉就把食物往嘴里送。

“真好吃。”他衷心赞叹道。

夜晚果然如同菲尔诺说的那般,杜泰是躺在床上听着啮齿类动物发出的叫声和女仆们的拍打声入睡的。

“杜泰先生,早上好。”

走下楼梯,正在打扫的女仆们朝他点头问好,她们一齐转头弯腰的动作整齐僵硬,像是同一批上了发条的娃娃。

“早上好。”杜泰回应着,如果不是昨天下午已经睡过一次,恐怕他也起不来这么早。

管家正领着一行人从门外走来,似乎没想到杜泰会起这么早,微微一愣,随后开口:“早安,杜泰先生。厨房还在准备早点,您得等一会儿了。”

杜泰无语凝噎,想说自己倒也不是那么贪吃。目光落在管家领着的一队人身上,五个面色凝重的年轻人,从进门开始就一个劲打量四周,说是仆人倒不如说是来踩点的贼更贴切。

“他们是?”

“是庄园新来的仆人们,您需要挑选一个当作助手吗?”

听到这话的杜泰这才想起菲尔诺昨晚与自己的对话,既然不影响薪水,那选个助手来帮他打下手也没事吧?这么想着,他便开始打量起这一行人,三男两女,个个模样端正,倒是显得他像个另类。

“那就那个高个吧。”杜泰指向五人中的高个男人,他身姿欣长,模样也是斯文白净的,被指到了也只是微微一怔,倒是没有什么不满的情绪。

管家点点头,示意男人出列,“你以后就跟在杜泰先生身边。其他人,和我走。”

男人自然是应声,在几位同伴的担忧目光中露出个安抚的笑来,他眨眨眼,示意自己没事。

直到剩余几人和管家一同消失在侧门,他这才走向杜泰,用不令人生厌的眼神打量人。是个一米八几的壮汉,脸上和脖颈处留了几道浅疤,像是利器导致。体格魁梧壮硕,即使是他这种升级过几次的力量的,也能从中察觉到这人身上传来的压倒性的压迫感。五官深邃俊朗,只是因为疤痕显得有些凶,再加上那副漫不经心的神情,颇有种boss的感觉。

但在已故队友送出的副本情报中,并没有提到过有这人的出现,周远清也不觉得他会是那位身为boss的古堡主人。于是,他微微欠身,态度恭敬的自我介绍道:“您好,我是周远清。”

“叫我杜泰就行。”杜泰并不怎么喜欢被称为先生,颇有种自己与资本被划为一侧的微妙感,“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他说着,朝周远清伸出手。

没想到杜泰比看上去好相处多了,周远清忙不迭与他握手,手掌宽厚,带着干燥的暖意,指腹还有不少老茧,显然是经常干活的人。

“好的,杜泰。”

“喀拉——”

一道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大厅,两人循声望去,原来是一个女仆打扫时不小心碰倒了花瓶。没有想象中的慌张,那位女仆只是木着脸蹲下身开始收拾碎片,其余的女仆也由一直凝视两人的姿势转为了继续打扫。若不是这点小插曲,周远清还真没意识到这群女仆一直在盯着自己,现下反应过来,这才觉得有点不对劲。

杜泰倒是没太在意这些,他朝最为面熟的那位女仆招手,“你好,现在是我负责喂食了,但是没人和我交接。你知道该去找谁吗?”

她眼珠转动,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发愣,片刻后才缓缓开口:“那位昨晚已经不在了。请跟我来吧,我带您去取餐。”

“好的。”

虽然不知道昨晚不在了是什么意思,但是杜泰也不是那种好奇心旺盛的人,有时候什么都不知道才更安全。

女仆领着两人从一楼的右侧长廊一路走到底,直到在一扇满是划痕的门扉前才止住脚步,她敲了敲门,很快便听见屋内传来了一阵不小的动静。

“取餐到这里就可以了,记得进去前要敲门,若是里面没有动静直接离开,有动静的话只需要等一会就好了。”女仆侧头向杜泰讲解,随即又指向临近的电梯,那由一扇雕花镂空的铁门隔着。“乘坐这个可以直达三楼。”

紧闭的门扉在谈话间开了道缝隙,里面泄露出些许红光,一道尖利的声音透过缝传出:“食物已经送上去了,以后直接去三楼就好了。”一只浑浊的眼睛贴在门缝打量几人,似乎在寻找那个能让规则改写的人,“这是那位的意思。”

两人听完也是一怔,还未来得及细想,那扇门扉又重重阖上。

“那我们直接去三楼?”杜泰不住的瞥向那辆电梯,眼中是掩不住的兴奋。

“非常抱歉,这是用于送货的,平时还是不要搭乘比较好。”女仆摇头,企图打消杜泰的想法,她看向周远清,目光沉寂,“这位助手也要与您上三楼吗?”

“当然,反正也是管家领进来的,他知道也无所谓吧。”杜泰耸耸肩,自然打算让这白得来的苦力发挥点作用,昨天看那头怪物的体积就知道食量巨大,自己一个人喂食不知道得忙到什么时候。

“好的,我明白了。”女仆弯腰,伸手示意两人从楼梯上去三楼,似乎是怕杜泰耐不住好奇私自使用电梯,她只是站在原地目送。

“切,我又不是非得用那玩意儿。”杜泰小声嘀咕着,看得出来他确实想乘电梯。

大厅里的女仆们还在打扫着,周远清看得久了便品出了点不对劲来,她们比起活人更像是傀儡,没有半点生机,只会古板的做出几个动作。看来以后的动作还得避开这群女仆了,他这般想着,跟着杜泰上了楼。

“房间在三楼,工作内容也只是和我一起负责喂食和打扫而已,很轻松的。”杜泰一路上都在给周远清做着铺垫,生怕这苦力当场撂担子不干,“昨天我已经和祂接触过了,祂不伤人,就是长得奇怪了些。”

周远清只是微笑着点头,光听这些话来看,自己单独行动的时间和机会都比同伴更多,或许还能借着杜泰的名号将古堡扫个遍。

只是等两人到了三楼时,他这才迟疑的跟上了杜泰,不论是厚重的地毯,还是那扇禁闭着却依然散发出香味的红木大门,都让他眼皮猛跳。若不是杜泰的神情过于自然轻松,他甚至怀疑自己已经被发现身份,要被处理掉了。

两辆餐车停驻在门的两侧,显然是被先一步送上来的食物,只是两人环顾四周,皆是没发现电梯门在哪。“该干活了。”杜泰伸了个懒腰,先是在门扉上轻敲两下,然后才缓缓打开房门,推着餐车进了屋。

浓重的黑暗将他一步步吞噬,周远清见他没事,这才推着餐车跟在了身后。

黑暗处传来好一阵的簌簌声,类似昆虫爬动的脚步声,肉桂与玫瑰混杂的香味扑鼻而来,蜗居在卧室里侧的庞然巨物循着人影而来。祂直起身,比之昨天清瘦了许多,不似那般臃肿,甚至能窥见几分人形。线条般的触手则粗壮了不少,已经有常人手臂粗,一上一下的两只大眼滴溜溜的转动。祂几乎是走到了杜泰的面前,至于为什么说是走,则是因为下身长出的无数双扭曲在一起形成腿的触手,只不过还不熟练,时不时会散架又定型。

杜泰忍不住多看了祂两眼,没想到这小东西还会挺多花样,随手将餐车上的盖揭开,上面是新鲜的红肉。他也不介意肉块上的血液,抓起一块就递给祂,“张嘴,给你喂完早饭就该轮到我们吃了。”

祂听话的将腹部撕裂开,形成一张巨嘴,延伸的触手则不住的在杜泰的身躯以及脸庞流连触碰,心情好的不行。只是当祂注意到杜泰后方的周远清时,这才僵住了动作,硕大的双眼直直盯着人。随后,祂的双眼猛然隆起破裂,瞳孔中央涌动虫卵般井喷出隐藏起的复眼,祂的身姿不稳的扭曲着,瞬间便膨胀了数倍。

“——!!”

如此近距离的看到祂的模样,充斥鼻腔的香味也在瞬间变为了腥臭味,周远清踉跄着后退,哀嚎两声捂住了眼鼻,鲜红的血液很快便从鼻腔涌出,就连眼球也是被烧灼般的疼痛。

“啊——!!”很快,血液也顺着他张大的嘴中往外涌,周远清蜷缩在地上,如同热锅里的虾仁般不住痉挛。

只需要几秒,他就会死在这里,周远清在心中绝望的下了结论。

“卧槽!我的苦力!你没事吧?”

杜泰吓得不轻,连忙拖起周远清就往屋外跑,也顾不上孤零零立在屋内的祂了。

好在出了屋子之后,周远清的症状便立刻停了,只不过他脸上和身上几乎都是血,看上去凄惨极了。眼球几乎要融化的痛楚令他一时睁不开眼,不过也知道是杜泰将他救了出来,于是他吐出几口血,轻声道谢:“谢谢……”

“没事,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吐血吧?你这什么情况?”杜泰挠挠头,不住的把视线落到还呆在原地的祂身上。“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我把你送下去吧?”

周远清摆摆手:“不要紧,是旧伤了。你还是先忙吧,我躺会就好了。”他伸手进口袋里,将空间中的急救胶囊传送进掌心,随后吞入口中。

“好,那我喂完祂再带你下去。”杜泰自然也不客气,毕竟周远清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转起来,就连血都止住了。他转身进了屋,任由周远清瘫在地毯上,洒出的血液蜿蜒,直至被下方的地毯完全吸收。

“没想到那小子还有这种病,对不住啊,刚刚没顾得上你。”杜泰往身上擦了把手,又抓起一块肉往祂面前递,只是祂此刻有些萎靡,似乎还沉浸在杜泰转身就选择了他人的现实中。有过不少经验的杜泰自然知道这是祂对于饲养员的独占欲,于是他也只是好脾气的拍了拍祂,咧嘴笑起来:“乖啊,毕竟他都吐血了,总不能不管他吧?再说了,你也想和我单独相处吧?”

祂这才晃了晃身躯,膨胀开的身姿隐隐有了凝聚的现象,触手卷住了杜泰的腰腹,将他与自己拉近不少,一边盯着杜泰一边张嘴吃了起来。

躺在不远处的周远清缓了半天,这才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来,只是不敢再去看屋内,扭头权当自己是具尸体。真是造孽,还以为自己走运得了个轻松的活,没想到看一眼就差点暴毙。听到杜泰哄人般的话,周远清更是险些起一身鸡皮疙瘩,谁家好人能这么对待这种非人之物啊!

不过,或许之后完成任务可以利用一下这位好说话的杜泰了。

3099年,距离异界风暴漩涡结束已经过去二十余年,没人知道那场灾难是为何降临。全球各地都因为天灾而消逝了许多生命,但好在,更多人活了下来,并且有不少人觉醒了异能。

起初,觉醒异能的人们还只是略感兴奋,紧接着,得到力量的人开始不安现状。他们瞧不起普通人,觉得自己是进化后的新人类,甚至有不少异能者凭借便利的能力开始践踏法律。

官方自然是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这类群体,在重建社会秩序的同时也颁发了针对异能者的新法律:凡是觉醒的异能者,统统都要到官方机构登记,并且在身上安装定位仪。虽然是为了群众安全,但这不顾个人隐私的做法还是激怒了异能者们,不少人觉得被冒犯,私下商议着举行抗议游行。

两个群体的碰撞正是因此爆发,那日官方与异能者的冲突被定义为镇压暴乱分子,本就对异能者们恐惧不满的普通人更是愈发不待见他们了。随着时间的流逝,异能者们的处境每况愈下,他们虽有能力却不被社会接纳,甚至是被不少人嫌恶。平日里更是不能随意使用能力,若是被举报证实,则会被官方人员带走监禁。

异类,这是社会给他们打上的标签。

所以,当一条内容是“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的短信闯入盖可手机里时,他立刻慌乱了起来。他是个孤儿,父母早已随着天灾离去,年岁已高的奶奶也在十四岁时离开。唯一的好事大概是他觉醒异能召唤出来的家人,一只不该存在于现实里的小怪物。

发送短信的陌生人像是能看到盖可的一举一动,他不顾盖可的慌张,紧接着又发了一条消息:别担心,除了我没人知道你的秘密。

盖可立刻回复:你是谁?这是什么恶作剧吗?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别紧张,我们可是同类。如果你不想再继续小偷小摸的活着,可以来找我。】

对方随即发了个地址过来,是郊区的一处烂尾楼,早在几年前就被开发商抛弃,平时除了野猫野狗没人会去。

盖可捏紧了手机,他也不是没想过与同为异能者的群体汇聚,只是他太过害怕了。像他这般隐藏能力装作普通人的异能者不在少数,官方为了将他们揪出时常会在网上装作吸纳异能者的组织。倒是真有不少急于抱团的异能者上当,若不是有个逃脱的同类在网上发帖警告,盖可说不定也被骗去了。

“我该相信吗?”他自言自语道,目光停留在自动删除的短信上,直到屏幕兀的暗下,他这才瘫倒在床上。躲在被子里鼓成一团的皮蛋蠕动着冒出头来,它体型与大型犬一般,有着身漆黑的鳞片,背部两侧微微隆起,仿佛什么东西隐藏在皮肉之下。头颅圆润小巧,湿濡的大眼占据了半张脸,下方没有鼻子,只有一张裂缝似的嘴。它睁开眼,眼球漆黑,绚丽的蓝色与紫色以递进的圈状形成瞳孔,它直愣愣的看向盖可,眼里盛满了他的倒影。

“怎么了亲爱的?”皮蛋歪了歪脑袋,没有开口,声音却直接在盖可的脑子里响起。

已经习惯这般交流的盖可只是顺手摸了摸它的身子,鳞片早已在手落下时化作了轻柔的绒毛,任由他来回抚弄。

“我们的身份好像暴露了。亲爱的,我们应该去见见那个人吗?”

皮蛋眨了眨眼,咧嘴伸出几根蛇信,深蓝色的长舌分别落在盖可的眼角、脸颊以及丰润的唇上,它贪婪的舔舐着,语气轻松。

“你不是一直想去找其他异能者吗?这次就是好机会,如果对方是骗子,我不介意晚上吃人。”

“嘿!你说过不吃人的!”盖可眉头一皱,避开了皮蛋舔弄自己的舌头,“你明明答应过我的!”

知道盖可这是生气了,皮蛋原本躺卧在床的姿势立刻转为站立,触手自背部冒出,讨好的从被子底下掏出一个首饰盒来。它将准备好的礼物打开,露出镶嵌其中的钻戒,“亲爱的,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不要生气好吗?”

盖可忍不住将视线落到钻戒上,迅速将其拿起,右手无名指上的金戒不过昨日才被他戴在手上,现下却被摘下换成了闪亮的钻戒。盖可笑着吻上了皮蛋的脸颊,举起右手对着窗外来回摆弄,怎么看怎么喜欢。

“谢谢老公,我好喜欢它!”

皮蛋只是宠溺的凝望他,自从学着电视里送给伴侣戒指之后,盖可笑起来的次数多了不少。虽说他俩的关系并不需要这点小东西维护,但是既能博盖可开心又能宣告主权,它自然是愿意做的。与之款式相同的对戒卡在它的前肢脚趾上,生怕戒指掉了,正被鳞片死死卡着。

皮蛋塌腰弓背,目光落在墙壁上,一个泛着紫色光影的漩涡便凭空出现,它看向自己的伴侣,询问道:“亲爱的,你应该知道地方吧?”

“当然,我们之前去过。”盖可收回欣赏的动作,戴好帽子与口罩,将手机塞进兜里。他抱起皮蛋,下意识用脸蹭了蹭,“把门开在角落里吧,别被人看到了。”

“茉莉姐,你说那小子真的会来吗?”

烂尾楼内,一个少年疑惑的询问着。

靠着墙发呆的茉莉只是看他一眼,她戴着铁质的面具,只挡住了下半张脸。留着一头干练的短发,眉眼凌厉,带着上位者的气势。

“当然。”她说,嗓音是略沙哑的中性。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少年这才郁闷的瘪了瘪嘴,作为组织里的新成员,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能让茉莉亲自邀请的异能者。明明就连他也不过是组织里的外围人士带领入门的!他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人物,能让地位超然的茉莉出马!

少年这么想着,随着茉莉一起转身看向身后。

“你们好。”

自黑暗中走出的青年冲他们招手,笑得格外灿烂。他足有一米八五,戴着顶黑色鸭舌帽,口罩在见到他们之后被顺势摘下,露出那张周正硬朗的脸来。看上去不过刚成年,眉眼间还带着未散去的天真,身材健硕,露在空气中的手臂紧实有力,怀里还抱着一只怪模怪样的黑狗。

这就是茉莉姐看好的新成员?

还没等少年问出口,茉莉提前一步散发善意,她点点头,将面具摘下,露出那张布满疤痕的下半张脸。见盖可惊诧的瞪大眼之后,这才不慌不忙的重新戴上,她解释道:“这是以前留下的伤,摘下来是怕你误会我不敢露脸。”

盖可恍然大悟,将在怀里扭动了两下的皮蛋放下来,也没管它警惕的审视动作。

“你们是怎么发现我的?”

“你不需要知道。”少年满不在意的回答,挑剔的目光将盖可上下打量,实在看不出这人除了壮实之外有哪里值得茉莉亲自出马。

这番轻视的话语自然是没引起盖可的在意,他还是第一次接触同类,此刻心底只剩下欣喜。他走上前,友好的递去右手,钻戒在阳光下耀眼极了,“你们好,我是盖可!这还是我第一次和异能者见面!”

或许是异能者之间的独有天赋,他们在见面的第一眼就能感觉出对方是否为同类,因此,盖可这才会确信两人不是官方的鱼饵。

一贯以冷漠待人出名的茉莉此刻却像是换了个人,眯眼笑着和盖可握上了手,眼神柔和,“你好,盖可。我是茉莉,他是风信子。加入组织之后,大家用的都是称号,这代表着将过去抛弃,迎接新的人生。”

风信子并不打算和盖可握手,只是将视线放在那颗惹眼的钻戒上,看款式这是女戒吧?难不成这家伙连这都不知道?这么想着,他难免嘲笑起来:“新人,你手上的是女戒吧,是不是偷的时候不识货啊?”

作为社会底层的异能者,风信子以前自然是没少借助异能偷盗钱财度日,只是加入组织之后,这才没有继续。倒不是他道德高尚,只是组织明令禁止了这一行为,通过完成任务就有赏金领取,不得将能力用于任务之外。

眼下遇到和他并无甚区别的盖可,风信子心中的嫉妒便转为了耻笑,就算是茉莉看好的人,和他也并无不同啊!

然而盖可并不知道风信子心中所想,还以为这是他好奇自己与伴侣的关系。于是,他屈臂张开五指展示钻戒,眼神落在一旁的皮蛋身上,笑得甜蜜极了:“这是我老公送给我的礼物哦!对吧,老公。”

半人高的皮蛋闻言点点头,细长如鞭子般的尾巴盘在了盖可的大腿上,两人亲昵极了,显然并不是玩笑。

饶是冷静如茉莉此刻也愣住了,她的视线落在皮蛋身上,随后瞳孔地震,明显被这不该存在于地球上的物种惊到。

为什么我直到现在才开始注意到它?!

不同于茉莉天然防备的震撼,风信子则是对这一人一宠的伦理关系感到恶心,身为进化后的人类,居然管一条不知道什么品种的狗叫老公?!

“你这人真恶心!”风信子毫不掩饰的谩骂道,清秀的面容也因摆出作呕的表情而显得狰狞,“居然和畜生是这种关系!”

茉莉心头一颤,手搭在风信子肩上,目光却依旧死死盯着皮蛋。她的直觉告诉她,再不阻止他,会有不好的事发生,“好了,这是盖可的私事。我们没有资格议论。”

“我、我才不恶心!”盖可气愤的辩论道,自从召唤出皮蛋之后,自己终于摆脱了孤身一人的处境,不需要担心有人会背叛或离去。只有皮蛋会一直陪着自己,爱着自己,他们俩就是命中注定的一对!他下意识握住了缠在自己大腿上的尾巴,像是从中汲取勇气,“老公就是我的异能召唤来的!我们俩是天生一对!”

“荒谬!你还不如和野狗呢!”风信子不可置信的尖叫起来,从心底觉得盖可惹人厌弃,“哪有人会和……”

“啪——”清脆的巴掌落在风信子脸上,力度大的将他扇坐在地,茉莉握紧拳头,冰冷的眼神几乎将风信子冻死在原地。

“我说了,闭嘴!”

经这一巴掌,风信子显然安静了不少,只是捂着脸委屈极了。

盖可被这人一顿狂轰乱炸,心底又急又气,蹲下身抱着皮蛋开始抽噎,眼泪要掉不掉的在眼眶中打转。

“别哭了,宝贝。”皮蛋在他脑中说话,心疼的张大嘴,露出螺旋状布满尖牙的口腔,它几乎将盖可的脖颈全数含住,动作轻缓的吸吮安抚,“他敢惹哭你,那我就把他杀掉。”

“……”盖可收紧了手臂,却只是闷声摇头,“不用了老公,我才没哭呢。”

茉莉也知道这是风信子做的不对,因此踢了还坐在地上的人一脚,催促道:“还不快给盖可他们道歉。”她现在自然是能察觉到皮蛋的不对劲之处了,对盖可的兴趣也愈发高涨。

风信子张了张嘴,本还想说些什么,却在茉莉的目光中低下了头,他咬牙切齿:“对不起!刚刚是我不对!”

盖可只是抱着皮蛋站起身来,本来因同伴相见的笑容消失的一干二净,他揩了把眼泪,转移话题:“茉莉姐,你们找我是为了邀请我进组织吗?”

“是的。”茉莉也不愿两人再度吵起来,于是点点头,紧接着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古铜色的,末端勾勒着一只眼睛的钥匙。她将钥匙对准一侧的墙壁,如同魔术般,一扇古朴大门随之浮现。

钥匙插入锁孔,转动一圈之后拧开门把,门后是一条纯白的长廊。

茉莉转头望向好奇探望的盖可,解释道:“这是组织里一位通行者的能力。走吧,门后就是你的新家了。”

她没有问盖可是否愿意加入组织,他来了,见到了他们之后并没有离开,这就是最好的回答。身为异能者,他们最渴望和同类相聚,这样才能避开被视为异类的现实。

茉莉首先进入门内,盖可紧随其后,风信子落在队伍末端,他的异能是能覆盖一片区域,并将其布置幻境。因此,茉莉才会在他的恳求下同意将其带上,并且不怕有人注意到他们。

组织的基地宽敞庞大,明亮的长廊四通八达,时不时还能在路上遇见同他们打招呼的同伴。好在一路上都有标识指引,茉莉偶尔也会停下给盖可介绍一下房间。

“这是食堂。”她停住脚步,随手指向一扇紧闭的门扉,上方挂着食堂的牌子。她拧开把手,露出宛若另一个世界的空间,整洁宽敞的餐厅人来人往。不少人端着餐盘坐在椅子上吃饭,几步远的地方还有人通过门进入餐厅。

“这也是异能吗?”盖可询问道。

“是的,他的能力比较特别。”茉莉回应着,顺势将门扉阖上,指了指附近的几个挂着牌子的门,“门后的空间都在上面标注了,你以后想去哪看看上面的字就行。走吧,我先带你去登记,之后就可以在基地四处走动了。”

风信子一言不发的缀在队伍末尾,低着头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登记?是和官方那种登记一样吗?”

盖可在网络上看到过官方的登记过程,抽血、录指纹以及虹膜,最后是测试能力,一切结束之后便是被植入追踪器。

茉莉推开一扇标着前台的门,闻言只好回头解释:“当然不是,我们都是自己人。你放心,只是给你登记一下组织身份。”

前台是个喧嚣的大厅,桌椅沙发呈包围咨询前台的布置,不少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好不热闹。前台是个头尾衔接的长桌,中间立着一根圆柱,上面挂着不少半透明的窗口。

“这里是前台大厅,接取任务以及领取必需品都是在这。”茉莉边走边向盖可介绍,“登记完之后,你会有一个专属手机,大部分的问题你都可以在上面找到。”

“好的。”盖可自然明白这是茉莉不想费口舌给自己介绍,只是不住张望四周,对这一切都感到新奇。

“茉莉,是来领取任务吗?”长相甜美的前台热情的打着招呼,她与茉莉显然是相识已久,面对组织的名人都能做到面不改色。

“不,这回是带新人来登记。”茉莉摇摇头,示意前台看向身后的盖可。

“麻烦你了。”盖可拘谨的上前一步,好在怀里的皮蛋给了他不少安心感,“我是盖可。”

前台略感意外的张大嘴,没想到任务狂魔茉莉也会给新人领路,不过职业操守还是让她迅速调整了状态。她微笑着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平板,将它往盖可的方向推了推,说道:“可以先在上面填写一下资料。如果不知道填什么可以先空着哦。”

盖可接过平板,皮蛋看了一眼内容,顺势从老婆怀里跳到地上。需要填写的资料过于普通,无非是些姓名家庭状况之类的,其余则是是否需要住宿等问题,最末端则是需要录入指纹,便于在基地里行动。

“好的,请问异能是什么类型呢?等级是多少呢?代号想好了吗?”

“我的异能是召唤出亲爱的。”盖可弯腰将皮蛋举起,在前台的疑惑目光中解释,“我给它起名皮蛋,是我老公哦。代号我还没想好。”

“……”前台呆滞了两秒,与冷冷盯着她的皮蛋对上视线,原本打算调侃的话语统统被咽回肚子,她从抽屉里掏出手机,“代号需要在三天内决定好,并且录入手机里。给,这是你的专属机,有问题可以在自带的系统里查询。如果还有问题可以来前台咨询哦。”

盖可接过手机,乖巧的道谢:“哇,谢谢。”他现在对组织充满了好奇,不论是这个基地,还是这些新奇的任务,总觉得有不少秘密等着他揭开。

突然,一路沉默的风信子冷不丁开口,语气森然:“新人不都是需要测试异能以及等级的吗?不如我来帮他?”

茉莉与前台皆是眉头一皱,却没说话。新人进入组织确实需要测试,这也是为了更好了解新人的异能,对于发布给他们的任务也更好安排。一般测试异能的都是些设置好的假人,只需要朝他们释放能力就好,只是异能是召唤物的特殊些,为了更好定级,一般都是由组织老人们亲自上场测试。

风信子这番话虽说挑不出什么毛病,却总觉得不怀好意。

茉莉回想起之前从皮蛋身上感到的异常,还未回绝风信子的提议,便被兴致盎然的盖可打断。

“测试人员由其他人……”

“好啊好啊。”

风信子露出个满意的笑来,似乎已经想好待会怎么在测试中途捣乱,他的能力对于活物来说可算得上天克。或许可以用幻觉让那只召唤物把盖可当作目标,让他们俩互相厮杀?

测试的场地设在训练室,现下正是不少人准备操练的时间段,眼下看到两个陌生面孔齐齐上台一副打架的模样,皆是好奇的围观起来。

为了安全起见,训练室都是单独的空间,除开训练大厅里的屏幕能看到以外,只剩下二楼的观赏厅。

当然,作为刚进组织的新人来说,盖可显然是不知道测试能被别人围观的。他紧紧搂着皮蛋,不住的蹭着它的脖颈,嘀嘀咕咕的说着些什么,时不时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风信子已经想好了待会的测试内容,首先利用幻觉让盖可接近他的召唤物,接着等两人距离得当,再用幻觉让召唤物把盖可看作是目标,上演一番主仆厮杀的场面。一想到待会会发生些什么,他便忍不住笑了出来。

盖可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是看着逐渐活动起来的机器人问道:“是怎么测试呢?攻击这些机器人就可以了吗?”

“对,你只需要让召唤物狠狠攻击他们就行。我会看情况划分等级的。”风信子回答,眼底的恶意怎么也掩盖不住。

随着训练室的门扉关闭,测试正式开始,眼中冒红光的机器人四散开来,有的朝盖可靠近,有的则是朝场地边缘靠近。

“老公,你加油啊。”盖可在皮蛋的嘴上亲了亲,末了还伸出舌头舔了一把。

“亲爱的,你离远点。”

皮蛋轻盈落地,信心十足的伸展躯干。血肉涌动,漆黑锐利的鳞片如炸毛般直立,骨头以一副要刺穿身躯的架势扭曲耸动;细长如鞭的尾巴兀的冒出尖刺,末端则是一弯镰刃。它从一只半人高的黑犬长到两米多高,原本算得上可爱的脑袋此刻也覆满了鳞甲,额间生着几根锐利粗壮的不规则黑角;蓝紫色的兽瞳缓缓分裂,直到瞳孔塞满眼眶,裂缝般的唇从中一分为二,如同花瓣般绽开,露出镶嵌着利齿的腔壁。钢刀般的长爪自肉垫内伸出,落在地板上发出噪音,背部的隆起扭动,从中冒出无数条有如成人手臂粗的触手,它们像是迎风招展的嫩芽,鼓动着从血肉中长出刃片,远远看去,就像是肉色的链刃。

还未靠近,那几个机器人便被甩动的触手撕烂,钢铁的躯壳脆弱的宛如薄纸,露出内里呲呲作响的电线电板。原本还带着得意笑容的风信子此刻瞪大了双眼,他被吓得僵在原地,只是直视皮蛋就已经耗光了他的勇气。此刻哪里还有半分想耍花招的模样,光是控制着别尿出来都算拼命,四散在他周围的机器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巴不得它们离自己越远越好。

“老公,你好帅啊!”盖可在原地高声喊着,一个壮实魁梧的青年化身迷妹的场景放在平时早被人们嫌弃了。只是现下见到了皮蛋撕破伪装的真面容,围观的众人皆是被惊得头皮发麻,没人有自信能和那种怪物对上几招。

听到老婆给自己呐喊助威的声音,皮蛋显然更为兴奋,它前扑奔驰,张合的恐怖口器中时不时伸出一簇蓝舌。风信子看着直冲自己而来的怪物湿了裤裆,眼眶瞪到几乎撕裂,在极具的恐怖面前,他早已忘了使用异能。

“呲呲——”

又是几个机器人被一掌拍碎,它们仿佛有了意识,吓得逃离愣在原地的风信子。于是一开始就冲着机器人而去的皮蛋只是贴着地板转弯,带过的风压将面前的风信子扫倒在地。

“啊——”

风信子惨叫一声,脸颊上传来割裂的刺痛,他光顾着傻站,没有及时避开皮蛋尾巴末端的弯刃,本算清秀的面容顿时被血染红。

风信子的受伤在意料之中,若不是皮蛋收了力气,恐怕他早已在刚才被削去了脑袋。余下几个机器人不过几秒便被毁了个干净,皮蛋还没尽兴,咆哮着想要让人往训练室内多投放点玩具。

“老公!亲爱的!你好厉害啊!”盖可欢天喜地的叫喊着,眼底是狂热的痴迷,他张开双手,冲着皮蛋示意,“快过来让我亲亲!”

原本还盘踞在脑中的暴力顿时烟消云散,皮蛋原地蹦了起来,兴冲冲往盖可那边冲,在离人三步远的地方这才刹住脚步,生怕不小心顶到了老婆。

盖可哪里在乎这些,主动上前抱住了皮蛋的头颅,他两手掰开紧闭的口器,张嘴含住了湿濡的舌头。他饥渴的用舌头迎接探入嘴中的异物,放松喉口企图让它们进的更深,他和皮蛋对视着,瞳孔逐渐亮起蓝紫色的光芒。

“伤者抬去医务室!”

打破旖旎的是冲进训练室的茉莉以及紧随其后的异能者们,他们探究的眼神止不住往盖可及皮蛋身上放。其中自然有不少人嫌恶的目光,但是碍于皮蛋的威慑,他们只能低头掩藏。

盖可和皮蛋吻的难舍难分,却也因为突然涌进来的人群不得不分开,他对测试结果好奇极了:“怎么样?测试结果什么时候出来啊?”

“这个……”茉莉难得语塞,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评级为好,她叹了口气,只能岔开话题,“这个得等几天才知道结果。你们应该累了吧,不如我先带你们去住所看看。”

她说完,也顾不上盖可的回答,抢先一步掏出钥匙在墙上唤出门来。

盖可巴不得早点和皮蛋亲热,于是示意皮蛋披上伪装,见它在瞬息间恢复成家犬大小,这才忙不迭抱住它跟在了茉莉身后。

住所是比盖可原本的家更为华丽宽敞的,似乎是考虑到皮蛋的真实大小,并没有墙壁隔开房间,只是将客厅与卧室相通,用屏风挡住了些许视线。

“谢谢,我们很喜欢这里。”盖可满意极了,头一次想把这装饰成婚房,然后和皮蛋在这干上一天。

“你们喜欢就好。”茉莉藏于身后的手松了又紧,到底还是忍住了对皮蛋的好奇,她指了指墙壁上的电子屏,“这里可以在食堂下单,下单之后会有机器人送上门来。晚上可以看看手机里的资料,明天中午我会来找你,如果有问题,可以明天问我。”

“好的,真是麻烦你了,茉莉姐。”

盖可抱着皮蛋下意识撸毛,见茉莉看了自己一眼又移开视线,这才后知后觉的嘴上带甜。直到将茉莉送出房门,他才低头和皮蛋吻了起来。

“亲爱的,我表现的怎么样?”

盖可含着它的舌头不忘夸赞:“当、当然是最棒的!我可是彻底着迷了。”

皮蛋发出满意的咕噜声,它从盖可的怀中跳下,眨眼间便涨大了身形,鳞片宛如波涛泛动,统统化成柔顺的毛发。它抬起右爪指向位于房间中央的大床,兴致盎然的提议道:“宝贝,不如在吃饭前,我们先去感受一下新床吧。”

若是以往,盖可肯定是迫不及待的脱衣服准备上床,但此时他只是眯着眼站在原地。甚至毫不收力的拽了把皮蛋的尾巴,虽说这点力气算不上疼,却还是让皮蛋立刻僵住了身子。

“亲爱的,你的戒指呢?”

“……”

对戒早已在训练室被撑大破碎,估计在皮蛋跑动时带起的劲风中扫到角落,它也是结束热身之后才发现不对,生怕盖可发现这才找理由转移他的注意。

没想到还是被盖可注意到了。

皮蛋耸着肩膀凑到盖可身前,覆盖着短毛的头颅贴在人腰腹间摩擦,低沉的咕噜声像是马达。它控制着力度,背上的肉触缠上盖可,将他温柔的托至身上,它语气恳切,饱含悔恨:“对不起,宝贝。那枚戒指被我撑坏了,不过我想表达爱意的方式不止那一种,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展示!”

盖可一言不发的盯着他,直到被送到柔软的床榻上,这才消气的抱住了皮蛋的身躯。它远没有出现在训练室那般大,只是有如雄狮,触感极佳的皮毛覆盖全身,为接下来的交媾做好准备。

毕竟,它可不想在做爱的途中将伴侣割伤。

躺在皮蛋身下的盖可自发脱去衣物,露出那身蜜色的健壮身躯,昨晚遗留在身上的情爱痕迹还未消散,齿痕以及嘬弄出的吻痕遍布在胸膛以及腰腹。盖可低声喘着,双手探向皮蛋胯间,那根狰狞滚烫的性器早已勃起,在他的掌心弹动两下。

“光是摸着,我下面就湿了。”

盖可不自知的说着骚话,他抬起臀,任由触手探向后穴,滑腻的肉触进去的轻松极了。不仅是因为昨晚已经开发过的缘故,还因为盖可愈发渴望和皮蛋结合,温暖热情的肠肉自发裹挟着它。触手很快便由一根增添至三根,它们细心的来回拓展,分泌出的粘液顺着动作从后穴溢出。

“快点进来吧……”盖可催促,光是触手已经无法满足他了,更何况肠道已经将催情的粘液吸收,此刻正饥渴着。

皮蛋自然是不会拒绝,它塌腰将硕大的肉棒顶在身下人的穴口,趁着触手退出后穴还未合拢的间隙,一寸寸将其插了进去。

“额……啊啊……好舒服……”盖可呜咽一声,终于吃进肉棒的满足感让他又露出个笑来,他自发将腿缠在皮蛋的腰处,交叉着往下一压,便将还留了半截的鸡巴全数撞进穴里。他不耐的扭动腰臀,伸出舌头舔弄兽唇,灵活的撬开唇齿,与探出的长舌交织共舞。

深知盖可动情的皮蛋自然不会继续逗弄,它挺弄腰身,以一种将鸡巴镶进肉穴的力度狠狠抽插。被粘液催熟的后穴吐出一股股液体,随着狰狞肉棒的动作溅射在两人交合的位置。

“我爱你……我爱你!”

皮蛋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喉咙间发出阵阵闷响,簇拥一团的蓝舌几乎全数塞入盖可的嘴中,它们舔过牙龈、腔壁,随后深入紧窄的咽喉。生理性的干呕以及窒息感让盖可脸上覆满了红,但是他只是吞咽着,将嘴化成另一处肉穴。

娇媚的喘息通过鼻腔传出,魁梧结实的青年温驯的任由雄兽侵犯的场面实在难以想象,囊袋与臀肉撞击产生的啪嗒声在房间内回荡。盖可早已熟透的肉体因这激烈的交媾欢愉起来,蜜色的皮肉沁出热汗,亮津津的如同淋上了层蜂蜜,看得人胃口大开。位于心脏处的蓝紫色细鳞微微颤动,像是在呼吸般一张一合,它与皮蛋愈发绚烂的兽瞳呼应着,双双泛着光芒。

两人的性事持续了许久,直到盖可被干的双眼翻白,丰腴的臀肉被撞出一片绯红,整个人散发出醉人的芬芳,皮蛋这才抽出舌头咬在他肩头射出精来。浓稠的白精显然不是肉穴可以吞下的,不少精液从穴口迸出,顺着腿根落到床单上。

皮蛋见盖可的肚子被灌满撑起一片弧度,这才怜惜的抽出鸡巴打算带人去洗浴,谁知才抽出一半,本来还沉醉在高潮中的盖可却自己又顶了上去。半软的兽茎分量依旧可观,随着抽出又深入的动作带出一大滩精液,发出粘腻的“咕啾”声响。

“不要拔出去好不好,我们再来一次。”

盖可恋恋不舍的询问,本来颇具男子气概的一张脸现下带着媚意,迷醉的眼中几乎要冒出心形,他像是被肏上瘾了。

皮蛋愈发觉得盖可诱人了,只是想到他还没吃饭,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若是再胡闹下去恐怕明天得睡上一天。茉莉明天中午还会来找他们,估计也是有事要说,这么顾虑着,皮蛋便不顾盖可的留恋将鸡巴全数抽出。

它的声音在盖可脑中响起,温柔极了:“亲爱的,下次再继续吧。明天还得逛逛新地盘不是吗?”

“嗯……”这番话显然是戳中了盖可的理智,他不情不愿的哼唧着,却还是没阻止皮蛋的起身,“好吧,那我们下次再继续。”

住所配备齐全,就连浴室内都有个不小的崭新浴缸,皮蛋用触手拨弄着,放满热水准备给盖可清洗。好在它理智尚存,这才没和盖可在浴缸里肏上一回。

洗漱完毕的盖可拾回了理智,半点不见床上的骚浪,他裹着浴袍躺在沙发上,点好外卖之后便开始摆弄手机。

组织的手机桌面整洁,除去通讯与自带的浏览器外便是些系统软件,通讯里录入了标为热线的号码,估计是前台那般的存在吧。浏览器的页面则是些关于组织的介绍,盖可点进去看了几则,这才对组织以及世界有了番新的认知。

原来异界风暴漩涡并未彻底离去,只是分为无数小的漩涡,漩涡内是一处新的空间,类似于蛮荒世界。除了不知名的怪物植物以外,那处世界更是有着不少丰富的矿产资源,若是能得以利用,成为第二个地球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为了避免社会恐慌,官方将这些消息彻底封闭,若是发现了漩涡也会第一时间派人驻守。

随着对异界的研究,他们发现,异能者更像是为了适应那方世界才进化的,不仅不会像普通人那般出现不适,甚至觉得如鱼得水。为此,不少国家组织了异能者们前去探寻,只是因经验及知识匮乏的原因,多数人都因此丧命。越来越多的异能者开始退缩,他们同样是平凡度日的普通人,凭什么要为了造福别人前去送命。

但是尝到了甜头的官方和不少集团哪里会轻易放弃这块香饽饽,他们封锁消息,并且借由登记异能的理由筛选能力更强的人选。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异能者被诱骗着前往异界,为了人类的欲望献身。

建立组织的正是被强行征召探寻异界的几位异能者,他们通过一处相联的漩涡逃回现实,好在那时还不曾注射皮下追踪器,官方只以为他们死在了异界。于是几人为了揭露真相,也为了报复迫害过他们的人,开始私下笼络异能者们,一步步将组织壮大到现在这个模样。

虽说是知道了不少被官方掩盖的真相,但盖可却没有多少气愤的情绪,只要能和皮蛋一起生活,他是觉得在哪都没差啦。正想着这个出神,房门便被敲响,还不等盖可起身,皮蛋一溜烟打开了门,接过门外送餐机器人的餐包后关上门,生怕有人把只穿着浴袍的盖可看了去。

伙食还算不错,运动过一番的两人将饭菜吃的一干二净,倒是不担心饭里下药之类的。

一夜无话,或许是新床过于舒服,盖可一直睡到中午才起床。赖了会床再起来洗漱,还没等盖可与皮蛋进行个日常起床吻,茉莉便找上门要带他去基地四处逛逛。

“你想好代号了吗?”茉莉领着人前往食堂,一人一兽亲昵舌吻的画面权当自己没看见。

盖可收回舌头,与皮蛋又是一阵耳厮鬓磨,听到茉莉的询问这才思索起来,他是个起名废,不然也不会给皮蛋起这么个名字。

“代号是有什么讲究吗?我看你和风信子都是花名。”

“代号只是为了掩饰身份而已,出任务时免不了要和官方碰面,用代号互称能避免不少麻烦。用花名不过也是因为暂时还没人用而已。”

“原来是这样啊,那我想好了,就叫蓖麻好了。”

盖可绞尽脑汁,终于从贫瘠的认知中找出个有印象的植物来,圆圆的,还和皮蛋一样长满小刺。

茉莉顿住脚步,略显诧异的看向他,打心底认可这个代号,“那还挺适合你们的。”

浑身带刺还致命的危险植物。

昏暗沉寂的洞窟,宛若天穹般的高壁悬于头顶,数量众多的矿物水晶充当着照明物。龙窟内植被丰富茂盛,盘根纠错的古树与土地融为一体,它们形成了远远瞧去仿佛飘在空中的岛屿。

作为幼龙与亚龙们生存的洞窟,它几乎天天被寻宝者闯入。进入者只有两个下场,要么化为洞窟的养料,要么满载而归。

“对不起,我以为它是无主的。”穿着破烂的中年男人揣揣不安,他身形消瘦,蓬头垢面还有股异味。身旁的亚种飞龙躁动着,若不是他阻拦,恐怕早已扑到已经死去的幼龙身上啃食了。

“呜呜呜呜。”青年只是站在原地哭着,他长得极为高大,强壮结实的肌肉覆盖全身。只剩短茬的黑发贴在头皮上,五官硬朗却又充斥违和的天真,他只有一条兽皮裙围在胯间。笔直流畅的双腿微微岔开,透明的液体顺着腿一路滴落,似乎是被吓失禁了。

身旁已然死去的幼龙身体还带着余温,是头血统不错的红龙,只是脖颈处被嚯开个大洞,血液不住往外淌。半阖上的瞳中还倒映着青年的身影,它蜷缩着,死在了不设防的偷袭下。

身为贪婪的寻宝者,他们虽对矿物资源和猎物极为看重,却也不得不遵守洞窟内的规则,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不得对拉贡动手。没人知道拉贡的身世,只知道他一直生活在洞窟中,明明与人类并无什么区别,却并不会被龙族们攻击。并且在他长待的地方,还会生产出比寻常更多的矿物资源。曾经也有人打算将拉贡带出去,只是还没走到出口,便被成群的飞龙们撕咬致死了。渐渐的,外头的人便将拉贡视为了洞窟的孩子,为了更多的资源,他们甚至颁布了规则。

茂盛的树林中传出了躁动,似乎有不少野兽循着血腥味找来了。男人自知理亏,自己虽说没将拉贡伤了,却也算是主动招惹了他,甚至将他的玩宠杀了。“对不起,对不起!”随着野兽的喘息声越发沉重逼近,男人终于还是决定逃离,他骑上亚龙的背,控制着缰绳打算起飞。

拉贡还愣在原地哭着,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他脚下汇聚了一洼液体,它们缓缓渗入土壤中,随后便是如笋般破出的水晶。

他的伴侣死了,甚至还未开始进行交配。

茂盛树林中钻出了三四头异种龙,为首的是只形似八爪鱼般的存在,硕大的兽瞳直愣愣盯着拉贡,却只是站在原地没有动作。身后的几头异种倒是不安分的躁动着,拱着脑袋要往拉贡那边探。

“”拉贡掀起眼帘瞧了它们一眼,很快便没兴趣的收回了视线。他走到死去的红龙身边,坐在地上半是依恋的抚摸着,眼眶中噙着泪。

或许是知道拉贡对它们没兴趣,那几头龙对视几眼,渐渐没了心思,转身就钻回了树林。头部类似八爪鱼的异种龙则是缓缓行至拉贡的身边,长满触手的吻部如花瓣绽开,猛然从中吐出团庞大灼人的火焰来。拉贡歪头偷瞧着,看着那团火焰逐渐凝固成黑铁状的块,砸在地上发出道不小的响声。

八爪异种用头拱动那块矿物,殷勤的将它推到了拉贡的手边,只是被献殷勤的对象扭着头,就是不与它对视。

两者正僵持着,那几头异种便叼着一头身形庞大的猎物回来了。它们将猎物安置在拉贡右上方的一处坡上,便于进食时欣赏拉贡。八爪异种被同伴唤了几声,这才恋恋不舍的一步三回头离开,算是放弃了。

只是很快,拉贡便发现自己饿了,更别提一旁聚首敞开肚皮吃肉的异种们吃上几口还得腾出几秒来欣赏自己,倒是颇有种当下饭菜的感觉。知道自己饿不得,拉贡只能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来,趁八爪异种还在啃食的机会,拖着那块有半人高的矿物往不远处的河流走。

矿物被扔下水,砸起不小的水花,随着水流的冲刷,矿物便逐渐分解开,露出内里漂亮的纹路来。拉贡抓起一小块,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嚼起来,“唔、嗯。”

还没等他朝下一块动手,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八爪异种便猛地扎入了河流中,它兴奋地舞动触手,欢天喜地的叫唤:“亲爱的,你吃了我的食物,那就意味着你同意和我交配了!”

拉贡不情不愿的停了动作,半弯下腰掀起兽皮裙,露出底下的真空来。肥美硕大的屁股宛若蜜桃,冲着八爪异种晃荡,“那那你轻点。”

话音刚落,八爪异种便急不可耐的压了上去,触手紧贴在拉贡身上,沿着他的肌肉轮廓仔细摩挲着。蜜色的肌肤也因它舔后留下的唾液而晶晶发亮,粗长的兽茎自胯下勃然,顺着幽深的臀缝来回抽查。

“这样我好累呀。”拉贡小声抱怨着,期期艾艾的回头与八爪异种对视。

生怕累到伴侣的八爪异种自然不会那么粗鲁,它躺倒在河中,将拉贡的身子放平在自己身上。吻部的触手依旧紧紧贴着,动作却温柔细腻,一点不让拉贡害怕。随着兽茎几次点在穴口却迟迟不进,拉贡这才不满地自己蹭了上去,“插进去吧,我可以的。”

八爪异种等的就是这句话。小臂粗的兽茎前端较细,从中间才开始变得粗壮起来,它借着水流一路顺滑的插到底,几乎要将两颗蛋也塞进去。肠道温热主动,内壁仿佛无数张嘴嘬弄,惹得八爪异种只是呆了下便猛然抽插起来。随着交合处的激烈进出,拉贡也开始随着频率叫出声来,他的嗓音低沉,尾音像把钩子。

“嗯好舒服啊”拉贡一手抓着八爪异种的触手,主动侧脸去亲。另一只手则去捞离得近的矿物,偶尔趁着间隙往嘴里塞,腹部时不时顶起的轮廓看着唬人,实在难以想象他是怎么做到这么游刃有余。

a市的气温在近日持续增高,明明是二月的天,却已经有不少人换上了夏装。单勇一贯怕热,就算在冬日也不过是披件外套便足以御寒,当下更是被热得成了第一批穿短袖短裤的人。

“哎,阿勇,那家伙是不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啊?”同伴在一旁小声念叨,时不时往单勇的身后瞥去视线。

“唔?”单勇抬起头,他正致力于将桌面上的蛋糕甜点们消灭,嘴角还沾着奶油。听到同伴的话也只是纳闷地朝后看了一眼,随后便若无其事地转过头继续往嘴里塞蛋糕,“不知道,自从他住院以后就没和我联系过了。”

“啧,我早就说过他是海王!”同伴愤愤不平地抱怨着,随手将单勇嘴角的奶油用手指揩去,“你非不信,还可怜巴巴的被人玩了这么久。”

“哪有,我们最多只是牵个手而已。”

同伴懒得理会单勇的狡辩,在他眼里,单勇就是个有点自卑的傻白甜,光长了一身肌肉却没长脑子。身高足有一米八五,强壮结实的身躯,虽说长相并不出众,却也算得上阳刚硬朗。按理说,若是单勇真打算找个男朋友,那也绝不缺人,奈何他对颜修玉一见钟情,愣是追求了人好几个月。

颜修玉是出了名的玩咖,身世显赫不说,就连那张脸都是老天赏饭吃。艳丽却不俗气,桃花眼,高鼻梁,加上高挑的身形,往那一站就有成批的人往上扑。好在他性格恶劣,眼比天高,虽说身边人多却还没传出和谁有过关系,这却成了单勇一心追求他的理由。

在得到颜修玉的微信之后,单勇便开始了单方面的示好,不仅给人带一日三餐,更是随叫随到当起了跑腿小弟。也不是没人这么追求过,只是在颜修玉的刁难和刻薄态度下,还从没人能坚持半个月以上。然而单勇做到了,体贴完美得甚至能让颜修玉身边的狐朋狗友们侧目,不少人暗地里劝他放弃,何必吊死在这棵歪脖子树上。

颜修玉却罕见地发了火,不仅把身边朋友骂了一通,还连夜发了条朋友圈宣布单勇正式进入对象考核期。这个消息着实把不少人惊到,只是想想单勇付出的这些,便也释怀了,连连夸赞再冷的心也会被捂热。

然而好景不长,颜修玉发了朋友圈不到三天便将其删除,对待单勇的态度也更是刻薄不屑,甚至有人看到他与校花交谈甚密。等同寝的人将消息告诉单勇时,他反倒是释然了,打算给颜修玉发了条不再追求的道歉声明后便将之删除。

谁知道准备发出消息的当晚,颜修玉便出事了,据说是飙车时出了意外,人被连夜送去了医院。

等再次睁开眼,单勇却发现眼前这人似乎并不是颜修玉,虽说长相和之前如出一辙,但单勇就是觉得不对劲。因此在病房内探视时,他便将自己结束追求的打算告知了颜修玉,谁知道病床上的人愣愣地瞧着他,玻璃似的眼珠空洞极了。

“我很喜欢你。”他说。

不是疑问也不是调笑,是陈述句。

“啊?”单勇被他的话说懵了,杵在床边不知如何回应。

颜修玉却从半躺着的姿势坐了起来,动作僵硬呆滞,像个没被上发条的玩偶。他的惹眼容貌在此刻蒙上了一层怪异,单勇甚至止不住发颤,自顾自地逃跑了。

那之后,单勇便再也没去看过颜修玉,直到在学校里再见到他,这才知道人已经没事出院了。只是单勇很快便察觉到了不对劲,不论是食堂、宿舍、教学楼还是操场,几乎每一处地方都能见到颜修玉的身影。他下意识将这定义为巧合,却因一次玩闹时躲在厕所隔间明白了颜修玉在跟踪他。

不过是下意识的抬头,单勇便与隔间上方露出的脑袋对上了视线,颜修玉一贯冷冽的面容朝他绽开笑,他像是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温声说道:“不用担心,他们还在外面找你呢,没人发现你。”

自那以后,单勇便开始躲着颜修玉了,而颜修玉则始终如一地跟在他身后。

“我靠,他过来了!”同伴惊呼了一声,随后便挺直腰,嘬弄饮料掩饰尴尬。

“勇,好巧啊。”颜修玉凑上前来打招呼,他并不懂得所谓的社交距离,说话时几乎要将脸贴到单勇的面前。然而与想象中的美颜暴击不同,单勇只在这过度亲近的距离中看到了颜修玉眼底的偏执,那对曾是琥珀色的眸子现在是死寂的黑,宛若无底的深渊。

“嗯,好巧。”单勇不得不将身子往后仰去,拉开两人距离后便挪动屁股往里面坐。然而这一举动却被颜修玉误以为是邀请自己坐下,于是他笑着,在两人惊诧的目光中落座,几乎与单勇手贴着手。

同伴愈发觉得颜修玉是肚子里憋了坏水,早在他们进店不到一分钟,这人便跟着坐到了后桌,全程眼也不眨地盯着单勇足足有半小时。现在凑上来装什么偶遇啊?

等等,他有眨过眼吗?

同伴的动作一顿,小心翼翼地抬眼打量起对面的颜修玉,他仍是那副眼也不眨的模样,侧头定定望着单勇。一种毛骨悚然的冷意顺着尾椎一路往上,激得他头皮发麻。

“这位是勇的朋友吗?”颜修玉似乎是察觉到了打量的视线,这才转过头问出声,只是他腔调古怪,像在念台词一般。漆黑的眸子也将单勇的同伴自上而下的打量,冰冷的目光仿佛透过皮肉直视灵魂。

单勇放下叉子,不情愿地点点头,“嗯,我们从高中就认识了。”

“啊。”颜修玉恍然大悟,“你们感情真好。”

气氛就此凝滞,空气中充斥着尴尬,三人面面相觑却又找不出话题。

打破沉默的是一位意外之客,曾经与颜修玉交谈甚密的校花。她精心打扮过一番,穿着现下流行的短裙,波浪大卷衬得脸更为小巧,俏丽青春的脸上洋溢着笑容。“修玉,好久不见,你怎么在这呀?”

过于亲昵的称呼,她熟捻自然的开口,余光却落在一旁的单勇身上。

“滚开。”颜修玉眼也不抬,得体的微笑也在外人介入的瞬间崩塌,他此刻倒是和单勇记忆中的人一模一样。“不要打扰我和勇的约会!”

“啊?”其余三人的表情如出一辙,几乎要将问号印在脸上。

单勇下意识将手覆在颜修玉的手背,他急急忙忙的开口解释:“不好意思,他前段时间刚出院,所以说话有点奇怪。”

“哈哈,原来是这样啊。我朋友还在等我,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女孩干笑两声,被人当众拂了面子已经足够丢脸,哪怕是颜修玉,她也得甩脸色把他晾上几天!

直到她蹬着高跟消失在店外,单勇这才察觉到了掌心中轻颤的手,他连忙收回手,道歉的话被颜修玉的脸吓得噎在喉咙里。

颜修玉侧脸盯着他,瞳孔溃散又收缩,薄红自脖颈上浮至整张脸,他扯着嘴角露出个扭曲又压抑的笑容来,像是在极力抑制着什么,看上去极为吓人。

“喜、喜欢。”他颤抖着,从齿缝间泄出声,“我们爱你。”

同伴更加确定颜修玉有问题了,不是撞坏了脑子就是被鬼上身了。

“阿勇,吃完了吗?吃完了我们就回去吧。”光是呆在颜修玉身边就已经令他毛骨悚然,同伴此刻巴不得早点与他分开。

单勇被颜修玉这一吓也弄得没了胃口,于是点点头,“嗯,那你先去结账吧。晚点我把钱转你。”随后,他又看向颜修玉,“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聊聊。”

“当然!”颜修玉亢奋极了,若不是这张脸的颜值,恐怕会被当作痴汉了。

————————————

“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了吧。”单勇直截了当地开口。

自从与同伴在甜品店外分开后,颜修玉便带着他回到了自己的一所住处,位于市中心的高层,透过落地窗能将底下的车水马龙收入眼底,高昂且安静。

正在厨房的颜修玉动作微微一顿,他没说话,只是端着一杯咖啡放在了单勇面前。为了照顾到单勇,里面加了不少奶。

“为什么?”

单勇只是无措地玩弄手指,一时之间不知如何继续,只是想到自己曾单方面的付出却换不来半点真心,再加上现在的颜修玉只让自己感到恐惧。他犹豫几番还是继续道:“我不喜欢你了。曾经的事还是让它翻篇吧。”

“你不喜欢曾经的我吗?”颜修玉轻声确认着,面无表情的脸令人分辨不出喜怒。

“对不起,但我认为感情是对等的。”单勇深呼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解释着。只是想象中的失控并未到来,原以为颜修玉会说些什么“你果然只是喜欢我这张脸罢了”或者“那你就滚吧”,诸如此类的话语,但他听完后反而露出了个夸张的笑容。

薄唇高高扬起,嘴角几乎要撕裂,他红的宛如熟透的大虾,瞳孔猛烈震动,化作液体带着晶体一同流淌至脸颊上。本是微长的狼尾簌簌作响,它们蠕动生长着,似树根又似蛇群。苍白的肌肤显出几分青,一道裂缝般的红线缓缓浮现,将颜修玉的身躯一分为二。原本与单勇相差无几的身高随着不详的碎裂声拔高,皮下有东西在动,那道红线愈发明显,此刻裂开了一道缝隙,露出无限的黑来。

单勇呆呆的望着,看着颜修玉从人类转变为不明存在的过程,他张大嘴,像只傻掉的小土狗。

“这么说、这么说!”颜修玉亢奋地念叨着,“你拒绝了颜修玉对吗!?那我可以追求你吗?喜欢、喜欢!我爱你!”

“虽然一开始我把这份感情误以为是颜修玉残留下来的,但是随着全天注视你之后,我明白了,这是我自己的感情!是我在爱着你,而不是这副死去的肉体!”

显露出一部分真身的存在大声嚎叫着,混着急促的兽嚎,它开始不住地踱步,漆黑的眼眶中生长出鎏金色的眸子,它死死盯着单勇。

得到这副躯壳之前,它从未想过自己会有感情,还是爱上一个人类。不过是在夜晚时散步于山林,因为刺耳的摩擦声和撞击声它才会被吸引过去,等它到时,这才发现一个已经死去并且肢体扭曲的人类。或许是心血来潮,它钻入了尸体中,将多余的血肉与内脏吞噬,披上人皮便开始汲取记忆。它很快便知晓了这副身躯的名字、性格、过往,以及多余的感情,只是在记忆中尤为亮眼的一个人类引起了它的注意,健壮却又温驯,注视着“自己”的眼亮晶晶的。

不知名的情感充斥着胸膛,原本打算退出皮囊的决定也因此搁置,它打算连带着这具躯壳一同去爱单勇,双倍的爱,单勇值得。只是随着愈发多的注视,它开始妒嫉,妒嫉这副躯壳,单勇眼中的自己,它开始全天侯地守在单勇身边,愈发妒恨颜修玉就愈是明白自己对单勇的爱。

但是现在不一样,单勇亲口拒绝了颜修玉,他不爱颜修玉了。自己终于可以独占他了!

单勇在翻来覆去的表白中回过神来,自己以为颜修玉只是车祸后伤到了脑子,或者出现了什么所谓的第二人格,没想到眼前这个甚至称不上是人类。

“爱?”

他嗫喏的轻语。

“是的!我爱你!”它毫不犹豫的回着,炽热诚挚的感情一如曾经追求颜修玉的单勇,它弯下腰,眼眸仿佛是蜜糖凝固的结晶。淌着涎水的兽齿、锋利的爪,无处不在显示它的非人及危险。

“好啊。”

单勇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那些东西吗?”朋友故作神秘的凑上前来,压低声线在耳边低语,“不是蜥蜴人或者鬼魂之类的。”

苍毅适时地在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仿佛眼前人突然变成了疯子。

“欸!”林安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清秀的脸上透着几分怒意,“我是认真的!你这是什么表情呀!”

苍毅捏了捏自己的耳垂,这是他紧张时一贯会有的小动作,“我以为你睡迷糊了呢。”

“啧,我是认真的!”林安皱着眉头,示意苍毅朝后方看去。那是个缩在角落里的男生,毫不起眼地占据了教室的一角。厚重的刘海遮掩了半张脸,尖利的下巴和苍白没有血色的唇,欣长的身形被包裹在衣服中。

“什么意思?”

“我怀疑。”林安再一次凑近,眼神坚定,“他不是人。”

“蛤——?”

你没事吧?这句话苍毅只敢憋在心里,眼前的朋友正盯着自己,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我知道你短时间内也不会相信我。”林安冷哼一声,懒洋洋的趴回桌子上,瞪着前方发呆。

“怎么会呢。”苍毅干笑两声,捏着耳垂用余光打量角落的人,“你说的我肯定都相信啊。”

“真的?”林安侧目,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笑了起来,“那我们就去证明吧!”

“什么?”

“他不是人的证据。”少年眯眼笑着,日光将他的轮廓晕染开,晃得人眼疼,“我记得他给你写过情书呀。”

苍毅的笑容僵在脸上,显然没想到这事会被林安知晓,几乎全班人都知道,他喜欢的人是自己的同桌,一直被人娇惯的林安。他正想着怎么解释,却被林安眼底真切的调笑与鄙夷刺得张不开嘴。

“你好?”清脆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方才话题的主角将脑袋从双臂中抬起,或许是优等生的特权,能在课上睡觉的只有他一个。

离的近了,林安才注意到这人油得发亮的乱发,甚至还有股异味,像是机油味,却又透着点清新的柠檬味,不像是正常人会有的体味。

“我记得是,雷迪同学,对吗?”林安自顾自说着,顺势坐在了他对面。

“什么事?”冷淡的回应声,雷迪似乎对谁都是这副样子。

“其实啊,是苍毅让我来的。”林安漫不经心地扯谎,左手在背后打着手势,不远处观望的苍毅只得扯出一抹笑。“这不是马上要放假了吗?我们打算去明晚的烟火大会。”

“原来是这样。”雷迪瞬间挺直背,以一种绷直的状态探向苍毅的方向,帘布似的刘海也遮掩不住强烈的视线。仿佛是盯上了猎物的野兽,幽绿的寒芒从发隙间透出。林安注意到他喉头滚动,后颈处似乎有着一小片不规则的鳞片,它们很快隐没在衣领下,快得仿佛只是错觉。

“他邀请了我吗?”毫不遮掩的兴奋,雷迪还在以那个姿势望着苍毅,那股异味愈发浓重。

“”林安张着嘴,冷汗顺着背脊滑下,打湿了后背,他的大脑发出逃跑的强烈信号,身体却被麻痹住似的粘在椅子上,“没错,明天在学校门口集合。”

“哈哈哈哈——”雷迪笑得止不住后仰,“我一定准时到!”

“怎么样?”苍毅揣揣不安的询问,身后犹如实质的视线从林安离开后也没有消失。

“很顺利,他果然只对你有兴趣啊。”林安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对着身高体壮宛如熊精的朋友投去好奇的目光,难不成是肉多吃起来味道更好?

“别开玩笑了。”苍毅捏着耳垂,眼底是难掩的无措,他侧头避开林安的视线,询问着明天的计划,“你打算干什么?”

“保密。”林安神秘莫测的笑,像只即将恶作剧成功的小猫,看得苍毅心脏乱套。

应该会没事吧。苍毅下意识回头望去,角落里的雷迪与自己一样,揉搓着耳垂,嘴角夸张地咧着。这副样子吓得苍毅立刻放下手来,收回视线不敢再回头了。

事情一如林安计划的那般顺利进行,三人在校门口碰面,随后乘坐出租抵达了烟火大会的现场。雷迪一改往日的形象,略长的头发被理成短发,穿着时髦的夹克和牛仔裤,脚下的球鞋也是苍毅心动了许久的款。苍白的肤色配上那张浓颜系的俊挺脸,高挑欣长的身形宛如模特,雷迪只是站在那便能将人们的注意吸引。

真帅啊。苍毅从心底感叹了一句,但也只是欣赏,他虽说是gay,却对这种过于耀眼的美男没什么想法。

所以,当他们被一群混混打扮的人围着找茬时,下意识地护在了林安身前。烟火大会的场地就在不远处,喧闹拥挤的人群聚在一起,没人料想到会有人趁乱作祟。

“你们要干什么?”苍毅咽了口口水,他虽说高大魁梧,长得也是周正朴素,板着脸的时候显得有几分冷冽唬人,但性子却是众所周知的温驯。

然而领头的只是翻着白眼斜了他一眼,仿佛知道他不过是个样子货,手指向一旁的雷迪,语气不善:“这里没你事,识趣的话就赶紧滚!我们是找这小子的。”

被护在身后的林安极小幅度地戳着苍毅的后背,催着人和他一起离开,他仍是那副天真的模样,只是眼中的笑几乎要溢出来:“别担心,他们是我找来的。”说完,也顾不得苍毅惊诧的神情,一把拽过他的手腕就将人带出了包围圈。

雷迪只是站在原地瞧着,一路上都在笑的脸终于恢复了原本的冷漠,那对压迫感十足的眸子里静静燃烧着火焰。

“林安,这是怎么回事!”苍毅甩开身边人的手,语气难得沾上了火气,他原本还以为这次约雷迪来看烟火是为了与他拉近关系,等到几人熟识之后再从日常中找寻他不是人的证据。谁知道众人眼中纯良俏皮的林安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来!

林安只是无所谓地耸肩,他们占据的是个无人在意的角落,几步远的地方是处台阶,最高的一阶足够将雷迪挨打的场景拍下。于是他迅速占领了最佳观众位,掏出手机对准目标开始录像,“哎呀,这不过是为了找到他不是人的证据。我观察他好长时间了,发现他只有在情绪波动大的时候才会露出马脚。放心,等我拍到证据就会让他们停手的。”

这番话险些把苍毅气红脸,他攥紧拳头,抬头张望四周,希望能有人注意到这边。但是烟火大会足够盛大,人们都被绚丽漂亮的烟火吸引了所有目光,没有一人在意这处小角落。一想到雷迪是被林安以自己的名义骗出来的,苍毅便觉得愧疚不已,他不再理会兴致盎然的林安,扭头冲进了人堆中。

只是与料想中的画面不同,雷迪仍然站在原地,就连姿势都与方才一样,倒是领头那人捂着拳头不住惨叫着。“妈的,这小子是石头做的吗?这么硬!”

几个小弟倒是忠心,闻言纷纷神色不善地捏着拳头准备替老大找回面子,不知是谁先动的手,苍毅眼睁睁瞧着两个混混冲上去,随后被雷迪一掌一个扇了回去。两人哀叫一声,倒飞出去,连带着砸倒了几个倒霉蛋。

顿时一片寂静,就连苍毅都止住了动作,这,真的是人能做到的吗?

然而打破沉默的还是雷迪,他一眼就将苍毅找出,难掩喜悦的嘴角高高扬起,他一个箭步冲到苍毅身前,璀璨的眸子将他自上而下地打量。他双手捧着苍毅的脸,以几乎要吻上的姿势贴住额头,嘴里更是滔滔不绝:“苍毅,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抛下我不管的!真好,你回来找我是选择了我的意思对吗?虽然我们的初次约会有点被打搅了,但是我相信心地善良的你肯定不会介意这点小瑕疵的!”

一连串炮弹般的话语砸得苍毅说不出话来,他愣愣的与雷迪对视着,羞耻与难堪不知道哪方占据上风。

“妈的,原来还是基佬!”不知道是谁高声骂了一句。众人神情怪异,仿佛看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一般,倒是退开了不少距离。

“唔!”

苍毅闷哼一声,下意识捂住了被砸的后脑,一个瓶身凹陷的可乐罐在他脚边滚动。

上一秒还在滔滔不绝的雷迪兀的止了声,眼珠定在袭击苍毅的罐子上,薄唇抿起,随后猛然撕裂至耳根。愤怒的咆哮声自他口中传出,无数不规则的鳞片如波涛般自皮下浮现钻出,原本欣长的身形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涨。撕开伪装的雷迪显然将现场所有人吓懵了,就连终于得到证据的林安也只是傻傻地举着手机,瞠目结舌地仰头看着雷迪逐渐超过八米的身躯。

天空中绽放无数图案各异的烟火,震耳欲聋的响声更是将人群的惨叫声盖过,苍毅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被巨掌捏成肉泥。那些瑰丽如翡翠的鳞片如同锋利的锯齿,手臂挥动时,只是碰上一下,脆弱的人体便会被划断。内脏肠子与肢体乱飞,喷射的温热血液更是将这片空间染红,有人在逃,有人在哭,但在下一秒都成了死者。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是人!”林安站在台阶上,高举着手机,脸上是扭曲的狰狞笑容。苍毅抬头看去,看着他与手机一同被拍成了碎片。

身躯庞大恐怖的雷迪早已没了人形,那张华丽俊美的脸也被阴影及血液覆盖,他单膝跪地,双手撑在地上,青翠的眼眸映出苍毅。他将苍毅来回仔细看了个遍,确认他无碍之后这才松了口气:“对不起,但是他们居然敢这么对你!苍毅,你喜欢烟花吗?我在这向你求婚会不会太草率了?你会答应我吗?啊,我当然不是要你现在就给我答案!但是我真的好爱你,和我结婚好不好?婚礼想在哪里举办呢?地球、月球还是我的母星?你喜欢孩子吗?”

“我”苍毅缓缓开口,气若悬丝。

“同意?结婚?已经想好要几个孩子了吗?!”雷迪仍在喋喋不休,身后仿佛出现甩成螺旋桨的狗尾巴。

“”苍毅轰然倒地,俨然是被吓晕了。

——————————————

“你们是在威胁我吗?如果不是因为苍毅,我早就把地球”

耳熟的吵闹声,苍毅混沌的头脑逐渐清醒,他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雷迪与人争论的模样。雪白的天花板,绑着蓝色窗帘的窗户,窗外的枝头上还站着两只看热闹的鸟。

记忆如潮水般席卷而来,激得苍毅忍不住扶额呻吟了一声,林安与那群人惨死的模样过于深刻,他后知后觉的感到有些恶心。

将苍毅吵醒的谈话声戛然而止,雷迪的脸猛然出现在枕边,他欣喜极了,恢复成了之前的人类模样。

“苍毅,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肯定是那个朝你扔罐子的人把你砸出事了!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还记得我是谁吗?”

苍毅懵然地点点头,随后又摇了摇,紧张地将视线落到病房里的另一拨人身上。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西装,室内也不摘下的墨镜,看着犹如黑衣人的打扮。显然方才就是他们在与雷迪交流。

“怎么会这样?”雷迪挫败地抬眼,语气诚挚,“即使你把我忘了也没事。我是你的丈夫、半身,灵魂的伴侣,顺带一提,婚礼的事就交给我吧!”

“……”即使是苍毅也被这人睁眼说瞎话的表演节目惊到了,他摇了摇头,企图离得远些,“我的意思是记得你,身体没有哪里不舒服。”

“噗嗤——”

不知道是谁发出的笑声。

经过黑衣人的一番解释,苍毅这才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雷迪确实不是人类,而是在宇宙中旅游的泰坦星人。身为宇宙中转站之一,地球与外星人的接触自然不少,更是有着专门处理这方面的组织。早在雷迪降临地球的第一天,外星管理局的人便盯上了他,无它,只因为泰坦星人是出了名的暴力战争犯。虽说种族人数并不算多,然而每位都是身高四十余米的巨人,再加上他们能够在宇宙中旅游的肉身,几乎被每一种文明都打上了危险的标签。

一开始,雷迪确实是打算将地球的坐标发送给族人们,企图用暴力将地球犁一遍,然而还没等外星管理局的人与他进行接触,一位人类便打乱了双方的计划。对于初到地球并表现得略为狼狈的雷迪,那人只是主动上前搭话,并表情别扭地将一袋热乎的包子递到了雷迪怀中,“吃吧。要是遇上什么难事可以和我说,我会尽自己所能帮你的。”

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的雷迪陷入了茫然,然后在对方关切温和的目光中沦陷了恋心,至于战争犁地什么的,更是被他甩在了脑后。

“啊——”苍毅捂着嘴叫出声来,前段时间自己在大街上遇到的流浪汉原来是雷迪吗?那时候他还因为流浪汉奇异破烂的衣服以及杂乱的长发而心升不忍,将自己的早餐送给对方后还主动搭了话,只是还没等他问出什么来,几位穿着制服的男人便不知从何处出现,一个劲表示这件事他们会处理,自己便离开了。没想到那居然是自己和外星人的第一次接触吗?!

未免也太过寒酸戏剧性了。

雷迪兴奋地握住了苍毅的双手,难以忽略的容貌更是因近距离而显得夺目,他咧嘴笑着,倒是没想到自己那时只是被当成了流浪汉。“亲爱的,我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对你一见钟情了!虽然在这群人的帮助下成功获取了你的身份,但是在参考了不少与影视剧之后,我还是决定从神秘转校生的身份邂逅你。虽然和剧本不一样的是有只苍蝇在你身边打转,但是没关系!我已经帮你解决掉他了!怎么样,你能接受我吗?”

暴力战争犯?难道不应该是话痨杀人狂吗?

“雷迪,你昨晚的行为已经造成了十余人死亡,按照条例,你是会被驱逐出地球的。”一名黑衣人冷冷开口,他看上去有三四十岁,两鬓生着几根白发。一手摁在腰侧,作出一副时刻警惕的防备姿态,看来是几位黑衣人的领头者。

“你是要因为几只蚂蚁的死向我宣战吗?”雷迪扭头看向他,漆黑的眸子逐渐亮起绿芒,两侧脸颊更是冒出了几片鳞片。

安静宽敞的单人病房,透过窗户射进室内的阳光温暖舒适,微风轻拂,窗帘的一角飘动。如此清新只在动漫中才会出现的场景,苍毅没想到居然会被自己遇上,并且他还处于人类与外星人对峙的战场中心。

“别忘了,苍毅也是你口中的蚂蚁!”

雷迪听完只是不屑地呲笑一声,紧紧握着苍毅的手并未放开,他神情悠哉地坐上病床,几乎与苍毅脸贴着脸。“很快就不是了!可不要小看我们爱的力量啊!区区同化的能力我们也是有的!”

蛤?

苍毅忍住了退开的动作,不可置信地回望雷迪,却只得到了他相当认可的肯定笑容,“啊,苍毅你还不知道吧?昨晚向你告白之后,我趁机给你测试了一下同化的概率哦!成功率相当高的!并且啊,是六十米往上的新纪录呢,比我还高出不少呢!”

泰坦星人,一般是在四十五米的巨型外星人,肉体是能够独自进行宇宙旅游的强悍程度。身为五十五米的雷迪在族人中已经算是佼佼者,更是被授予了“远征者”的头衔,若是再加上个六十米的家伙——

队长猛然从身侧拔出枪来,流畅的银色枪身不同于地球上的任何一种,它显然是某种外星科技,只会在幻想中出现的武器。他并未对准雷迪,反而是对着还在状况外的苍毅。

“那我会在你动手之前把你的伴侣消灭。”

啊,不对吧?明明我才是受害者啊,不应该是保护我吗?

“伴、伴侣?”雷迪站起身来,脸和脖子红成一片,他弓腰捂嘴笑着,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呼、没想到已经被你们给承认了吗!看来你们地球人并不都是那么惹人厌的啊。”

大概是队长也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便能将剑拔弩张的气氛转成这般,一时之间与队员们举着枪陷入了沉默。

性取向为男,但是为人类男性的苍毅几乎要从床的另一侧摔到地上,先不提自己的暗恋对象在昨晚被砸成了肉泥,自己更是会有被变成外星人的可能性。世界是这么魔幻的吗?他不由得在心底发出疑问。

“可我不喜欢你。”他说。

雷迪头也不回地接上了话,只是狂笑不止的脸显然证明他还游淌在爱河中并未回神,“那我就把地球毁灭了,这样你就只能选择我了。”

“”

“”

果然不能让恋爱脑上桌吃饭。

“嗯?抱歉,苍毅你要是喜欢的话,我还是可以留下几个人给我们的婚礼充当见证人的!”雷迪回过神来,意外的接着话题继续下去,仿佛真的在考虑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当然,我不是那种没有仪式感的人!在你接受我的追求之前,我会每天给你送花,一日三餐,喜欢的礼物。24小时跟在你身边,免得有苍蝇继续利用你的善良,当然,你上厕所或是洗澡的时候我也会给你点私人空间的!和你隔开一米怎么样?”

“”苍毅再次昏了过去。

此时,距离外星管理局派人与苍毅对话,并让其与雷迪结婚还有一小时。

昏暗的空间,扭曲幽深的分岔小径不知终点为何处。

晏安跟在人群中移动,明明是高大魁梧的壮汉,却畏畏缩缩地紧贴在队尾。

“你能离我远点吗!”一个男人压低声,恶狠狠地朝晏安瞪眼。

“我、我怕。”晏安显然是被吓了一跳,憋着嘴不情愿地退开一步。他身高一米九,长相也是极具男子气概的阳刚,只穿了条皱巴的白色连衣裙。

“好了,要是把他吓跑了,待会遇上怪物你去引开吗?”位于队伍中心位置的少年开了口,他长相清秀,身上是沾血的校服。

男人的抱怨声顿时消失不见,他们之所以能存活到现在还都是多亏了晏安。一开始,他们对这个穿着怪异的壮汉充满了警惕,生怕这是某种怪物的伪装。只是晏安含糊且翻来覆去的话语却让少年有了兴趣,原来是个傻子。于是他们一群人一合计,打算将晏安当作诱饵,若是遇到未知的空间则让晏安前去探索,碰上怪物更是毫不犹豫地将他抛弃。

“等等,前面有人。”队伍前方的一人小声开口,用手势拦住了人群的步伐。

“怕什么,让傻子去勾引啊。”

“咱们离远点等他们完事就好了。”

人群里的调笑声响起,轻松惬意到让躲藏埋伏的怪物也迷惑住了。它从漆黑的拐角处现身,主动走进带有光亮的空间,光洁纤长的身形有一米八五,银发垂至腰间。巴掌大的脸上是锐利明艳的五官,它太过美貌,再加上白皙的人躯,仿若周身散发微光。

“不会也是个傻子吧?”有了晏安这个前例存在,人群中被美貌迷惑的人出了声。

“妈的,别光顾着看脸!你见过哪个人下面什么都不长的?”嫌弃过晏安的男人再次开口,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惹人不快。

人们听到这话忍不住朝它下体看去,光洁平坦,就像是橱窗里的模特。

“太好了,没有鸡鸡。”晏安忍不住松了口气。

少年和男人在下一刻一齐往后跑去,也顾不得被他们推搡至地上的倒霉蛋。经他们这一撞,人们这才回过神来,要是这个怪物没有下体,晏安要怎么勾引啊?

两名猎物的逃跑总算是唤起了它的捕猎本能,它咧嘴笑起来,露出满嘴的利齿,垂至腰间的银发犹如蛇一般抬头。它迅速冲入人群,修长的手臂如同锋利的长刀,轻轻划过人体便能将其切断。

一时间,人们的凄厉叫声与横飞的肢体血肉铺满这一小片空间,晏安呆傻地站在原地,印着雏菊的连衣裙也被沾染上了血。

“救命救我”浑身是血的女人匍匐在地,仅存的右手紧紧扣在晏安的脚踝处,她吐出血,被银发穿透了头颅。

晏安抬头,放眼望去,在场只剩自己与这位银发男人站着,暴涨疯狂的银发将人们的躯体贯穿,吊在半空中晃荡着。就像粘满了猎物的蛛网。

“呜呜额”眼泪溢出眶,将视野模糊,晏安打起了哭嗝。他不是第一次遇上怪物,却是第一次见识到如此残酷的厮杀,以往遇上的怪物们只是掀起他的裙底,舔他、吻他、进入他,每一个都是那么温柔。

它歪头,不太明白眼前这位同类为什么要从眼部分泌液体,并且露出和猎物们一样的神情,它才从巢穴中苏醒,脑海中只有杀戮吞食的本能。它抬手准备抚上晏安的额头,却被中途改了方向,最终落在了厚实温热的胸上。

“?”它惊得颤了下,就连钢针般的银发都猛地软塌下,连带着那些肢体也摔在地上。

“呜、不是要摸吗?”晏安自然察觉到对方的不自然,于是连忙松开手,甚至后退了几步给两人足够的空间。

“”相当于刚出生的怪物宝宝陷入了混乱,它的本能还只有填饱肚子,却下意识对晏安的亲昵接触感到欢愉。

它不明白,于是它跟着本能开始吞食肢体。

晏安停住了眼泪,瞪大眼瞧着它进食,看了几眼觉得无聊后便将目光停在了地上,那里凭空出现了好几个宝箱。

晏安先是摸了摸肚子,随后便走到箱子边将它们打开,除了一个箱子里放着食物外,其余几个箱子里都是些悬浮的武器。晏安看了眼就知道不能吃,于是将箱子再次关上,抱着装满食物的宝箱准备离开。

“唔”它仍在进食,随着饥饿感被逐渐填满,愈多的知识涌入脑海,等它意识到晏安是位可以与自己交媾的母体而兴奋抬头时,晏安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它想锤爆自己的头。

而另一边,选择抛弃队友以换取活下去资格的两人终于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他们选的是一条从未走过的长廊,比之前呆过的空间更为明亮,长廊的尽头则是一扇紧闭的木门。

“怎么样,要不要去打开?或许门后就是出口。”男人提议道。

然而少年只是戒备地与之退开几步,神色揶揄:“行啊,你去开呗,我胆子小。”

两人无声对峙着,心底都清楚对方是什么人,绝对不会当第一个开门的家伙。初到地下城时,他们还只是感到郁闷好奇,只是在看到有人毫无戒备地将门打开,并被躲藏在其后的怪物撕裂后,这才惊慌逃窜起来。本来以为捡到了晏安可以有个诱饵,谁知道那些怪物们都仿佛发情的野兽,与晏安交媾之后便会满足离开。发现这个情况后,他俩一拍即合,当下便决定将晏安当作护身符。

谁知道怪物里居然还有下身没用的!

正互相戒备时,突然响起的脚步声则是吓得他们险些跳起来,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选择无声朝门扉靠近。

“安、是安安。”

脚步的主人开了口,他正堵在长廊的另一头,手里还抱着个宝箱。傻乐呵的脸上是见到熟人之后的放松,他光脚“吧嗒吧嗒”地跑向两人,献宝似的将箱子递上前,“是安安!别怕。”

“你个傻子能不能小点动静!我还以为是怪物呢!”男人压低声线骂骂咧咧,目光却放在了高举的箱子上。虽说他们嫌弃晏安不假,却也离不开他,只有晏安才能这么肆无忌惮地在地下城里游荡,还能带回来不少食物。

少年倒是不客气,踢了晏安的小腿一脚,“举这么高我怎么拿,放下来!”

晏安仍是笑吟吟的,只是居高临下睨着两人的眸子有些冷,两人被他盯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却更为不满的瞪了他几眼。

到底是个傻子,谅他也生不起风浪。

箱子里的食物这次倒是十分丰盛,除了用锡纸包裹的烧鸡,还有几块肥美多汁的牛排,饮料则是椰汁。晏安馋得不行,却也只能等着他俩给自己分配食物。食物很快便被分配好了,除了一块牛排和连着脖子的一块鸡身,其余的都被两人分走。

晏安拨弄着眼前的食物,可怜巴巴地看向两人,他头一次鼓起勇气表示不满:“吃不饱。我还要。”

“有东西给你吃就不错了!你饿了再去找不就行了,反正遇到怪物也不过是被肏一顿!”少年正忙着往嘴里塞肉,天知道他有多久没吃到一顿正经的肉食!在他看来,晏安不过是用身体换取安全的婊子,能让他跟在自己身边已经算是仁慈。

好在男人只是嘴臭,听到晏安的话思虑几秒便将自己的鸡腿与椰汁分给了他,临了还不忘嘴硬一句,“别想太多,我只是不爱吃。”

有晏安在,他们自然是不怕会有怪物出现了,因此等到几人将食物吃完,他们这才开始商量是否要将那扇门打开。至于晏安是怎么找到他们,其他人是否还活着,他们则并未询问。

“晏安,你去开门。”少年指了指还在吸吮手指的晏安,脸上是少有的魇足。

晏安对这种趟雷的行动倒是已经习惯,将指尖的肉油吸吮干净之后便起身朝门扉走去,他毫无戒备地打开门,随后愣在了原地。

“人、其他人。”他兴奋地朝身后两人笑道。

只是还不等两人反应,门后便传来一阵惊恐的惨叫声,随后便是几个面色惨白的人挤开门从那头跑过来。

“怪物!有怪物!”他们大声囔囔着。

直到惨叫声结束,门后再也没人过来后,晏安这才慢悠悠地将门阖上。

男人和少年第一时间迎了上去,观察这几人的同时不忘扬起标准的友善笑脸,他们早对这种事习以为常,将几人安抚下来后,这才介绍起了自己。

“那他呢?叫什么?”

晏安正想着要不要开门去找点吃点,他已经摸清了规律,只要是有人死去的地方,就会出现那些装着食物的宝箱。没想到那群自我介绍完的人反倒将话题指向了他,一个个戒备地盯着他,生怕他也是个伪装成人类混进队伍里的怪物。

“他啊,是个傻子。”少年满不在意的介绍,话语中的轻蔑浓重到晏安握紧了门把手,“一路上不知道被怪物干了多少回了,要不也活不到现在。”

果不其然,人群中顿时响起了几道不可思议的吸气声,甚至有人用目光打量起他来。

“虽说怪物不会开门,但我们聚在这也不是办法。”男人上前一步挡在晏安身前,将众人的注意转移到自己身上,“先去其他地方吧。”

少年没再说话,只是双眼微眯,露出个若有所思的表情来。

然而晏安则下定了决心,一路上被轻视虐待的次数并不比曾生活的村子少,与其为了热闹和安心感跟在人群里,他现在倒是更情愿一个人呆着。这么想着,他手下动作也快,拉开门之后便钻了进去,也没顾得上少年与男人霎时变得难看至极的脸。

“晏安,别走!”

有人在后面喊他。

狄安是奥斯汀公爵的独子,继承了早逝生母的血脉,有着一副少见的亚洲面孔。健硕高大的身躯,与父母们出众的外貌截然不同,他的长相只能称得上朴素,不过是周正刚毅的常人模样。

曾有不少下仆在私底下议论过狄安,只不过还没等传到当事人耳中,那些嘴碎的人便接连出了意外。虽说都是些自己没注意才导致的小伤,却还是有不少人怀疑到了狄安头上,毕竟他的生母可是一直被外界谣传为魔女的存在。就在众人猜疑不定时,平日里最爱在背后轻辱狄安的家伙吊死在自己房中,舌头被剜去,全身都刻上了道歉的字样。

奥斯汀公爵对此事冷漠极了,只吩咐人将尸体与赔偿金一同送回死者家中,并且不得将消息告知狄安,便轻描淡写的将之翻篇。

自此,再也没人敢对狄安私下议论了。

“狄安,你想要兄弟吗?”餐桌上,奥斯汀公爵突然开口,他位居长桌的一侧,目光落在主位的青年身上。他已然四十,却并不显颓胖,俊挺的脸仿佛并未被时光触碰,反倒在他身上沉淀出成熟男人的味道。

狄安正将牛排送入口中,闻言也不过是顿了下。

奥斯汀已然习惯了狄安的寡言,知道这是没有拒绝的意思,便接着往下说道:“他也算是你表弟,因为家中长辈去世,没办法这才找到了我。”

“”

“他年纪与你相仿,性格也不错,想必你们相处起来也不会太难。”奥斯汀一面说着,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狄安的表情,生怕他露出个不满的神情来。然而狄安的脸只是如平日里那般毫无起伏,只是鼓着腮帮子咀嚼。

餐厅里一时只剩下刀叉碰撞盘子的声响,管家垂首侯在奥斯汀身后,几人安静极了。

半响,狄安这才作出了回应:“父亲,我的意见重要吗?人不是已经在客厅了吗?”

奥斯汀攥紧了手,身体为之一颤,只得露出个略显尴尬的笑容。

“既然人已经到了,自然没有不见的道理。”狄安放下刀叉,用餐巾擦拭嘴角,倒是没有奥斯汀预料中的抗拒,“不过比起兄弟,还是先当客人对待吧。”

“抱歉,是我考虑欠佳。”奥斯汀连忙低头道歉,若是陌生人瞧见这场面,恐怕还分不清谁是公爵了。

——————————————

富丽堂皇。

这是艾菲对庄园的第一印象,先不论乘坐马车经过时看到的喷泉,还是修剪得体的园林,就连接待的客厅都摆满了价值不菲的装饰品们。脚下的地毯厚重软乎,哪怕隔着鞋底都能想象到赤脚踩上去的极佳触感。靛蓝与金色为主的沙发放着不少靠枕,矫健的黑色猎犬正卧在沙发的一角,听到声响立刻警惕地抬起头来。

“公爵与少爷正在用餐,还请您再次稍等。”领路的女仆躬身,将待客的红茶与糕点备至好便退到了一旁。

“好的,多谢。”艾菲微微一笑,他本就长得精致,再配上这身特意挑选的华贵服饰,愈发衬得他像个人偶。微卷的金发在阳光下闪着光,一时之间倒是令女仆看红了脸。

“艾菲!”极为耳熟的声音自门口传来,正是迫不及待要介绍两人认识的奥斯汀公爵,他不见平时的得体,倒是显出几分狂热来。自从上次的家族聚会后,奥斯汀便对艾菲念念不忘,一听到他想要找个能接纳自己的家庭后,便派人表达了自己的意向。结果如他预料的那般,艾菲果然来了。

“奥斯汀公爵,日安。”艾菲连忙站起身来,显得有些腼腆,“希望我没打扰到您。”

“怎么会呢!”奥斯汀摇头,随后像是意识到什么,忙退到一旁,将身后的狄安露出。他虽说兴奋,却也不敢在狄安面前露出马脚,若是惹得狄安不快将人赶出去那就糟了,“这位是我的儿子,狄安。”

艾菲腼腆的笑容一滞,随即笑得更为无害柔弱,他眨着眼,冲狄安打招呼:“你好,我是艾菲。公爵应该有提起过我吧?”只是,在看清狄安之后,他便陷入了呆滞中。

高大健硕的青年有着一头略短的黑发,比寻常人略深的肤色,朴素周正的面孔怎么看都是个男人,但他却穿着一身柔软奢华的裙装。那显然是特意裁制的,银黑渐变的斜肩长裙贴身却并不显得臃肿,上半身的银色部分有如鱼鳞,折射出银白的亮光,黑色的下摆逐渐宽松,垂直脚踝,裙摆上缝着一层黑纱。

“父亲刚才和我提起过。是会在这待上一段时间的客人。”狄安点点头,倒是对艾菲不可置信的神情并无什么想法,他赤足走到沙发旁坐下。缠绕在颈间的珍珠项链随着动作发出不小的声响,一开始还显得戒备无比的猎犬立刻朝他怀里拱去,将头颅枕在鼓囊的胸脯上,乖顺得像个孩子。

“”艾菲的厌恶转瞬即逝,他很清楚自己想要长久呆在这肯定不能得罪狄安,于是他很快便转换了表情,欲言又止地朝奥斯汀瞥去几眼。

然而一向被他迷得七荤八素的奥斯汀却在此刻掉了链子,他只是尴尬的站在原地,眼中虽有挣扎,却并不敢说出什么训斥的话来。这副模样显然不是一个父亲以及公爵会有的。

“父亲,不如先安排他在客房休息吧。”狄安一边顺着猎犬的毛发,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着,“我记得上一位客人离开后就收拾出来了。”

“好的。”奥斯汀忙不迭点头,面上不见半分不满,他朝艾菲招手,示意他跟上自己,“跟我来,艾菲。顺便和你说下需要注意的事项。”

“我的荣幸,奥斯汀公爵。”艾菲甜腻的笑着。

************

这幢建筑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大,艾菲跟在奥斯汀的身后想着。客房是在三楼,自楼梯一层层上去,好在行李有下仆拿着,并不需要艾菲亲自动手。没有狄安在身边后,奥斯汀显然大胆了许多,他与艾菲并行走着,颇有几分暧昧。

“艾菲,如果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找我和诺威管家。”奥斯汀将手搭在艾菲肩头,拇指不住地摩梭着,并不像是要将艾菲当作养子看待。“在这你千万要记住几点,入夜之后不要出门游荡,不要在花园独处,晚上不能看月亮,尤其是满月的时候。”他举止轻浮,却在讲这几个注意点时神色认真,显然不是玩笑话。

“为什么?”艾菲忍不住问了一句,他还从未听过如此古怪的要求。前两点他多少还能理解,但这最后一点,为什么不能看月亮?

奥斯汀搭在他肩膀处的手猛然收紧,他扭头看向艾菲,在此刻显得有几分陌生。

“月亮也会看着你。”他说。

拎着行李的下仆们踉跄了下,随后又稳住了身形,眼底的恐惧却一闪而过。

走在前方的艾菲自然是没注意到这分不对劲,权当这是奥斯汀吓唬自己的把戏,于是他也十分识趣地点点头,将头靠向了身边人的臂膀。“好的,我知道了。”

虽说是客房,但卧室内的装潢设计仍比艾菲所住过的都好,尤其是那张宽大的床榻,足以想象躺上去会是多么舒服。窗外是一片漂亮的花园,怒放的蔷薇玫瑰惹眼极了,它们拥簇在一起,鲜艳到如同涂了颜料。不规则形状的园林则是和喷泉在稍远处,象牙白的大道将之横贯分开,艾菲站在这还能见到不少忙着修剪打扫的人影。

突然,他注意到了在花园不远的地方有个玻璃房,呈圆球状,里面养着不少种类各异的花卉,中心则摆放着桌椅,俨然是个喝下午茶的好去处。

“奥斯汀,那可真美,我们下午能去那喝下午茶吗?”

奥斯汀走到床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瞬间便将笑容凝固。他轻微颤抖着,将艾菲的手指拍下,“不行!那里只有狄安可以去!不能靠近那里,知道吗!”

艾菲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控的模样,一时间竟被吓得傻了眼,倒是安置好行李的几位下仆毫无波澜,还颇为认可的点了点头。

“为什么?”

“因为”

“你想去吗?”突然出现的狄安插上话,他倚靠在门框处,或许正是因为赤足所以才没人听见他的脚步声。这幢建筑里都铺满了地毯,看成色及款式,显然并不是与建筑一个时代的老旧款。再加上狄安一副习惯了赤足的模样,这地毯是为了谁特意铺垫的便显而易见了。

“可以吗?”好奇心颇重的艾菲顾不上奥斯汀示意拒绝的眼神暗示,小跑着停在了狄安面前。他不过一米七,因此矮了狄安不少,用一贯的仰头憧憬脸魅惑人。

然而狄安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灰绿色的眸子令人不安,最终,他只是扯出一个微笑的弧度来,显得那张脸都生动了不少。“当然,我已经让人准备好甜点了,一起下去吧。”

说完,狄安便转身准备离开,然而他停住脚步,侧头看向奥斯汀,“父亲,你也一起来吧。”

“好的。”

艾菲跟在狄安几步远的地方走着,从他的视角只能看到前方宽厚的肩背,以及隐没在裙装中的丰腴翘臀,它弧度极佳,走动时扭着,看得人想往上面狠狠落下一掌。然而艾菲不敢,先不论动手之后狄安会不会一拳给他送去见上帝,光是一旁神色严肃到要赴刑场的奥斯汀都能让他灭了心思。

“到了。”

好在玻璃房离得并不远,狄安推开门,示意两人跟着自己进去。

与外面娇艳无比的蔷薇玫瑰相比,里面的花卉显得更为秀雅淡然,它们毫无秩序的摆放着,颜色混杂却又显出另一种美。而在花卉与绿植中央,用于摆放甜品的小桌处则有个人影已经入座,他闭眼假寐,手侧是琳琅满目堆着甜点的餐车。

银色的长发,象牙白的肌肤在日光下泛光,纯黑的礼服与手套将他全身遮盖的严严实实。那张脸太过俊美,每一处仿佛都是被精雕细琢过,就连睫毛也是银白,宛如油画中的男神,完美到不似人类。

他睁开眼,露出那对璀璨妖异的黄金瞳,与之对视的一瞬间,艾菲好像被什么庞大到无边的东西盯上了。素雅的花朵们摇曳着、窃语着,并在逐渐嘈杂的声音中高声尖笑起来,斑点状的黑色污渍自花叶的缝隙间漂浮而起。

“月光!”男人在下一瞬移开了目光,他难以抑制地笑了起来,站起身朝众人走来,每一步都向有着规律,光是盯着就会有种眩晕感。他的目光温柔深情,却不再像方才那般带着摄魂的迫力,“亲爱的、我的月光,你真漂亮。”

被如此带着魔力的美男子告白,纵使是只把钱财看得最重的艾菲也显出了几分娇羞,他微微侧身,扭捏的想着如何在奥斯汀和他之间徘徊。

“或许你该换双眼睛了。”狄安颇有些无语,若是放在以前,或许自己还会红着脸给这家伙一拳,但是现在,不理睬才是最好的办法。

“我的月光,你喜欢什么眼睛?这双已经看腻了吗?”男人却顺着狄安的手一把摸了上去,顾不得他的反抗将之拦腰抱起,“你怎么不让我进去接你?走路要是伤到了怎么办?那些地毯还好吗?需要我把室外也都铺上吗?”

看着精瘦的男人絮絮叨叨的说着,好似怀里公主抱着的不是壮硕的男人而是脆弱的花朵,他步伐稳健轻快,很快便将狄安抱到了小桌前。若不是狄安明显不想和他黏在一起,恐怕他就不是将人放下,而是搂在怀里了。

自作多情的艾菲目睹了全过程,瞠目结舌的表情已然暴露无遗,他不明白,为什么比起一个壮汉,精致娇柔的自己反倒被无视了!

奥斯汀也是回过神来,他连忙垂首,不敢直视眼前之人,“您,您好。大人,或许只让狄安陪着您就好了,我们两人可以离开!”

相比之奥斯汀,艾菲则显得更为不情愿,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妖异的男人,或许自己只需要多和他相处,便能让他回到正轨,迷上自己才是对的!

男人正忙着高速抚摸狄安的手背,痴痴笑着目光深情,对这两人的存在并不打算分出半点心思,“我的月光、我的宝贝,你可真迷人”

狄安皱紧眉头,不耐烦地扇了他一掌,不满地将手抽出,“痛死了,笨蛋。”

这点力度对他来说比蚊虫叮咬还更加轻柔,他探身将脸凑到狄安面前,兴致盎然的提议道:“你喜欢这样吗?那这边也给你扇!手疼不疼?要不然我自己用脸扇你的手吧?”

奥斯汀知道这位对狄安的喜爱,却没想到能狂热到这种地步,饶是一贯宠溺情人的他也被秀到头皮发麻了。

“大人,我想起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了。”奥斯汀将头低得更深,生怕与之对上视线,说完,也不等狄安反应,一把拉过还一个劲盯着男人的艾菲离开了。

直至两人离开,玻璃房中这才恢复了平静。恬静的植物们热烈地舞动着,如同虫卵般繁密的眼珠自叶片上浮出,嘈杂尖利的私语很快便填满了空间,它们狂欢着、兴奋着,连带着与之隔了几步的花园也热闹起来。鲜艳欲滴的花瓣由绽放合拢成花苞,随后层层叠叠中溢出黑红的液体,它们顺着枝干淌入土壤,直至将整块花园染成与花朵一般的鲜艳色彩。

狄安仿佛没注意到这些异常,只是将一块糕点塞入口中,鼓着腮帮子左右咀嚼,“又是花肥吗?”

“是的,只要亲爱的想,今晚我就可以把他种在花园里。”男人眯眼笑起来,攥住狄安的手腕将手指含入口中,细长漆黑的舌头将指尖的碎屑舔舐。

狄安这回倒是没收回手,瞧着正唱成一片的花朵们走神。

“那晚上就动手吧,毕竟盯着我的屁股盯了一路。”

“”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四周仿佛已经死去。

男人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璀璨的黄金瞳很快便被瞳孔中央流淌出的银色污染,锯齿状的裂缝自脸颊浮现,它逐渐扩大,露出之中炫目如星芒的光彩。

“我保证、他会付出代价。”

这是元英被带回父亲身边的第二天。

他望着面前的食物发楞,与母亲分别时的场景还在脑海中回放。自懂事起,母亲便带着自己一路躲藏,好像害怕被什么人找到。哪怕元英询问,也不过是看到母亲难掩惊恐的神情以及不变的那句话,“要躲好,不能被抓回去!”自此,元英便不会再问了。

打破两人平静生活的,则是临近元英成年礼的那日。

一位穿着考究的老者带着几个男人敲开了家门,在母亲颤抖惊恐的注视下送来了礼物,满满一箱的钞票。“这是先生送来的礼物。”他将箱子敞开放在餐桌上,狭小的屋内并不足以容纳所有人,于是有两个守在了门口。

“你们为什么还不放过我!”母亲歇斯揭底地扯着头发哭喊,一个劲往元英身后躲。

不知什么原因,哪怕食量与普通人一般,元英的体格依然在一年年变大,直到现在已然有一米八几,健实的肌肉再配上那张周正硬朗的脸,很难相信他还未成年。

“你们是谁?”元英带着些好奇的问,这群陌生人的身上有股淡淡的熟悉气息,是他从未接触过的。

老者只是扬起个笑脸,只是一个劲打量起元英来,“我们是您父亲派来接您回家的。”

“滚!我不要回去!我就是死也不要回去!”母亲哭喊着。

有邻居听见动静开了门,本想来询问发生了什么,却被守在门口的两个男人吓得回了屋。

“先生只要求我们把少爷带回去,你可没有价值。”

话音刚落,元英便被身后的母亲一把推了出去,她目光闪躲却难掩喜色,好似元英是个烫手山芋般。“那你们快带他走吧!桌上的钱就当这些年的抚养费好了!”

于是,元英便在母亲的迫不及待中被老者带回了庄园。

“元英少爷,是不合您口味吗?”将他带回的老者面露关切,他是庄园中的老管家,地位颇高。

“不,我只是在想父亲在哪?昨天也没有看到他。”元英叹了口气,他对父亲实在没什么印象,能翻找的记忆中只有寥寥几张面孔。拥有豪华庄园的父亲以及面色枯槁精神不佳的母亲,两者并不像是会有什么交集的机会,为什么能生下他呢?

管家闻言看了下时钟,提议道:“既然元英少爷想见先生,那就和我一起来吧。先生现在应该在庄园门口呢。”

“谢谢管家!”

待两人从主馆走到庄园门口时,一队佣人已经等在了那,为首的是个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

“先生,元英少爷想见见您。”管家在几步远的地方便开口,将男人的视线吸引至身后。

“父亲,我是元英。”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