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
周执非常讨厌靳司易,因为他那副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架势,更因为自己踩着高跷都触及不到的哥哥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一条摇着尾巴的狗。
这话是靳司易亲口对他说的,兴许是他的敌意太过明显,两人相见的第一面,靳司易就一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趁着周危去书房的功夫,靳司易单手抓着他的头发,眼尾带笑,语气却发冷:“小崽子,少用那种眼神看我,连你哥都只是我养的一条狗,你以为你算是什么东西?”
周执小小年纪,哪受过这种压迫,靳司易力气太大,他几次挣脱不开,慢慢心底只剩下畏惧,而靳司易还在说:“不知道你哪来的恶意,但你最好别给我添麻烦,不然我弄死你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周执气得脸上青白交加,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事后他怎么都咽不下去这口气,将靳司易的原话添油加醋地跟周危说了一遍,可周危沉默许久,最终居然叹气道:“那能怎么办,我们家的路的确要借靳氏的力走下去,再忍忍吧。”
忍?
这怎么能忍?!
搞不过靳司易,那折磨他的小情人总可以吧?于是他邪念顿生,给谢婷发去了那条消息。
现在人就站在面前,他先前想好的折辱方法——就像一边嘲讽谢述是个卖屁股的母狗,一边给他拍点精彩的照片、把人扒光了塞进男人堆里……似乎一下子都变得索然无味了。
一定有更好的玩法,只不过他还没能想出来。
“学习情况啊,”周执坐直身子,离桌子更近了些,“我基础特别差。”
总之,得先把人留住了。
靳司易没能在五六天内赶回来。
和他进行新项目洽谈工作的人是宁杭。宁家在京城扎根几十年,家族底蕴深厚,平日里却极为低调,自从女儿离世以后,宁杭再没了以往叱咤商场的气势,她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几十岁,沉寂的日子久了,在商界慢慢也就销声匿迹了。
宁杭的丈夫死得早,自己也没再婚,只有宁向晚这么一个女儿,死后留下了一个年仅五岁的儿子,就是靳司易。
宁向晚随宁杭,无论是面容还是性格,都隐约带着些阴柔,靳司易又继承了宁向晚,虽然长相更具攻击力,言行中却总透出一股阴恻恻的狠劲。
按理说靳司易作为宁向晚与这个世界最后的联系,宁杭应该会格外关照他,然而事实上宁杭非但没有给他一点好处,甚至敬而远之,在靳司易举步维艰的日子里都闭门不见,大有任他自生自灭的意思,在当时还引起过一阵非议。
靳司易从京城回到上东新区的这天,周危组了个小型的饭局,不同于酒吧里那群喜好玩乐的浪荡子,这次来的都是未来要挑家里重担的真太子。几个人说是给靳司易接风祝喜,实际上是看靳司易得了宁家的助势,想来套套近乎,日后也分些好处。
十九岁刚刚接任公司的靳司易权势不稳,对谁都是一副温和有礼的模样,但今时不同往日,凭借精明的经商头脑和狠厉毒辣的手段,短短两年就站稳跟脚的靳司易,已经显露出原本喜怒无常的本性。饭桌上不和这个煞神明谈利益相关的事宜是每个人都谨记于心的规则,想和靳司易走近点,只能从他感兴趣的事物上入手。
和宁杭的合作耗费了他不少心力,一回来就要喝酒,靳司易很是心烦,这些人精东扯一句西扯一句,表面上是家常话,背地里翻涌着的还是利益两字,他听得头脑发涨,所幸从这些人的嘴里也听到了些有用的东西,因而还是强撑着听完了。
酒过三巡,醉意慢慢占据头脑,该聊的大事也聊完了,不知道是谁先开了头,话题忽然转到谁家和谁家又要联姻、某个小少爷在外包养了多少个小情人上面。
“他那个情人我见过啊,是个带把的,长得却比女人还漂亮。”
“哪儿啊,我也见过,也就一般吧。”
最边上的李青大概也是喝太多,脑子生了锈,听周围人这么一说,下意识就开口:“要说漂亮,还得是司易家里那位啊……”话吐到一半,他骤然回过神,即便靳司易一个字都没说,他心中还是猛然一颤,立刻就找补道:“往司易身边一站,特别赏心悦目。”
谢家那个便宜养子就是靳司易的情人,这件事早就不是一个秘密了,之所以没人在靳司易面前拿这个当作话题的引子,是因为不清楚谢述在靳司易心里的重量。
是玩玩还是掺杂了真心,在有确切的答案以前,谁都不想去触这个霉头,可眼下有人当了出头鸟,其余人也就不约而同地放轻了动作,暗自等候事情的走向。
靳司易笑起来,眼底却很凉:“啊,他确实漂亮,你也喜欢这种?”
“那怎么可能,”李青也不是傻子,连忙说,“我只喜欢会撒娇的女人。”
“我还以为李哥见了他一面就念念不忘了,如果是这样,改天再带出来给你瞧瞧。”
“快别说笑了,没有的事……”
周危也哈哈笑着打圆场:“李哥可是在座唯一一个订了婚的啊,这误会要是让嫂子听说了,又要跟李哥闹脾气了!”
靳司易朝李青的方向举杯:“也是,嫂子可不是个饶人的性子。”
这就是翻篇的意思了。李青暗松一口气,立刻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经此一遭,大家都自觉地避着这个话题聊,又过了约莫半个小时,终于散场。
靳司易站起身,同这些人一一告别,转身阔步走出了大门。
已入三月末梢,春意越发馥郁,温度也变得柔和舒适。头顶光景倾颓,依着透明的空气沉没到长街之上。靳司易点了支烟,低头看看手表,已经过了谢述的放学时间。
从车驶进上东新区的那一刻,他就难以自抑地想起谢述。
靳司易鲜少喜欢什么东西。年幼时他喜欢妈妈,妈妈在他面前咽了气,后来他喜欢叔叔家那只黑猫,黑猫也在他面前咽了气,他两次都怔然望着,良久后蹲在尸体面前,试探性地伸手触碰,只感受到飞速流逝的体温和逐渐僵硬的躯体。
那时他想,他以后什么都不要喜欢了。
可是谢述出现了。
在那个暗潮涌动的雨夜,他为他挡住了湍急的雨水。
少年面容素白,唇色在冷风中残余脆弱的血色,他就安静地看着那双沉黑的眼眸,时隔多年再次记起那只矜傲的黑猫来,可与之不同的,面前的少年满身陈朽,偏生骨血里藏的都是蓬勃的生命力,像野火燎烧过的荒原,来年春至,又生出新的根叶——
一定比那只死猫好养多了。他想。
吞云吐雾间,司机将车停在四中的门口。最后一缕烟雾从靳司易的唇齿间飘出,他给谢述发消息,催促他请假出校,意料之内的,对方没给他回复。
难教养。
靳司易冷笑出声,给谢述拨去电话,第一次打被挂断,第二次再打,谢述居然索性关机了。
两人小半个月没见面,靳司易来的路上心里积攒的那点温情在机械女生冰冷的语调里被彻底消耗殆尽,他脸色阴沉,又拨出另一个号码。
这一次,不到十五分钟,谢述的身影出现在校门口。
“还是你爹好用,我死活都叫不出来的人,他每次都能这么快地送到我手里。”谢述弗一上车,他就出言嘲讽道。
谢述脸色也很差,双唇紧抿成一道锐利的线条:“你答应过的,上学时间不会来找我。”
确实有这事,上次他威胁谢述请了假,当夜在床上来第三次的时候,谢述忽然提了这个要求,他做得兴致正高,一口就应下了。
“你这不是放学了吗?”
“我是住校生,还有三节晚自习。”
靳司易哑然,而后忽然笑了,点头道:“行,这好办啊。”
他低下头,在手机屏幕上迅速的输入文字,谢述眼皮一阵乱跳,直觉他在干的不是什么好事,正想制止,事情已经办成了。
靳司易晃了晃手机屏幕:“我刚刚跟你们校领导说过了,从明天起,你都走读。”
谢述霎时间停住了。
“……你开什么玩笑?”
靳司易:“我看上去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吗?你要是不想回家住,就睡我那儿,或者挑个喜欢的地方,我给你买。”
这下总该开心点了吧,我来这么久,连他的笑脸都没见着一个。
靳司易想着,伸手想揽谢述,却被一把甩开,谢述一副气极的模样,拉开车门就要走。
“你又干什么?!”
靳司易抓住他的手腕,发狠似的把人拽回来,然而下一刻左脸一痛,“啪”地一声,他被打偏了头。
隐忍至今,谢述这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气,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声音也跟着颤:“你明明知道我有多需要这些时间来备考,却还是要剥夺掉,靳司易,你真该死……”
车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最前面的司机听见声响,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靳司易也怔住了,等尝到口腔内浅淡的腥甜味后,才慢慢弯起眼尾,朝谢述露出一个冰冷的笑来:“打这一下你就能消气了?”
他脸上清晰地印着指印,那片红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扎眼,谢述冷静下来,后知后觉地感到心悸。
“……我不走读。”谢述竭力稳平了语调。
“由不得你。”靳司易重新坐好,对司机说,“回家。”
靳司易果然不会放过他。
当晚谢述被摁在沙发上贯穿,面前硕大的电视屏幕上播放着他被下药时录制的性爱视频。靳司易这次是铁了心要折磨他,没给他用润滑,在没有任何扩张的情况下,箍着他的腰就往里捅。谢述疼得眼前乌黑一片,抖着手指攥紧靠枕,生理性泪水砸进布料里,留下深色的水痕。
他把脸埋在靠枕上,以此逃避那段屈辱的回忆,靳司易当然不会如他所愿,他掐住谢述的后颈,逼迫他看屏幕里那个高潮迭起的自己。
“嘶……轻点绞,你这么喜欢看的话,以后操你的时候都放着,怎么样。”
谢述不答,只麻木地承受靳司易泄火式的冲撞。
自从被靳司易带上床,他就没睡过一个安慰觉,不是被压着做这档子事,就是翻来覆去地做不同的噩梦,一晚惊醒两三次。这样的状态已经影响到了谢述正常的生活,使得他这段时间的学习效率极低,在靳司易去京城的日子里深夜点灯,才把相对薄弱的地方补了回来,唯一可以放松的周末也被他用去周家做家教了。
等靳司易第二次将滚烫的液体射进他体内后,谢述的意识已经迷离。
靳司易似乎是想再来一轮,但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他偏头看了一眼,性器在谢述体内抽出,带出一滩掺着血的白浊,他没注意到,拿着手机接通,随意裹了件衣服,去了阳台。
谢述勉力撑起身子,靠着沙发慢慢穿衣服。他记不清这通电话打了多久,总之靳司易出来的时候,他的眼皮已经打了几个来回的架了。
模糊间他听见靳司易的声音:“今晚先到这里,临时有点事,我先走了。”
然后一声门响,偌大的别墅陷入无边的寂静,只有视频里淫糜的声响还在继续。
今夜是个没有月亮的阴天,屋里没有开灯,打在谢述脸上的光都来源于电视屏幕,他忍着困意,安静地看了好一会,才伸手摸向遥控器,神色不变地关上了。
谢述摸着黑走进浴室,往浴缸里放了满满的热水,缓慢沉入其中。
多数人在黑暗安静的时刻里思维会更活跃,他的目光聚焦在朦胧的浴缸边缘上,心底却在反复思索自己逃离现状的方法和可能性,谢家的掌控、靳司易的权势、储存在多处的视频……渐渐地,意识缥缈放空,一切都化为纷飞的齑粉。
他跌进一片纯黑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