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窝囊废(二十二——尾声后面的故事)

 

青青坐在沙发上玩手游,听到开门声,耳朵动了动,没往门口望。

十多秒后,紧张的关卡过去,青青才抬头往动静不小的玄关瞧了一眼,惊喜道:“妈,你不走了?”

英子一路回家,除了拿行李的时候开口说了两句话,其余时间里,她的嘴角像挂了千斤秤砣,沉甸甸耷拉着,张口成了一件极其费力的事。

可在听到女儿兴奋的声音,英子的心像被泡在温水中,情绪奔涌,瞬间红了眼。

这个家还有人等她。

她转头假装放行李,偷偷吸了把鼻子,努力平静道:“那边突然出了问题,我回家等消息。”

青青说:“爸出去吃宵夜了,我打电话问下他什么时候回来。”

英子有点胸闷,可看着女儿也不想把事情说出来,用两秒压下情绪,她说:“我知道,他说今晚不回来了。”

“啊?为什么啊。”

“……宜然她爸喝醉了,你爸得看着他。”

“那……叫她妈,不行的话叫宜然去看她爸嘛。”青青嘴上抱怨着,心里却很意外。

看上去很靠谱的宜然爸,居然会醉到要人陪的地步,还是和自己老爹一块。

因为一般而言,出去会被灌倒的人其实是毛哥。

自己妈刚走,爸爸就出去和人吃宵夜……虽然知道毛哥不清楚英子即将远行,但青青仍旧有些怨言。

青青觉得毛哥应该表现出一点妻子离家后的伤感,或是一些不舍,而不是转头和其他人出门。

她这想法要是让英子和毛哥知道了,肯定会笑出声来,毕竟夫妻这么多年,哪里会跟电视剧里似的,动不动就来个一人独处的孤单镜头,爱人走了就不吃不喝,太矫情了。

“别管他了,你也别总玩游戏,洗澡没有?早点睡。”英子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调了半天,最后停在了一档深夜美食栏目。

“嗯,等会。”

“别等会,考完试那几天就算了,现在还想三四点才睡?”她侧头看了一眼女儿的屏幕,小卡通人蹦蹦跳跳,闪出五颜六色的光,她看得半懂不懂,也想不明白这样的游戏有什么意思,能让青青玩个不停。

“玩完这把,结束就去……”青青应付道。

真是奇怪,送别英子后,想到英子要远赴重洋,以后难再见,青青难受得心肝都在揪痛;可英子此时陪伴在身旁,青青却也没像她对毛哥严格要求的那般,表现出她的不舍,珍惜起母女二人的相处时间。

大概有时让人难过的,只是失去这件事本身,以及对失去后将会发生的事情的想象。

说完女儿,英子此刻突然有种茫然感,大喜大悲过后,脑中一片空白,似乎甚至连刚才抓奸的过程都被遗忘了。

她尝试着回想,但回忆起的全都是毛哥和施奕安一起离开的背影。

越想越烦,她决定去洗澡,用行动把脑袋填满,愁绪才不会占据内心。

青青手机中的像素人物一拳拳击在敌人身上,浴室里的英子也一拳拳击打着看不到的敌人。

她的喉咙发着狠,手抓着浴花按在嘴上,发泄的大叫被阻断,她一连吼了七八下,才算出了口气。

积水的瓷砖被她踩得啪啪响,她把眼前的空气当成了施奕安和毛哥,一人一拳打得不亦乐乎。

“死玻璃王八蛋!都给我等着!”

英子有许多缺点,但其中绝对不包括自暴自弃这一项。

她的身体被时间和生活磨砺得粗糙,但她从不会给人颓废的观感。

年轻的时候,她陪朋友去算命。算命的说她命中带火,她没放在心上,因为下一秒,算命的就开始说她有煞,想破解就得花钱。

但现在看来,或许算命的还是说准了一点,她的身体里住着一团火。

英子会被击倒,可她不会从此一蹶不振,被男人卷走钱的时候如此、合伙做生意被算计的时候如此、看着负债利滚利的时候也是如此。

她相信,既然已经到了谷底,那无论往哪个方向努力都是高处,再差能差得过现在?

和毛哥的夫妻一场,的确让她意难平。

他们是在合适的时间遇上合适的人。但英子的路漫长又崎岖,毛哥只能陪她走最平坦的一段。

割舍掉长期习惯的阵痛的确难耐,但英子已经决心再次出发,新的世界、新的机遇在未来等着她。

浴室的窗为了透气开了一道小口,高悬夜空的月圆得让人着迷,城市的灯光淹没了月的柔辉,但她亮得不为外物所动,遗世独立。

英子望着月亮,突然想起女儿幼时背诵的唐诗: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在国外,她与过去最紧密的联系,将只有这一轮明月。

一种失去重心的恐惧袭上心头,她流出了这段时间以来最酸楚的泪水,未知总是让人恐惧。

这次,她的泪和哭声都在迎面淋下的水里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无声嘶吼着,胸腔震痛,但越是痛哭,她的心意越发坚定。

她要一直向前走,让过去的沼泽永远落在身后。

月亮照着的城市另一角,被不远处的彭明和刘家凯谈论着的毛哥和施奕安还在街上游荡,他们也在为明天迷茫着。

毛哥总想着回家,施奕安则用眼神表明态度,宁愿抓着他在外面耗一晚上也不可能让他回家,这是态度问题。

恒久的月光看着小小城市中千年不变的饮食男女,月落日升,他们都将迎来新的一天。

————————————

后面的故事

英子出国五个月后才给青青去了一通电话,说自己顺利在美国安顿下来了。

但这当然都是报喜不报忧。

其实路上并不顺利,不说只比贩黑奴好点的一路舟车劳顿,他们除了要躲避各种搜查,同船鱼龙混杂的乘客也是危险来源,谁知道自己身边坐着个什么人,是单纯想去赚钱,还是犯了事儿想躲?

她亲眼看见船老大把两个起了纠纷的偷渡客扔进海里,不管谁有理谁没理,其中一人的老婆尖叫着救人,却被捂着嘴,拖到一旁挨了狠狠两巴掌。

同船的人都不敢吭声,英子也一样。

在墨西哥暂宿时,他们碰上了一场枪战,她的耳边听不懂的外语大声响着,却被更大的爆裂声盖住,他们惊慌失措地被带去其他地点躲藏,那天,她一宿没合眼。

好不容易入境,她去了收黑工的中国餐馆打工。她好像又回到了刚去南方的时候,一切从零开始。

英子除了名字带英字之外,跟英语基本就是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认识的关系。

于是她没事就跟后厨的人聊天,她脸皮厚,不怕张嘴,跟着他们学了一些生活用语。

后面餐馆招了个留学的女孩子小欣来做招待,英子一看这姑娘,就知道是个从小只会读书,砍价都不会的书呆。

英子在平时很关照小欣,和人聊天、打饭的时候给人多盛一点、打毛线的时候给人织一条围巾、自己种的小葱给人分一点、买了蛋糕也给人来一半……

小恩小惠积累下来,姑娘跟她也熟了,她就问小欣能不能教她英文。

小欣吃人嘴软,加上心思单纯,见阿姨都这岁数还一心向学,有感女性觉醒自我提升意识之光辉,一腔热血地收了这个大龄学员,事后还在社交网站洋洋洒洒写下一篇感人肺腑的留子日记,获赞三千加,一时在圈内传为美谈。

虽然一开始和小欣套近乎是别有用心,但时间一久了,也生出几分真感情。

小姑娘也就比青青大个几岁,有时候看着小欣,英子就忍不住想青青现在是什么样,对女儿的关心也分了点在小欣身上。

自从跟了小欣老师免费学习,英子无师自通地往疯狂英语的路子上一去不返。

用时髦的话说,英子就是典型的社交恐怖分子。

她跟小欣一个是穷黑户,一个是穷读书的,平日里就爱交流些省钱妙招。当英子发现可以在教会里吃免费大餐后,直接带着小欣跑去教堂跟教徒们兄弟姐妹一通侃。

小欣书生气重抹不开面子,所以是英子打头阵,小欣在后面跟过冬松鼠一样边吃边塞。

小欣看英子跟教徒说得热火朝天,生怕英子真给人带入教了,还悄悄嘱咐她别信这个。

英子无所谓一笑,跟小欣说,不能保佑发财的神她都不信。

英子一有空就去公园,看到落单的老头老太太就坐人身边,找到机会就跟人连比带划地聊,小欣前一课教的词组句子全用上,主打一个学以致用。

于是在英子来美国的第三年,小欣目瞪口呆地发现,英子有了个大英子二十多岁、有三个跟英子差不多大的孩子的男朋友,并且俩人已经计划结婚了。

这个节奏让小欣的心态差点崩不住,她还没毕业,英子阿姨绿卡都快到手了。

不过英子和老白男的也不是那么融洽,跟亚洲黑户结婚的老白男,十个有九个兼具黄热和废物特征,英子刚结婚的时候没少和老头干架。

虽然道德上觉得不太好,但这还是让小欣有点欣慰。

毕竟,怕朋友过的苦,又怕朋友开路虎,即便读成高知青年,人性之劣根依旧难以摆脱。

英子的脚步没因为婚姻停歇,她一直攒着劲儿,想在美国赚大钱,风风光光无债一身轻地回国。

她开始折腾起了美甲,先是自己跟着教程学,小欣那段时间指甲花样都不带重的,别说小欣,英子那老头老公、老公的儿媳妇们、老公的孙女们、老头的邻居……英子身边人的指头都被她画满了。

然后英子去了美甲店,边上班边偷师。

她自己在国内就是靠开美容院发家,后面办厂被坑更让她坚信,人还是得在熟悉的赛道耕耘,于是卖力地在店里干着,勤劳得同事恨不得套她麻袋,骂她工贼。

她提出辞职的时候,老板还想给她加薪留住她,结果一转头,她就在附近开了家新店,气得老板破口大骂。

英子的生意越做越大,手里有了钱,又低价买了两套房,装修好了专门租给留学生。

先前和教友的兄妹情深也没落下,在人情复杂的华人圈里,居然还揽了教会的生意,给人跟国内工厂牵线,坐收两头钱。

小欣算是一路见证了英子在美国的拼搏之路,对英子的态度,一开始是读书人看劳动人民的怜悯——英子说自己当过老板,小欣没当真,接着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隐隐排斥,再到后来,她看英子已经是看传奇的眼神了。

在美国的第七年三个月二十五天,英子终于把债还了,手里现金流几乎用尽,卖了两个店,还跟总惦记着她钱包的老公打了一架。

那夜,她在厨房里喝了一晚上酒。

还完债的第二天,英子给毛哥打去了来美国后的第一个视频。

一直以来,英子只给青青打微信,毛哥想知道她的近况还得问女儿。

英子对坐在毛哥身边的施奕安和颜悦色,大度地表示不用对方回避,一派风轻云淡,说自己考虑找个时间回国看看。谈话间,几个洋词儿时不时蹦出来,她做作解释道:“骚瑞哦,说习惯了,一下想不起来中文了。”

施奕安嘴角抽抽,实在不想看英子这副得意相,直接刺她:“怎么,债换完了?”

“早还了,不然怎么回国啊,呵呵呵呵呵。”

“你在那边过得怎么样啊,看新闻天天枪战,你住的地方安不安全啊。”毛哥问。

其实英子的基本情况毛哥都清楚,青青都告诉他了,但他还是想问,想亲口听到英子的回答。

英子噼里啪啦说了一堆自己现在日子如何如何红火,可惜还是想念国内的热闹,他们美国——是,姐们都开始说“我们美国”了——这个没有那个没有,真是美~中~不~足~啊。

施奕安听得翻白眼,主动回避了,毛哥这才悄悄问英子:“你在那……找的人,怎么样啊。”

英子轻飘飘说:“就那样呗,凑合着过。”

“好好照顾自己……回来的时候,也来我这里坐坐吧。”

英子呵呵:“你现在住哪,跟他同居呢?”

“差不多吧……平时住他那,青青在就回家住。”

“跟他少搞点,当心老了漏屎。”

“唉、唉,你这也……”毛哥想,不是说美国挺开放吗,嘴里都飙洋文了,怎么还在意这个啊。

这就是毛哥想当然替人大度了,被人撬墙角哪这么容易忘,骂死gay不是目的是手段,要是女的撬走毛哥,英子也能找到脏的骂。

“好了,没什么说了,我挂了。”

“唉,拜拜,拜拜。”

毛哥和施奕安的事,最先发现的是邓兰婷,反应最大的也是她,现在已经发展为看到两个男的坐得近都嫌脏眼睛的程度。

想到自己前老公有可能被人操了屁眼,邓兰婷就觉得一阵恶心,她无所谓别人搞同性恋,但事情落在自己身上就是不行。

谁劝她大度,谁的老公先被人操一个给她看看。

宜然是第二个发现的。

施奕安工作换了地方,思忖着住了二十多年,干脆顺便换个屋子,宜然在看新房的设计时有了疑心。

施奕安不爱做饭,却把厨房弄了个应有尽有。

本来这只是个可有可无的细节,但她在家收拾东西的时候,又发现了大量两人共同生活的痕迹。

后妈小侦探越挖越心惊,再确认后妈是毛哥后,宜然心情糟糕了好一阵。

收拾好心情后,宜然问她爸:“你跟我妈,是不是真的?”

施奕安没明白她问的具体指什么,她进一步补充问:“我妈是不是同妻?”

“不是,”施奕安摇头,“我爱过你妈,我们是真的,你也是因为爱才生下来的。”

宜然没有多说,她问到了想要的答案,“嗯”了一声开车带走了自己的物品,边开车边落泪。

虽然施奕安说新家依旧会有青青的房间,但青青还是拉走了自己的东西。

她觉得这个这个家已经不再是过去的家,而那个即将建成的新家陌生得令她害怕,连她原本喜欢的毛哥,也成了令她不适的陌生人。

跟她妈通了气之后,宜然说:“幸好不是骗婚,不然我恨他一辈子。”

邓兰婷环住她的肩:“还是女儿爱妈妈呢。”

仍蒙在鼓里的青青倒是最轻松的一个,孤身在外地做沪飘,边抱怨着工资少,边大手大脚花钱。

她和宜然的友谊,在宜然发现父亲们的秘密后逐渐降温,不过她也在新的环境里交到了新朋友,只是偶尔会感慨一下高中的革命友谊。

毛哥和施奕安盯装修的时候,楼下的老头来敲门,问他们要装修多久。

原来老头的老伴有心脏病,听不得装修噪音,楼里一有装修,老头就到处敲门问情况。

施奕安送走老头,突然对毛哥说:“要是我们老了,你能帮我去敲邻居门,是不是也不错。”

毛哥笑盈盈,在工人看不到的地方勾了勾施奕安的手:“怪浪漫的。”

“不是吗?”

“是啊。”

头回载徐智凌的时候,小蓝还不知道这大哥是做什么的。

他只觉得这个徐哥打扮得十分骚包,很是个场面人,像他妈爱看的都市剧里的男高管,西装革履,高挑健美,走路生风。

领导和他并排坐,对他介绍说:“这是司机小蓝,以后他来接你送。”

徐智凌打量了小蓝几眼,一张口,低沉舒缓的男声听得小蓝半边身子都酥了:“哪个蓝,蓝色那个蓝?”

他从镜中对上徐智凌的眼神,回答道:“是,蓝色的蓝。”小蓝紧张得差点磕巴,幸好这句话没几个字,不然真是丢丑。

徐智凌轻笑:“很少见啊。”

那一路他开得不太专心,总是从后视镜偷看徐智凌,好在领导和徐智凌在谈话,没怎么注意他。

徐智凌有一个打理得十分潇洒的发型,可隆重可休闲;一张成熟沉稳的脸,轮廓立体,面庞干净;一双并不算漂亮,但看向小蓝时,会令他突然变得害臊的眼睛,眼角尖细,平直的裂口也能勾人。

再观察,徐智凌穿的休闲西装合体修身,跟小蓝这身为了工作随便买的套装完全不是一回事——他后来才知道,徐智凌的许多衣服都是专门在裁缝店定做的。

车内空调吹着,风把徐智凌身上的香水气息循环到了小蓝鼻端,熏得他晕乎乎的,好像这个男人就坐在副驾驶,离他那么近。

是的,小蓝对徐智凌一见钟情的原因就是这么肤浅,他喜欢这个男人奢侈品一样的气质。

他期待从领导和徐智凌的谈话里知道更多这人的事,耳朵尖尖竖着,可惜那两人并没谈太多。

等多载了徐智凌几趟后,小蓝恨不得自己没听过他们聊的事情,没对这个男人有过好感。

第一次送两人到宾馆,小蓝没多想,可之后把领导送进徐智凌的住所时,无法回避的事实让小蓝一颗单恋的心,碎成一片渣渣。

看着领导搭在徐智凌大腿上的手,小蓝胃里一阵抽抽,但比胃痛更难受的是心,小蓝很伤心。

奢侈品摆在橱窗里,不属于任何人,隔着玻璃看都能单纯为那种不事劳作的美陶醉;可奢侈品属于别人时,比知道自己可能这辈子都买不起的事实更让人难过。

小蓝怎么都想不明白,徐智凌这样的大男人,居然私底下和领导是这种关系。

明明徐智凌一点都看不出是能和男人搞在一起的样子,也不是那种长得漂亮的男人,男人味比单位一层楼的男人加起来还足,怎么就……

这就是小蓝的问题了,他自己都被这徐智凌那种腔调惑得五迷三道,谁规定领导不能喜欢这样的?叫领导来都得说,就喜欢这种有味道的男人。

但伤心归伤心,总不能因为伤心不干活了,再心塞也得接送领导的情人。

就这样,小蓝送徐智凌,一送就是两年。

徐智凌跟小蓝也熟悉了起来,有时候坐车路远,领导又不在,徐智凌也会和小蓝聊一聊。

问问小蓝的家庭,问问小蓝的工作,问问小蓝的生活。杂七杂八聊上一堆,徐智凌自己都不记得他和小蓝聊过什么,但小蓝却总把聊天的内容记在心里。

一次徐智凌问小蓝:“你杯子里泡的是什么?”小蓝的玻璃保温杯里,上下浮动着枯叶一样的东西。

小蓝回答:“那是溪黄草,我妈从老家寄的。”

徐智凌问:“这喝了有什么效果?”

“下火的,”顿了顿,小蓝补充,“喝了嘴里有回甘。”

“哦?”徐智凌笑着拿起保温杯,作势要打开,“让我尝尝?”

小蓝“噌”一下从脖子红到头顶,没反应过来:“啊……”

徐智凌把杯子放回去,笑道:“逗你玩的。”

小蓝的心砰砰直跳,压下那股子失望劲儿,回道:“没事,您喝。”

徐智凌摇头,话题转向别处,他不过是随口一问。

谁知下一次坐车时,小蓝从储物格里拿出了一袋子溪黄草,对他说:“您拿回去尝一尝,但别多喝,上火的时候泡就行。”

徐智凌一愣,随即微笑接过。

小蓝突然想自己忘了问:“啊,徐哥你脾胃怎么样?脾胃虚寒的话不适合喝。”

徐智凌说;“还行,我回去试试。”

小蓝很高兴,明明只是送出去的一包溪黄草被徐智凌拿走了,却像他也进了人家里似的,感觉自己和徐智凌距离更近了。

还有一次,徐智凌说自己脖子僵,坐车靠着不舒服。

他只是顺口一提,隔几天坐车,在原本的靠枕外,又多了两个颈枕。

一开始,徐智凌只觉得这个小伙子虽然口拙,但还挺会来事儿,挺细心的。

结果次数一多了,徐智凌也有点感觉到,小蓝对他的那点心思。

其实也是小蓝表现得太明显,也就是领导根本不在意他,否则来个明眼人,马上就能瞧出端倪。

不过老骚包从来不缺对他有好感的人,没被爱过的人才会小心翼翼珍惜每一份感情,他收获的芳心太多,一个小朋友的爱慕,完全能安心受着。

越是他这样的,越是习惯于揣着明白装糊涂,享受每份来自爱意的馈赠。

要是每个人的感情都要回应,那不得累死了?喜欢他是别人自己的事。

小蓝也没觉得自己有机会能和徐哥搞上,他就是个司机,徐哥还是领导的情人,可能等哪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他才会和徐智凌有可能。

但他没想到,太阳照常从东方升起,而徐哥居然也愿意搭理他了。

这倒不是小蓝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问题出在领导和徐智凌身上。

领导生活在花花世界,诱惑那么多,跟徐智凌好上的两年里,不时也在外采一采野花。

徐智凌也不是家里的红旗,没那个指责的立场,只不过作为被挑选位置的落下风角色,徐智凌还是有点情绪的。

他在外风光那么多年,虽然和领导的这档子事是典型的权色交易,但他仍不觉得自己有多卑躬屈膝,靠魅力得来好处,难道不算本事?

他的公司一年接领导那的几个大单,就能舒舒服服吃一年,多划算。

可领导在外面该怎么玩就怎么玩,他却不能跟以前似的放开了玩,这束手束脚的感觉给了他一记耳光,打飞了让他那点自欺欺人的心态。

而且他察觉得出来,领导这两个月找他的次数越来越少,听同个圈子里的人漏的消息,似乎是领导又有了新相好。

作为能全年发情的人类男性,特别是他这种男人,对于证明自己性魅力这件事,总是有执念的。

就像王尔德被用烂了的金句,一切与性有关,而性关乎权力——他急需一个正向反馈巩固自信,在得意的领域坐稳交椅。

时不时在他面前露出笨拙爱意的小蓝,就是最好的调剂。

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的小蓝就这样,受宠若惊地被徐智凌请去家里喝茶。

小蓝忙摆手拒绝,说自己要回去停车,不能耽误。

徐智凌温言温语,堵死了小蓝的拒绝:“以前回来都挺晚,我就没喊你上楼,今天就是看着时间还早,喝杯茶也耽误不了多久。”

小蓝见他盛情邀约,突然想起回乡吃席时,酒桌上指点江山的四叔的提点:“你要机灵点,人家喊你干什么的时候,多想一层。”

难道是徐哥有什么事要交代他,不好在外面说?

他又想起最近车上的新乘客,一个刚毕业不久的本地电视台实习生,对年龄能做自己爸的领导调起情来毫无勉强,顿时对眼前人多了些许怜意。

是不是要问他关于领导的事?

他不方便说啊……

真论起来,无非新人换旧人,都是一样的情人身份,谁都不可怜,可小蓝还是忍不住为自己更有好感的徐哥心疼。

心一软,就跟着徐哥上了楼。

徐智凌家是早几年流行的欧式风格,现今来看已经过时了,但真金白银砸出来的昂贵家具带来的是实打实的质感,站在玄关处的小蓝有点畏缩,感觉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

脱下皮鞋才发现袜子破洞的他,不由得缩了缩脚趾,庆幸徐哥家的拖鞋可以遮住他露出的脚趾。

他磨磨蹭蹭进了客厅,发现徐智凌已经脱掉外套,抽了皮带,衬衫领口也解开了几粒扣子,深深敞开一个v,露出大片胸膛,背对小蓝弯腰时,包裹着翘臀的布料被灯光照出晕影。

小蓝当即身体比脑子更快地咽了口口水。

“都这么熟了,我也不把你当外人了,”徐智凌把脱下的衣物随意放在沙发背上,“随便坐,喝红茶还是乌龙茶?要饮料也有。”

“我随便,喝茶就行了……”小蓝的局促显而易见,双手紧张地扣紧,搭在并拢的双腿间。

徐智凌给他倒了一杯红茶:“那喝红茶吧,晚上喝乌龙茶容易失眠。”

小蓝心想,光是到徐哥家做客,就足够让他失眠半夜了。

小蓝捧起茶杯,吹了吹热气,第一口刚喝,徐智凌就往他身旁一坐,让他半点好茶的味儿都没尝出来。

他侧头看向徐智凌,对方的手搭在沙发靠背,远观好似将小蓝揽在臂弯中,可实际上人家根本没碰到他。

徐智凌开始和小蓝聊起闲天。没有小蓝预料中,会令他为难的问题,只是普通地聊一聊小蓝自己。

自己心仪的人在询问自己的生平过往,小蓝的倾诉欲前所未有的高,就差说出自己几天打一次手枪了。

小蓝的背景没什么特别,乡下的留守儿童,跟着奶奶过日子,读书不太优秀,分数勉强上个大专。

可他家里没钱,大专学费又贵,家里人一听到助学贷款的“贷”字,生怕负债的他们马上打消了念头,衡量再三,小蓝去当了兵。

小蓝虽然知道这也是家里的无奈之举,但还是背着人哭了几鼻子。

他爸见他从外面红着眼睛回来,抽着烟,也不看他,只是说:“你要像刘凯家那个妮儿,考个一本,哪怕不是二本,三本,三本我都让你去了。”

他妈抱着弟弟,附和道:“是啊,她考上一本,家里也没让她读呢。”

小蓝难过得更厉害了,可就像他爸说的,一个大专,贵又贵,也不是什么好学校,新闻里都说,现在大学生出来都不一定找到工作呢,何况他这样的,干脆去当兵了。

退伍回到老家后,借着当兵时的关系,运气不错成了单位领导的司机,一直干到现在。

徐智凌听后,唏嘘地长叹一声:“读个大专总比啥都没有强,贷款的钱工作了慢慢还就是,你又不是没考上硬要读,怎么那么死心眼呢。”

小蓝说:“我奶奶生病住院,本来就欠了三万,家里还有弟妹,再借,什么时候能还清。”

“读个书,穷一阵子,”徐智凌嗤之以鼻,“不读书,苦一辈子。”

总有高高在上的专家点评,穷人总被说没有致富的眼光,不懂得使用金融手段投资的重要性。

但穷人之所以是穷人,在于他们只要走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根本没有抵御风险的资本,这又岂是想当然的话能概括的苦难呢?

小蓝看他:“徐哥,你读过大学吗?”

“没有,但你这样的,几个能混得跟我似的?”徐智凌毫不犹豫答道。

“家里没钱,我总不能跟家里闹吧,”小蓝情绪有些消沉,“都过去了。”

徐智凌却没有顺着他的心,让话题别继续纠缠在过往。

“干嘛不闹,”他这个年纪的人,似乎总有点好为人师的毛病,特别是对矮自己一头的人,发表训导时,更是无所顾忌,咄咄逼人,“穷人家供小孩读书就是投资,你爸妈也担心你读不出来,学了浪费。

“你说你想继续上学,但你都不和他们闹一闹争一争,他们觉得看不到你的决心,怎么会为你豁出去?

“觉得没钱就放弃,你以为其他人会念你的好?

“你只是个大专,他们会怎么想?反正你考的也不是什么好学校,本来就可去可不去;不支持你去上学,你也不闹,那就是你原本也没多想去上。”

小蓝愣愣看着说出这些话的徐哥,眼里全是难以置信,好像面前的男人突然变成了陌生的模样,成了洪水猛兽,冲开了他脑中从未踏足的一扇门。

许多词汇在他口中徘徊,他一时只能用“恶毒”来的形容徐智凌的话。

这个男人依旧是宽肩丰胸的性感姿态,却有种难以形容的可怕。

徐智凌就是这样极端自我的人,他用人们向往的美好外物包裹其身,只为了掩盖他不堪的内在;可也正是因为他是这样的人,所以他有了如今,也有了对某些人来说无比巨大的吸引力。

“他们不是这样想的……”小蓝反驳,可声音听上去却没什么底气。

徐智凌很有点做狐狸精的潜质,勾引色诱,搬弄是非,喜欢制造各种混乱,招招都把小蓝吃得死死的。

他说的话自私又阴暗,然而最叫小蓝扛不住的是,徐智凌的话,并不是没有可能。

人总是为了避免自我折磨,而用各种借口来粉饰过去,自己爸妈已经很久没提这件事,弟妹也好像忘记了般,把这件事放在心里隐隐作痛的,只有小蓝和奶奶。

“他们不是这样想的,那你呢?”

“我?”

“你怎么想?”徐智凌问,他那双琥珀般的棕色眼睛认真地看着小蓝,黑色瞳孔清晰又诡异,“你不坚持到底,是不是也在害怕,担不起他们的付出?”

徐智凌的问题太尖锐,也说中了小蓝隐藏的真心想法。体谅家人在某种程度上,也成了小蓝宽慰自己的理由。

被当面说着这么一通,简直像被扒光了站在人前,而且这人还是徐智凌,小蓝已经无法应对:“还是我的问题,要是能考好一点,就不会为难了……”

他慌乱地猛喝一口茶水,避开徐智凌的眼神,着急想起身:“徐哥,太晚了,我就先回去了。”

徐智凌看他慌慌张张的样子,刚要拦他,就见他手里的茶歪着从杯子里泼出来,洒到小蓝的裤子上,桌子和地面也溅落了茶水。

“对不起,我帮你擦干净……”这个小意外就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小蓝突然想哭,觉得自己真是没用,拿个茶水都能泼了,真是,真是……

“没事,擦擦就行了,别忙活了……”徐智凌把小蓝背向自己的身体掰过来,不出意外地看到小伙子眼里蓄了泪,清秀稚气的一张脸都憋红了。

他轻问道:“伤心吗?”

这个声音在小蓝听来,实在太温柔了,不在这时候哭一场似乎都有点说不过去。

但他自觉是个大男人,长大后除了以前训练骨折的时候在众人面前哭了,再没在外流过泪:“……都过去了。”

哭腔都出来了,还犟着呢。徐智凌心内腹诽,可小蓝这种表现却一下击中了他,让他有了一种怜爱的冲动。

几十年过去,徐智凌对有兴趣的人出的招,还没脱离小学生手段。可不冒犯,怎么才能拉进距离,方便越界呢?

他的手慢慢摸到小伙子头顶:“傻小子。”

小蓝觉得他差点就要讨厌徐哥了,可徐哥就说了两句话,摸了摸自己,心就没出息地噔噔狂跳,脑袋仿佛化成糖浆,黏稠得搅都搅不动。

临走时,徐哥让小蓝在门口等他一下,转身进房间给小蓝拿了一双新袜子:“送你的,拿着吧。”

小蓝的脸今晚就没闲着,红了白,白了红,现在又“唰”一下红了,摆手拒绝:“唉,徐哥不用了,我有新的。”

“拿着,又不是多值钱的东西,推什么,”徐智凌强硬地把袜子往小蓝口袋里一塞,笑道,“没穿过,别嫌弃。”

“不嫌弃,唉,不是,不用了……”

最后小蓝还是没推拒掉,湿着裤子,兜里揣着新袜子,迷迷糊糊走到停车位。

今晚的徐哥,和平时比,有点不一样。小蓝想。挺坏的……可他却更喜欢了。

回到出租屋,他没丢掉那双破洞的袜子。虽然这双袜子让他出了糗,但也让他获得了徐哥送的新袜子。

洗干净旧袜子后,他也没拆新袜子,而是把两双袜子好好地收在了衣柜里。

一双徐哥给的,一双他的。

小蓝像个拙劣的巫师,期许通过简陋的交感巫术和心上人有更多发展。

在那对于小蓝而言意义重大的一夜过去后,小蓝又接了徐哥两趟。

令他失望的是,那晚的事没让徐哥有太多变化,小蓝觉得可能有一点,但计较起来,也没太多。

看着不受影响,继续和领导打情骂俏的徐哥,备受煎熬的只有小蓝一个人。

然而,就在小蓝刚平复下心情的时候,接徐哥的活儿又来了。

那是个大早上,领导也在徐哥屋子里躺着,小蓝是前一晚上就知道第二天要上徐哥家接人,所以早早来了徐哥楼下等着。

手机响了,是徐哥的电话,让小蓝帮他带点早餐上楼。

小蓝买了早点,上了楼一开门,眼前的风光险些叫小伙子喷了鼻血。

徐哥就穿了件衬衫,一粒扣子都没扣,大敞着怀,奶尖就顶在要透不透的衬衫上,走动间,冷不防就露出大半个奶子落到小蓝眼里。

下半身倒是没上身那么劲爆,可就算是平角内裤,那也是紧身的啊。

大鸡巴潦草塞在裆里,鸡毛杂乱飞在裤头边沿,屁股跟大腿交汇处的裤沿卡在了凹处,肉乎乎的,怪勾人的。

小蓝真没想到自己早上能吃这么好,臊得都不知道往哪看了。想避着点吧,眼睛控制不住;看吧,又有点放肆了。

加上徐智凌故意总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差点叫小蓝把谁在卧室里的领导忘了个干净。

见他愣神,徐智凌还假装不知地走到他面前,挺着个大奶子朝他晃手:“嘿,嘿,想什么呢?”

小蓝眼观鼻鼻观心,故作镇定:“起早了有点瞌睡。”

徐智凌伸手在小蓝肩上不轻不重拍了拍:“精神点!等会开车呢。”

“哎,好,那徐哥,我下去了。”

“对了,你吃了没?没有就在这吃点。”

“吃了,走了哥。”

徐智凌这两下拍得小蓝肩膀热热的,酥酥的,躺到床上了还没忘了当时的触感,摸了摸被拍的位置,小蓝的笑都快从脸上溢出来了。

这天晚上,小蓝做了前所未有的美梦,梦里的主角当然就是他和徐智凌。

徐智凌穿着今天那件衬衫,扣子全扣上了,但衣服不知道是不是小了一号,胸前撑得扣子都快崩掉了,扣子和扣子间的缝隙吝啬地露出几丝肉色。

他坐在自家沙发上,对着站在客厅的小蓝说:“过来帮我看看,我有点喘不上气。

这这这这这……!

小蓝目瞪口呆,这劲爆的一幕把小伙子看傻了,一时竟忘了上前。

梦境非常智能地模糊了距离,下一秒,一动不动的小蓝就瞬移到了沙发边,看着满脸红潮的徐哥,老实巴交地对徐智凌说:“哥你是不是衣服买小了,解开扣子就会好点……”

大口喘气的徐智凌突然对他露出笑容,脸上就差写上“勾引”两个字,抓起小蓝的手搁在自己胸前:“你帮我解,我手笨。”

如果小蓝醒着遇上这档事儿,可能会低头来一句“这不合适吧”;可现在是做梦,小蓝想也没想,软着手就去给人解扣子。

解了半天才解开两颗,徐智凌忽的甩开小蓝的手,不满道:“这么慢,我闷死了你都解不完!”随后用力一扯,扣子崩落,大奶子就这样露了出来。

小蓝的视角还给奶子加了慢动作,两秒不到的晃荡硬给看成乳摇,夸张的跳弹效果颇为壮观。

处男对性的想象总是充满荒诞,小蓝的梦境剧本参考了他看过的诸多好片,这小子的口味一直是饥渴熟妇,他则代入盛情难却的小年轻,无需主动出击,被动又幸福地接受姐姐的馈赠。

在发现自己对徐智凌有想法之后,小蓝也试着找了几部男同片看了看。屏幕里的演员干得热火朝天,小蓝兴趣缺缺,甚至有点恶心,可代入徐智凌的脸后,他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一个不留神,小蓝就被徐智凌推倒至沙发,对方跪伏在他身上,胸部倒着垂下,乳尖像要掉不掉的水滴,看得年轻人不自觉咂巴嘴,欲火急窜,恨不得下一秒就含住那颗晃眼的肉珠子,在嘴里扯咬。

徐智凌像猫一样凑近他,碰了碰他的额头,嘴在他唇上轻轻碾着,深邃棕眸倒映着他的脸,给予他被爱的错觉。

“徐哥……”

小蓝喊了一声,徐智凌突然直起腰,裆部压在小蓝脸上,浓重的骚臭味闷得小蓝喘不过气:“喜不喜欢,嗯?”

“唔唔唔……”

太刺激了,小蓝脑袋彻底当机,徐哥下边儿味儿忒大,还沉甸甸贴在他脸上,他下意识捧住对方的屁股,想缓缓,手上却突然传来一阵刺挠的痛感。

小蓝醒了,室友的猫踩在他脸上,这肥猫吃好喝好,重重在他脸上扒拉着。

小蓝把猫扯下来,脸上刺疼,嘴里也一股怪味儿,鼻子擤个不停,应该是进了猫毛。

小蓝想继续睡,但脸上的异状实在忽视不了,他不情不愿地起身,抓起猫拍了两下猫屁股,把猫赶到了客厅。

其实这没什么用,小蓝的房门锁坏了,猫一推就能进来。

室友的门开着,正在屋内打游戏,猫却不喜欢待在主人屋里,总跑到小蓝那儿,仿佛天然是此地领主般在屋里巡视。

小蓝洗了把脸,脸上伤口刺啦刺啦地痛着,他想对着猫发发怨气,但猫早早爬到高柜上去了,舔爪子的动作欠揍至极。

他对着室友喊道:“看好你的猫!又跑我这里,还给我挠出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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