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讣告前应确保你的队友知道新物种的模样
“nihao,na,e……‘我是’,‘宋律’。”犹豫踟蹰了半天,还是小心从门边向它走了一步的外星人被他的光学镜头和机体上激烈闪烁的光带吓了一跳,停在了原地,用她生硬的塔克里词汇组成着短小的词句,“‘你’,e,‘不’?‘好’?”
梭巡-89677代表警告的光信号稍稍暗下,它稍稍偏了偏脑袋,不仅仅是用大部分种族通用的行为表达它的不理解,也是让自己的音频接收器更加贴近发声源以免错漏对方的发音。
“‘你’,‘这里’,”又向它挪动了一步,外星人用手在自己身上示意地比划着胸口的部位,“‘不’?‘好’?teng&esp;a?”
随船修克斯的脑袋向另一边歪斜,然后被她的下一句话启发:“‘你’,‘要’,‘帮助’?‘你’‘这里’‘帮助’?‘我’‘帮助’‘你’?”
梭巡者号的随船修克斯系统的警戒度降低到了常值,机体光带和光镜的颜色也由红转蓝,它重新扫描了一遍对方的身体,没发现什么能够提供帮助的工具,便轻轻摇了摇头——泽拉修斯医疗官让它保持禁音模式,但没有说不允许它用肢体语言和她进行最基础的沟通。
“o……dui&esp;bu&esp;qi”这个外星人低下了头,但很快又抬起头,向他挪动了一小步,“我是’,‘宋律’,‘你’‘是’?”
梭巡-89677保持沉默,光带一明一暗地缓慢变化着。外星人仰望着它,并没有因为它的沉默而沉默,反而更近了一步:“‘队员’?‘一个’?‘一个修克斯’?”
梭巡意识到她应该是在靠重复之前与塔克提斯船长的对话里的词语寻找它的名字,这让它在系统里对她的智慧评估分数升了一截,并开始用红色和暗蓝色的信号光表达否定和接近正确答案的意思。出乎预料的是,这种未事先告知判定标准的光信号似乎也被这个外星人所理解,她的猜测越来越贴近。
当她终于重复到“梭巡”这个词时,梭巡-89677让自己所有的光原件都发出了最耀眼的蓝光,也让对方的嘴唇向上弯曲,做出了一个和奈希普族的“笑”类似的表情:“‘梭巡’?‘你’,‘是’,‘梭巡’?”
梭巡-89677点了点头,再次闪起了明亮的蓝光,吸引得外星人走到了他所在的墙下,向他伸出了手。在十几秒的快速运算后,梭巡者号的随船修克斯卸开自己右肩组件的链接,将内部根系延长,向下伸出了自己的手,轻轻碰上了她的手指。
这个种族未知的外星人弯曲手指扣住它金属的手指,梭巡-89677歪了歪头,也慢慢弯曲自己的指关节,让金属的手指反包住她的手背,然后在她激动的轻笑里闪烁着灯带:“ni&esp;hao,梭巡。”
这就是满面愁容的奎斯进来看到的场面,一般来说,他会很高兴宋律在这里过得还算开心,但一想到他即将告诉她的事情,这位塔克里小队长就感觉下声骨更哽得慌——她对他的队员如此友善,而他的队员却杀了她的族人,他该怎么对她把这话说出口?
“宋律?”停在急救舱区的门边,背手而立的塔克提斯船长轻轻开口,让她小吓了一跳,松开了与修克斯交握的手,回头看向他,“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吓到你的。可以这边说话吗?”
看着奎斯示意的手势,宋律思考了片刻,很快便理解过来。她对他点点头,又转头向墙上的修克斯,说了一句应该是告别的话,然后对它轻轻摆了摆手。
梭巡-89677的静音模式并没有被取消,它依旧不能对她做出任何语言的回复,所以它抬起手,对她身后闭合的门板模仿她的动作缓慢地左右摇了摇作为告别。
锁上急救舱的密封门,奎斯让面对他还是会红脸、但比起之前要好得多的软绵绵星人坐在泽拉修斯的椅子上,自己则坐在了她的对面,深深地低下了头:“是这样的,我……很抱歉,对我即将告诉你的事情。我……我不知道要怎么说,我……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说的话……我的队员……她……”
攥紧拳头停顿下来,奎斯再次陷入了自责和尴尬里,他甚至不敢抬头看一眼对方的表情,直到她柔软的指尖小心地触碰他的面甲,给它一个轻轻向上的力,请求他看向已经担心到站起来的宋律。
“奎斯?”她缺乏谐音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同样充满了疑惑和关心,“zenle?你,好?不,好?na&esp;li&esp;teng?”
看着仿佛比任何人、甚至比曾经的监护修克斯都要关心他的外星人,一直以来的压力和痛苦混合着委屈和内疚,让这位年轻的塔克里人一时间不堪重负,慢慢把大大的脑袋埋进了她的肚子里,就像他在深坑里与她单独相处时那样:“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的队员杀了你的族人……我真的很抱歉……”
可可怜怜的咕噜混杂着虚弱的哨音直接击穿了宋律的心理防线,她不懂对方这句全新的词语是什么意思,但感觉他好像在道歉或者哀求。她面对陌生外星人的害羞和尴尬通通被忘在了一边,只是着急地抱着呜咽的硬邦邦星人的大脑袋又哄又急:“哦,好好好,没事的啊,没事哈,不哭不哭,我在这里帮你,&039;rakh你,好不好?不哭不哭哦,是不是哪里疼?没关系的,发生什么了,告诉我好不好,奎斯?”
她一急起来说的外星语奎斯是一句都听不懂,但他知道她在尽她的全力安慰自己,这反而让他更想放任自己沉溺在她的纵容之中——直到她放在他脑后的手指找到了那一小块位于两片鳞甲之间的软皮,用她带着钝软的指甲的指尖轻轻勾揉着,让这股带着酥麻反馈的生物电顺着神经迅速扩散到全身,奎斯才意识到有些不妙。
他抬头想躲开她放在过于脆弱部位的手指,却反而因为她的下一个动作激得一个倒吸气吸入了更多滞留在她脸颊上的标记液的味道。一定是她的皮肤结构和他们不同,让他的标记液渗透到了皮肤组织深处,哪怕经过了表面消杀程序也没法把他的味道完全祛除,现在更是混合了这个外星人特有的味道,仿佛他真的给她做了长期标记似的。
更糟的是,在塔克里小队长因此呆滞的十几奈秒里,外星人安抚揉搓他后脑勺的动作非但没停,还更加坚定快速,以至于让他感觉到自己下面某块鳞板已经在位移给某个在这个场合下非常不礼貌的器官腾出位置。这顿时绷断了存有最后一丝侥幸心理的奎斯神经,他慌张地想要起身,却再次被几根恰到好处的手指击中了敏感皮层,扰乱了他传输给腿部义体的神经电信号,凭借自己新护甲和他坚固的骨质自重,直接将试图扶起跪倒的自己的宋律一起带倒在地。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很抱歉!”仓皇地撑起身道歉的奎斯·塔克提斯觉得哪怕在参加晋升考核时都没有那么紧张,可倒在他身前地上的宋律却直接将手放在了他的膝盖上。
“tui&esp;teng&esp;a?”她再次重复了之前说过很多次的音节,“shi&esp;bu&esp;shi&esp;hen&esp;teng?”
也就在这一刻,他明白了宋律的“teng”是指他的腿伤,她一直都惦记着他之前的伤势。
【“呃……奎斯,我不知道这会不会是个好主意,鉴于马上我们要给她看她的族人的尸体。”】从内线响起的沃依德的提醒带着些许尴尬的哨音,【“你的一些……‘包裹’。它从监控里都能看得见了,奎斯。”】
大惊失色地用单手罩住自己凸起的股腹护甲,翻过身避开监控和担心的外星人的手的奎斯谐音里是抑不住的难堪:“沃依德!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看监控的?!我没有打算……!我只是——我正准备告诉她现在的情况!”
【“用你那个大‘包裹’吗?”】老塔克里的调侃对稳定他的情绪没有一点帮助,【“放心,我大概只是从5奈秒前看的监控——我想告诉你达蒂安已经带着她族人的尸体返回,梭巡者号除随船修克斯外的队员已经在出舱口集体集合——至于这个房间里之前发生了什么我都不知道。”】
“不,听我解释,这是意外!我-我觉得应该是我的标记液和她的血液汗液起了一些未知的化学反应!”
【“啊——我懂了。顺便一提,这种化学反应医学界有名字,叫‘跨种族性引力致勃起’。只是一个私下的记录:你上船后有过性活动吗?我想确认一下这是你太久没放松了还是她本身的吸引力又或者是二者兼有之。”】
“沃依德,不是现在……!”紧紧捂住自己的“包裹”试图把它压回去的奎斯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阵兼带着羞恼和哀求的谐音,这让他背后不明情况不知所措的外星人更是着急。
她跟着趴在塔克里小队长身边,焦急地把她没鳞片没爪子的手放在他拱起的背部,不断用“teng”这个音节组成的词组和上扬的尾音询问着他的身体情况,看起来似乎要哭出来了——然而这一切都是火上浇油,只会让奎斯的羞愧更加严重。
“不,不,我很好,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拉住想要去找帮助的宋律的手腕,缩在地上奎斯觉得自己也有点想哭,“求你了,别去叫人。”
【“我会给你在队员那边想点借口。你上次性活动是多久以前?”】
“沃依德……!!”
泽拉修斯医疗官的语气突然严肃:【“这次是认真的,如果你上次性活动间隔太久,你可能会需要超过30奈分的时间去把它压回去,在某些间隔时间过久的时候有概率导致一些后遗症——作为你父亲的前队友,我建议你把它打出来。”】
“她就在我旁边,我怎么打……?!”
【“关于这点,”】老塔克里的语气依旧一本正经,但奎斯发誓他听到了他憋笑的下声骨喉音,【“我觉得你可以请她帮忙。她看上去很喜欢你,不是吗?”】
“——沃依德!!”
……
“已经过去快20奈分了,”悄悄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腿部肌肉,塔赞悄悄跟身边的菲尔缇说,“你觉得奎斯会不会被那个生气的外星人宰了?”
“二等技术兵塔赞。”背手站在裹尸袋旁的泽拉修斯用上声骨做了一声警告,“保持默哀。”
“是!”虽是这么应答,但等泽拉修斯医疗官背身进行内线联络时,塔赞又不屑地用最低的音量揶揄道,“就是个一级随船医疗官,军衔甚至比我低,凭什么能被任命为临时大副。”
“嘘!”不等驾驶员回答,站在菲尔缇另一侧的娜塔阿兹就打断了他们的抱怨,“他们来了。”
闻言瞬间打起了12分精神的塔赞和其他两名没亲眼见过这个新种族外星人的船员一起将目光锁定在船舱出口,然后在看见被塔克提斯从身后让出的黑毛小个子外星人的瞬间,他们统一地发出了一道复杂的谐音。
“泽拉修斯医疗官。”第一时间转头向临时大副的达蒂安想说些什么,却被对方用严厉的谐音制止,只得叹息着保持默哀姿势。
“宋律,这就是我之前说的,和我的队员起冲突不幸遇难的你的族人。”背身停在这个深灰色的裹尸包旁,奎斯向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安地在他和袋子之间转着视线的外星人低下了头,微微欠身,“我代表我的船员和整个塔克里族,向你和你的族人表示歉意。”
盯着奎斯示意她打开这长条袋子的手,宋律咽了咽口水,试探地在袋子边蹲下,得到奎斯的点头应允后,她伸出颤抖的手,拉开了这个让周遭的气氛都变得异常凝重的灰黑色袋子——然后发出了一道失声的尖叫,抱头缩成了一团倒进了及时矮身接住她塔克里船长怀里。
“这是什么意思?解释!”护着瑟瑟发抖的宋律,梭巡者号的船长看着虽然面部血肉模糊但依旧可以看出跟怀里的外星人完全不是一个物种的尸体,咬牙切齿地向自己的船员质问道。
二等哨兵达蒂安迅速把手指向左边的驾驶员:“菲尔缇说新物种是胶状带毛软体生物。”
二等驾驶员菲尔缇立即指向左边的技术兵:“塔赞汇报里新物种是带毛无骨无脊椎生物。”
二等技术兵塔赞光速向左边的突击兵丢锅:“娜塔阿兹告诉我新物种是带毛无甲壳生物。”
“我……什么?!这怎么能怪我?!”没人甩锅的娜塔阿兹差点没给气得蹦起来,指着袋子里的虫蛇型外星生物吼道,“这玩意儿除了有毛和软之外跟她有一点相似的特征吗?!这家伙怎么看都不像有二级文明智慧的样子吧?!你们傻不要怪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