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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

 

窗棂里困住的灵魂,晶莹的液体顺着他的眼角滑进发间,划出一条反射着细碎月光的银线。

傅氢定定的看了很久,直待到下一阵树叶摇动生响起,伴着大自然的掩护,他才敢开口说。

“别……”

怀涧只听见了第一个字,后面的字尽数淹没在树影婆娑里。

再次醒来是在床上,失眠越来越严重,窗外照进来的光斑还没散尽,怀涧撒了回懿症,用来回忆睡前都发生过什么事。

好像有人半夜晾被子,他和对方聊了几句,具体什么内容记不清了,其他,就是…

他准备回家看看,说不定解释清楚,一切就能结束了。

都过去了,他20岁了,不再年幼,和母亲相近的面容也在他锲而不舍的糟蹋下变得模糊,怀涧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镜面上全是经年累月的水渍,怀涧看不太清,便凑近观察这张象征诅咒的脸。

记忆里她的面容越想越模糊,好像自六岁以后他能巩固母亲这个形象就只能靠照片,纪照片上的女人面容精致,浑身散发着一种疏离的气质,身后是一片破败的老家,甚至有半扇门摇摇欲坠的吊在门梁上,她当时十六岁。

面对镜头面无表情,像一把制在泥尘里的青花瓷,那双眼睛毫无生气,直勾勾的仿佛能穿透时光空间洞穿观者的心。

小时候看见她的照片总会心虚,怀涧恍惚觉得母亲的离开与痛苦都是因为他,和舅舅发生关系后更甚,愧疚和恐惧吞噬了灵魂,一度发展到精神失常的程度。

不能回到以前那样,他对自己下了最后通牒,如果做不到的话就去死吧。

没法再面对了。

怀涧低头糊了一把水在脸上洗脸,再抬起头,只见镜面上原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面容陌生了很多,越是心生疑虑他越是凑近,镜里的脸已经完全扭曲成一个冷漠的女人样子。

黑洞洞的眼睛看着他,怀涧听见她在说话。

空气里静的吓人,他听到的话却支离破碎,听不清词句,却能感受到强烈的情绪。脑袋像被碎玻璃填满,每一块碎片都反着出不一样的身影,每一块都尖锐的扎进神经里。

怀涧吓得一个趔趄向后退了一步,镜子里的身影顿时失去女相,但还是那么陌生,怀涧安慰自己是大脑久视的错觉。

好累,再回到床上,昏沉混乱的大脑宣告罢工,一会又坠入梦中。

这次他还在那个房间,也安生的躺在小床上睡觉,这天舅舅喝的醉,晚上回家后就推开了他的门,此时怀涧刚睡着,被一把搂在了怀里,他感到肩头被浸湿,凉凉的贴在他的皮肤上。

耳边传来啜泣的声响,男人呼出的气体喷洒在他的颈上,浸染酒气的呼吸炙热,烫的皮肤温热起来,他亲吻怀涧的脖颈,粗糙的牙齿不住的摩挲男孩细腻的皮肤。

“不要”怀涧红了眼睛,费劲的转过头看向男人,眼里满是拒绝。

男人回望他,神态深情又病态,眼角还挂着泪,嘴角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抬手捂住了怀涧的眼睛。

“我们可是亲人啊。”

不容反抗的压迫,怀涧被按在身下动弹不得,恐慌在黑色里蔓延,心里滋生出一只野兽,转眼就蚕食完了理智。

怀涧成年的灵魂应激在原地,被迫看着视觉细胞重新开始工作,在眼前组合排列,渐渐在“夜里”拼凑出一个身影。

有点居高临下,他在楼上向下看他,他笑起来,心便跳动,想活过来,一样。

阴茎操进他柔软的身体,怀涧沉浸在那张脸的幻觉,纷至沓来的痛苦脱皮成蛇缠绕住脖颈,窒息的绝望在癫狂的臆想下寄予快感,那个还给他钥匙的男生成了从犯,怀涧把痛苦寄托,像一针阵痛吗啡,浇灌出爱意。

一滴泪落下,落到湿润的枕头上,和下身黏糊糊的遗精一起,晕开一片旖旎的梦境,连泪也让人恶心。

第二天怀涧就请假回家一趟。

呆他站定到门口才意识到自己对这条路有多熟悉,在噩梦里无数次复习加深回忆,直到梦境印刻到现实,才完成折磨的意义。

他没有用钥匙,而是抬手敲响了那扇多年强迫自己忘掉的门。

“要说爱情是什么,这是一个哲学问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解,相信你也有自己的解读。”

耳机里关于荷尔蒙分泌的视频仓促结束于一个关于爱情的提问,怀涧敲下去的指节迟疑了一下,停留在老旧的门板上。

他不受控制的想到晚上窗外的狗,那双明亮的眼,纯洁的心动,和树荫下接到的钥匙重合,钥匙沟壑中浮现出一张中年的脸,皱纹早搭上岁月的便车,爬上了他的脸。

门开了,眼前的面容和怀涧的幻想重合。

“水水!”男人原本枯槁般的面容一下话发出生机来,激动的喊出怀涧的小名。

怀涧听到这个称呼也愣住了瞬,他已经很久没听见过这个称呼了,他还记得小时候他因为厌烦这个名字,跟纪栎舅舅闹过,自那一次以后就再没听过,也有可能是不久后他离开,没再跟他发生过关系。

怀涧没应,正踌躇着怎么开口说清楚以后也不用联系,他是来告别的。

嗯,告别。

“哎呀,你自从去上学了都没回来看过我,我可想你了,你不坐我对面,我饭都吃不下了。”

纪栎满脸细小的褶子堆在一起,喜悦的心情溢于言表,还带着一丝亲热埋怨。

“我就总想怀涧在学校会不会不好好吃饭,你在家就挑食,你看看这就饿瘦了,我做好饭了,留下来吃吧。”

纪栎低垂的眼神深深的望着怀涧,伸手轻轻牵起他的手,纪栎的手骨节分明,指尖非常干燥,划过掌心的时候,沾染了怀涧手心的汗。

怀涧低着头,听完纪栎的一席话,垂下的眼睫微弱的颤动了一下,才缓慢的抬头,看向纪栎的眼睛。

他的眼睛因为年纪原因已经有些浑浊了,怀涧却从迷雾中尝到了一丝温情的味道,那么温柔,仿佛把手浸入没开火的锅子盛的热水。

比昨夜风里的目光多一些真实,这样的传感才是现实,不是吗,这样的感情才是。

纪栎会在乎他,会想他。

会硬,会和他做爱。

怀涧对着纪栎的目光,测量里面有多少实话的成分,是根本没做,还是做的太过。

“进来吧,饭菜要凉了。”纪栎略微低下头,到他耳朵有段距离的地方停下来,低沉的嗓音传出,怀涧感到颈侧有轻微的气流穿过,身体不受控的颤了一下。

手攥得禁了些。

怀涧沉默的低下头没看他,像是在思考进去这个行为是否必要,那些话不吃饭能不能说出来。

纪栎居高临下的看了一会,低头啄了一下怀涧郁结的眼角,他高大的身材罩住怀涧,看着怀里的孩子直接宕机愣在原。

纪栎嘴角愉悦的勾起,清空了怀涧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趁着怀涧还在懵圈就把人牵进了屋子。

屋里的装修还是几年前的模样,和母亲生活过的痕迹被存留,怀涧不受控制的反感,臆想纪栎不会是在故意停留时间,等母亲哪天良心发现,回了家发现一切都没变,所有人都在等她,纪栎一定觉得母亲会感动,然后他们阖家团圆。

多痴情啊,怀涧心里不住的嘲讽,觉得纪栎也可怜死了,被纠缠多少年姐姐抛弃,还丢给他一个孩子养,还因为这事染上酒瘾工作也丢了,现在混成这个样子。

他也挺下贱,在门口不能说清吗,这就跟着纪栎进来了,还是迷糊的分不清情爱,怜悯都当成真情。

正当怀涧心里碎碎念时,纪栎就已经把他领到餐桌了,纪栎给他拉开凳子,怀涧一脸吃惊的看了他一眼。

“你……你这干嘛。”怀涧有点紧张,也不敢做了,拘束的站在一旁,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纪栎。

纪栎看见他这反应也乐了,笑着说:“坐啊,就给你拉个凳子,看给你吓得。”

怀涧自从走进这个房子,尘封在树洞的记忆便被一层一层唤醒,纪栎笑眯眯的抬手撩开蛛网,幼年的怀涧躲在树洞深处开始尖叫。

“不要,不要拉凳子,不要吃,不要学妈妈,不要学妈妈。”孩童的啼哭声萦绕在耳畔,怀涧小时候不懂,不知道这是舅舅让他扮演母亲的意思,拉开凳子让他吃饭,是只能对妈妈做的行为。

所以晚上要扮演妈妈。

怀涧强压下反胃坐了下去,这么多年过去,他们之间的感情一定变了,只有他相信变了,一切才会好起来。

怀涧假装没想起这些动作之间的关联,平静的对着桌上早已经准备好的碗筷。

“你知道我要回来?”怀涧开口,说出了进入这个房间后的第一句话。

“当然。”对面低缓的声音传来。

“我懂你,所以在等你回来。”纪栎低头把盛好的饭摆到他面前,抬眼对上怀涧的眼睛,温热的感情从瞳孔流转而出,钻进怀涧的惊诧里。

冷汗顺着脖颈流进衣服里,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怀涧对纪栎的一切都有一种既视所有话都在对母亲说,而他也在无意间被装进名为纪菀的磨具,顺从调教,变成一个替代品。

他现在意识到了模具,而是否继续下去,会导向什么结局。

“我不饿。”怀涧下定决心似的,伸手把碗推远了一段距离,眼神坚定的看向纪栎。

纪栎微笑着和他对视,眼里看不出情绪。

“我这次过来是想和你说清楚。”怀涧咽了一口唾液,嗓子因为紧张有些干燥。

“我不想和你扯上关系了,我……”怀涧的嗓子一下子哽住了。他看见纪栎站起来,手撑着桌面向他倾斜过来。

“你不想我吗?”

“是来告别的。”

怀涧微弱的声音被纪栎的问询盖住,纪栎抬手摸上怀涧的脸,嘴唇靠近怀涧的面颊。

“这些年过去,你都忘记了?”

声音不大不小的穿进怀涧的耳朵里。

“我还记得,你小时候怕黑,晚上来找我,要我抱着你睡觉。”纪栎抵上怀涧的额头,眼睛看着他,用有些低迷的声调又抛出一个问题。

“你不喜欢我吗?”

这句话有很多种意思,怀涧肯定他是在说最隐秘的一种。

怀涧的眼眶里眼泪不堪重负的掉下来,接着就像断线的珠子啪嗒啪嗒的砸在纪栎扶住怀涧脖颈的手腕上。

纪栎轻轻吻住怀涧的唇,缓慢的啄下去。

怀涧想不清楚,他脑子里是纪栎说爱的模样,是纪栎温柔的抚摸,对着自己的笑容,推举到床上的欲望。

纪栎是一株巨大的猪笼草,圆滑的边缘涂满蜂蜜,等着饥饿的虫子经受不住诱惑,失足坠落。

明明知道是陷阱,是深渊,沼泽,可他是甜的,是生命中唯一的安慰了。

怀涧的呼吸随着纪栎的吻起伏,抬手环住纪栎的脖子,纪栎感受到他的主动,便松手从桌子对面走过来,重新压在怀涧身上。

怀涧转头看着周围虚无缥缈的希望,一脚踏进深渊,转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春末的温度已经开始抬升,傅氢坐在学校门口的小卖铺吃着冰棍等同学。

他今天穿了一件红色跨栏背心和白色短裤,扎眼的颜色和略微暴露的腱子肉让他在人群中很惹眼,在很远的地方就能看见这个高大的显眼包四仰八叉的坐在长椅上吃蓝色冰棍。

他像是属于盛夏,而路人还在过初春。

一阵风吹过,撩走了一个女生的卷子,惊的她大叫一声,手忙脚乱的就追了出去,她路过傅氢身前。

云层被带动着移动了一寸,照在傅氢身上的阳光骤然昏暗下去,他抬眼看着追卷子的女孩,对方无意的和他对视,一丝羞涩闪过,女孩的眼神又迅速的躲开。

傅氢嘴角轻轻抬起,腾的站起身,“啪”的抓住了在眼前飞速略过的卷子。

风带起他额前的碎发,傅氢刹那间抬眼,露出一双清澈的眸子,蓝的摄人心魄。

“同学好呀,这是你的卷子吗?”傅氢看着面前气喘吁吁的女生开口问到。

女生脸红的像个苹果,也不知道是因为跑的急还是什么,反正此时慌乱的不敢看傅氰。

“e,考了115!天哪你学习真好。”傅氰间女生不说话,便贱兮兮的开口,语气轻佻。

女生听到这句话,顿时一个激灵跳起来,脸皱成一个小包子,跑到傅氰面前去抢他手里的卷子。

傅氰笑呵呵的把手太高,让女生抢不到,待女生跳了几下,气的眼眶发红将要发作的时候,又火速放下手来,将卷子送到女生手里,平息了一场战争。

“我看你就是最后一个大题扣了分。”傅氰看着女生低头检查卷子的侧脸,撅着的嘴还在发力,便嬉皮笑脸的开口。

“会不?”傅氢看到了上面修修改改的许多做题痕迹,应该是觉得解法出了问题,所以在不停的试。

女生听见这话,抬头撇了傅氰一眼,像是在问询他想干嘛。

傅氰看她这个反应就是有戏,瞬间就来劲了,对着女生大言不惭的开口。

“碰巧,我就是隔壁大学的学生,你这个题我高考写过,碰巧还记得。”

“你需要我给你讲一下吗?”傅氰弯下腰咧开嘴对着女生露出一个大大的友善的微笑。

那口牙甚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女生犹豫了一下,感觉对方看起来更容易被骗,于是开口要求就在小卖部门口讲,不能离开人多的地方,她现在去把东西拿过来。

女生把傅氰的冰棍拿走了,怕他反悔跑路。

“你等着,不许走,你的冰棍在我手里,你要是跑了或者骗我我就撕票!”

女生风风火火的又跑走了。

傅氰嬉皮笑脸的来回翻转起手里的高三模拟卷,心到这小姑娘真可爱,可以谈一个玩玩,清纯活力的像小兔子。

就在傅氰百无聊赖的等待小兔子来探望奶奶时,四处乱看的眼睛识别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穿着一件白色衬衫,外面还套着一件长风衣,长袖长裤,活脱脱的在过冬天,惹眼的和傅氰一样格格不入。

诶,傅氰发现自己好像在哪见过这人,正当他回想的时候,远处传来了小姑娘的呼唤。

“诶诶,有纸吗!?给我纸。”婉转清脆的嗓音发散到空气中,让周围的一切都焕发生气了。

正巧那个身影也朝这边看过来,傅氢对上那双眼睛。

深沉的,压抑的,红温的眼眶里闪着一丝泪光,衬着他雪白的肤色,像一尊碎裂的水晶瓶,粘上泥渍躺在水坑里,固执的自暴自弃。

怀涧走在回学校的路上,路过小卖部的时候听见一声明亮的女声,无意间抬头,对上了那晚楼上窗台的男生,他正坐在小卖部门口的长椅上。

一个青春扬起的女生跑向他,自然的把一个明显吃过的冰棍丢给他,从他的手里接过纸,嘴里嘟嘟囔囔的擦手,他笑着转过头和她说话,时不时转过头看向自己这边,像在确认什么。

看起来谈了一个高中生啊,像他这样的人一定很受欢迎吧,身边人缘不断,生活在阳光下,被光滋养,而他这种烂掉的苹果,只会被紫外线伤害。

傅氢一个慌神就差点被冰棍糊脸,只好伸手接住,顺手送出从小卖铺老板要来的几张纸,听着小姑娘一开口就是“你这人质怎么化这么快,我刚拿到东西他就溜到我手上了,真无语=_=,快点吃掉。”

傅氢又想笑,又想转头看那个身影,慌乱间抬头,正巧碰见一阵风突如其来的撩开男生的衬衫,阳光在此时探出头,像在舞台上聚光灯打在主角身上一样,照亮一片白皙的脖颈,露出来一个烙印在颈侧的吻痕。

鲜红的刺目,看的让傅氰瞬间就皱起眉头。

这就复合了吗?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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