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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er2

 

13

我哥有多久没抱过我了。

数不清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对他的一切触摸都感到陌生。

明明我们是亲人,是兄弟,但是陈确却越来越像天边飘渺的云。

我很怀念小时候他牵着我去走街串巷,往我的小兜里塞满皱巴巴的零钱纸币。我们一起去满是鱼腥味的菜市场,踩在同一片脏污泥水的坑洼水泥地里,他可以用手臂搂着只及他腰处的我说——“靠着我,不要弄湿鞋子”。

可是现在,他只会说,多大人了,还站不稳。

我感觉到又羞愤又难过,羞愤的是本来想在他面前好好发一通脾气的,结果出了丑。难过的是他给我的反应,就好像我暴怒之下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用,也毫无意义。

“不用你管。”我冷冷地撇下四个字,将他的手从我腰上推开。

陈确生气,我也生气。

我气他不关心我,不在乎我,把我一个人抛在冰冷的家这么久,不接我电话,也不给我撑腰。

“小暄。”我好似听见我哥轻叹了一口气,他又拉住了我的胳膊,将我转了个面过去,望着他,“别闹了,吃点东西。”

我这才发现他手上还端着一只碗,莫名镇静下来的我,闻到了一丝丝甜糯的香气。

14

嗯嗯,我真是个好哄的弟弟。

陈确待我,就像我的主宰者,我的喜怒哀乐都被他牵在一根线上来回摆弄。但是他明明知道只需要给我拿一点点甜头,我就会安分无比,却偏偏晾了我这么久。

直到最后我无法忍受,开始像疯子一样地嘶吼、暴怒,他才施舍着,试图给我一点我想要的爱。

他太知道怎么牵制我了。

就像现在这样,用以前我最喜欢的红豆粥,跟我打感情牌。

“瘦了。”陈确把我安抚下来,坐在床边,突兀地开口,“钱都留给你了,为什么不好好吃饭?”

我看着他,手里的勺“当”地一下碰在瓷碗边缘:“你知道我在等你,那你又为什么不回家?”

还有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为什么十八次了都不回国看我?为什么好像我不再重要?

我们明明才是互相怜惜的,世界上最亲的人。

陈确没有很快地回答我,目光挪向房间的各个角落,却始终没有焦点落在实处。

陈确变得太奇怪了。

我等了很久,才等到他沉声又僵硬的一句。

“……公司很忙。”

14

我和陈确几月不见,法,最后我在最上面用筷子插到奶油里去,轻轻勾了字——“陈确最爱陈复暄”,还把爱直接替换成了“?”。

结果前面的字写得太大,后面写到我的名字时只剩下一小块空位,再加上我的笔画笔顺太多,奶油糊在了一起,只能看到“陈确最?陈xx糊得不行”。

领居家姐姐是看着我写那排字的同时还听到了我在念,她笑着说她快分不清这是谁的生日蛋糕了。

哪有人会在生日蛋糕上写字,写的还是要寿星最爱谁。

我叉着腰,说她不懂,只要晚上点了蜡烛,再由陈确吹灭,蛋糕上的字就能算成生日愿望,替陈确实现。

哦不,其实是帮我。

最后我奶油重新刮了一遍,又再写了一次。这下清楚多了,老天爷在实现愿望的时候,应该也不会因为花字而看错,把陈复暄看成陈夏喧又或者是陈只晅。

晚上陈确下班回来,家里黑乎乎的,他一边喊着我名字一边要去找被我拉掉的电闸,而我点了蜡烛捧着蛋糕从厨房里冒出来,欢欢喜喜地给陈确唱中英文生日歌。

唱完之后,我以为陈确会很开心的,但结果他很生气地直接一拂袖灭了烛火,拿了树杈子揍了我的屁股,警告我下次不准一个人在家去碰电闸。

我哭得很大声,蛋糕被我摔在了地上。我骂陈确好心当成驴肝肺,他本想板着脸训到我知错为止,可能是看我哭得太伤心,在我一声声控诉着今天做的蛋糕有多辛苦多艰难的情况下,他良心发现把我抱了起来放在怀里,人就坐在地上哄我。

他直接拿手指沾了奶油吃了一口,我感觉他都还没品一秒,就大言不惭地说好吃。

我说他骗人,他就又挖了一小勺,塞我嘴里。

我被迫尝到了,他确实没有骗人,食材买的不够新鲜,做出来放久了后就有一股涩涩的味道,我一想到今天在市场上那黑心阿姨骗我说奶油特好吃,忽悠我说是新鲜的,我又在陈确怀里大哭起来。

我本来是想让陈确夸我的,还想让他许愿“最爱陈复暄”这个愿望,结果到头来只被揍了一顿,什么都没实现。

陈确不停地问我怎么了,我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和他说自己怎么被骗的,又是多想给他过个好生日的。

到最后陈确听笑了,叫我别再哭了,随后拿起桌子上停电时常备的大红蜡烛,直接放在地板上的一坨奶油上,划火柴点燃了它。

“你可以许愿了,我把生日愿望给你,不哭了。”

我受宠若惊地看着他,明明生日愿望归根结底也是一件虚无缥缈的,许下去好像也不见得会真的能实现,但我依旧还是期待着。

“我希望陈确最爱陈复暄。”

我把原本蛋糕上的字读了一遍。

很快我的脑袋被揉了一下,听见我哥不咸不淡地重复。

“嗯,陈确最爱陈复暄。”

32

我在梦中惊醒。

眼泪已经打湿了整个枕头,我从床上坐了起来,睡前挂在床头边的小灯被灭了,我知道陈确大概是进来过了。

晚上还对我凶巴巴的人,半夜又随便进我房间。

我伸手打开小夜灯,暖黄的光晕笼罩这一隅天地。

忽然我敏锐地听到像是滚轮在木板上滑的声音,房门被轻开启后又阖上,我几乎是直接掀开了被子下了床。

我对这种声响特别敏感,让我想起了大概从三四年前开始,陈确开始频繁离开家,离开我很久很久的那些日子。

他就如现在这样,站在黑夜中,连灯都舍不得给自己亮一盏。

“你要去哪里?”

我光着脚匆匆从楼上跑下来,见到一只手扶在门柄上,穿戴整齐推着行李箱的陈确,我的怒气几乎要遏制不住。

陈确像是和这样让我担惊受怕的夜晚融为了一体,全身上下都是黑色。他似乎很惊讶我这时候醒来,还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公司有事,我要回去一趟。”

他的语气很生硬,我认定他是在找借口。

“你又要一声不吭地走?”我现在的脑袋无比清醒,呼吸急促,“然后呢?又给我一大堆钱,打发姜显给我,偶尔还得你主动给我打电话,我才能听到你的声音。你再给我一些没用的口头关心,重要的是我几个月难以见到你一次面。”

“你知道我这次等你回来等了多久吗?整整一百三十九天,你自夏天走了之后,我再也没亲眼见过你。你回来待了几天?三天?三天都还不到吧。”

陈确听我喘气声越重,他松开了行李箱的手柄,朝我走过来,试图安抚我的情绪:“小暄,深呼吸……”

“滚开!”

我一把推开他,我又想起了今天晚上陈确对我说的那些话。

忽然地,我有一种孤注一掷的心情。

谈恋爱可以留住他吗?

“陈确,你不是说要我跟你谈恋爱吗?”我看着他,发现自己的手在不受控制的颤抖,我讨厌这种我把控不住的所有感觉,包括现在,“我不介意啊,我答应你。”

我扑上去抱住了陈确,像在滔天骇浪中找到了能救命的浮木。

缠紧他、绕住他,就算下沉,也要一齐共坠落。

“嗯……陈复暄?”

陈确不设防地被我撞到了背后的墙上,我察觉到他在挣扎,便抬起头,眼眶蓄满了泪珠。

“哥哥,你不要走。”

我像只求欢的小狗在我哥的怀里乱拱乱窜,我想他摸摸我头,想他把我抱进怀里,想他告诉我,他答应陪着我不走了。

“陈复暄,你没睡醒?”

然而陈确把我的头从他的肩窝里推出来,感觉我就像是什么不值钱的垃圾,连带着把我环着他腰的手臂也扯了下来。

他的面色很是严肃,见我落泪更是不动如山:“这句话以后不准随便乱说。”

“什么话?要我跟你谈恋爱吗?”我感到有一丝好笑,那种期冀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这不是哥哥先说的吗?不是哥哥想要的吗?”

我逼着他,不断靠近,明明是陈确先提起的,他怎么能轻飘飘地带过再来教训我呢?

“是不是我给你抱,给你亲,你就不走了?”

“陈复暄!”

陈确抬手给了我一个巴掌。

不是很重,我看得出来他没下死手,但我还是被他打愣了。

小学的时候我因为和别人打架,把别人门牙都扳掉了,我死都不认错,最后陈确顶不住压力只能抢在别的家长面前给了我一巴掌。

和我打架的那个人,他爸妈是在夜市开小饭店的,我哥在他们后厨打零工,日结。那时候我哥有时候回家总会打包一点香喷喷的饭菜回家,有时候是碎掉的红烧鲫鱼肉,有时候是几只断了头的却被炒得很香的油爆小虾。

我至今都记得那个小孩冲到我桌前开始大肆嘲笑我是个乞丐的孩子。

我把手中的笔一摔,问他:“你说谁是乞丐?”

他指着我嘲笑:“陈确是你哥哥吧?他每天都在后厨偷剩菜剩饭,别以为我们家不知道,真是会贪便宜的穷鬼!你哥捡垃圾,你就是乞丐的孩子。”

我被他说我哥的那些话气到红眼,直接往他脸上招呼。而我哥是和他爸妈一起来的学校,我看见了我哥低声下气的样子,但他不忘把我搂在自己身后。

这些菜实际上我哥是得了那对夫妻老板的默许才带回家给我的,那个小孩不知道,有一天看见了,就记在了心里。

那对夫妻尴尬,但我把他们家小孩牙都揍掉了,他们自然也很生气,对陈确说话也毫不客气。

最后我的倔强是以我哥的一个巴掌和照价赔钱结束的,回去之后,陈确一边给我涂药,一边说事情到最后,他要是不亲自揍我狠一些,那家人估计也不会这么作罢了事。

我赌气不理他,因为我是为了维护陈确才和那个人打起来的。

陈确把我抱在怀里拍着背,他跟我一遍又一遍地道着歉,而我在他第二十一个“对不起”中哭着解释我不愿认错的原因。

我说,我哥才不是捡垃圾的,他爸妈才是捡垃圾的。

他附和着我,对对,不是捡垃圾的。

我又说,我哥才不是穷鬼,他才是穷鬼,他们全家都是穷鬼。

我哥这时候笑了,用鼻子拱我的脸,说,这个他们骂的对,我现在确实是穷鬼。

我抬手就要打他,我哥就把我的手捉住,说以后不会再当穷鬼了。

他说,小暄,再等等哥。

33

我站在原地,脸上陈确打过的地方依旧火辣辣的。看着陈确不为所动地打开灯,整理好风衣上的领子和我弄出来的褶皱,将手重新搭在行李箱手柄上。

“如果你今天走了,我会讨厌你一辈子。”

我自以为是地说出了杀伤力最大的话,而陈确只是面无表情地说:“我会打电话给你。”

他的意思就是一定要走。

“我说,你今天出去了,我一定会恨你的。”

我憋着眼泪,学着他一贯冷漠的姿态,殊不知我从一开始说出的话就出卖了我的不成熟和天真。

我永远做不到像陈确那样狠心。

陈确走了。

我的大吼大叫,失控呐喊,又或者是威逼利诱,通通没有留住他。

我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慢慢地把自己缩了起来。

玄关处亮着小灯,可距离太远,它照不到我所待的暗处。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锁孔处有一丝轻微的声响。

我以为是陈确回头了,喜极而泣地站起来朝大门跑去,主动为他开了门。

而外面,是拿着钥匙一脸懵的姜显。

他也许是被我现在的模样吓着了。头发也许乱糟糟的,脸上的泪痕交纵,眼睛肿得跟核桃一般大。

姜显不敢进来,试探性地说了句:“陈总……说你情绪状态不好,要我这几天多陪陪你。”

我了无生趣地撒开了握着门柄的手。

陈确怎么会不知道我为什么情绪状态不好?

他怎么会不知道我最想谁多陪陪我?

但他就是不让我如愿。

他好坏。

我捂着脸蹲了下去,在姜显的手足无措中哭得天翻地覆。

晕过去前,我想,我再也不要和陈确说一句话了。

他既然不爱我,我也不爱他了。

如果爱我的话,怎么舍得我这么难过却视而不见呢。

34

说来也好笑,哭着哭着也能把自己哭晕过去。我醒来的第一感想是,自己怎么没在陈确面前哭晕过去,反倒晕给了姜显看。

姜显被吓个半死,先把严非找来,又给陈确去了电话,最后我不得不“奉命”在家休息一天,即使我说过了我没事。

“弟弟,这么爱学习也要顾一下自己身体啊。”严非似笑非笑的,“这才多久没见。”

此时陈确不在,更没人管我,我立刻回嘴:“搞得我多想见你似的。”

严非给我看完之后就准备走了,甚至还拍了拍姜显得肩,不痛不痒地说了句:“下次只是哭抽过去的这种,就不用叫我了哈。在他没晕过去前让他用力深呼吸缓缓,平复一下心情。”

他关上房门之前还瞄了我一眼:“年轻人,情绪起伏不要那么大。”

我直接拿起枕头丢了过去,但准头不够,砸在了门框上。

吵死了。

35

工作日的最后一天,我被敕令在家躺了一天。

窗外已经出了明媚的太阳,我还躲在阴暗的房间里,仰着头看着天花板,出神地想着昨天的荒唐事。

太多太多了,陈确亲了我,而我用自己挽留陈确。

就像是下意识做出的举动,根本没有想清后果一样。

但更让我在意的是陈确的那个吻。

我听到门口有人礼貌性地叩了两声门。

我以为是姜显,等了半天不见人进来,我不得不开口:“进来。”

我刚想说一句姜显“这么畏畏缩缩地干什么”,就看到门外站着的萧承畅。

他单肩背着包,身上还穿着蓝白条纹的校服,像是一放学就跑来我家了。

但说实话我现在不想见到他。

如果不是昨天他突然在走廊上对我发疯,我哥昨天也不会看见,回来就也不会和我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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