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的猜想一致,是个中国人,还是个奇怪的中国人。
佟霖以为她因仪器预约而颠三倒四的实验作息就已经足够奇怪,而这个奇怪的人在美国过着中国时间,预约实验时间都是在下半夜。
她再次登陆预约系统,近日的n23房预约名单上只有他们俩的名字。
只能是他。
她对神秘人没有反感,更多的是好奇,是对陌生事物的天然好奇,但也没有轻易打破陌生人交往的间隔,只是远远伫立观察。
佟霖不懂为什么还会有人想要一朵快要枯萎的花,但也没有回绝他的必要,结束细胞实验,在再次打开紫外灯前,她从生物安全柜里取出一支马克笔,在玻璃拉门上写下——“好的”。
等她下一次走进细胞房时,那朵枯败的山茶花消失不见,玻璃拉门的字被酒精擦掉,又重新写下了两个字——“谢谢”。
……
林景舟从后备箱里取出900定焦镜头和相机支架,在车头处固定好,又重新打开车后座,取了瓶野格和毛毯,毛毯给佟霖披上,准确说是把她整个人包括脑袋都裹在毛毯里。
“要来点吗?”
林景舟靠在车头,侧着身子看向佟霖,见她笑着摇头,又自嘲地说:“藏了四年的酒终于派上用场了。”
实话实说,他仍像四年前那样没什么太大的长进,手抖的厉害,必须靠酒精麻痹神经,才显得不那么狼狈。
佟霖也靠在车头,没看月亮,看他,月光倾洒在他的侧脸,短发在寒风中凌乱,骨节分明的手指举起酒瓶大饮一口,喉结快速地上下滚动,他开口:“其实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我没那么好。”
林景舟又顿了顿,嗓子像是被千万斤棉花堵住,不上不下,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该从何提起。
空旷的停车场里出现短暂的沉默,佟霖用余光去看他,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却带着一丝无奈和嘲弄。
对自己的嘲弄。
这一个月里,她见过各种样子的林景舟,靠在沙发上撸猫的他,开组会时严肃的他,一整天连轴转后疲惫不堪的他。
有时候觉得生活像是在开盲盒,不知道会开出什么样的手办,但无一例外都是精致包装后的“林景舟”,符合她的设想,是高高在上、意气风发、无所不能的科研天才,仿佛他本该如此。
但是现在他偶然微露出的一点怅然若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