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完孩子,话差不多也说到了头,惠姨扯扯意犹未尽的三姨:“不讲了,你们先去磕头,我找人给你们安排孝衫,不然赶不上下一轮开席了。”
虞雯莉点点头,带着程素找到程勇军,一起走向正屋。
族谱
程素是第一次参加乡下的葬礼,和殡仪馆相比,这里要绚丽很多。
正屋台阶下摆了一张高脚四方桌子,桌面上摆了遗照和香烛供品,这些都是寻常布置,不寻常的是遗照后彩纸扎的拱门。
说是拱门或许不太准确,但差不多就是那样的结构,四四方方,中间开洞,做成门的式样。门两侧有一些镂空的小洞,排列成整整三层,几乎顶到屋檐,洞里站着纸扎的神仙,衣饰华丽,面容威严,或侧目,或俯首,视线都汇集在遗像上。
磕头的地方并不在这里。绕过桌子,进了堂屋,能看见同样的高脚桌,上面摆放着纸扎的四层豪宅,雕梁画栋,张灯结彩。桌子前面摆着一个不锈钢盆,里面是烧到一半的纸钱,还有两个蒲团。桌子后面停放着棺材,被画了符的桌布挡住了,只能隐隐看见一个黑亮的角。
程素瞥了一眼,不再多看。
今天是葬礼最后一天,除了他们一行没有别的新客,磕头的流程也不复杂,双手合十,附身跪下去,站起来,重复三次即可,他们出来得很快。
在堂屋外面,程素终于在这里见到了第一个她认识的人,她二奶奶。
二奶奶比记忆里憔悴了很多。她是个干练的女人,农活家事都做得很麻利,一头黑色短发总是用小卡子别得规规整整,如今穿着一身素布衣服,外罩白色麻料做的孝衫,眼睛红红的,身形佝偻,满头霜白。
虞雯莉迎上去:“二婶您怎么还亲自跑一趟!”
二奶奶指指手里提的袋子,露出里面的白色布料:“我不来,她们后生哪里懂这些。”
他们跟着二奶奶进了隔壁厢房,这里摆了两张烤火的桌子,开了两桌麻将。
他们进来的时候,有一桌麻将正好结束,伴随着一声嘹亮的“糊了”,穿黑色大衣的女人将牌一推,其他人露出或惋惜、或不甘的神色,算钱的、复盘的、找人换零钱的,声音挤在一起,很是热闹。
程勇军和虞雯莉与二爷爷关系更近,他们的孝衫是一件完整的褂子,程素的就只是一件小披风。除此之外,头巾胸花都是一样的,虞雯莉的头巾像其他人一样绑在手臂上,程勇军明天要扶灵,得围着额头戴,只有程素最不一样,她的头巾被二奶奶绑在了马尾上,像一个白色的蝴蝶结。
二奶奶摸摸她的头,说这样漂亮。
几人收拾好,二奶奶让他们去吃席。程素晕车,随便扒了几口,喝着汤看周围的人忙活。
堂屋里敲敲打打奏乐的道士已经停了,院子里的桌子被移到更宽敞的空地上,几个小道士围成一圈挡着风,在桌前点燃纸钱,另一个穿着华丽法衣的中年道士正在另一张桌上画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