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件小事

云思慢慢地蹲下，他的胃好像有些扭曲。

这时他能够隐隐听见大厅里那两个人的对话。

“……你在等什么人啊？根本都不认识，说不定人家已经走了。”

“不会，他可能是去洗手间了，这才五分钟，再等一等。”

“谢宁音，你那么爱做烂好人？”

“说什么啊，你是不是考试考砸了，一股火药味。”

“……随便你，我不想等不相干的人，浪费我的时间。”

“楚苍！”

那名高大的男生走得很快，谢宁音追着他到大厅门口，看他真头也不回地出去，气得将围巾摔在地上：“又犯什么病啊。”

云思在心里默默发出疑问：你会走吗？

然而谢宁音并没有离开。

云思站不下去了。

世界上竟然会有人，在突如其来的雪夜，等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哪怕朋友被气走。

他诡异地品尝到一种“被选择的快乐”。甚至可以说是无来由的，成功从别人手中争抢到宝物的快感。

“学长。”

谢宁音回头看他，又笑起来：“你去哪里了？突然消失。”

“去洗手间了。”云思说出这个拙劣的借口。

谢宁音看起来信了，点头，说道：“走吧走吧，雪更大了，等下路估计不好走。”

他捡起地上的围巾，走近垃圾桶，打算扔掉的样子。云思下意识拦住他，谢宁音疑惑地歪了下头：“怎么？”

“围巾就这么扔了？”云思问。

“这么脏了没办法洗。”谢宁音摇摇头，“真是气死我了。”

云思对刚刚的事心知肚明，面上还作出不解的样子，他将围巾接过来：“我可以帮你洗一下。”

谢宁音笑了：“真的洗不了，这个东西特别娇贵，下次我再不用这种，浪费。”

围巾抓在手中，像抓住一朵温暖轻柔的云。

云思心里很乱，谢宁音扯了一下他的袖口：“走了，这边。”

他混混沌沌地走进纷飞的雪花里，突然旁边有个声音冷冷道：“谢宁音。”

云思猛地回神，不久前拂袖离去的男生此刻正站在旁边，手插进口袋里，目光在云思身上短暂停留几秒，带着根本不掩饰的厌烦，随后他看着谢宁音又皱眉。

“你别冻着，流感才好多久？”

“够了够了，我妈都不这样说我。”谢宁音立刻举手投降，“你不是走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男生面不改色：“反正是你过来接我，车不蹭白不蹭。”

谢宁音拉长声音发出不屑的“啧啧”声，他走过去，很自然地抓着男生的手臂，撞了他一下：“没有我的车，你就走回去吧。”

男生很稳，被撞了都不晃：“是，是，我回来跟你请罪，喜欢听这种话？”

云思落后他们几步，突然发现他还是那个局外人，这两人那么亲近，看起来没有外人插足的空间。

他们是情侣？

云思冷眼看着，不远处学校的柏油路边，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谢宁音拉开车门，叫他快点跟上来。

后排很宽敞，轿车的内饰也特别舒适讲究。云思坐好后关上车门，他突然意识到，谢宁音或许比他想得有钱，家庭条件不是一般得好。

谢宁音挤挤挨挨地坐在中间。另一侧，那个男生坐下，全然当云思是透明人的样子，揽住谢宁音的肩膀，凑到他耳边低声说话。

云思低头看见自己踩在浅色地毯上的，沾着逐渐融化的污雪的运动鞋，他感到反胃。

谢宁音却还记得他，说了几句，推开男生，转过来和云思搭话。云思回答的时候，宁愿谢宁音忘了他。

他不应该出现在这辆车内。

“对了，”谢宁音突然说，“你住在哪里？”

云思卡了一下，在他想清楚之前，他的嘴自动报出一个小区的名字。离他家不远，算得上是中档小区，称得上体面。

前面的司机输入地址，云思听见谢宁音叫他“叔”，但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叔叔。

“这么远。”谢宁音感叹，“先送你回去吧。”

车停下的时候，云思仿佛刑满释放。他一打开车门，就被风雪裹住，谢宁音按下车窗，冲他挥手：“路上小心，再见！”

云思迟缓地挥手，谢宁音隔着一段距离对他笑笑，车窗升回去，轿车缓缓消失在路的尽头。他站在原地，发现自己还将围巾拿在手里，全身受惊一样颤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