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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再见

 

陈责额角的一根青筋跳了一下。

下一秒,陈责死揪住李存玉的头发,将他的脑袋硬生生摁下三寸,砰一声,太阳穴按砸在门框上:

“谁让你笑了?”

一句低哑的、朝着李存玉的问话,林秦、陈萍,屋内的人全被吓住了。

陈责薄薄的嘴唇凑到李存玉耳侧,声音冷酷苛峻:“拿还是不拿。别浪费我心情,否则下场就和你朋友一样。”

“被抓把柄的不是我,和你老婆上床的也不是我,怎么下场就一样了。”被陈责压制着,李存玉的话反倒变多了,语气是一种别扭的谦和,“不给钱,我朋友究竟会怎样,能告诉我吗?”

仙人跳,无非就是让被害人在金钱与名誉之间做个取舍,可“与前女友开房时,被前女友的弟弟抓获”,这样的实情就算闹到派出所,似乎也并无关痛痒,林秦窝囊,纯粹是被自称老公的陈责武力威恫住了而已。

偶然或是试探,陈责才不管李存玉心里打的什么算盘,说到底,咫尺距离内,最好用的还是凶虐暴力。他握紧拳头横在李存玉面前,警告对方:“他怎样我不知道,但你这张脸我绝对给你打烂。”

“别打我。”李存玉嘴上求饶,却笑得耸肩,“我只是来送钱的,你老婆的事情和我不相干。”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强调“你老婆”这三个字,接着用责怪的口吻对着林秦喊话:“林学长,你怎么不问清楚就和她来这里,还恰巧被人老公逮了个正着。”

“她,她没告诉我她有老公。”林秦无辜道。

李存玉重新看向陈责:“看来你老婆和你关系不怎么好,在外面都把你藏着掖着。”

看对方是学生,陈责已经比平时收敛很多了,可眼前的少年一而再再而三,实在不识好歹。陈责松开人,锤垂下手臂,拳头却拧紧,将被挑衅而起的、烦躁的心境压静,视线追咬住对方。一对一,他懒得再忍,现在就出手,打到对方服气哀乞为止。

“算了,不逗你了。”李存玉牵起陈责蓄势的右手,将钱蓦地塞进拳去,“拿去吧。”

陈责不说话,冷厉凝着对方。

“你不数数?万一少了。”

在李存玉的提醒下开始点数,还没数到一半,李存玉又说那笔钱确实是七千,没有假。

两分钟前才说过不逗陈责,李存玉就是忍不住,又开始招惹,像在捏狗的尾巴。

“我也只剩这七千了,你要不搜搜我身上、包里、或者其他位置。”李存玉双手摊开,大热天的,身上竟没出一滴汗,“也许有更值钱的东西。”

“滚。”陈责背身进屋,不一会,三角内裤林秦与他的书包、校服校裤、中提琴袋一道被抛到走廊。

害学弟吃了苦头,林秦抓着李存玉正欲逃跑,却发现怎么也扯不动对方。李存玉杵在门前,朝着屋内陈责的背影,抬高声音,喊话:

“我叫李存玉。保存的存,青玉的玉。”

陈责回头,眼里全是烦腻。

“再见。”李存玉将“再”字咬得很重,笑得尤为真诚。

被李存玉礼貌阖上的房门慢慢阻隔开二人胶结的视线。陈责满肚窝火,问陈萍:“什么神经病,我问他名字了吗?”

接着又一脸鄙夷:“高中生你也骗?”

陈萍:“你不也一样?高中生还搞这么狠,三千还不够?”

陈责眼前莫名又浮现出李存玉松泛的笑脸,低骂一句:“看他不爽。”

他自己抽走一万赃款里的两千,剩余的钱全扔给姐姐:“收钱。”

“这么豪气?”陈萍不客气,欢天喜地用这一大笔钱将她的亮片小挎包挤得鼓鼓的。

“要被抓了,你当主犯。”陈责抛下这样一句。

这只是个开始。

因为李存玉说再见,那就是能再见。

两千对陈责而言不算少了,于是第二天睡醒后他便去到富阳岗正街,去大肆消费一把。他打算买件新衬衫,再为家里添置一台微波炉,可还没走进百货店,便碰见之前被他打服的那帮穷混混。

那帮人一见陈责,便急追着问陈责说李军正满城找的纹青龙的人是不是他,还问陈责是不是惹了什么麻烦。

“李军?”陈责顿了脚步。

陈责知道李军。

靠煤矿和土石方生意起家的暴发户土老板,作为工商代表和优秀企业家登过市报。但对陈责这种街边崽而言,对方的涉黑身份更令他忌惮。他从不招惹李军的手下,那是真正的黑社会,斗起来提砍刀扔火瓶,稍不留神就缺胳膊少腿,绝不像他那般小打小闹。

不过,最最脍炙人口的传闻,李军他无后,传言说二十年前,竞标矿场的对手花钱买走了他老婆儿子的命,尸体被剁成三十块,分一个月寄回他的别墅,他从此不娶。

陈责没放心上,只觉得应该是其他人有差不多的纹身,可下午对方找人就已经变成指名道姓,又过一晚,接他的迈巴赫便堵在了津钢家属区巷口。

带着诧异上车、怀抱惶惑下车,走进凤凰山别墅的私家花园。无心品赏木芙蓉与金钱松,陈责只绞劲脑汁思考最近是不是揍过什么不该揍的人、招惹过什么不该招惹的货色。有些不安,直到绕过黑檀木屏风,绕过养着金龙鱼的巨型鱼缸,在装潢浮夸的下沉式客厅,站到了李军和那个自称李存玉的高中生面前,那种不安终于变成一种梗心的恐惧。

“小玉你看看,是他吗?”李军手握把大马士革小钢刀,正埋头削着一枚香梨。

李存玉和李军坐得很远。与前天被陈责放走时不同,他额头下巴多出几处极其夸张的淤青,唇角还结着血痂,看上去真的很疼,可他还在笑:“是的。”

“前天我在学校后面被人殴打勒索,就是他救的我。”李存玉回答李军,眼睛却紧盯陈责,仿佛这句话本就是说给陈责听的一样。

“对吧?陈哥。”他笑吟吟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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