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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见s起意

 

手术室门上的红灯熄灭,护士从里面推出一辆小型医疗推车,一只红棕色泰迪躺在上面,还未完全醒麻;旁边裹着四只初生幼崽,奶声奶气地嗷嗷叫着,彰显着它们稚嫩又茁壮的生命力。

等候已久的主人赶忙迎上前去,主刀医生顾弋戴着一副黑色细边眼镜,镜片后温柔好看的桃花眼弯出一个柔和弧度:“剖出来两公两母,大小平安。”

泰迪主人连连致谢:“谢谢,谢谢您顾医生!”

“应该的。”顾弋伸手向左,指向住院护理区,“请跟我们护士去三号治疗室等待醒麻,等点点完全苏醒后就可以带它们回家了。后续的护理和消炎问题,有什么不懂的随时问我。”

“好的好的,谢谢您!”

交代完术后事宜,顾弋回到接诊室,看一眼墙上的挂表,五点五十。

他快速摘掉手套口罩,脱下身上墨绿色的手术服,去盥洗池边洗手。正打肥皂时办公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人是朱玉。

朱玉是医院的老顾客,养的法斗犬臭臭昨晚走丢,被住在同一小区的关月白捡回了家。关月白没喂过狗,一次性给贪吃的臭臭投喂了一大碗特辣级麻辣香锅外加俩水煮蛋,吃的臭臭上吐下泻进了医院,正巧就是顾弋开的宠尔。

顾弋认出臭臭后给朱玉打去电话,朱玉赶来认领时身边还带着一位倾国倾城的长发美女,说是远房的妹妹,叫星依。

美人星依对高大帅气又富有爱心的关月白一见钟情,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直羞涩地往关月白身上偷瞄,眼神中的爱慕藏都藏不住。

为了给自家妹妹制造机会,朱玉以感谢的名义说要请关月白和顾弋吃饭。

盛情难却,顾弋答应六点下班后跟另外三人一起吃晚餐。

医助方平进来,看到桌上响个不停的手机,替顾弋按了接听键,轻轻贴到他耳边。

顾弋一边冲着泡沫一边接听:“喂,朱先生……嗯,下班了……您不用开进来,门口停车挺不方便的,我马上下去……好的,待会儿见。”

方平收回手机,顾弋也正好洗完。

擦手时方平从白大褂兜里拿出一支护手霜,顾弋接过后,笑道:“我总养不成这个习惯。”

“你还好意思说!我上个月才请了几天假?回来你的手都起皮了,还犯了胃病。”方平板起脸:“你这人工作起来不管不顾,也要注意下自己的身体!”

顾弋扬起毛巾,“终于又找到训我的由头了是吧?”

方平笑着将毛巾接过挂好。

他特别喜欢顾弋这种活泼亲近的语气。这时在他心目中,顾弋不再是曾经那个被人群簇拥遥不可及的学长,也不是现在高他一级的老板,只是一个真真切切的、令他心动无法自持的男人。

从大一到现在,五年了,眼见着数不清的男男女女狂蜂浪蝶一般往顾弋身上扑,又挨个被顾弋礼貌而冷淡地发了好人卡,方平本就小心翼翼的爱慕更添卑怯,不敢对顾弋表白,怕顾弋拒绝,更怕顾弋会因此疏远他。

暗恋的滋味既甜蜜又痛苦,他多少次劝自己离开,却没有一次成功,只能被动等待着。

等顾弋找到一个心爱的女人,等他结了婚,我大概就可以死心了……方平想。

“朱先生在楼下?”方平取下衣架上的外套递给顾弋。

“嗯。”顾弋接过外套,边穿边答:“为臭臭的事,非要请客吃饭。”

“朱先生怎么突然这么客气?在我印象中,他话很少,挺高冷。”方平状似玩笑地问:“别是替那位美女约你吧?”

顾弋伸出修长漂亮的食指摇了摇,“不可能。我敢打赌,美女绝对对关先生一见钟情了。”

方平挑起眉毛,悄无声息地试探:“那就是帅气的朱先生本人想约你了?”

“朱玉再好看也是男的!”顾弋佯怒:“我看你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敢这么开你老板的玩笑!”

方平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错了错了,我全世界最好的老板消消气!”

顾弋笑骂一声,将车钥匙扔给他,“吃完饭我就不回来了,你开我车回去吧。天冷,省得等公交了。”

方平伸手接住车钥匙,拇指摩挲两下,抬头看向顾弋。

“你别……”

“什么?”

像是走神后又立刻清醒,方平眨眨眼,笑道:“没什么,外面的饭菜口味重,你别吃太多油腻的,容易胃酸。”

“知道了。”

顾弋走后,诊室里只剩方平一人。看着手中仿佛还残留有顾弋体温的车钥匙,他再一次无声叹息:你别总对我这么好,万一有一天你要结婚,我会更舍不得。

随朱玉来到用餐地点,顾弋一抬眼看到餐厅门头,有些意外。

榕枝叠翠是容城顶级的私厨餐厅,只供晚餐,从不外送,来客需要至少提前一天预约并标明人数,否则不予接待。

他们中午才说定一起吃饭,根本不可能预约成功,可朱玉就那么大摇大摆地往里走……

耿直的关月白抬手,刚想提醒朱玉小心吃闭门羹时,就看到榕枝叠翠的经理郦茂亲自打开门,恭恭敬敬地喊了声“老板”,将朱玉迎了进去。

进门后,关月白环顾四周,不由得惊叹出声:“从外面看不出来,原来里面这么大呢!”

“那颗树剪得真圆润,是罗汉松?”

“嚯——!顾医生,你快看那条蟒蛇,跟真的一样!”

不怪关月白大惊小怪,毕竟就连从小生活优渥的顾弋,也不由得为这华侈且不俗的装修所惊艳。

五层挑高的室内空间宽敞明亮,落地窗边是清秀古雅的花草绿植,大厅中央有一座水汽蒸腾的巨大假山,一条足有两人粗的赤色巨蟒从假山探出,以腾云驾雾之姿绕过店内的三根雕凤石柱,蛇首悬于餐厅角落的餐桌之上,气势恢宏。大理石地板上凿出蜿蜒逼真的河流状水渠,水流在假山和水渠中循环流淌,声音轻灵悦耳。

榕柏槐杨柳榆桑……店内三十二张餐桌以树命名,蛇首下的桑号桌是朱玉的专属桌位。

朱玉星依坐在一侧,顾弋关月白背对门口坐在他们对面。

郦茂身体微躬,站在朱玉旁边,朱玉抬抬下巴,示意让客人点餐。

郦茂微笑着对自家老板亲自带来的两位贵客道:“本店没有菜单,但川鲁粤淮扬,闽浙湘本帮,两位尽可随便点,本店应有尽有。”

顾弋道:“女士优先吧。”

“那顾先生关先生有什么忌口没有?”星依问。

“没。”

“那我就替大家点了啊。鸡丝黄瓜,五香赤鱬,腰果鹿丁,清炒祝余,文思豆腐羹,奶霜梅花包……”星依点一道菜就伸出一根手指,报菜名似的语速极快,被请的两人刚要客套地劝阻,她已经把手收了回来:“暂时就这些吧,不够我们再点——哦,再来一壶萆荔茶!”

朱玉挑眉,调侃道:“你倒是聪明,知道我店里有萆荔,献宝似的什么都想让人家尝尝。”

星依红着脸低下头。她虽然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小女人,可当着心上人的面还是很容易害羞的。

朱玉笑了笑,放过她,同顾弋关月白聊起天。

不一会儿服务生便上齐了全部菜品,其它的还好,只是那壶黑灰色半透明的萆荔茶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不可言说的黑暗气息。

星依先给朱玉倒了一杯,又向桌子对面的顾弋和关月白热情推荐:“你们别看它黑黢黢的,喝起来可是清口留香!”

关月白很给面子的直接灌了一整杯,顾弋轻呷一口,品了品,点头道:“确实很不错。”

朱玉轻斥星依:“行了,哪有上来就先劝人喝茶的——二位见谅,我这妹妹总是想一出是一出,动筷吧,菜要凉了。”

星依自己还没吃,先给关月白夹了一筷子鱼,“月白哥,你尝尝这个,赤鱬很好吃的!”

关月白受宠若惊地抬头,正好撞上一双水汪汪亮晶晶的眸。

朱玉有些丢人地别开眼,不再去看星依那既笨拙又不含蓄的示爱行为。

一顿饭在关月白和星依不经意间制造出的粉红泡泡里缓缓进行着,餐厅推拉门上的花朵样风铃响起,星依一抬眼就能看到来人。

当那个顶着一张勾人的白狐面,身着骚气的枣红色休闲西装,怀里还搂着一个俊俏男伴的高大男人出现在门口时,她的眼神在顾弋和“白狐面”之间来回逡巡,最后定格成一副大白天见鬼的惊悚表情。

展南羽一进门就察觉到有一道异常热切的目光打在自己身上,狭长的双眼漫不经心地望回去,就看到一个大美人正盯着自己,神色还颇为……惊艳?

展南羽薄唇勾起,回以轻佻的一笑,只见美人神色一顿,随后面色愠怒地低下头。

不是那个意思啊?

男女通吃的展南羽无所谓地笑笑,刚要从星依身上移开目光,却在扫到坐在星依对面顾弋的背影时,顿住了视线。

那人肩平背直地坐在那里,姿态闲适又不失端庄,像一株静默绽放于和煦春光下的翡翠兰,温润又矜贵。

展南羽胸口莫名涌出一股酸软热意,并逐渐膨胀充盈,沁入四肢百骸,化成某种陌生又急切的渴望,勾得他全身血液都在血管中簌簌颤抖。

这感觉既诡异又剧烈,一瞬的无措后,他滚了滚发痒的喉咙,咽下口水,暂时把这种莫可名状的激动归类为“见色起意”。

预定的松号桌在桑号桌的左前方,展南羽刻意从桑号桌旁边路过,在经过顾弋身边时,确定自己在一室浓烈氤氲的花香中,闻到了这个男人身上那股浅淡若无的清冷梅香。

这味道勾得展南羽心猿意马,入座后,便以更加放肆的目光打量着顾弋。

顾弋是很标准的美男子样貌,丹唇外朗,皓齿内鲜,白白净净一张脸蛋儿长得清隽俊朗;齐鬓的短发用发胶打理得清爽得体,发色黑亮乌润;黑色的细边眼镜平添了几分书卷气,气质斯文禁欲;高领毛衣衬出完美的肩颈弧度,再往下,是包裹严实却仍能看出诱人曲线的细腰长腿……展南羽心痒难耐地舔舔唇,已经开始脑补将这人扒光占有时的销魂场面。

从进门起就被展南羽冷落的施然回身扫了浑然不觉的顾弋一眼,不满地用食指敲敲桌子:“展哥是被妖精勾了魂吗?”

展南羽收回黏在顾弋身上的目光,薄唇微扬,语气却没有起伏:“施然,我不喜欢爱吃醋的情人。”

“我——”施然刚想发脾气,就看到展南羽双眼微眯,一双本就薄情的长眸更显冷漠。

施然哑了声,缓缓低下头。

他能感觉到展南羽对他态度上的变化——才交往不到两个月,当初那个满嘴甜言蜜语的温柔男友就变成了眼前这副冷漠敷衍的模样,仿佛只要他一个忍耐不住提出分手,对方就会立马答应,然后欢欢喜喜地开展下一段恋情。

他伤心又愤怒,但更多的是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他爱得死心塌地,展南羽却说冷淡就冷淡,甚至当着他的面就开始惦记别的男人!

施然一直不吭声,展南羽只好压下内心的不耐,叫来服务生点餐。

当初被施然追求时,他确实喜欢过这个小孩儿,毕竟施然长得是真漂亮,而且敢横声横气地跟他展南羽说“我看上你了”的人,只有这么一个。

展南羽一开始觉得挺有趣,所以就算会得罪施家,也还是答应了施然的追求并把人带上了床。

起初他也乐得惯着施小少爷撒娇使性子,可一次两次被踩中底线,在工作应酬时也要被查岗,展南羽开始烦了。

他本来就是个风流浪荡的,对施然的新鲜劲儿一过,便开始对这段玩闹般的恋情感到厌倦。现在物色到了新猎物,他更是下定决心要尽快跟施然断了。

看坐在顾弋身边的关月白有些眼熟,展南羽给人事部经理发去消息,不多时,手机屏幕上就出现了关月白的员工信息,展南羽再次将玩味的目光投射到顾弋身上,胸有成竹地笑了。

关月白站在总裁办公室,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看着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新总裁。

展南羽笑着起身走向待客沙发,伸手示意关月白:“来,坐吧。”

展南羽那张优越的白狐面笑得毫无瑕疵,关月白却感觉后背冷气直蹿,眼前飘出斗大的八个字——不怀好意,笑里藏刀!

“你别紧张,咱们公司一向特别注重人文关怀,今天叫你过来呢,只是作为公司新上任的管理者对优秀员工的一些了解慰问而已——小关,你在公司工作有三年了吧?”

这台词听着怎么感觉像是要被潜规则或者炒鱿鱼的节奏?

关月白有些懵逼地点头:“是的,展总。”

“那在你们组也算是有些资历了。”展南羽笑道:“说实话我刚接手科荣,很想尽快熟练有关于公司的一切,书面形式太浅表,所以我更愿意向你们这些优秀的老员工沟通了解。”

关月白持续懵逼,“展总尽管问,我知无不言。”

“哈哈,放松,咱们就是聊聊天,不用这么严肃。”展南羽叠着腿,白皙如玉的食指点着膝盖:“小关,我听说你们技术部二组现在还会接一些外包运维和服务器硬件相关的业务?”

关月白神色一凛:“是,但这些都是领导审批过的……”

展南羽打断他:“这我知道,你不用紧张。总部把我调到这边来呢,就是因为科荣是集团下半年的重点扶持公司,既然要带领科荣向前迈进,那么你们技术部就是这里面的重中之重。除了扩大业务范围外,人事上也会有所变动。我打算二组三组合并,你来当组长。”

关月白怀疑自己幻听了,指了指自己:“我?”

“对,你。”

展南羽面上带笑,却仍让人感觉有些盛气凌人:“说实话,原组长越过部门经理与一些外包公司过从甚密,不适合再继续留在核心技术部,而你的履历我看过,我很满意,只是……”

展南羽故意略作停顿,关月白眨眼问:“怎么了展总?”

展南羽笑了一声:“我前几天去榕枝叠翠吃饭时好像看到你了,当时坐在你旁边的那位我觉得有点眼熟,是哪家公司的同行吗?”

“您说我旁边那位戴眼镜的男士?”关月白解释道:“他是我新认识的朋友,我家附近宠物医院里的一名宠物医生,不是同行。”

展南羽神色坦然:“噢!那是我看错了——正好,我家里有只狗,有很多宠物方面的问题不太懂,你那位朋友的联系方式可以给我吗?以后有什么要咨询的,也方便。”

关月白不疑有他,点点头,稀里糊涂地把顾弋的微信给了展南羽,还顺带介绍道:“他姓顾,单名一个弋字,人特别好,医术也不错。”

“嗯。”

目的达到,展南羽又跟关月白聊了几句,结束话题。

顾弋的微信主要用于回复新老顾客的咨询、联系经销商、宣传活动等等,每天都有不少好友申请,他基本都是看也不看地同意。

这边展南羽一收到通过提示就迫不及待地点开顾弋的朋友圈。翻看了十几条,都是些医院活动广告和病例分享,一张私人图都没有。展南羽有些郁卒地往上划,终于在一众人脑袋还没绿豆大的宠医业内权威会议人员大合影里,看到了戴着眼镜笑得温文尔雅的顾弋。

展南羽一扫刚才的失望心情,放大图片盯着屏幕看了许久。

宠尔宠物医院……

展南羽在地图上搜索院名,中华南大街上有一家综合医院,和平路上还有一家宠尔猫专科分院,再看看关月白的家庭住址,展南羽确定他说的那家是中华南的主院区。

随后给朋友齐云松打去电话——

“喂,齐哥,不是说要把您那爱犬腾云生的狗崽儿送我一只吗?”

“要啊!齐哥送的我哪儿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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