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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禾晏似有所觉,但又像是不确定似的,侧头看来,小心的询问:「是有人来了吗?」

肖珏没有说话。

「没有人么?」她又小声嘀咕了一句,就侧过头去安静下来。

这一路进凉州城,禾晏话实在很多。肖珏不与她搭话,她就去找飞奴。飞奴话不多,后来出现的宋陶陶便顶了这个空缺。一个时常唧唧喳喳的人,突然安静起来,是会让人不习惯的。

这少年如今也不过才十六岁而已,但他又与普通人不同。得知自己眼睛看不见了,有些慌张,但竟没有嚎啕,也没有落泪。好像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只不过,他安静坐着的时候,会让人觉得有一丝不忍。

大概是他太瘦弱了,这么看着,很可怜。

肖珏开口问:「你感觉怎么样?」

「都……舅舅?」禾晏诧然了一下,才道,「我就是有些不习惯。」她伸手似乎想要去摸自己的眼睛,触到的却是布条,随即又缩手回来,道:「我的眼睛,真的看不见了吗?」

他连问这话的语气也是平静的。

肖珏本应该说「是」的,但这一刻,他居然有些说不出口。

这样身手不凡的少年郎,正是最好的年纪,以他的资质,在凉州卫里,过不得几年,必然升官。一摊泥水里的珍珠,无论如何都不会被埋没。但失去了一双眼睛,情形又是不同。且不说对未来的影响,光是他自己要习惯这种黑暗的日子,也需要勇气。

毕竟他不是从一出生起就看不见的。拥有过然后再失去,比一开始就不曾拥有让人难以忍耐的多。

「舅舅,你不会是在为我难过吧?」禾晏突然道。虽然他眼睛蒙着布条,但她说这话的语气,让人想像的出来,若是寻常,此刻她应当瞪大眼睛,目光里尽是促狭和调侃。

「或许你还在自责?」她笑道:「其实你不必为我自责,你应该夸我,也许你夸夸我,我就会认为,我做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夸你什么?」肖珏漠然道。

「当然是夸我厉害了。」少年的声音带着一点惊讶,又带着一点得意,「刚才若不是我提醒你别喝酒,也不会引出这一场刺杀。我是你的救命恩人,难道不厉害吗!」

都什么时候了,她居然还有心思想这些?肖珏无言,不知道该说这少年是心大,还是真的不在乎。

「你好像幷不难过。」肖珏道,「你的眼睛看不见了,也许永远都看不见。」

此话一出,少年的手指蜷缩一下,虽然极细微,还是被肖珏捕捉到了。

他在害怕,幷不如表面上说的那般轻描淡写。

「老天爷不会对我这么坏吧?」禾晏道:「我平生没做过一件坏事,何以这样对待我。如果……如果真的要这样对我,那我也没办法,瞎子也分很多种,我这么厉害,就做瞎子里最厉害的那一个吧。」

肖珏微微一怔,这句话听着莫名耳熟,似乎许久之前曾在哪里听过。

「不过,舅舅,你这么早就要放弃了吗?我觉得你还是再给我找几个大夫来看看吧?也许我还能治好,你干嘛说的就像没得治似的?」他问。

肖珏看了他一眼,少年虽然竭力表现的和平时一样,到底有些恹恹的提不起精神。他道:「好好休息。」转身走了。

肖珏离开了屋子,屋子里恢復了平静。因着府里可能有刺客内应,屋子里所有的下人都被撤走了,只在院子外留有肖珏重新召来的自己人,飞奴。

禾晏伸出手,似乎想要去解脑后的结,片刻后还是放下手,没有继续动作。

她低头,喃喃道:「丁一。」

袁宝镇那个护卫,禾如非曾经的小厮,前生亲自送她一碗毒药的人,她听见了袁宝镇叫他的名字,他叫丁一。

……

书房里,孙祥福脸皱成了一团,都快哭了。

他面前坐着的就是袁宝镇,袁宝镇道:「孙知县,这事我帮不了你。」

「袁大人,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如今能帮我的就只有你了,」孙祥福哭丧着脸道:「今日那些刺客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真的是不知道。现在都督生气了,程公子眼睛也看不见了,肖都督定然要将火发在下官身上,我只是一个知县,哪里承接的起封云将军的怒火!」

肖珏和程鲤素这对舅甥关係有多好,孙祥福是亲自见过的。程鲤素和孙凌起了争执,那肖珏赶过来护短的样子,可真叫人胆寒。当时不过口舌上争执了几句便是如此,如今程鲤素真的瞎了,肖珏岂不是要以命抵命?孙祥福想到这一点,便瑟瑟发抖起来。

「我看肖都督不是这样蛮横无理的人。」袁宝镇劝慰着。

二人正说话的功夫,肖珏到了。

孙祥福也顾不得求袁宝镇了,袍子一撩,直接给肖珏跪下了。

「何意?」肖珏冷眼瞧着,问道。

「都督,下官是真的不知道此刻是怎么回事?下官也是被他们骗了!就算给我一百个胆子,下官也不敢谋害您啊!」孙祥福开始喊冤。

「起来吧,」肖珏瞥他一眼,似乎瞧不上他这般做派,走进里头,在最上头的椅子上坐下,看着他开口,「说说你是怎么遇到他们的。」顿了顿,又补充道:「那些刺客。」

这是……相信他不是幕后主使了?孙祥福察觉到这一点,顿时喜出望外。倒是一边的袁宝镇,目光闪了闪,没有出声。

孙祥福连忙站起,也没去掸袍子上的灰尘,退到一张略矮的椅子上坐下,这样子,他和袁宝镇坐着的位置,就很像以肖珏为尊了。孙祥福擦了擦额上的汗,道:「其实她们进府也就半月,最初,是城里新来了一台戏班子……」

这戏班子的班主是一名老妪,带了一帮如花似玉的姑娘来到城里,说是她们居住的地方大旱,实在没得活路,才搬到凉州城里。她们在凉州城里的城东搭起戏臺,每日唱三场。

一开始只是平民们来看看,这一班姑娘不仅貌美,唱的竟也极妙,十分惹眼,渐渐的有了名气,引得许多贵人也知道了,一来二去,就传进了孙凌的耳朵。

凉州城里的美貌出众女子,哪有孙凌没有碰过的。孙凌看了戏的当天夜里,就叫人要买下那班女子,入府唱戏。班主老妪不肯,被孙凌的下人打伤,就要被打死的时候,映月站了出来,说愿意说服姐妹,自愿入府,只希望孙凌放了他们的班主。

孙凌大度照做,映月果真也说服了一班姐妹,进了府后,温柔小意。待进了孙府,孙凌又发现,这帮姑娘不仅会唱戏,琴棋书画也算精通,其中又以映月尤为出众。

孙祥福也知道了映月。

孙祥福同孙凌又不同,孙凌每日只知吃喝玩乐,孙祥福却有一点野心,当凉州知县固然好,但倘若能再进一步呢?就算不再进一步,这知县也不是就真的牢牢稳固的坐着,上下都要打点,熟悉的陌生的都要搞好关係,譬如新来的这位凉州卫的指挥使,他就不是很熟。

孙祥福把映月要来了,让映月在府里设宴那一日,为客人助兴。反正客人有两位,监察御史袁宝镇与右军都督肖珏,只要讨好了一人,他就可安枕无忧。

孙凌虽然有些不满,但也无可奈何。这之后的日子,映月果真认真带着她的姐妹们练舞唱歌,每次孙祥福过去的看的时候,都很满意。这婢子还很聪明,之前为班主入府时,尚且有些不愿意,待领教了孙府的豪奢之后,便越发机灵,有时候孙祥福与她说话,还能感受得到这女子对权势的渴望。

也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世人皆是如此,男女都一样。

一直到今夜宴席发生变故前,孙祥福都是这样认为的。

他说起这些事的时候,大概因为窘迫,还稍加润色了一些,不过剔去那些无关紧要的修饰,也就无非是一件事。孙凌见色起意,谁知道捡回家了一条毒蛇。

「我真的没想到,她们竟是刺客。女子……女子怎么能做刺客呢?」孙祥福道,这话不知是说给肖珏,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盖因女子对孙家父子来说,一直以来都是玩物,或是被送来笼络上级的物品,如今被女子摆了一道,很难说清他此刻的心情。

「这些刺客是半月前入府的?」肖珏问。

孙祥福点了点头,「没错,此事也都怪下官,下官没有认真核对她们的身份,只以为她们是女子,在城里举目无亲柔弱可怜,才……」

他在这竭力想将自己说成是怜惜别人柔弱才将对方接入的府中,奈何肖珏根本没理会他。只是把玩着手中茶盏,淡道:「半月前,孙知县还没有给我下帖子,邀请我来府上赴宴。」

孙祥福一楞。

「不过半月前,袁大人应该已经知道自己抵达凉州的日子了。」他侧头,似笑非笑的看向袁宝镇。

袁宝镇闻言,笑着回答,「都督此话是何意?不会是怀疑我吧?都督也不想想,真要是我安排的这些女子,我如何笃定她们会被孙知县给接回府中?我又不能料事如神?」

「你当然不能料事如神,」肖珏唇角微勾,不慌不忙的道:「你只要给孙知县写封信就行了。」

这是在说袁宝镇和孙祥福一起做局了。

孙祥福好容易才以为自己洗脱了嫌疑,肖珏这么一句,立刻又让他汗如雨下,当即慌忙摆手道:「没有,没有!都督,我真的没有,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也没有收到过袁大人的信!」

袁宝镇也不笑了,看着肖珏,肃然道:「都督一句话,就定了我和孙知县的罪,可连证据都没有,实在叫人心寒。我与都督又无深仇大恨,还是第一次与都督同宴,何以会害都督呢?」

他本就生得面善,此言此语,十分诚恳,还有两分被误解的伤心。

肖珏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片刻后,笑了,他漠然道:「开个玩笑罢了,袁大人不必认真。」

他收了笑容,重新变得冷淡,如一柄即将出鞘的刀,藏着山雨欲来的悍厉。

「不过,此事诸多疑点,没弄清楚之前,恐怕要在此叨扰几日了。」他道。

「都督……是要住在这里?」

才发生过行刺,寻常人只会觉得此地不安全,会儘快离开,省的再次被算计,他怎么还留在这里?

「是啊,」年轻的都督放下茶盏,站起身来,长身玉立,眼神微凉,「住在这里,捉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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