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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绕轻声离开,时清臣却睁开了一只眼睛,在进入睡眠的前一秒居然还在想着:真单纯,真好骗。
随着时间的推移,时清臣的重感冒没有好透。
寒冬过去,冷春到来,他的病反反复复,身上竟然还起了一大片的红疹子。
对于春天,流仙玛依旧寒冷如冬,在这冰天雪地的世界里,病毒都已经封存了自己,时清臣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自己的身体为何会变得如此的脆弱,就像一块易折的冰块,摔一下就全部裂开。
时清臣每天病恹恹的上课,病恹恹的下课,回到宿舍中打开青绕送的那口高压锅,一边煮面条,一边用小刀熟练地割下冰冻牦牛肉,直接放进嘴里吃掉。
他觉得味道好极了。
“咚咚咚——”
一阵极速地脚步声传来,时清臣都还来不及转头,茹玛就出现在了门口,将牦牛毛织成的帘子粗鲁地掀开,又砰砰砰来到时清臣身边,与他一样坐在厚重的毛毯上,接过时清臣的小刀,也为自己割下几块生肉,开始大口嚼起来。
时清臣感到头有些晕。
茹玛嗓门大,只听她一边嚼着肉一边道:“老师,气死我了,我昨天去县城找工作,一个都不愿意要我。”
高压锅一响,时清臣就忙着将锅拿下灶台,“为什么呢?不是说县城里最缺的就是你们这种年轻人么?”
茹玛继续气愤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再过两个月就是挖虫草的季节了,那时候我肯定要回来呀,和阿爸阿妈一起上山挖呀。我去一个酒店里做服务员,老板第一句话就问我要不要去挖虫草,我说去,他就说我不适合做这份工作,他们要不去挖虫草的。可是,我们家乡的哪个儿女在春天时不去挖虫草,夏天时不去挖松茸的?那些老板都是外地人,都看不起我们本地人。”
时清臣打开高压锅的盖子,为自己和茹玛各盛了一碗面,有些啼笑皆非道:“那么你去挖虫草的时候,会去多久?”
茹玛接过面,狠狠吃了一大口,满足道:“4月就开始上山了,一去就是几十天,可能6月回来?”
时清臣一边斯文吃着面,一边又道:“那么松茸又是需要挖多久?”
“跟挖虫草差不多一样吧。”
时清臣笑道:“你去工作,做了没多久就请假回家,一年十二个月,你请假就花了四个月,如果你是老板,你会答应吗?”
茹玛一脸愤慨:“当然会答应啊!大家一起去挖虫草得很多钱嘛,为什么不答应呢?!”
时清臣憋着笑,给小姑娘茹玛的碗里又多夹了几块牛肉。
屋子里欢声笑语,青绕掀开帘子也走了进来,他脱掉厚重的长袍,重重地抖了一抖,抖出一地的风霜。
时清臣干巴道:“今天的面做的不多,我和茹玛都吃完了。”
没想到青绕却说:“我在村支书家已经吃过了,他家里来了人。”顿了一秒,又转头对茹玛道:“你曲麦阿爸叫你回家。”
长辈的话不能忤逆,小姑娘茹玛偷偷朝时清臣吐了吐舌头,放下碗筷,蹦蹦跳跳出了门。
小姑娘走后,房间里又沉默了一阵子,时清臣忽然想起青绕刚刚说的话,好奇道:“谁来村里了?”
青绕端来热水,把他们吃剩的碗筷都丢进去,挤下几滴洗洁精,用抹布洗了起来。
“我在旁边听得不太明白,好像是县城以上的,说要来看看我们的拉雅神山,说以后要搞旅游什么的。”
时清臣接过洗干净的碗,“那挺好的,以后要是成了景区,吸引到外面的游客,这座村子就建成民宿酒店,给游客吃饭睡觉,收入就高了。”
青绕静静地听着,尽管对于很多事情都不太了解,但他还是把时清臣的话听进了心里,记在了心中。
时清臣也没有说太多,他明白这座村子目前的生活方式都是以放牧为主,要颠覆以前的生活习惯,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过惯了散漫悠闲地生活,突然过上服务别人的日子,肯定会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摩擦。
但要是想脱贫,想要全村的人都用上电灯,过上好日子,走旅游路线是必经之路,而这旅游的路子,还只能保持原有的生态环境且不能过度开发改变。
可茫茫海拔将近五千的草原上,搞旅游,还真的是难上加难,有至少以十年为单位的漫漫长路要走。
交通不便利,海拔高就已经吓退大部分游客,且这个地方的旅游体系一点都不成熟,游客没法解决吃喝拉撒等问题,一切都是那么的原生态,那么为何不多赶几个小时的路程,去到下一个海拔更低的县城去住宿呢?
没过几天,时清臣的想法就得到了验证。由县长亲自接待的市里高官与企业大老板,在桑吉家住了一晚就驱车离开了,过了几天后,又传来企业撤资的消息,这让桑吉愁眉苦恼了好一阵子。
就算景色再好看又这么样,还不是没有人观赏。
时清臣上了一天的课,疲惫地回到宿舍里,他忽然感到浑身发痒,撩开自己的大袖子一看,赫然全是大大小小的红疹子,数量多得心惊胆战。
时清臣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默默将袖子收回去。对自己身体再迟钝的他,也感到身体的不同寻常。普通的感冒怎么会引起身体大面积的起疹?他忍住了强烈的挠痒欲望,眼睛暼过屋子里的其他地方,最终视线落在他的行李箱上。
他猛然想起,手机还在他的背包里,这么久了,一直都没有拿出来使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