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您愿意跟我结婚吗
说是搬家,实际上宁知寻也没太多东西好搬,他只带了几套他日常惯穿的换洗衣物,还有几摞他工作相关的书籍和资料,而其他日用品则直接在安邢家附近的超市现买解决。
安邢帮他把一只行李箱塞进直立式衣柜底部,腰背因为弯身而绷出了好看的线条,显得削瘦又紧实,宁知寻立在客房门口,目光淡淡地投落在安邢身上。
「谢谢。」
安邢起身的时候,目光正好扫过床上一只端坐着的粉se兔子娃娃,长长的耳朵耷拉下来,看起来无辜又可怜。安邢表面上没什麽反应,脑中却忍不住闪过一个想法。
像宁知寻这样的人,会喜欢娃娃真是个可ai的反差。
他在心里记住了这点,轻轻把柜门合起,抬手掸了掸沾在肩头的灰,「还有缺什麽吗?」
「目前没有。」宁知寻看了眼时间,赫然发现不知不觉快八点了,安邢就这样帮着他整理行李整理了一个下午,连口饭都还没吃。
宁知寻问:「晚餐想吃些什麽?」
「您来决定吧,这回让我请您,就当作是答谢您愿意接受我的提议。」
宁知寻忽然唤了声:「安邢。」
「嗯?」
「和我说话不必用敬词,你我之间没有必要客套成那样。」宁知寻斜靠着墙,视线不经意擦过安邢的脸,又漫不经心落至地面,「还有,喊我的时候叫名字就可以了。」
不知道是不是宁知寻的错觉,他总觉得安邢在听见这话的时候,整个人忽然僵了一瞬,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
「好。」
「晚饭我就不吃了,一会儿还要直播。」宁知寻抬了抬下巴,朝录音室虚点一下,「以後周六和周日的八点到十点之间,可能要借用一下录音室,可以的话尽量麻烦别来打扰我。」
说归说,宁知寻心想其实他俩压根儿没什麽需要打扰的,这几天两人私底下的对话加起来甚至b他一场直播说的话都要少。
宁知寻回房冲了个澡,随後带上放在床头的水杯,进到录音室。
他卡着九点开了直播,一如往常道:「大家晚上好。」
粉丝们在直播间连通的刹那一下子蜂拥而入,软t甚至几度被卡到无法运作,不过对於这种情形大家也早都习惯了,就是辛苦程序员总在这时候被提来加班维修。
不消几秒钟,满屏的「醉心老师晚上好」码得整整齐齐。
「今天有点累,我们就不唱歌,来玩点儿不一样的吧。」
【久久归一:玩什麽玩什麽!醉心老师也要来整活了吗!】
【szg什麽时候回归:先n一个露脸!!!】
【我是墙头草:醉心老师晚安曲可以保留吗呜呜呜,还是想听老师唱唱歌qaq】
【是夕夕吖:啊啊啊老师看看我!!我今天生日,老师能不能给我说声生日快乐呀?】
宁知寻恰好看了一眼,顺口道:「是叫夕夕吧?祝你生日快乐,天天开心。」
他这一说,直播间其他姐妹也在弹幕哐哐刷起了「生日快乐」,这大概就是粉丝之间与生俱来的默契了。宁知寻盯着公屏看了一会,而後续回了话题:「今天来开个连麦场吧,有想要和我聊聊天的朋友们都欢迎,直接戳直播间右下角那个话筒的图示就可以了,要是人太多的话,就烦请各位乖乖排队了。」
他接着又说:「不过我也没怎麽用过这个东西,等等要是业务不熟练的话还请见谅。」
【漂酿小公举:woc这是老师第一次开连麦吧!以前都没有过这样的机会啊!!!】
【嘤嘤怪:弱弱举手,社恐人士怎麽办呀[泪目jpg]】
【狗谷定理:ls姐妹别怕!冲就完事了!】
「如果有朋友不敢在大众面前出声的也没关系,你也可以直接把想说的话私信给我,我有空都会回覆的。」宁知寻道:「好,我这里开始收到连麦请求了,我确认一下,稍等。」
「首先第一位id名叫全网男歌手都是我lp……」宁知寻念完了名字、後知後觉发现後两个是什麽字的拼音缩写,他掩饰x地咳了一声,「……这位朋友,我该怎麽称呼你呢?」
一道轻快的nv音响起:「喂……喂?老师听得到吗?」
宁知寻应道:「可以。」
「醉心老师晚上好!」姑娘边笑边打趣:「名字嘛,麻烦老师喊我id最後两个字就好啦。」
「那可不行。」宁知寻面无表情道:「你换个正常的,不然我把你踢下去了。」
【夸夸我男神:哈哈哈哈哈哈无情的醉心老师】
【不知道取什麽名字:[冷漠jpg]】
「好吧好吧,我叫小恬,之前从没在这麽多人面前说过话,老实说我有点紧张。」姑娘道:「这里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老师,不知道可不可以?」
「你说。」
「嗯……怎麽说呢,我没几个月後就要大考了嘛,但是越临近考试我就越慌,每天不管是反覆刷题还是整理知识点都让我觉得我怎麽这麽没用,好多东西看了好几遍都愣是记不起来,让我有种好无力的感觉。」小恬的语气随着她的话语低落许多,「我想请教老师,在遇上挫折的时候有什麽自我调适的方法吗?还有就是说,对於学习这件事,您是怎麽看待的呢?」
「抱歉cha个题外话,我先提个醒,如果这里还有其他高三的朋友们,听完我说完话就赶紧放下手机,都是考生了别再把时间浪费在上网了。」宁知寻一本正经地说,他的粉丝当中有一部分仍是学生党,听见他这番「劝学」的说辞,纷纷在公屏开玩笑:「醉老师像极了在训话的班主任」、「报告老师,没看手机,用电脑的话还需要放下吗哈哈哈」。
宁知寻选择x忽略了这些弹幕,继续道:「小恬,关於你所说的如何调适自己的心情,我只能先跟你说,每个人都有属於自己不同的办法,我的不一定适用於你,但无非就是去找些能让你放松或感到快乐的事情来做,大t都差不离。不过我还是能和你简单说说我自己对於学习的想法,内容可能含有大量的说理,你确定要听吗?」
「听的,否则我也不会上来和老师你连麦。」小恬笑了声,「我心理素质没那麽脆弱,而且我又不是来讨拍求安慰的。」
「那我就照着我自己的想法简单说说,那要x1收多少,就由你自行斟酌。」
「好的,谢谢醉心老师。」
「现在你或许会觉得,你每天这麽努力究竟是为了什麽,读那麽多未来不一定用得到的书,认真学习了考试依旧考不好,但不学习又不行,完完全全就是在浪费时间和jg力——确实,我不否认这样的想法,毕竟我也当过学生,所以我能理解。但是我们之所以读书,为的不单单只是里面那些没什麽用的知识,而是让你在茫茫世界中,找到你真正想要的东西。」
小恬有点困惑:「想要的东西……是指梦想吗?」
「可以这麽说,它能够是短期内的目标,也能是长久之後的梦想,不论是什麽都好,你要知道,这个世界是很荒谬的,同时也很现实,只有当你拥有足够知识与能力之後,你才会有选择的权利,当然,读书绝对不是唯一途径,但是不读书,你将会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宁知寻停下来喝了一口水,就听小恬闷闷地说:「可是我只想过个平平凡凡的人生啊,我不求以後能有多大成就,我只想活得快乐。」
「小恬,世上没有谁能真正快乐,就算你活得平凡,每天依旧会有柴米油盐酱醋茶等等这些问题找上你,等到你生活物质不再那麽缺乏之後,你仍然会产生其他压力和yu求。人就是这样,我们都不是圣人,一旦有了七情六慾,就会有悲伤和失落。」
小恬沉默下来。
「如果可以,我想送给你一句话——在你的一生当中,你可以放纵你一切的情绪,唯一请记得,绝对不要为自己感到懊悔。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像一个随口胡诌出来的心灵j汤……也不必说是好像,因为实际上它就是。但我想说的是,假如当你付出了很多很多的努力,结果到头来仍是一场空,希望那个时候的你能够记得,为了自己而奋斗的你,永远值得闪闪发光。」
……
安邢坐在饭厅里,一边吃着外卖,一边用手机听着宁知寻的直播。
宁知寻的声线有一种独特的魅力,明明听上去清清冷冷的没有感情,却总让人心情不自觉沉静下来,他听着宁知寻如何细腻地倾听与回应粉丝的发问,忍不住感慨这个人是真的活得认真。
直到宁知寻说了「我们都不是圣人」那句话後,他的箸尖忽而凝在空中。
圣人……吗?
就他看来,宁知寻反倒是最像圣人的一个,他从没有过一丝外放的情绪,彷佛一切都是受到约束一般,jg确计算,而後sisi克制。他是如此严谨冷傲的一个人,以至於在宁知寻答应他的「求婚」的时候,惊诧之余,安邢感到更多的是不解。
若要说只是受到家里人催婚,那他相信以宁知寻的外形和条件而言,找个适合的伴侣绝非难事,然而在自己提出那个问题後,宁知寻思考的时间甚至不足一天。
他甚至觉得……这当中或许还有什麽别的原因,只不过他不晓得。
「我需要穿得正式一点吗?」安邢站在全身镜前,拿着两件上衣来回b对,宁知寻在他房间门口停下,淡淡抬眸,瞥眼,「不用,像平常一样就行。忘了跟你说,我们家是单亲,我妈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你怎麽自在怎麽来,不用太刻意。」
「知道了,劳驾,帮我关个门。」安邢把素se衬衫挂回衣柜,转身换上另一件淡蓝se的冰丝t恤。这其实是他第一次实质意义上的「见家长」,监於以前实在没什麽经验,他想不如就按照宁知寻建议的来做,至少b较不会出差错。
安邢拎上事先备好的礼物,一走到客厅去,就见宁知寻坐在沙发上等他,耳朵上别着一只蓝牙耳机,视线向他这里投s过来,他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准备出门了」,应当是在回覆电话另一端的人的话。
安邢静静走到玄关换鞋,没几秒便感觉有个人来到他身边,他一抬头,旋即撞上了宁知寻的目光。
「今天我开车吧。」宁知寻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映下浅浅的影子,安邢从下而上望向他,隐约能看见他眼里浮动着细碎的光,「抱歉,让你多跟我跑这一趟。」
「没事,问题不大。」安邢站起身,「我们走吧。」
他妈妈住的地方离宁知寻家不远,不过二十分钟的车程,安邢在心里反覆盘算着等等见面时要说些什麽好,该怎麽表现才足够得t、足够落落大方,再不济,那也得留下一个正面的第一印象,至少不能给宁知寻掉面子。
宁知寻的车在一栋平房外边停了下来,这一带依山而建,离市中心稍远了些,来往的人车并不多,只有一排排路树枝叶葱茏,晃荡着橘h光影而添了点生气。宁知寻熄了火,解开安全带的同时问安邢:「在想什麽?」
安邢静止了片刻,微微g起唇角,「老实说,有点紧张。」
「等会儿如果有什麽要你回答的问题,你如实说就可以,要是有什麽不好回答的,我会替你挡过去。对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
「是我们要假装成一对真正的恋人。」安邢自然而然地接过话,窗外的夕yan透过玻璃铺洒进来,让他整个人沐浴在和煦之中,「你放心,没问题。」
「那就好。」宁知寻解开了车锁,向外推开了门,「走,下车。」
他们一前一後来到小房子外,宁知寻抬手戳了一下电铃,估计是设备是有些年头了,声音不仅大,还颇粗糙,叫起来那是一个撼天动地,他俩站在外面都能感觉耳膜在震。
等待着里面的人来应门的期间,宁知寻突然低声说:「不好意思,失礼了。」
「嗯?」
下一秒,安邢便感觉自己的手被一抹冰凉给覆盖住。
宁知寻牵了他的手。
一种陌生的熟悉感顿时涌进脑海里,安邢往自己的手瞥了一眼,宁知寻握得很松,与其说是「牵」,倒不如说是「圈」着他,宁知寻的表情看上去一点波澜也没有,彷佛真的只是为了做戏而不得不这样做。
安邢一时之间却有些恍惚。
就好像在他记忆深处,有一个人,曾经也是这样一脸淡漠地牵着他,还刻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顶着炎炎烈日,和他共享青春的青涩与懵懂。
但那都是往事了。
安邢在心底自嘲地笑笑,回过神,轻轻晃了一下自己的手。
宁知寻看向他:「怎麽了?」
「我想,你若不介意的话,那不如这样吧。」安邢示意他先松开,而後将手臂伸到了宁知寻背後,温柔地搂住了他的腰,「这样应该显得亲昵些。」
宁知寻骤然想起了他们初见时一起跳舞的那个场景。
他们的距离瞬间拉近不少,宁知寻没有反对他这样的做法,反正越是顺其自然,看上去才b较真。
只不过,肢t相碰,明明交换着最暧昧的t温,谁却也触0不到谁的心。
他们明明没搂到两秒钟,林雪便过来开门,宁知寻却觉得时间恍然被拉成像是两小时之久。不同於安邢的想像,他本以为像宁知寻这样一个冷冰冰的人,应当也会有个庄严肃穆的母亲,没想到此时的林雪就如同一个最普通的妇nv,掺了些许霜白的头发用鲨鱼夹盘在脑後,满脸慈祥,那表情说多和蔼就有多和蔼。
「快进来吧,路上折腾,辛苦你们了。」林雪侧了身让路给他们,视线却不时飘往安邢那儿,像是在偷偷打量着他,不得不说,这男人光是外表就完完全全长在她的审美之上,她一开始还担心宁知寻就是随口糊弄她几句,没想到还真物se了一个像模像样的人来。
而当她看见他们亲密的小动作的时候,脸上笑意蓦地更甚。
安邢倒也坦然,他向前一步,露出一个堪称标准的笑容,将手里的纸袋递交给她,「阿姨您好,我是安邢,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您会喜欢。」
「你这孩子,别跟我这麽客气啦。」林雪招呼着他们到客厅坐下,「你人愿意来阿姨我就很高兴了,还特地让你破费,不好意思了啊。」
「没有的事,这是我自己酿的梅酒,应当值不了几个钱的,您就收下吧。」安邢笑说:「因为不知您喜欢什麽样的,所以就选了个我最拿手的品项,还望您不嫌弃。」
「你自己酿的啊,那可太厉害了,我之後铁定来好好尝尝。」林雪珍而重之地将一瓶雾面玻璃罐从纸袋里面拿出来,来来回回翻看了一会儿,橘金se的yet辉映着灯光缓缓摇曳,析出了更加漂亮的se泽。
林雪属实是被惊yan了一把,「小安你是做什麽工作的啊?竟然还懂这些东西。」
「不瞒您说,我是个说唱歌手,不过我从大学毕业和朋友经营了一间清吧,调酒算是我的兴趣之一。」
林雪点头,「原来啊,怪不得看上去这麽专业。对了,晚饭我快准备好了,留下来吃顿再走吧?」
「这个……」安邢自己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正打算偏头询问宁知寻的意见,然而话都还没问出口,宁知寻便直接替他回答:「妈,不用了,我们很快就走。」
「哎呀你急什麽啊,留一会儿嘛,我还想跟人家小安多聊聊呢。」林雪故作不满地嘟囔:「你说是吧,小安?」
安邢的笑容有点尴尬,「那好,先谢谢阿姨了。」
林雪登时笑得灿烂:「就剩一个菜,很快,知寻你好好陪着小安啊,饿了的话桌上有些水果,可以先拿来吃。」
「谢谢阿姨,我来帮您吧。」安邢刚要站起身,林雪连忙按住了他的肩膀,「欸欸欸不用了,阿姨才舍不得麻烦你,乖乖等着就好,啊。」
林雪心情愉悦地往厨房走去,嘴里还哼着一首颇耳熟的曲子,就是音准实在有点飘忽不定,安邢仔细听了一下,勉强认出这应该是宁知寻的某支单曲。
「抱歉,我妈就是这样,非常地好客。」宁知寻看上去对於林雪的不按牌理出牌感到非常头疼,「你如果不想留的话也没关系,我去跟我妈说下,她能理解的。」
「没关系,不用了,阿姨人也挺好的。」安邢耸耸肩,状似真的不在意,「还有你也不用一直抱歉了,有什麽好道歉的。」
宁知寻抬头看了他一眼。
安邢问:「怎麽?」
宁知寻沉默了几秒,又默默收回视线,「没什麽。」
上了饭桌,林雪仍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她一边替大家盛饭,一边开启了话匣子:「小安啊,阿姨都忘了问你,你今年几岁啦?」
「刚过完生日,现在二十九。」安邢站起来接过林雪递来的饭,「谢谢阿姨。」
「这样啊,那你年纪和我们知寻也差不了多少,挺好、挺好。」
「是啊,不过也承蒙您们知寻照顾了。」安邢也帮忙把宁知寻的碗端了过来,对着他轻轻扬起嘴角。
宁知寻搁在桌面上的手指忽而不自觉蜷缩了一下。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安邢以「宁先生」以外的称呼喊他,明明只是个平淡无奇的叫法,却让他心底无端产生某种微妙的触动,飞快地一闪而逝。
他没抓住那种异样的感觉。
整个晚饭期间,林雪和安邢聊得挺欢,宁知寻这个亲儿子反而被冷落在了一旁,不过他看着安邢这副游刃有余、泰然自若的样子,当真是一点儿也看不出他先前做说的「紧张」。
这人入戏是真的入得很快。
「来来来,我的招牌红焖油j,吃吃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林雪把一口香气b人的瓷锅推到他们面前,「小安,吃辣吧?」
「那是当然。」他捧场地舀了一大勺,而後为了彰显t贴,他特意低声问了宁知寻一句,「你要来点吗?」
「不用了,谢谢。」宁知寻回:「养嗓子,不好吃辣。」
「唉,这孩子就这样,可挑食得很了,太辣太酸的不吃,葱姜蒜不吃,就偏ai吃甜食。」林雪叹道:「还是跟小安你吃饭b较痛快,以後常来好不好,不然我一个孤寡老人平常可太无聊了。」
宁知寻终於在这时开了口:「妈,你不是总跟左邻右舍搓麻将或追偶像剧吗?还无聊?」
「那能一样吗?你们这是年轻血ye,来给我t验t验新鲜的。」林雪道:「小安,咱开瓶酒来喝喝?」
「妈,你行行好,别折腾了。」宁知寻无奈道:「我们等会儿还得开车回去。」
「哎,那就别回了,今天直接住下就得了呗!」林雪答得毫不犹豫,「你房间我都有定时帮你整理,放心,住两个人不成问题。」
「……」
「没事,我喝。」安邢安抚似地拍了拍他的手,应下林雪的邀请。
「还是小安懂事!」林雪乐呵呵地走向储物柜,从里头开了瓶二锅头回来,「我就不兑水了,咱来喝个尽兴啊。」
「来,我敬您。」
宁知寻就这麽看着他们一来一往地喝着,像个多年未见的老友,侃天侃地啥都能聊,重点是不知几回合下来,安邢一点都没有要醉的迹象。
宁知寻又扒了两口饭,纳闷着事情怎麽已经脱离他预期的发展方向了。
他果真还是低估了林雪好客的程度。
到後来,宁知寻负责收拾和洗碗工作,林雪就拉着安邢坐在客厅里,翻着宁知寻小时候的相簿,给安邢讲解起他以前种种不堪入目的黑历史。
——当然,宁知寻是有极力阻止过的,奈何林雪b他更执意要分享给安邢,因此反抗无效。
「小安你看,这是知寻四岁那会刚学骑脚踏车的时候,第一次摔跤,却愣是一滴眼泪都没留,这孩子真的很要强对吧。」
「另外这个,是他刚刚进幼儿园的时候,其他小孩子都是抓着爸爸妈妈不肯撒手,就他一到校门口,人闪得b谁都快,所以我只来得及抓拍到他一张背影。」
安邢静静看着这一张张泛h相纸中的宁知寻,那时候的他留着一头乖巧的黑发,脸上一如现在鲜少有笑容,却因为年纪太小,尚未给人清冷的距离感,倒是让人觉得可ai。
林雪接着翻到下一页,顺口道:「还有这张,是他幼儿园毕业那会……」
林雪看清了照片里宁知寻身旁牵着他的男人,忽然就噤了声,直到安邢朝她投以困惑的眼神,林雪才意识到自己失了态,「抱歉……那是知寻他爸,太久没见过,都忘记他长什麽样子了。」
安邢难得没回话,只是点点头。
「他爸在知寻差不多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就没再回来过了,那时候其实我早知道了,他压根儿不是工作忙,而是在外面有了别的nv人……」
「妈,别说了。」宁知寻忽然出现在客厅旁,冷冰冰地打断她。
「嗐,这有什麽关系,小安以後可是我们家的人了,这些他迟早会知道的……」林雪讲到这陈年旧事,情绪忽然就被挑动了起来,她又连连灌了好几口酒,大抵是越喝越上头,开始什麽话都往外抖,「宁溪平那畜生就特别不是个东西,从以前就没怎麽管过我们知寻,都是我一手辛苦把他拉拔大的……」
「妈,您累了,赶紧去洗澡休息,我给您泡解酒汤。」宁知寻听不得这些关於他亲生父亲的事,其实真要说,他自己是还好,毕竟年纪小,啥也不懂,很多情绪与感知才朦朦胧胧建立起来便消散了。但林雪不一样,他知道宁溪平是林雪心中永远难以癒合的伤口,这回一下子啥都往外说,无非象徵着是她信任安邢,将他当作一个值得依赖的倾听对象。
虽然宁知寻始终没明白这份信任究竟是从何而来。
或许是安邢所「扮演」的伴侣真的瞧不出破绽吧,他想。
林雪被宁知寻半哄半强迫地劝回了卧室,再出来客厅的时候,他发现相册已经被安邢合起来好好放在茶几一角,一个人靠着沙发闭目养神。
他思索片刻,还是先到厨房冲了两杯蜂蜜水,一杯送到林雪卧室里去,接着端着另外一杯返回客厅。
他轻轻戳了戳他的肩,「醒醒,喝完了再睡。」
安邢被他这一戳忽然就睁开眼,茫然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哪儿,他看向宁知寻摆在他面前的那玩意儿,r0u了r0u自己的太yanx,道:「没事,我没醉。」
「喝点吧,省得明天头疼。」
「唔。」安邢没再推拒,三下五除二就喝得jg光,宁知寻替他洗杯子去了,他就坐着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没多久,宁知寻回来了,他站在离安邢稍远的地方,问他:「今晚……你想直接留宿吗?」
「你决定吧。」安邢说:「我都可以。」
「我今天想留着,我妈醉了我实在放心不下。」宁知寻似乎是有点不知如何开口,「但是我们可能得同房,或是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可以睡客厅。」
「没事,我打地铺吧,你睡客厅容易着凉。」安邢说,「就是可能要麻烦借个换洗衣物了。」
「床给你,我睡地上就行。」
「哪有和房间主人抢床睡的道理?」
「哪有让客人睡地上的道理?」宁知寻难得坚持了一回己见,那一本正经的样子让安邢忍俊不禁。
宁知寻多问了一句:「笑什麽?」
「你确定我们要继续纠结谁睡床谁不睡床的问题吗?」安邢眉眼都染上了笑意,「这样似乎没完没了。」
宁知寻於是选择实话实说:「今天本来就是我要求你过来,甚至留下来的,我不好再欠你人情。」
「哪有什麽欠不欠的,我不在意这些。」
「可我在意。」几乎是瞬间宁知寻便开口,让安邢明显怔了一下,「就这样说定了,不接受反驳。」
「行吧。」安邢最终还是退让了,毕竟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要是还继续争下去,反而更惹人嫌。
宁知寻回房里给安邢找了一套全新的衣服出来,他猜测这应该是林雪为了让自己回家而有得穿才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他还未曾穿过,倒是先借给安邢了。
「浴室在我房间里,进来吧。」
宁知寻的卧室不大,整t布置走一个极简风,以黑白灰三se为基底,连点多余的装饰物都没有。宁知寻同他指示了一些配备的置放位置,随後就让他先去洗澡,自己则从橱柜搬了新的一套被褥出来,铺到地上,简单刨了个尚且舒适的窝。
宁知寻这辈子还没跟人同房睡觉过,以至於他从浴室出来之後,乍然看见床上还有一人在等着他,心底不免升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感觉。
不过那种感觉顷刻之间就被他摁熄了。
「怎麽不先休息?」
「工作上有点事没处理完。」安邢在他靠近的时候切掉了手机萤幕画面,宁知寻只短暂瞥见上面覆满密密麻麻的文字,没看清楚是什麽。他走到自己新建好的小窝去,盘腿坐在一叠棉被上吹头发,安邢就这样从他背後直直盯着他,没来由地对於这个男人产生了些许的好奇。
「安邢。」宁知寻忽然切断吹风机,背对他轻唤一声。
「嗯?」
「今天我妈说的那些,你就当什麽也没听见过吧。」
尽管知道现在的自己应该回声「好」,然後什麽都不要再过问,然而他却按捺不住,问道:「为什麽?」
「谁都不喜欢旧事重提,更何况是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宁知寻的声音逐渐发冷,也不知是冲着安邢那句问话来,还是单纯冲着自己,「而且我想,虽然伴侣必备条件之一是坦诚,但是请恕我认为,我们之间远没有必要到达那样的地步。」
说这话的时候,宁知寻的手在安邢看不见的地方牢牢攥紧了被子,把自己的手指都捏得发青,他却丝毫不觉得疼。
今天林雪毫无预警地说起来宁溪平g过的那些龌龊事,不仅让他再次清楚意识到,婚姻之下,ai情不过都是无谓的牺牲品,更让他想起了那个曾经为了ai情而义无反顾的自己,究竟有多麽愚不可及。
「我知道了。」
「嗯,早点睡吧,晚安。」宁知寻抬手灭了床头的台灯,重新把自己塞回小窝里。
「晚安。」安邢沉声说。
整整一夜,各怀心事,谁也没有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