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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话你是King来我是Quee

 

得病求医,他们要问:大夫,我没事吧。

临终祷告,他们要说:我、我不会死吧

情人两地,他们叮咛:我们定会再见!

自顾自的都在心中设下花好月圆,所以眼中看不见几番离散。完颜亮比他们强,在于他总给自己一个比较自虐的答案。

每人都有问题与回答,大家全都擅长自问自答,不求真相。

于是我微笑“完颜大人当属我朝第一才俊,即使眼下落魄,也不过是朝政时局起伏,他日定有风云再起的一天。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完颜大人无须多虑。”

完颜亮冷笑“只怕不是船到桥头自然直,而是船到江心补漏迟。”

“完颜大人何出此言?”我奇道。

“我尚未大难临头,已有亲信闻风而动卷我家财弃我不顾。”他起身,灼灼地盯着我看,口中只问“遥折,你说我要拿此人怎么办。”

我瞪着眼珠,不予置评。

我知道完颜亮不会拿我怎么办,一如每次对峙,他总是先放弃的那个。他先放弃不是因为他温柔,而是因为他胆小,他要不起否定的答案。

果然,三秒之后,完颜亮转身迈步,摆出七步成诗的架势,缓缓走至烛案旁。明明未到三更,他硬要点着火烛,明明不是飞蛾,他偏偏盯着摇曳的火光出神地看。

“你走的第二日,皇上下达罪己诏。”片刻之后,他改变话题,语气淡定。

“完颜合刺一向喜欢模仿汉人。”我吐出口气,举袖擦汗,感谢话题已经偏离危险。我最讨厌的一出戏是打龙袍,我最讨厌的官面文章就是罪己诏。小时候,先生教我写文章。命令我一天一篇,一月后交他三十篇。我哪里有这么多感言,只好如此下笔。

正月初一:我帮姥姥洗手绢,姥姥夸我是个好孩子。

正月初二:我帮姥姥打酱油,姥姥夸我是个好孩子。

正月初三:我帮姥姥掏耳朵,姥姥夸我是个好孩子。

这样一直写到正月三十,先生看后怒不可遏,娘亲也罚我这个好孩子回家跪算盘。我始终想不通自己究竟哪里写得不好,至少要比古今帝王写罪己诏真诚百倍。

一个人自我批评,还要请臣下代笔。

写得好了,是你应该。写得不好,是你失职。

我虽不知道此番完颜合刺干吗要写罪己诏,也不知道这和我用菜刀砍大内屋顶有没有关系。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因为这个罪己诏,不知道有多少人倒了大霉,我家亮亮就是其中一位。

“阁下可谓是个妖人。”完颜亮懒洋洋向我一瞥,以嘲弄的口吻对我下达历历指责“你一时无聊,就惹得朝野上下混乱。雷击大内,视为天威。皇帝因此下达罪己诏,负责起草的人是我的手下”完颜亮低下头哂然一笑,语调却骤然变得阴寒幽冷“你说天上有龙打架,我国就发生暴风之灾,风过之处死伤无数。”他抬起我的下巴,凝视我的眼睛“遥折,难道你真懂什么妖术不成”

“对!专司迷惑人心。”我冷笑着推开他,调头就跑。

我不知道我的胡言乱语如此好用,竟然真的发生暴风之灾。如果我有这种特异功能,那么我但愿我从来没有遇到完颜亮。有些事情虽然还没有发生,但我已看出端倪。

我已经彻夜逃跑,他却还要辛苦追来。

正如我无力阻止任何事的发生。

我不知道完颜亮的手下在负责起草这份吃力不讨好的罪己诏时,都写了些什么。我不知道完颜合刺为什么会雷霆大怒,把那个名叫张钧的学士当场剁成肉泥;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朝臣趁机揭发说这是完颜亮暗中指使;我不知道完颜亮是不是真的想借此抒发他一早抱持的不满情绪。我不知道。

正如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虽然并不想知道完颜亮的近况,但我终究还是知道发生在他身边所有的这一切事情。

正如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装作不知道。

在完颜亮眼中,我是个妖人。

在完颜合刺眼中,我是个仙子。

在师父眼中,我或许是个逆徒。

在天下人眼中,我已然是个贼子。

不管我真的有没有做错。

我已扮演某种角色。

这出舞台不容退场。

夕辉如火,映得一池泉水都是红色。

我站在那里,心乱如麻。前尘后事,不敢思量。

我也不知道我想得到什么,却清楚地知道我将失去什么。

但是后面那个人拦腰抱住了我。

他蹭在我耳际,呢喃低语许下承诺。

他说:“遥折,不管你是什么,我已爱上你。”

我想笑,想说这爱情来得真是莫名其妙。

但是掀开眼帘,最先入目的,竟是水中交缠的那双倒影。

如此艳丽的池水,似铺满一池桃花。

一切都是红的。是夕辉,是火,也是血。

夕阳一寸一寸地晚,完颜亮极有耐心地等待我的答案。

我只看着池水,看着那池不知自何处涌出的血水。

而我与完颜亮早已身陷在这池血水中央。

两个影子如此紧密。

一切都是命运。

于是我回转过身,抱住完颜亮。抬起头,粲然一笑。

我说:“好。”

我只能说好,我紧紧拉着他的手,不想放松。好吧,我来当这个妖人。因为我逃得太晚,我已注定无法逃脱。

早在那个上京之夜,初遇那位白衣少年,他飒然挥扇念出清风满天下时,我就已然陷落了。或许还在更早,在我初入皇宫,看到墙上的题诗时,有些事情,就已经开始发生。

我抱住他,抱住这个怀有帝王之志的男人。

我知道我正在做一件愚蠢至极的事,帝王不会属于萧遥折。但是此时此刻,我却没有退路。我不能放他一个人

夕阳中英俊又带了一点寂寞的面孔,这是我的完颜亮。

轻狂嚣张,大胆尖锐,冷漠阴狠,莫测高深,他是这样一个男人。我知他甚深,却已经不愿抽身。

完颜亮搂着我的腰,指点远处山峦,他说:“大金该是我的。大宋也总有一天会是我的。”

“是你的。”我附和,却没有什么力气。逼迫我承认一件我不想面对的事,已经耗去我全部精力。

“是我们的。”他追加补充,挑眉而笑“我是皇帝,你是皇后。千秋万代。”

“要不要再追加一句一统江湖?”我忍不住。

“这才像你。”他大笑。

我也笑。

这世间根本没有永垂不朽,却永远不乏有人爱听。

正如同我们每个人都有若干自我,但总有人要求你表现恒久不变的一面,其他他不爱看的便通通否定权充无视。

他们会说:你本不是这样。

或者:你应该是这样。

弄来弄去,我们人人都是言情主角。日升月恒,须得摆出一副面孔。否则就是设定失误,版本差劲。我不怕糟糕,我生来已经很倒霉。

我想当第一美人,却当了第一小人。

我想冷血无情,又逃不过男欢女爱。

但是没关系。

求仁得仁能有几人。

得不到鬼见愁不要紧,上天给我遇到完颜亮。

生命总有补偿,大家最终都是别人的次选。

我抱住完颜亮,紧紧抱住。

不是我的我不爱,不是我的我不要。次选又何妨?只要我把你当成我心第一,你就从此脱离后补,我便从此圆满幸福。

“遥折。我计划在河南起兵,先定两河,举兵而北。你在此为我多结识一些猛安,以响应我共举大事。”他挑起我的下巴,认真地叮嘱。

我却心中一震,有些什么瞬间冷却。

我不会问:江山与我,孰重孰轻。会问这种话的萧遥折,不是完颜亮心中的萧遥折。

我微笑颔首,是的,原来我依旧是个老二。

天下第一,我为第二。

即使我们终有一日称王封后。

一切不过如此。

你可以当我是次选,但是我也可以不愿意做后补。

我微笑说:“好!”与完颜亮月下击掌,立下盟约。

誓言如烟,但是我会遵守。即使是个小人,也总有一些事应承了就一定要做到。我答应的,是帮你夺取你心中第一的天下,而不是给你我自己。月亮为证,你且记住。没有谁能一举两得,一箭双雕。

我们一生都在选择要或不要,其实答案早已注定,你我并没有得挑。选择不过是苍天的游戏,他设立的二选一,他不是在问你准备要什么,而是在问你准备失去什么。

萧遥折最恨这个游戏——我可以爱你,但是不要你。

这是我的规则,而你不必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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