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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节

 

两人又走了一段,忽然听到夹道边的花丛中传来微微窸窣声,仿佛有一只兽咻咻的喘着气。紫玉吓了一跳,忙拦在连乔身前,“谁在那儿?”

那声音变成了沉默。

紫玉拣了一根树棍,大着胆子拨开草丛,这一下却叫她愣住了。只见遍地落叶中赫然躺着一对赤身裸体的野鸳鸯,两人的衣衫胡乱散着,好似刚经过一场厮打般。

紫玉羞得没眼看,连乔却好似没事人般,正眼也不瞧一下,只扶着紫玉的肩膀道:“咱们走吧。”

连乔也曾听说有些宫中女子春情炽热,会寻隙与侍卫野合,却不想亲眼撞见这种尴尬场面。但一来连乔没有协理六宫的职权,懒得做封建礼教的卫道士,二来,撞破这种事对她没啥好处,干脆还是装瞧不见为好。

两人正惶惶难安,没想到这位娘娘愿意高抬贵手,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为好。那女子嘤咛一声,仓皇拾起地上的衣物离去,剩下的一个咬一咬牙,却披衣跪到连乔身前,“谢贵人大恩大德。”

那人一抬头,紫玉不禁失声惊叫,“你是苏玉生?”

可不就是方才那唱戏的小旦嘛,没想到眨眼的功夫,居然有空来勾搭宫婢。

连乔暗暗骂了一句世风日下,虽然不喜,却懒得牵涉其中,拉了紫玉的手命她快走。

谁想苏玉生却不依不饶,唱戏的讲究身法,此人的身形也极利落,不知怎的一闪一飘,便绕到了连乔跟前。

真是不识好人心,她都有心放这对狗男女一马,怎么姓苏的却跟牛皮糖一般甩不脱?

连乔不禁有些恼了,拧眉道:“你待怎的?”

“草民已被娘娘认出,身家性命皆系于娘娘一念之慈,还望娘娘千万保密此事。”苏玉生两手抱拳,拱身说道。是戏台上常见的那种做小伏低的口吻。

连乔可不信他真这么好说话,但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便故作淡然的摆手说道:“你放心,本宫生平最不喜惹是生非,无论你有无过错,明日你们全福班离了宫,便与本宫再无瓜葛,本宫又何必自寻麻烦?”

“谢娘娘抬爱,可惜草民胆怯,仅凭娘娘只言片语难以安心,还望娘娘赏个凭据才是。”苏玉生说道,洁白的面皮上一双妙目熠熠生光,但那光亮是诡秘的,带着狡猾的意味。

简直混账!

连乔有心做个宽宏大量的好人,没想到却碰上一个泼皮,饶她一向镇定,也不禁恨得牙关咯咯作响。

紫玉更咽不下这口气,爽性骂道:“大胆,你是什么身份,胆敢胁迫娘娘?”

那苏玉生虚心说道:“草民自知身份低贱,可娘娘却是金尊玉贵的妙人儿,怎能与草民等同而论?姑娘若一时气愤嚷嚷起来,只怕你们娘娘的清白也保不住了。”

这话倒不假,宫里最怕的就是流言蜚语,即便连乔行的端做得正,可若被这个苏玉生阴魂不散的缠上,再好的名声也得毁了。

连乔不得不忍下心中不快,向紫玉道:“把本宫那枚古玉扳指拿给他。”

古玉虽为值钱之物,但在宫中,这样形制的扳指不在少数,不至于丢了一枚扳指就怀疑她的清白。情势紧迫,连乔只能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做法。

可惜苏玉生似乎并不爱财,他上前一步,腆着脸笑道:“娘娘,草民无需财帛,只要娘娘一件贴身之物作为证见,扇坠香囊皆可,草民也能求个安心。”

该死的东西,连乔本想蒙混过关,偏偏此人狡猾不易糊弄。她腰间倒是别着一个香囊,但此物乃女子私有,若交给苏玉生,他倒是安心了,可连乔怎能放心?万一其人心术不正,往后借着这一样物事处处要挟,或是干脆嚷嚷出去,那连乔岂非处处受制于人?

苏玉生催逼甚紧,“娘娘还是早做决断为好,草民还得回班里待命,若是他们出来找寻瞧见,那娘娘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紫玉在一旁怒然看着,却又无法,和无赖讲不了道理,若要将其制服,她一个弱女子却又没这般力气。

连乔不得已,一只手缓缓摸向腰际,正寻思该如何脱身,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喊道:“姐姐!”

却是映蓉见她久久不归,干脆出来寻觅,她身旁还跟着一个自告奋勇的明郡王。

两人近前来,明郡王便笑道:“婕妤更衣也更得太久了,小王恐怕太后担忧,故而和吴选侍一并出来找寻。”

说罢,他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

映蓉亦警惕的盯着苏玉生。

苏玉生早吓得呆了。

也幸而是这两位,若是旁人与她不对付的,只怕就会借机生出事端来。连乔因笑道:“这位苏先生好生糊涂,好好的在院子里也会逛迷了路,本宫的嘴又笨,一时也说不清,还是王爷领他回去吧。”

明郡王虽是个浪子,却生来的好脾气,当下无不从命。苏玉生更不敢多发一语,乖乖跟在楚清身后回畅春园去。

连乔也是要回去的,但是她有意的退开一射之地,好与那两人保持距离。方才的惊险历历在目,连乔的额间冒出密密的细汗。

映蓉挨得她近,自然一眼就瞧见了,悄声问道:“姐姐,方才怎么回事?”

连乔摇头,“我改日再与你说。”

不是没事,而是这件事一时还说不出口。映蓉心知肚明,不再多问,只紧紧抓着连乔的胳臂,两人一齐回园子里去。

畅春园和出来前一般无二,众人都在聚精会神的看戏,没人留意连乔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反而连乔慎重的观察起她们。

她总疑心有人暗地里设局。苏玉生不过一个下三滥的戏子,哪来的胆子威胁宫中主子,要不是嫌命长,就一定是受了旁人的指使。这个人会是谁呢?

她虽然侥幸躲过一劫,没被那无赖缠上,可是背后的指使者不揪出来,这危险就总是存在着。

连乔的目光不时瞟向顾笙箫所在的方位,事实上她最疑心的也是顾笙箫——这全福班正是她找来的。可是顾笙箫正神色自若的与孙太后一行人说笑,言谈间并无半分异样,甚至没有多看连乔一眼。若说此事乃她所为,那这女子的心理素质也太好了些。

连乔琢磨不出头绪,一整天都是心事重重的,就连午后皇帝过来她也懒于应对,由着一群莺莺燕燕簇拥过去。

大概受了气氛的感染,楚源的兴致比平日里高些,笑容也多了不少。亲自向太后敬了一杯酒,又饮完顾笙箫递来的一杯,楚源这才忙里偷闲望向连乔的所在,可惜连乔正低头想着自己的心事,没顾得上回应他。

楚源眸中闪过一丝迷惑,因人多也不及细问,只好捺下不表。

折腾了一天,连乔回宫便觉浑身骨头散了架似的,恨不得立刻扑到床上。

可是她还得先卸下沉甸甸的簪珥才行。

紫玉替她将秀发梳散,一边说道:“娘娘今日早些歇息吧,陛下大概不会过来了。”

连乔点点头,她也猜想皇帝会宿在昭阳殿,毕竟今日孙太后是因顾笙箫请来的戏班子才得以尽兴,就算为了这一份孝心,皇帝也该犒劳犒劳顾笙箫才是——用自己的□□或灵魂。

连乔对此并不介怀,她总不能一年四季将皇帝留在怡元殿,不说别的,光来月事这一项就是免不了的。连乔想一想就觉得豁然了,随口问道:“那全福班太后是怎么安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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