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这是离奇怪谈还是恐怖副本
夜色沉沉,凉风促促,空气中的冷意也渗骨,针扎般的刺痛无止无休。
高楼的屋顶上,眉眼深邃的黑发雌虫席地而坐。
他深红色的狰狞指骨猛扎于地,划出道道杂乱的显痕,鼓起的血管在张开的充血翅翼上贲张。
那对橄榄绿眸子里的黑色瞳仁不断紧缩,在夜幕下明明灭灭,最终抑制不住本能完全变为了尖锐骇人的针状。
奥帕尔静默地看着暗沉的天空,在又一个无法安睡的不眠夜里,临于崩溃的精神海持续传来的醒目刺激让他几乎想要提前走向那既定的毁灭。
暴乱的精神力如过电般窜过精神海的外壁,碰撞挤压后又肆虐着去翻搅那残破的焦土,像是阵一旦开始卷刮就再也无法主动停下的狂风,势要将所经之处全部粉碎才会安歇。
普通的痛会让生物清醒,那若是叠加起来又会是何种情景?
似烈火焚烧过的焦灼、间歇性蚁走感后又升起的撕疼,让他渐渐失去了曾引以为傲的意志力以及所有的自持。
连是疯或是死奥帕尔都已经丧失了自主选择的权利,而这也从不是个单项选择题。
不只是深夜的感悲,而是有些东西已经注定,待下一个让他恨不得把身体活活扯裂的发情期到来之时,他的结局将已终了。
年少时的理想与空梦随风而去,痛与冷将席卷全身,或许连最后的体面也难以维持。
暴乱,发疯,沉寂。
来得也太快了些……
但与此同时伴随他许久的苦痛也将全部消失,这又何尝不是种新的解脱。
三个月前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痛到麻木后随之而来的便该是虫化。
四肢着地地抽搐,像野兽一般低吼,全无理智地撕咬所靠近的一切,再像死狗一样被制服拖走,最终他也将步上无数军雌的后尘,在彻底陷入疯狂的时候被“无害化”处理。
奥帕尔闭上眼睛低低喘息,爪甲上像枝干般散开的热液已经干涸许久,他此刻心中翻涌的情绪似是淡然又似是不甘。
早年的虫星因异族的入侵一度战火纷飞,作为先天的s级,他十四岁从军训练,励志报效国家,一腔热血全为理想而战。
如今二十光载匆匆而过,他却再也无法继续坚持下去。在这个身体状态下,停职和免职又有何差别,原来他根本无法在拼尽全力后战死在战场上,而是或要以最屈辱的姿态悲惨死去。
等级越高破灭的越快,曾大方光彩的年少时期许下的妄言已经无法实现,好在他过去最放心不下的两个孩子现已各有所成,在军部成就了一番事业。
慎密的心思和高度的警觉让他们在战场上相得益彰,双子天生的相互感知力让他们在作战时配合得天衣无缝,不断积累的功勋也让他们在二十出头的年纪双双升至少将,可以说是前途无量。
过度成熟的塞勒和恣意洒脱的塞西德——他老战友的遗孤、如今的养雌子。
那个时候,独自抚养他们的雌父也没有逃脱某种可悲的宿命。
精神海溃败到一定程度后,在大庭广众之下化为了数米长的异型,在他将无法聚焦的颤抖竖瞳正巧移向在场的一位雄虫阁下时,便被他的雌虫们反应过度地瞬间击毙,血溅当场。
几乎还没从雌父失控虫化的惊慌中反应过来,离他最近的两只小雌虫就被他们唯一至亲的热血喷了满头满脸。
奥帕尔还记得当他闻见动静刚赶过来的时候,从小就听话懂事的塞勒还没来得及哭出声就跪爬到他们奄奄一息的雌父身边用小小的身体挡在还想继续补枪的雌虫那黑洞洞的枪口前。
年仅七岁的小虫崽虽控制不住对死亡的恐惧止不住地发抖,但还是挺直了腰板坚定地去护他们雌父的最后一线可能生机。
而活泼爱笑的塞西德抱着他们雌父受击要害后已经开始发僵的一只节肢短暂地啼哭一瞬后便也跪到了他哥哥身边去给受惊怒骂的雄虫磕头,即使最后被叫停了却也像傻掉了一样一直咚咚嗑个不停。
但就算是这样,他们的雌父恢复人形被紧急送医后终还是消逝了。
年幼的双子在为失去他们的雌父恸哭,而在场的虫却松了一口气甚至还可以劫后余生般地肆意谈笑。
那时候的奥帕尔愤怒又不理解,同时心疼两只无依无靠的雌虫幼崽,担忧他们以后的生活,所以最后二十岁的他选择了收养他们,替死去的同僚抚养他们长大,而现在三十四岁的他似乎也即将要有一个同样的结局。
正因如此,奥帕尔早已做好安静地死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的准备。
服毒自杀也好,自我了断也罢,总之不应是在突发的失控中死于毫不留情的射杀下,让当年那两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再重临一次用同种方式失去雌父的伤悲。
快接近四点了,急促的夜风刮得更快,奥帕尔也被冻得头脑发昏。凭借雌虫的身体素质足以抵御任何寒凉,但他正在溃散的精神力早已无法凝成一股来为他驱散身体的冷意。
走马灯一样回忆完过去的一切之后,他用尖刺一样锋利的爪甲捂住胸口,感受着那越来越急促的心跳,近乎超脱世外地想,快死了,快结束了,从身体里溢出的血会温暖他、了结他,一切痛都要消失了……
又停了片刻,就当他正准备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时,与翅膀肌肉相连的敏感翅囊处却传来一阵让他颤栗的热意。
奥帕尔保持着当前姿势仓促地低头看去,惊讶的同时也在自嘲如今的自己竟连向他接近的脚步声和陌生的气息都无法清晰感知。
“哥,这一身装备挺精致的呀……”
柔软的半透明薄膜被一双纤长白皙的手掰开揉弄,绒毛和细碎的鳞片也被小心翼翼地抚过。这一切近乎亲密的举动让奥帕尔瞬间僵直了身体,他用那双深绿的竖瞳视线不稳地看向那双手的主人。
“哇,真漂亮,好逼真。”
程星意蹲在地上,用手指慢慢地蹭过面前男人翅膀上的坚硬角质和热乎乎的血管脉络,心中无比感叹手作娘的高超技术。
刚在这么个给他冻得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的黑夜里转了半天简直累得快要命了,程星意才终于寻到个楼高又有入口可以进去的地方,在发现了个可以通往楼顶的梯子后,哼哧哼哧地就爬了上来。
说实话他刚刚真是慌得很,明明刚刚还在家里迷迷瞪瞪地抱着手机打盹,下一秒就站在了一个陌生的街道上。
天上蒙着层厚厚的雾气什么都看不真切,黑漆漆的一片把他吓得心口突地一跳。
这是什么剧情走向?突然出现在什么人都没有的陌生地方,还是他独自一个,很难不让他去想,现在在自己身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比如说他这是被拉入了奇怪的无限流副本亦或者是陷入了什么恐怖怪谈?不然鬼会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啊……
但好歹程星意现在终于是找到了个活人,虽然对方一身奇形怪状的打扮,还大半夜不睡觉地坐在楼顶上找冻,但这个大哥至少是活的。
离老远程星意就在空气中看见这个穿着大翅膀的男人从口鼻间呼出的白气,所以才敢唐突地凑上前来。
在简单地就对方的酷炫穿着拉开了个头搭话后,程星意又恋恋不舍地摸了摸面前男人的大翅膀,别说能在里面塞个加热装置的东西是真精良,造价肯定很贵,这么厚摸起来也好暖和。
“呜——不…不能再……”
感觉到身旁刚刚还默不作声的大哥突然开始发抖,程星意还没来得及松手就先下意识地抬了头,却与一双在极黑的夜色中闪着幽幽绿光,如猛兽般狰狞可怖的尖锐竖瞳正好对上。
翅囊对于雌虫来说有多敏感根本不用刻意说明,作为洞察外部环境变化的感觉器官,其的一切都与神经系统紧密相连。
眼前陌生少年的手指轻蹭过表层软膜时掀起的气流又深入刺激了被掩藏于硬壳里的翅芽,如过电般的麻痒感随之瞬间传过他的大脑。
奥帕尔浑身痉挛地抖动,几乎连勉强坐立的姿势都维持不住而要失态地跪趴下来。
他喘着粗气想把呆愣的少年的手从他的虫翅上拿开,可干燥的掌心刚一触碰到对方温热的手背时,肌肤相贴的暖意又为他即将崩溃的身体带来了阵阵战栗。
他涣散的绿眸一缩再缩,几乎立成了细缝,已经难视前物。
程星意看了看他和这个奇怪的男人相握不动的手,又仔细观察了下人家在黑夜中正毫无争辩地闪着绿光的兽瞳,忍不住不动声色地偷偷咽了口口水。
美瞳这东西……应该没有夜光的……吧?荧光粉不易分解,对人体危害也大,谁有事没事还往眼上戴是吧……
黑发的男人五官硬朗,不说话的时候周身带着丝不容忽视的锐气,胸口肌肉结实饱满,胸膛线条坚实有力,不苟言笑的样子给人一种不易亲近的距离感,一看就是位很有型的酷哥——如果忽视掉那双在夜色下反射出幽深绿光的眸子的话。
不对,还有那双他刚刚摸过的,此刻正随男人的喘息震动不止的巨型黑翼,程星意继续观察,明明中部盖着细麟的肌肉摸起来那么软腻适手,尾端却像能抹脖子的尖刀一样锋利。
总体一结合来看简直妖异得不像什么真人……程星意努力稳住心神再往下看去,却又被水泥地上的道道深痕再次惊到了。
像是被强行划出的数道路径似的,边沿翻卷开的五道长短不一的指痕是如此醒目,而旁边那只骨节正在持续伸长,顶端也变得更为尖利的深红爪甲仍在不停下压,用力到几乎要把地面震碎。
在面前的瓦砖终于受力不均地“咔嚓”一声龟裂开后,蛛网般层层叠叠、深浅不一的裂纹又如被投石产生的水波般从眼前向远处延伸。
程星意艰难地抬起头来,感受着手背上的一抹凉意,不用看也知道这只按住他的爪甲肯定与地上那只相差无几——都能将他毫不费力地一口气贯穿。
不敢动,不敢动……事实毕竟都摆在眼前了,再怎么找补和自我欺骗都没得用了,不过好在这个黑发的男人除了眸光乱颤地急促喘息外,看起来还没打算采取实际行动。
暂时。
这一切终是打乱了程星意原先的所有计划,让他不得不开始正视现在的境况了。
因为刚凭空出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时有点心慌,空无一人的街道和铺天盖地覆压开来黑到浓稠的夜幕真的很容易让人在一瞬间联想到很多不可名状的东西。
所以程星意还是很想先找个活人了解情况,也不一定是非要报团取暖,但总能让他对未知的现状稍微安心些。
其实他之前想的也挺简单,先找个高楼,再上到最顶端向下俯视,看看他现在所处的方位和这里的部分情貌,站的高望的远便于熟悉地形,而不是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
甚至可以说等会要是真有什么,看明白了他逃命都能方便点。
深夜寒凉,呼出来的热气立刻就会变成白雾,他有些意外地在天台上遇到了个会动会喘气的人形生物。
比起志怪其实他更怕鬼,只要是活的他就敢和对方搭话。
其实程星意也没顾虑太多,无非就是想找个机会,根据现下恐怖流常见套路问下“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宣布规则的机械女音”“这里有没有什么玩家”之类的。
至于对方的穿着其实他也没太放在心上,毕竟他都能从家顺移到漆黑的街道上了,人家打扮奇怪貌似也不是不能理解。
就算是怪谈也得挣扎一下再做定论,最起码要死得明明白白的,而不是被哪个突然蹦出来的鬼怪一招秒了,他得扯个话头问问瞧。
但根据现状来看,似乎一切都是他断章起义、先入为主了……
“不、不……离开……别过来!”在短暂的清醒一瞬后,奥帕尔便猛地松开了他刚刚无意识间捏住的手,然后用沾满自己干涸血液的爪甲支撑住无力的身体踉跄着往后退。
可他根本无法再顺从心意地掌握力道,刚一抬起腰就再次跪跌下去,思考不能的晕眩头脑只能让他狼狈而不稳地挣扎着往后爬。
瞳孔已经完全变成了虫态时的针状竖瞳,作为视觉敏锐度较低的蜘蛛,他只能依稀看到蹲在面前的淡淡黑影,因剧痛而混乱一片的头脑则无法再全力思考。
面前的是谁又是为何会出现在此,甚至连年龄和性别奥帕尔全都已经无法再去分辨,只本能地吐出些零碎的言语去告诫对方抓紧时间迅速离开这里,以防他等会即将无法抑制地失控发狂。
在星际时代,用虫型在战场上厮杀是常态化和必经路,而不是毫无规律、无法自控地随处异化,因为此时原始的本能会驾驭一切,自我意识也会急剧消退。
属于虫族与生俱来的弑杀欲正叫嚣着催促他把眼前的一切全部撕碎,所有感官都变得模糊起来,看不见也听不清,他马上就要……
“吱——”
手上得了空的程星意或许应该现在立刻马上拔腿就跑,但他下一秒却有些腿软了,或许说根本就已经无处可躲。
而在这个紧要关头间,他脑海中浮现出,后果更是不堪设想,如此潜在危害性一旦被搬到明面上,一但再失控化为虫型,等待他雌父的无非是……
从小就深谙生存之道的他对少年心怀感激的同时,也清楚明白其中利害。
这时候如果撇清关系摘出来,后续雄保会要是坚持以保护雄虫利益的名义去处理伤害主人的“小宠物”,他将无法从中再行干涉。
于是塞勒恭敬又平淡地开口道:“会长大人所言极是,那只小宠物是我送给雄子阁下的礼物,发生这种情况是我的疏忽,回去后定会对它严加管教,后续惩罚一切听从您的安排。”
巧用话术暂把看管失职的罪过揽了后,塞勒心道先应付过去雄保会对奥帕尔可能有的追责,后续势必会好好补偿那位阁下的损失并争取可能的原谅……无论他提什么要求。
“如此甚好。”听明白其中门道的坎吉斯清了清嗓子,面上又重新露出个笑来。
后续这两只虫又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什么程星意听了一会就开始走神了。
这些东西没了解过,他也不懂什么军政,不过好像也与他没什么关系,想了想也没有多嘴去问。
终于大家都勉强满意的局面顺利达成,真是又一个完美解决的业务呢,坎吉斯拉着穿着雄保会提供的衣服,笑得一脸“灿烂”的小雄虫照了张相,宣布这个“案件”圆满完结。
“乖孩子,玩够了早些回家,你家里虫该是要急疯了。”临走的时候,坎吉斯会长拍了拍少年的肩,那一脸酷似对待小辈的慈爱表情让程星意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如果还有可能的话……程星意扯了扯嘴角。
于是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他和那个名叫塞勒的灰发军官一同出了雄保会。
在走出那栋建筑的瞬间,视野又开阔了起来,正午的阳光比起清晨的凉风来,暖意融融得让人昏昏欲睡,程星意忍不住捂住嘴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片刻后,感知到身边的动静,程星意停下脚步,抬起头迎上身边灰发男人的目光,又是一阵相对无言。
明亮的暖色映在一身黑色的男人身上却莫名有些寂寥,他微垂的睫羽下的那双红眸难辨神色,空洞得让人有些发闷。
“多谢您的慷慨。”察觉到雄虫的视线,塞勒很快回过神来,他简短地低声道谢。
“今天的事万分感谢,不知是否有幸邀请您共进午餐?”
柔和的色调与温暖的照明光线营造出了温馨舒适的就餐氛围,播放着古典音乐的大厅里除了刀叉碰撞的声音外再无多余声响。
小蜘蛛被塞勒一路拎着带进预约好的餐厅,它缩着脑袋安静如鸡,保持着一个摊成饼的姿势,乖得都快要能入定了。
严格来说像室内餐厅这种公共场所,宠物是不得入内的,但如果是雄子阁下的要求那就不一样了。
在灰发男人略带歉意的眼神下,小蜘蛛很快被转交到了程星意手上。
少年调整了下姿势把整个笼子抱在怀里,蔫巴巴的小蜘蛛也颤颤巍巍地挪到笼子边缘,抬起两只前足搁着缝隙用银色的爪尖勾住他的一小片衣角不安地收紧。
对于塞勒提出一起用餐的邀请,无处可去的程星意想了想还是答应了,蜘蛛崽那么看着他欲言又止的好像是想和他说什么。
正好刚刚在雄保会耽误半天也还是一头雾水,有些东西他也想弄明白。
很快他们在侍者的引领下进入了一个环境雅致的包间,接着于餐桌前落座。
程星意把笼子放在桌角,然后接过侍者递过来的菜单简单看了一眼,发现上面并不像他想象中那般写满了虫子们爱吃的腐食后便放心地把它递给了对面的男人。
“没有忌口的……要不你来点吧。”里面没几个他原来世界认识的菜。
塞勒愣了一下随后迅速反应过来,他垂着眸谨慎地用双手将之接过的同时,又用余光小心地观察着雄虫的神色,在没有于那张白皙的脸上发现愠怒的表情后他微微松了口气,接着点了几道这个餐厅所推荐的雄虫热销菜品。
等菜点好后,在一旁等候的雌虫侍者恭敬地接过菜单,在转身的空档他忍不住想,这封闭的空间,孤雄寡雌的,可真是个方便“进一步说话”的好地方。
已至中年的侍者羡慕着灰发雌虫福气的同时又暗自腹诽这个虫可真能装,和雄子阁下约会还摆谱穿个军装,一套装备从头到脚都一丝不苟,打理得整整齐齐的。小年轻虫们真会玩,这个叫什么来着,军装py?
都这个时候了还木着一张脸真是一点情趣不讲,这种僵硬死板的雌虫可是会很快被厌弃的。
单身了老几十年的倒霉虫暗自腹诽的同时,又哀叹快乐都是别的虫的,想到这他有些惆怅等会儿这两只虫“交流”完,他一个打工虫又要费劲地打扫了,小年轻们都可会玩些稀奇古怪的花样儿了。
虫族为了生育率,很多生活上的细节都是为了让雄虫能尽兴地随时随地搞起来设计的。
就餐的宽敞桌子下面留足了空,足够一只……或数只身材高大的雌虫钻到下面去侍弄。
但作为异乡人的程星意显然并不懂得他面前这许多精巧的门道。
就比如说他和塞勒中间摆放的香水状的小瓶子实际是催情的香薰。那东西只要一点起来,室内的虫再吸进去,一般衣服都还没来及脱就能马上搞起来。
而他手边那酷似调味料的则是各种口味的润滑油,毕竟雌虫吗,涂点也能当“菜”给雄子们凑合凑合“吃”。
此时面对面坐着的一人一虫还完全不知道他们在别虫的脑补中变成了什么样子。
在陌生虫子略带揶揄的眼神下,塞勒正心无杂念地想着待会该如何不出差错地开口,面上并无多大反应。
而程星意则努力地在头脑里清除着今天一桩接一桩的社死记忆,集中精神地想事情也没注意。
就在他们各怀心思的时候,菜也很快上齐了。
“祝您用餐愉快。”雄虫并不多见,侍者靠过来摆盘的时候忍不住稀奇地多看了少年几眼,可看着看着眼睛都快粘上去了。
敏锐地察觉到后塞勒立刻冷冷地扫过去,侍者这才反应过来失礼的行径,他有些尴尬地鞠了个躬后就悻悻地退了下去。
“程星意阁下。”解决完这一小插曲后,塞勒回忆着在雄保会时少年提供的信息,“失礼了,还未来及自我介绍,我是塞勒·索伦。”
程星意点点头表示知道。在雄保会的时候其实听坎吉斯会长简单讲过一点有关蜘蛛崽的。
他那时候就边听边在心里吐槽,这个虫子们住的世界还真是不一般,也就比他大个三岁竟然就能当少将了好厉害。
在他原来世界的大多数国家,校官晋升少将都得需要几十年的军龄,一般中年才有可能的吧?看来它们这个世界的常理还真不能用他以前的知识来解读了,程星意想。
外面虫多眼杂,很多事情不便说明,到了封闭隔音的空间后,塞勒也稍微不把自己绷得那么紧了。
但不擅长表达自我的雌虫从面上来看还是没什么表情波动,只有他自己清楚僵着的脸更多是因为紧张。
常年在军部工作他本就不习惯与异性相处,即使面前的是未成年幼崽也一样,更何况还是和他雌父疑似有一腿的……
作为亲眼见证了棉签事件的虫,塞勒顿了顿还是选择稍有保留地问:“冒昧地问一下,您和雌父……”
程星意……程星意不敢说,说是路边看对眼了随便捡的你信不?
如果可以,真想避而不谈啊……他默默移开视线。
根据雄虫的神情,塞勒的心越来越沉。他看向笼子里的小蜘蛛,却发现它像个毛绒玩具一样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房间里很快再次归于寂静,老是沉默感觉也不太好,程星意纠结了一下,终是觉得应该委婉地说点什么有的没的缓解一下。
至于那个在楼顶上的……当着人家儿子的面,他暂时是不太想提了。
“您有遇到什么困难吗?是否需要帮助?”还没等程星意想好能让自己不那么尴尬的措辞,男人就再次认真地开口。
“它是你的父亲吗?”程星意想了想也看向不再啾啾叫了的小蜘蛛。
“是的。”塞勒道。
这几天是三年一度的虫神节,对于作为军雌的他们来说也算是难得可以休假,塞勒昨夜留在办公室处理文件没有回去,塞西德则出任务去了至今未归。
从十几岁念军校开始他与弟弟就不和奥帕尔一起住了,但对于雌父精神海的问题,塞勒一直有隐隐的担忧,特别是最近与雌父联络时常难寻音讯,所以这次休假他选择立即回家。
但途中他突然接到消息,有位雄虫少年正抱着只乌漆嘛黑的绿眼睛小蜘蛛在没有监护虫陪同的情况下乱逛,所经路段且正好与他雌父的居所相近,这让他产生了某些想法,最后其也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得到了应验……
在塞勒浓缩语句后简短又精练的介绍下,程星意可算是想明白了。
不止一个崽……原来小蜘蛛早已经是这么大的两个孩子的爹了,三十四的生了两个二十一的,小小一只竟然已经这么有出息了?早婚早育?
程星意用眼神狠狠拷打着小蜘蛛,然后看它在自己具有十足穿透力、几乎都能把它硬生生串成蜘蛛串的视线下用前足挡住黑色的小脑壳打了个哆嗦。
少年实在“目光如炬”难以忽视,塞勒很快也看出了些东西,他解释道,奥帕尔·索伦是自己和弟弟的养父,他们之间并无血缘关系,同时他也未有婚配,程星意闻言收回视线后又变相地询问了些关于这个世界的事。
因为很多事情是只要生活在这个世界的虫都知道的,所以塞勒也不会向少年去介绍太基本的常识,就像程星意在原来的世界和新认识的人见面打招呼也一般不会开口介绍自己的性别一样。
所以程星意在听完后还没意识到某些事情的严重性,塞勒也没有大惊小怪,他把这归结于少年因经历了他们雌父的事惊吓过度,所以才反应迟钝。
程星意边听边在脑子里记关键信息,其实他也知道寥寥几句交谈并不可能就简简单单地把这个对他来说极陌生的世界的知识渗透清楚。
特别是人家都默认他是“原住民”了,更不可能解释得很全面。一个社会的架构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理清楚的,故他决定以后再找着机会从各方面慢慢了解和磨合。
虽然或许还有很多深藏的他不懂的东西,但总归不像之前一样如无头苍蝇似的只能找不着门路地乱晃,他现在心里也轻松了许多。
不过最重要的是,还好没有人……啊不虫被绿,也就是说根本不存在会找他要个说法的苦主,程星意按耐不住洗脱“冤屈”的心情,终于释怀地笑了。
谈到这里时气氛稍缓,初次见面时对彼此尚且陌生的一人一虫也没有一开始那种淡淡的隔阂感了。
心比较大的程星意也意识到了这些虫子变的人形生物们对他生命的威胁性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
最起码他面前的塞勒就看起来挺有理智的不那么凶残,于是他也放开了些。
程星意捏着还没动过的叉子又看了看笼子里很没精神的小蜘蛛:“要不要把你父亲放出来透透气?”
“好。”听到少年的话,塞勒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拿出钥匙把特制的金属笼子打开了。
从雄保会出来后塞勒并没有法的来回戳弄下塞勒此刻终于已经到了极限。
从连接尾椎骨的蝎尾根泛起的酥麻不容忽视地直直通入大脑神经,让年轻的雌虫再也无法再忍耐更多刺激,破碎的呻吟声断断续续溢出唇舌。
被疑似受惊的尾巴裹住腰也就算了,那散着蓝绿色荧光的家伙还使劲往后一弹,紧接着整条迅速弯曲成一个惊人的弧度,把尾针甩到他身边,向着正前方钩起做刺吻状。
在这样牢牢的固定下,程星意试图动动腰反而被越缠越紧。
他心道,这是什么要命的窒息py,再这样下去要被勒死了好吗,就算这头蝎子要狂性大发也多少考虑下他的想法,他才不想要这种丢人的死法啊救命。
“塞、塞勒……你还好吗?”有话好好说啊蝎子怪大人!少年欲哭无泪地拽着像麻绳捆着货物一样绕着他腰的顽固尾巴,然后低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它看。
想吃我?先啃你一口!
与其被一条尾巴不明不白地“绞杀”,他差点就想咬咬牙直接和它拼了,甚至都已经开始思考,再不行要不就对个准头咔吱给它来一口算了。
被少年的声音惊醒,塞勒身形一顿,蝎尾却像在守着什么珍贵的宝物一样把他的腰缠得更紧,仅隔着一段在彼此腹间来回蹭动的尾节,他们几乎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面对着面,呼吸相闻。
“抱歉……”费了好大的劲塞勒才克服了生理反应,没有让自己失态地去用身体蹭怀中的少年。
可他那不听指挥的蝎尾巴仍是纹丝不动地缠住少年的腰,只是尾端如安抚般轻轻拂过他的脊背,又哄孩子似的用有着光滑侧面的尖尖小幅度地拍弄了几下。
“那里不能碰……”缓缓呼出一口气,雌虫的声音还有些低哑。
“那里?”所以说尾巴上的小孔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被勾起了兴趣,程星意疑惑地看过去。
“不能……”
“塞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