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后门出教室走了没几步,宁堔脚步立马加快,几乎是飞奔着跑进了男厕,走进唯一有坐便式马桶的隔间,将厕所门给上了锁。
上课时间,厕所没其他人。
坐在马桶盖上,宁堔看着不住发抖的手,嘴唇也跟着发麻发苦,全身供氧不足头晕目眩下,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还在上初中没接触过任何心理治疗的宁堔,不知道自己正处于创伤后应激障碍初期,只是觉得什么地方越来越不对劲,找不出源头的恐惧焦虑,让宁堔一度陷入自我厌恶。
如果成了一个精神不正常的疯子,自己的人生是不是彻底完蛋了,到时候又有谁愿意接近自己?宁堔感到有些茫然。
直到有人进来,宁堔才吐出一口气,稳了稳情绪准备离开厕所。
随便吧,宁堔想,他现在连死都不怕,疯不疯也就那么回事,没什么区别。
读初中时,收养宁堔的是一对中年夫妇,按照辈分关系,也算八竿子打不着边的远房表亲,宁堔管他们叫叔和婶。
叔叔婶婶有自己的孩子,对宁堔算不上照顾得无微不至,好歹给吃给穿供宁堔上学。
虽然读的学校又破又烂,但在当地的中高考政策,非本地户籍除了这种破烂学校对入学资质不做严格要求,剩下只有学费贵得离谱的私立。
养父母能力有限,每日起早贪黑挣的都是辛苦钱,买不起房没有户口,只能靠租房勉强在这个过于发达快节奏的一线城市立足。送宁堔上这种破烂初中,已经算尽了全力。
当年他妈去世后,亲爸宁景洪跟人间蒸发一样迟迟不露面,亲戚们本着微薄情分收留宁堔一段日子,继而立马会撒手不管。宁堔便被辗转送往不同的亲戚家,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
收养一个小孩不比养花鸟宠物,衣食住行再加读书上学,样样都是不小的开销。
况且人心隔肚皮,万一养出个白眼狼,吃你的穿你的用你的,好不容易供到成年,结果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捞不着一句感激反倒埋怨你不是亲生的,最后跟着亲爸走了,岂不是花钱遭罪。
如此风险高获利少的买卖,除非脑子被门夹了,或者钱多的没处花,一般人不敢轻易尝试。
宁堔很早就懂得这些道理,开始学着降低自身需求,给了他才接着,不给绝不开口要,懂事乖顺得完全不像个十岁出头的人。
不能给人添麻烦,否则被讨厌被嫌弃就真的无家可归了,类似的想法在宁堔脑子里根深蒂固。
有时候看着电视新闻播放的那些因为被父母抛弃,而流浪在街头巷尾穿不暖吃不饱的小孩,宁堔都会因为心理压力过大,而吓得整宿睡不着,担心哪天自己也会变成电视里的流浪儿童。
没有安全感,每天活得战战兢兢,即便在学校受欺负,宁堔的第一反应也是不能让养父母知道,免得他们为自己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