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
如此一来一往,若是有旁人在场,定是会被这割裂的一幕吓得不轻。
实际上,闻初尧确实也觉得自己病得不轻。
不然又何必在这里强求呢…?
故人已逝,生者…能为她做的,分明远远不止于此。
如今,他该做的,就是马上把那些居心裹测的人揪出来。
然后……
送他们去见柳殊,好好给她赔礼道歉。
不过在这之前,有些人,也得好好尝一尝…生不如死的滋味才行。
殿外的天渐渐黑了下来,当天夜里,四散在各处的皇家暗卫踹开了第一个门。
而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一扇又一扇,犹如催命的钟声。
前些日子大牢里因着太子妃身死一事,才关了不少人,如今,又一下子更热闹了起来。
等到白日,各家各户通了消息,皆是惴惴不安。
可偏偏今日休沐,夜间便是太子攻克漠北的庆功宴,他们想问也只能晚上问。
消息灵通些的,譬如李阁老,听说还隐隐牵扯到了十二年前的余家一案,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一时间,京城上下倒是齐齐安静了许多,悄然又离奇。
外头的雨似乎下的更猛烈了些,击打在尚且茂盛的树叶枝条上,噼里啪啦的响声,清脆利落。而后被带着秋意的风一吹,便骤然落于泥土间。
江州,地上的泥土被雨丝浸润。
连绵不绝的雨,把这座宁静的小城蒙上了一层薄雾似的纱。
柳殊坐了整整三日的船,骤然接触到新鲜的空气,胸腔内的那股不上不下的气才算是徐徐吐了出来。
为了掩人耳目,她这几日过的也是颇为艰辛,又因着金蝉脱壳这事十分隐蔽,故而连侍女都是匆匆找了个借口买了个新的。
可尽管如此,到了全然陌生的地方,柳殊心里仍是高兴大于忧切的。
远离了皇宫,远离了闻初尧,她便也可以去看看别样的风景了。
正想着,喉间忽地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恶心感。
周遭的人声仿佛都在此刻放大,三两的叫嚷声与淅沥雨声相互交映,无形冲击着她的感官。
待柳殊回神,这股感觉已经被她强行按捺下去了。
她初来乍到,外头的人来来往往,其中不乏有些人隐晦地瞟了瞟她。
柳殊今日一身淡绿色,桃衫雪裙,不过是寻常姑娘家的打扮,比之过往,称得上是极为素静的。
可奈何她生的实在出色,秾丽的五官,天然的、与这座小城格格不入的气质,无一不令周围的人微微侧目。
顾不得多想,柳殊便赶忙带着侍女离开,寻思着先去找个客栈安置。
怎料还没走到地方,那股恶心的感觉又悄然而至。
一下又一下,不减反增。
迎面扑来的凉风吹得她一个激灵,侍女为她撑着伞,簌簌的雨从这方小天地之外,徐徐落下。
雨水落在青石板铺就的路面之上,地面被冲刷地干干净净,渐渐湿滑,石板缝隙间的斑驳青苔,也变得愈发碧绿。
路边有寥寥几名行人踏雨疾行,柳殊站在原地,忽地像是意识到什么,瞳孔猛地一缩。
霎时间,一股诡异的直觉将她淹没,甚至于,连呼吸都微微停滞。
她的癸水……这个月,好像没来?
是……太累了,晚了?
她自幼身子不算好,这种情况,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可几乎是这个想法出现的一瞬间,柳殊便又将它否掉了。
那股微妙的预感越来越浓,她望着身旁撑伞的侍女,语调骤然发起抖来,“月荫,咱们……先不去客栈。”
“小姐…?”月荫疑惑抬眼,语气似乎有些不解。
可柳殊早就顾不上这些,她咽了咽口水,目光下意识投向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处,匀了匀呼吸。
强迫着镇定下来,淡声道:“不去客栈。”
“去…医馆。”
跑路第七天
闻初尧这两日一直忙着柳殊的后事, 待在东宫内,近乎于不眠不休,如此行径, 惹得宫内外有些人心中更是惶惶不安。
譬如张皇后, 她原先是以为闻初尧顶多闹腾一阵, 可随着那些暗卫一个又一个地把人关进大牢,不问缘由地补抓, 她才惊觉有几丝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