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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疾风骤雨

 

青黛路上一直低着头,唯恐有心人注意到了她。

她在快到达宅院大门的时候忽的又停了一下,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青黛差点忘了,翠翠刚才出去了,是从宅院大门出去的。扮作翠翠模样的她得往后门走,免得被大门的看门内侍发觉了。

后门的位置偏僻了些,附近栽着的一簇簇树木也好像是一个个朦胧的黑点,十分y静,平日并没有多少人从后门进出的。

后门也只守着两个内侍,他们注意到一个人影从不远处靠近,便将目光移了过去。

青黛心里一惊,生怕自己的模样被他们瞧出来。脑子快速地转动着,忽的想到了一计,拿着手帕半捂着脸,拧着眉微微咳着,装作得了风寒的模样。

两个内侍见着这侍nv得了病,自然是不想多靠近,免得传染了去。

青黛微垂着头,眸中神se紧张,努力镇定着从内侍中间走过。跨着门槛的时候,她只觉得心脏跳动得声音越来越大了。待到两只脚都踏到门外去,踏踏实实地踩着地,那gu心慌的感觉才慢慢地少了一些。

她不敢回头,也不敢随即就加快步子跑去,只能继续按着细细的步子走着,屏息凝神地穿过小路和横巷。

待到两位内侍瞧不见她的地方,她才觉得x中地闷气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憧憬和期待的意味。

她竟逃出来了,如此顺利地逃出来了。

眸中隐隐泛着激动的水汽,她随意一抹,不去在意那gu情绪。

现在还不该放下心的,她得继续走,走远点,直到秦肆发现不到她的地方。

夏虫在树g丛里sheny1n,旋转着林荫道上cha0润的树叶。头顶上笼罩着漆黑的、朦胧的天空,从天上滴下来的是蒙蒙细雨。

秦肆大清早出门去,不到中午时分就回了宅院。即使内心因政事的提早解决而有些欣喜,面上却是半分都不透露的。总是挂着y沉沉的高傲表情,身上披着的京云锦披风更是给他增添了一分典则俊雅。

他入了院子,身形高大,阔步带风,身后给他撑着油伞的内侍差点跟不上他的脚步。

他踏着雨水,进了明间还不过一会儿。便有一个侍nv急匆匆地跑了过来,面se焦急,仓皇失措,手上还提着一个晃晃荡荡的油纸包。

侍nv似是来找秦肆的,只可惜他还未到明间里头就被侍卫给拦下,侍卫狠声道:“哪里来的野丫头?竟敢扰了督主的清净!”

“不,不敢……”那侍nv年纪不大,被凶神恶煞的侍卫一吓,顿时惊得连话都说不齐全。

秦肆微微侧过头瞥了来人一眼,轮廓jg致的侧脸有一种青云蔽月的冷意。见着那侍nv的模样,细细回想才发觉她是在青黛跟前伺候的。

他微扬起手示意,侍卫就立马退了下去。侍nv翠翠见无人阻拦,便抬头看向明间里高贵的主子。见了一眼,便觉得面前一gu沉重地压迫力扫过来,十分地不自在。

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一想到青黛的处境,她也顾不上惊怕了,只焦急着道:“大人,夫人她怕是病糊涂了!奴婢今早就见夫人一脸病se,夫人却只让奴婢去城东买果脯子。”

“奴婢路上因下雨耽搁了些功夫,方才才从城东回来,前去唤门,却不见夫人回应。门是里头锁着的,奴婢也进不去。就怕夫人是在屋里烧坏了脑袋昏了去,不省人事呢!”

说着说着,翠翠的声音里便带着些哭腔,眼里挤出两滴清清的泪水来。

闻言,秦肆的剑眉便深深地蹙了起来。

只见那玄se的云锦披风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冷然的弧线,他便已经抬腿朝着外头走去。

那身旁的小内侍一惊,立即持着油伞跟了上去。

秦肆沉着脸、一言不发地快步走去青黛的院子,那些内侍和侍卫更是不敢出声,只敢跟在后头默默祈祷着青黛的身子无大碍。

到了青黛屋前,见屋门紧闭。秦肆伸手覆在门上面,果然感觉到门后的阻碍。他微眯着眼,使些气力,门后立即传来“咔嚓”一声,像是门闩断了去。

他推了门进去,见青黛屋中无人,倒是那床上被子鼓鼓囊囊地拱着。

啧,倒还真是烧坏了脑袋,这么大的动静都惹不醒她!

秦肆凑近朱木雕花牙床,掀开影影绰绰地床帘,却不见被子上头露出青黛的脑袋。

他心头隐隐地变沉重了些,微微扯下被子,眸中神se却猛的一变。下一瞬,便彻底掀开了锦被,却只见锦被底下放着个枕头,根本就没有青黛的半点身影!

屋中内侍和侍卫皆是一惊,刚赶来的翠翠见到床中无人,更是吓得直x1一口凉气,心里十分惊奇道:这屋门还锁着呢,里边却见不着人,夫人能到哪里去?

秦肆冷着神情,不知是在想着什么,忽的转动着眸子往四周瞧了敲,视线在一处停下了。

那是一扇未关紧的隐蔽窗子,经那冷风一吹,还稍稍地露了个口子。他走了过去,浓长的眼睫微微掩下,仔细打量。

忽而见窗棂上沾着些泥,像是有人踩着窗棂翻出去的。

她这般……是避着人逃出去了?

秦肆黑眸微微颤动着,不过眨眼间又现出了几分狠戾。他不禁想起昨天夜里青黛那副柔情似水的模样,原来全部都是假的。

都是为了今日做的打算,皆是骗他的手段!

“竟敢戏弄本督。”秦肆咬着牙,脸颊绷得很紧,透出极度危险的意味。那桌上摆着的一个cha着马尾云拂的朱砂古瓶,被处于盛怒当中的他径直捏碎。

屋中众人皆是低垂着头,战战兢兢地生怕惹了秦肆的怒火。

秦肆转过身子,冷然看着面前地一群人。屋中陡然下降了好几个温度,空气都好似凝结了。那般y沉地眼神,好像一gu强悍的气压般不断侵蚀着众人的内心,他冷道:“尔等皆是尸位素餐,一个大活人都看不住。”

“呵——”他冷笑着,再开腔时语气又是冰了好几分,“若是找不到夫人,你们便提着脑袋来见本督!”

秦肆话刚落下去,那屋门口的侍卫便纷纷双手抱拳,领着命令迅速冲进了雨里。

不过多时,下着阵雨的临安城街道,就到处充斥着马的踢蹄声。一个个穿着飞鱼服、腰跨绣春刀的锦衣卫驾着马在雨中快速奔走,马蹄踩着水泊溅起无数水花。

行人纷纷惊恐避让,此情此景,是临安城前所未有的紧张严峻一面。

傍晚光景。

青黛光靠脚力走不快,又因躲躲闪闪着行路,这下子才能城郊附近。

现在还只是日暮时分,天se却都已经暗下来了。乌云蠢蠢yu动,似是蕴藏着无限的危险和可怖。

天气很糟,异常地冷,正在下着y冷的细雨,泥泞的大地被黑暗严密地包缠着。一切景物都默默地躺在半明半暗里,半清晰,半模糊,不像在白昼里那样地具t了。

冷风飒飒地刺着脸,雨都是斜斜地吹来,油纸伞遮不住,她的大半块衣襟都被雨水淋sh了。

路上积着的雨水渗进鞋里,竟那般冰冷刺骨。她也不敢走快,雨天路滑得很,若是不小心摔得满身泥,那可真是惨了。

城郊少有人家,无屋檐可以躲雨。青黛见雨势根本没有减小的意思,便赶紧寻了个枝大叶大的树躲着,堪堪地遮着yu夺人x命般的暴风雨。

青黛喘着气,天冷,呼出来的气都有些变白了。

只怪自己出门时没有再添些衣服,希望自己千万不要因淋了冷雨而得了风寒去。

昨夜里又怕又兴奋,昏昏地睡去也未睡足两个时辰。现在脑袋昏昏的,很沉重。

要赶紧寻个躲雨的地方才好。

这个念头刚在脑海里升成,一道耀眼的蓝光猛的划破了黑沉沉的夜空,照亮了在暴风雨中狂乱地摇摆着的青葱树叶,接着便是一个“轰隆隆”地巨大雷声。

青黛一惊,打雷了便不可再躲在树下了。她连忙撑开油伞,继续走向沉重地雨里、跌跌撞撞地前行。

所幸她走了一里有余的路,便在夜雨中看到了一栋房屋,原来是一座供人歇脚的小客栈。

因下了暴雨,客栈的门都关紧了。青黛不si心地上前去敲了敲门,店小二开了门一见是个几乎被雨淋sh全身的可怜nv子,便赶紧让她进去了。

客栈里头很是亮堂,还有不少行路人在正厅处喝酒吃r0u。

青黛唤店小二端来一碗r0u沫粥,匆匆吃下,便赶紧要了一间房歇着。

房里y森惨淡,连那烛光都是黯的。屋外时不时的,从什么地方刮来一阵冷风,搅得客栈房顶上的sh草发出沙沙的响声。

青黛听得那阵鬼哭狼嚎似的风声,不知不觉就心神不宁起来。

她总觉得,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到底还是改不了担惊受怕的x子。”青黛无奈地摇了摇头,眼下养jg蓄锐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她向店小二要来了热水,细细地清洗了身子,随后便0上了床。

果真是没走过远路的身子,一歇下来便觉得腿肚隐隐作痛,r0u了几下腿又觉得困意凶猛袭来。

青黛睡眼惺忪,很快就躺下了。盖上被子的时候,感觉外边的冰冷空气都被隔绝了出去,身t暖洋洋的。她享受着这份珍贵的感觉,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容沉静,鼻息轻浅。梦里大概是梦见了什么好东西,嘴角都是隐隐带着笑的。

今早没有y沉沉的雨,也未有暑热烈日,太yan半躲在厚厚地云层后边,温暖的yan光自天空垂下,洋洋洒洒地布满了四周,许多纤细的埃尘在光中凌乱飞舞,四周阒无人声,在这葱翠郊外的小路更显得静谧可ai。

青黛从一清早从客栈出来,便一直向南走去。肩膀被重包袱微微勒出些痕迹,脚踩在郊野有些泥泞的土地上,耳边甚至还能听到蚊子的扇翅声,她却一点都不觉得闹心。

她寻了个大树乘凉,背靠着树g。随意地伸了个懒腰,感觉筋骨中的酸痛都被拉扯出去。

yan光透过苍翠树叶,斑驳地撒在她的身上。清风徐徐,那星星点点地斑驳也跟着微风晃动了。

青黛不禁抬眸看着头顶仿佛遮天蔽日的树叶,大片葱绿墨影点缀着柔和的金光。她微微眯了眼,轻松惬意地舒了口气,感觉十分地舒服。

歇息了半晌,她便从包袱里拿出一个买好的饼子。饼很薄,两面金h,中间还有葱花的neng绿点缀,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葱饼子伴着清甜的水咽下,倒是很好地满足了口腹之yu。只是水囊里的水喝了两口,便半滴不剩了。

得赶快去装些水才行。

青黛吃饱喝足之后,便再次上了路。只是这荒郊野岭,找不到一间客栈和人家,想添些水都不得。

待日影在头顶静静地移了七八分之后,她才看到前方一颗歪脖子树上,系着的“茶棚”幡子在风中缓缓地飘荡着。

青黛心下一喜,感叹着果然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露天的茶棚边上只供着三四副桌椅,她寻了一处坐下,那茶棚里的一个慈祥老伯便过来招待了,“姑娘,要点个什么?”

说罢,老伯便拿着茶壶给青黛倒了一碗茶水。青黛边看着碗中温润的茶水,边考虑着点什么菜se,最后还是只要了一碗素面。

手头的银子并不多,她得多留存一些,才够日后所需。

素面易熟,很快就端上桌了。热气腾腾的,有着诱人的味道,夹杂着青菜、白面和汤料的清香。

青黛慢慢地吃着面,不多时,一对年轻男nv也从不远处走来了,正好坐在她的隔壁桌。

因坐得近了,她不由得抬眸看了他们一眼。

看模样是一对刚成亲不久的农夫妇,神情动作交互之间总是带着一gu甜蜜劲儿。农夫为夫人倒了茶水,又摘了朵nengh的花儿cha在农妇的鬓上,农妇又娇笑着去打他,只是那力道轻得很,如同撒娇似的。

农妇笑嘻嘻着,指着他们身边放着的一箩筐东西,声音里带着欣喜,“这山里打的野猪,若是拉到城里去卖,定能赚些个银子的。有了银子,我们住的屋子便能修葺了。”

农夫怜惜地0了0农妇的脸庞,回应道:“屋子是该修了,若是修好,我们也不用再怕那没日没夜地暴雨了。”

他们日子并不十分地好,却很是恩ai。

青黛看了一眼便垂下目光,心里隐隐地生出一点羡慕的意思。脑海中似乎是又想起了某人的模样,反应过来后便立即将那人的身影挥出脑海去。

她暗骂自己优柔寡断,自己已从那牢笼里出来,便莫要再去想那些云里雾里的事情了。

青黛想罢,低头便继续吃着那碗泛着香气的面去。

那卖茶的大伯过来招待农夫妇,也许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便好心提醒道:“你们可是要去临安城的?”

“如今临安城内,都乱遭了。传闻好似是说哪个大人物的府内人跑掉了,闹得满城沸沸扬扬。那些个凶神恶煞的官兵骑着高马四处奔走寻人,马匹又凶又急,好生吓人。”

后边的青黛听得这一句话,猛的一怔,那原本拿着木筷的手也就僵y了下来。

老伯未察觉青黛的不对劲,只是接着提醒农夫妇,“你们小两口若是要去到城内,可要小心些,切莫冲撞了他们。”

农夫妇面面相觑,哪里知临安城有这样的事,随即便感激地开口道:“多谢老伯提醒,我们会注意些的。”

卖茶老伯还想些再说些什么,正yu开腔呢,就听得身后有nv子柔柔地唤了他一声,“老伯,这素面和茶水要几钱?”

老伯扭头一看,见青黛面前地一碗汤面吃得了个g净,“一文钱……姑娘你即使是赶路,也吃得太快了些,很容易噎着的。”

“不怕的。”青黛淡笑着摇头,隐藏着眸内黯淡的神se。她从荷包里0出两个方孔铜板来,又将水囊递向老伯,“老伯,您替我再装些茶水来罢?这路上少了水可不行哩。”

“行的。”卖茶老伯接过两枚铜板,又觉得钱多了些。水囊即使添满了茶水,也不用一文钱的,便又拿了一个馒头赠与了青黛。

青黛感谢一番过后,便立马上了路,不敢再多耽搁一丝一毫的时间。

在青黛约0走了一个时辰后,一阵混乱的马蹄声便充斥着这座不大的茶铺,原本煮茶的老伯抬头便见面前停着十几个骑着马的官兵。

说是官兵又不像的,他们身上穿得暗朱se衣裳可要b官兵要威猛地多。马上之人各个神se冷峻,腰跨着一把晃眼的大刀,皆散发着凶狠地戾气,十分吓人!

老伯纵使心生惧意,也不能丢了茶铺自己跑了去。他便胆战心惊地迎了上去,朝着似是领头人物的一个官兵拱着手,“各位官兵大爷……可是要来喝茶水的?”

卖茶老伯面前的哪里是普通官兵,他们全都是京城东辑事厂管辖的锦衣卫,各个冷酷无情、杀人不见血。

锦衣卫面seyy的,不答复老伯的问题,只从怀中拿出一副画像,露出画像全貌,便低着声音问道:“可曾见过这个人。”

画中是一位nv子,几笔便g勒出其温顺静美的神韵。

卖茶老伯一见画中人便立即吓得后退了几步,这画上的明明就是刚在这歇过脚的姑娘。结合着面前的官兵和姑娘有些慌乱地赶路模样,他便能堪堪地猜出她是临安城满城追寻的人了。

锦衣卫打量着卖茶老伯的神se,随即用着很肯定的语气说道:“你见过。”

老伯面露难se,“见……见过,这姑娘方才在这歇过的。”

锦衣卫似乎是得到了一个有用的信息,眸se倏地一紧,便立即继续b问:“她往哪里走了!”

老伯被他可怖神情吓得怛然失se,他是知道那位姑娘是往南走的。但若是凭他一句话,就害了姑娘,那他着实会良心不安。

如此,他便战战兢兢地回话道:“官大爷,小的只知这姑娘走了,却没注意她是往哪个方向离去的……”

锦衣卫低呵一声,便收回那副画像。立即指挥着旁边的两个下属,“你们回去禀报督主,夫人就在这附近。”

“其余人,给我继续搜!”

说罢,那一群锦衣卫便各司其职,马蹄卷起一阵混乱的沙尘,b得人睁不开眼。

卖茶老伯挥散那阵混乱的沙尘,看着锦衣卫往树林里渐渐远去的背影,也只是摇头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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