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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

 

「绣姨!我回来了!」来人的声音深沉而稳重,熟悉却又陌生。

陌生的是冷冽中带着的温柔,却似曾相识地在那个瞬间,顾言默的脑海浮现了那许久不见的人的面容。

脑海中浮现的那个人有着英挺的剑眉,细长的眼眸,绝se的容颜蕴藏着少年独有的傲气和光芒,却时而会散发出守护呵护的温柔。当年年少轻狂的他们曾经互看不顺眼,却又有着说不出口的感谢。

那人拉开大门的同时,证实了顾言默所猜测。故人重逢了,然而现在,顾言默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因为感谢依旧,但更多的却是食言的愧疚。

岁月的风霜使他褪去了稚气,变得冷傲孤清,正当他看清屋内与柳毓绣有说有笑的人,与之四目相对时,瞬间收起的笑容,薄薄的唇,使他棱角分明的轮廓更加盛气b人,彷若黑夜中的鹰。

他,正是丁平。

丁平进门时,顾言默正和柳毓绣在煮饭,不过也就是顾言默给柳毓绣打下手。

柳毓绣在炉台前炒着菜,顾言默则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把菜切成等长,「真不好意思,我只能给您打下手。」对於切下去不太一样的长度,他有点苦恼。

「不要这麽说,你是个很好的二厨。」她转过头来看向顾言默,底下的火在烧,她的脸上堆满慈母的笑容。

谈话间的气氛,愉快而轻松的流转着。

「喀搭。」一个清脆的开锁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话,接踵而来,门外传来的招呼预告着顾言默看似坚不可摧的思绪,即将摧毁廓清。

复杂的情绪交错,让他一时不知道要作何表情,所以就很诚实的表现出来了。

直gg的四目相交,柳毓绣显然也看出了两人的木然,主动打破尴尬:「小平,这是言默,现在暂时住在我们家。小默,丁平是我们以前的邻居,现在也住这里,就是你对门那间房。」在厨房里,柳毓绣拉着两人介绍道。

丁平听完柳毓绣的介绍,有些惊讶的皱着眉头看向顾言默的房门,转回来时脸se更冷了几分,不过很快地就掩盖过去,冲顾言默伸出手︰「丁平。」他的语气平淡,嘴角扬起的笑容却透着丝丝缕缕敌意和试探。

顾言默愣了一下,才回握他的手:「你好,我是……顾言默。」顾言默y是扯出一个笑容,压抑着哆唢回应道。

此时刚好最後一道菜起锅了,尴尬的氛围延烧到了餐桌上。

餐桌上垄罩的低气压,在他们之间流转,却还是极力佯装着客气礼貌的聊天,就像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柳毓绣神se自然地问道:「小平,出差还顺利吗?」丁平现在在s市开了一间音乐工作室,主要就是接一些编曲工作,前阵子刚好去a市出差了两周。

「嗯,挺好的,录音也都很顺利。」丁平笑得诚挚,瞬间没了眼底的寒风。

「顾先生,怎麽会来这小地方玩?」看似友好自谦的提问,语气却没有任何温度,像在调笑,跟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就是……随意走走,觉得你们这边……风景很美。」顾言默说得底气有些不足

「是吗,那祝你玩得愉快哈。」他冷哼了一声。

丁平的每一句话都说的不失礼节,但对於顾言默却像是不断把他往si路上b。

「我之前买完菜的路上拐脚了,就是小默帮的我。」柳毓绣把手搭在顾言默肩上轻轻的拍了拍,跟丁平说道。

丁平语调微微上扬,故作吃惊感激状:「哦,还真是谢谢顾先生在我不在的时间照顾绣姨了。」

「不……一点小忙而已……是我借住这里麻烦你们了。」讲到後来,顾言默改往柳毓绣的方向看去才终於正常点儿。

「这可不是小忙,顾先生可真是好人呢。」说着丁平就突然站了起来。

他走进厨房,从冰箱拿了两罐啤酒出来。

「敬顾先生,玩的愉快,住的舒服。」丁平举了举面前的酒,对顾言默笑的冰冷,眉毛上挑了挑。

结束一顿尴尬到令人难以下咽的晚饭,丁平便自动自发地进去洗碗,本来顾言默是要帮忙的,但丁平一看他动作又说:「顾先生是客人就不麻烦你了。」还把“客人”两个字刻意加重了。

没办法顾言默只好像这几天一样去客厅帮柳毓绣推药,不过这大概是顾言默这个晚上感觉最轻松的时刻了。

晚上的时间过得特别快,从丁平洗完碗出来後,顾言默基本上就是专注於帮柳毓绣按摩,丁平也不再跟他说话,甚至连个正眼都不怎麽看他,只跟柳毓绣有说有笑的讲这次出差发生的所见趣事。

听着丁平跟柳毓绣的对话,顾言默忽然有种错觉,他好像看到了当年的丁平。

人老了总是会越发地早想睡,不久後柳毓绣便开始打哈欠,她也就顺从生理慾望准备进房睡觉。

关上柳毓绣的房门,客厅只剩面无表情的两人,空气瞬间降到冰点。

一个晚上憋着的各种疑问已经让两人忍不下去,不再伪装。丁平面带寒光的瞥了顾言默一眼,就打开大门走了出去,顾言默也很有默契的跟上去。

他们走到一个空旷的广场,周围只有零零落落的几盏路灯,地面的缝隙偶尔有一点杂草,衬上丁平浑身充满着淩厉的压迫感,空无一人的公园在此时显得y森森的恐怖。

路灯下,顾言默停下脚步,站在丁平的後面,突然,身前的人转了过来,一拳飞向顾言默的左脸,是丁平堆积已久的愤怒。

「你到底想要做什麽?」丁平的眼黑如深潭,看着被他揍跌在地,嘴角正微微渗血的顾言默。

「我原本不知道……」顾言默小声的呐呐然,像是在催眠般说给自己听。

光晕下,顾言默手抱着膝盖坐在地上,没有看他却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他全身散发的冰冷和漠然。

「哼,你不知道,那你为什麽要来?」他的笑意渐深,嘴角划过犹如刀锋的冰冷弧线,「都那麽多年了,他走了,你还想做什麽。」

丁平揪起顾言默的衣领,「你不放过他,还不放过绣姨吗?」眼里凛冽的寒光残酷的肃杀了顾言默最後的辩解。

对於他的质问,顾言默一句话也不吭,似乎顾言默自己也不知道。

初看见柳毓绣产生的那种熟悉感,以及那个房间传来的气息,顾言默不是没有怀疑过。

没错,他被拨动了。

从来表现的不回头的他,其实是不敢回头。但这几个晚上他一个人坐在床上,柔软的触感包覆着他,让他不断梦到跟冉夕寒的过往。当记忆重叠,或许是因为那消失已久的温柔,让他沉溺而执迷地贪恋着。

原来人终究是贪婪而自私的,他已经对自己冷漠太久了,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填补了他的空洞和胆怯,使他即使蒙蔽自己也不愿放手。

甚至当他下午听到丁平的声音,他还心怀侥幸地祈求,直到面对到刚才丁平的质问,每一句都是这几个晚上被他掩藏的问题,当它ch11u00的袭来,终於击溃了他。

他的视线躲避着丁平,耸拉着脑袋,一如这个夜里一次次的对视,这种眼神中透露出的不安,是丁平从未在顾言默身上见过的。在他们青春的咆啸声里,他听到的从来都是顾言默自信的骄傲,曲终人散多麽讽刺啊。

丁平放开了顾言默的领子,把他甩到花圃边的台阶上,自己坐在了他旁边。

路灯的光圈直直打在他们身上,两人缄默着,夜晚的风吹在脸上,虽是夏日却感觉格外料峭。

「绣姨……应该不知道吧……」顾言默颤颤地问。

丁平已经平静下来:「废话,要是她知道,我还会让你在那待这麽一晚?」

他们二人并排坐在一起,手肘支在膝盖上,眼底都没有焦距,只看着远处的黑暗,随着各自的心肠蜿蜒曲折。

丁平叹了一口气道:「看得出来绣姨很信任你。」

沉默了一会,顾言默还是想要丁平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那间是小寒的房间吧。」这不是疑问的语气。

丁平从衬衫口袋拿出一包菸,叼了一根,也ch0u了根递给顾言默:「嗯,小寒走後,绣姨还是会固定打扫,所以房间还是维持着以前的样子。」

夜晚的公园里,浅淡的烟雾划开孤寂,唯一的颜se是菸头明灭的黯红。两个男人不紧不慢的语调,没有了先前剑拔弩张的痕迹,只剩见到旧识时,对於岁月沧桑的无力和感叹。

他们回到柳毓绣家时已经深夜,屋内更阑人静,丁平拿了个外伤药塞给顾言默,就一语不发地打开自己的房门进去了。

平常丁平只要是出差回来,一定会有一种把工作完成的踏实感,而睡得特别好。然而这天晚上,丁平在躺床上翻来覆去怎麽也睡不着。

他想到了顾言默今天不安的神情。自从冉夕寒走後,他们就没有再联络了,那时候接到消息後纪飞然几个兄弟都很担心他,但打电话给他都不接,就连告别式也没看见他的踪影,後来甚至电话都不通了,跟失踪了一样完全断了联系,要不是一年後终於在电视看到他要接演一部电影的消息,真的会以为人间蒸发了。

只是休息了一年,他们看着镜头下的顾言默,变得不认识他了,不再有丰富的表情,一切都只是恰到好处,他的演技变得更jg湛,完美地把自己封闭起来了。

丁平在冉夕寒的遗像前守了一个月,当丁平迟迟等不到顾言默,确定他不会来了时,丁平就放弃了,他为冉夕寒感到不值,顾言默拥有了一切,却狠心抛弃、夺走,这就是冉夕寒用生命去ai的男人。终於看清了的他也就不再关心顾言默,因此在他们说到顾言默奇怪的改变时,他并不放在心上。

直到这天他们再次遇见,还是出现在冉夕寒家,这些种种让他压抑了三年的怒气终於得以爆发,但没想到当他一拳打过去後,居然会在顾言默身上看见那种痛苦的情绪。

那个表情让他茫然,一向的骄傲消失殆尽,只剩疲惫和挣紮。

他承认自己跟顾言默的相像,不然他当年也不会努力的说服自己放手。

想着想着丁平突然轻笑了一声。

漫漫长夜里,两间房,两盏灯。似乎在那个无声的夜徘徊时,沉重的空终於压坏了他们的肩,悲哀的他们都倦了。

时间无言,堕入黑暗,挥霍之下,留下的是麻木的残骸,烂了,碎了。

那天之後,生活依旧。

平日里,丁平照样去上班,顾言默有时白天帮忙着做完家事会到附近走走,傍晚再回来煮晚饭,晚上三个人一起吃饭,饭後仍是丁平和柳毓绣聊天,顾言默专注於给她按摩。生活还算和平,其中的改变除了柳毓绣日趋见好的脚之外,大概就是丁平看他的眼神不再那麽锋利了吧。

这是一个假日早晨,顾言默的房门传起的敲门声唤醒了窗外的微风。

“笃、笃、笃。”依声打开房门,顾言默看到站在门外的是穿着一身黑se正装的丁平。

「吃完早餐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丁平面无表情的说。

暖融融的朝yan随风落在青草的露珠上,乾净剔透。屹立的石碑下是沉眠的过往,用坚毅的姿态,庄重而肃穆。

前一晚下了雨,顾言默和丁平踏过泥泞,手里拿着一束栀子花和鸢尾花,踩着沉重的脚步走到其中一个碑前,脚下的每一步都在他们心中敲响一段岁月。

那个石碑上有着冉夕寒的照片,是笑着的,一如每次让顾言默沉沦的笑容,温柔绵长。旁边淡淡地刻了一句话:“释然的解脱,微笑着离去。”

空气间流转着静谧与沉重,彷佛在这个国度里的所有生命都悠悠的沉睡着,原来如他们一般无牵无挂空空如也才最是寂寞。

丁平把鸢尾花束放在冉夕寒的墓前,又再那里站了一会,他的眼底是相思,是情愁,是数不尽的温柔。

他们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声音,不知过了多久,丁平看了一眼顾言默,便不发一语地自己离开了。

留下的顾言默此时终於哽咽,打破了空气中凝结的si寂,一把利刃无情割开了他被岁月风化而冷y的心痂,他任凭蛰伏已久的眼泪夺框而出,泪雨滂沱,蒙胧的眼流出的两行泪,犹似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他睁着几许血丝的泪眼,跪坐在冉夕寒的墓碑旁,头靠着坚y的石碑,伸手抚0着,泣不成声。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我现在才来看你……」

「对不起……小寒……」

他想再抱他一次,想再说一次“我ai你”,但现在除了道歉他什麽也说不出口。

一声一声的道歉,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不知道重复了几次。

措手不及,总是离别的必要条件。然而,或许离别最让人难过的理由,就是那句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的对不起。

流不尽的泪,道不尽的愁。

直到夕yan再次染红天空,染红顾言默早已哭肿的眼,远处的树林传来傍晚刮起的风r0u叶子的声音。顾言默站在墓碑前,脚边缱绻的风,吹到丛生的花草,生动了片刻的寂静。

回到墓园入口,天空已经飘起了雨,丁平斜倚着墨黑的迷你奥斯丁,指尖捻着菸,缕缕上升的丝烟虚幻如生命,寂寞短暂。

窗外的风景呼啸而过,从车窗缝隙灌进来的风夹杂着细细雨丝,刮在他们脸上有点疼。回去的路上,丁平只说了一句话,好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对顾言默说的:「旦夕之间,情知对於生命的千般流转,尽须付与无尽忍ai。」

岁月以沧桑为饮,年华果腹,百转千回,会撞礁,会搁浅,最後悄然离去。然而此时结局早已先他们抵达,一场雨的时间,或许不够一生回忆,却足以使所有年华老去。

他们回到家门口的时候,丁平接到了一通电话,是公司打来的,而後他跟顾言默说了声自己不回来吃晚饭了让他再跟柳毓绣说,就直接又开着车出去了。

顾言默的房间里,柳毓绣正坐在床架多出来的一小条木条上,侧着身把头圈在臂弯里趴在床垫上,隐隐约约传来丝丝的啜泣声。

门外的顾言默背靠着墙,抬高了头想要克制,但他的眼泪如断了的弦,无声的泪再次从早已乾涩的眼帘流下,顺着脸的弧线,落在脖颈,sh了衣襟。

这天,他们三人直到睡觉红着的眼睛都没有消退,却都很有默契的没有提任何一个字,反而心照不宣地让晚上的气氛看起来更加愉快。

或许,当眼泪流下来,才知道,分开也是另一种明白。

很快地,顾言默在冉夕寒家也住了一个月,这些天他看了三十个日落,有绚烂的橙红彩霞,也有些日子乌云布满天挡住了最後的日光,形成灰se的大地。

在这似水流年间,他身边曾有许多或轻或重的蹙音回荡,但他已不是曾经的少年了,他知道有些消逝便不再复返,或纠结、或不舍,但他更清楚未来会是何等漫长。

一个月的相处对他来说已经够了,於人於己,不该属於他的,尽管贪恋他都不能再继续下去。

在离开的前一个傍晚,丁平的睡到快中午。

不过挂掉电话的程子曦,托着腮坐在床上,手里还握着聊到发烫的手机,没有睡意,一眼不眨的看着对面的墙发着呆。

就在墙的另一边是顾言默的房间,不知为什麽,程子曦望着望着就觉得内心深处,不曾被人触及的地方好像被什麽抚平了。

「真是个特别的朋友。」程子曦莞尔一笑,小小声的自言自语道。

他走下床,关了灯,把棉被平整的盖在身上,不久後,房间便只剩下他均匀的呼x1声。

窗外,碧蓝天上,星光褶褶,衬上丝丝微风捻着花瓣,格外清新。

平静,安稳的夜,在月光的朦胧下铺散开来,没有分扰,没有愁苦。

两个人的旅行正巧捉住了秋天的尾巴。

一场秋雨一场寒,风飘飘雨潇潇,这才下火车,一场突如期来的狂风骤雨就令顾言默和程子曦措手不及。

「雨好大啊……」雨打在车站的屋檐上越来越大,像瓢泼的一样,似是没有要停的意思。

「要不等一会儿,雨停在走?」顾言默把手cha在口袋,抬头看着满布乌云的天空说道。

他们在这站了将近半个小时,大雨冲刷掉旅人的感伤,来来往往的行人撑着五彩缤纷的伞,在雨中的路上开出一朵朵的花朵。

看着没有喘息的雨势,天都快黑了,也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时候,程子曦当机立断的寻了一个目测距离最近旅店招牌,将外套一抖,盖住两人头顶,便拉着顾言默往目标旅店的骑楼跑去。

刮着的风带着夜晚的寒,淋了雨,外套也sh透的程子曦不禁打了个寒颤。

顾言默看程子曦被冷的涩涩发抖的牙根,把程子曦sh答答的衣服接过来甩了甩,又脱下外套披上他的肩头。

程子曦心想自己年轻力壮,没那麽娇贵,「哎,不用了,还是你穿着吧。」说着就动作着把衣服拿下来,不料身t也跟他作对似的又打了个喷嚏。

顾言默叹了口气,不想再回应,只得拉着程子曦和自己的行李往大厅里走,只不过才转身嘴角微笑的幅度就大了些,憋不住地失了笑。

没看到顾言默暗自窃笑的程子曦,就这麽傻愣愣地被扔在外面,手上还拿着来不及还回去的外套。

顾言默是真不想理他了,程子曦便只好再默默的把外套穿了上去,一手捏着鼻子乖乖跟在後头。

肩上的外套还留着顾言默身t的温度,包裹着程子曦,温暖了晚风。风吹在程子曦的身上彷佛若有所悟,却又似懂非懂。

两间房,顾言默帮着程子曦把行李拉进去,安顿好他之後,便回到自己房间。

累了一天又淋了雨的顾言默有条有理地整理好行李,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

昨晚着实没有睡好的他,算是一沾到床就睡着了,等他醒来神清气爽的看了下手表,两个小时过去,还真是晚了。

早已过了晚餐时间,也不知道程子曦自己吃了没,但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实在好笑,这都怎麽了,他那麽大的人了,又不是个孩子,老担心做什麽。

但怎麽说现在他们也说得上是朋友了,总不能这样冷漠,因此秉持着对朋友的关心和礼貌,顾言默还是去敲了程子曦的房门。

里面无声无息地过了一会,程子曦才晕乎晕乎的走来开门,然而一开门後的景象看得顾言默脸立刻就沉了下来,不知该是生气还是庆幸自己刚才的担忧。

房里程子曦的行李还原封不动的放在那里,就是自己刚刚放的位置,sh透的外套被扔在一旁,床上明显有躺过的痕迹,被子却是没被摊开,而程子曦还穿着白天的那套衣服。

「怎麽也不知道先洗澡换衣服。」顾言默皱着眉,脸都黑了。

程子曦呆呆的样子显然是还没有睡醒,任顾言默把他拉进浴室。

顾言默扭开了热水,在浴缸里放满温度稍热的水,等程子曦洗完澡进去泡刚刚好。瞬间小小的空间就充溢着氤氲的热气,变得雾茫茫的。

浸sh毛巾,顾言默用力地抹了把程子曦睡上压痕的脸,手下一点也不留情:「乖乖洗澡,洗好进去泡会儿,泡不到半小时不准出来,一个小时後见。」他一边唠叨,一边用热毛巾r0u着程子曦,等他稍微清醒点了,顾言默移开手看他被搓得发红的脸,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离开。

关上浴室门,顾言默就匆匆回到自己房间,穿上大衣走到大厅想确认下药房的位置:「老板娘,不好意思,我想请问最近的药房在哪?」

老板娘看他焦急的样子也跟着急了起来:「怎麽了吗?」

「就是今天跟我一起的朋友淋了雨,好像有点受寒,想给他买点药。」顾言默解释道,依旧语气温和地带着微笑,但看的出来他一点点的心慌意乱。

老板娘伤着脑筋说:「嗳!这可怎麽办,我们乡下地方商店早早就打烊休息了啊。」

顾言默看她为难的样子,本想做罢,没想到才正要道谢,下一秒老板娘就敲着手说:「不然这样好了,我这儿有一些维他命片,你就拿一些先去给他吃了,再说了吧还没确定感冒就吃药也不好,你等明儿早上看看状况再说。」话还说着老板娘又好像想到了什麽,热情的接着说:「你今天也淋雨了吧,我冰箱里好像还有一些姜,等等煮个姜汤给你们送过去。」

顾言默本想拒绝的,但看老板娘热情的就要往厨房走,又想到程子曦的样子,而且这也是老板娘的好意,只好厚着脸皮拦下她:「这样太麻烦您了,不如您把厨房借我,我来煮吧。」

此时的程子曦脸红红地洗了个澡,正坐在浴缸里,捂住脸嘟囔着:「洗什麽澡要洗那麽久,又不是贵妃浴……」话虽如此,但他还是“乖乖的”在烟雾弥漫的浴室里待了足足一个小时才出去。

姜汤啊,是顾言默唯一会煮的东西,他已经好几年没有煮过了,但早已经深深篆刻进心里的作法,仍让顾言默的动作像反s一般。

随着一如既往飘香四溢的姜茶,顾言默彷佛回到多年前。以前冉夕寒也常常犯风寒,因此即便顾言默什麽都不会做,初时进厨房更弄了个天翻地覆,到最後他仍是被训练的煮出了一手好茶。

入夜了,古人有云,午後不宜吃姜,再是受了风寒,顾言默便也没有煮的太浓,但打算着要给程子曦去去寒气,他便还是把皮给削了。

算着时间程子曦差不多要洗好了,便速速跟老板娘道了谢,端着一小锅刚煮好的汤离了厨房。

去了皮的姜在汤里载浮载沉,顾言默再次转开了程子曦的房门。

顾言默回到房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了看手表,嘴角又微微地g了g,心想时间也差不多了,便要起身去提醒他该出来了别泡太久,站在浴室门口手才举起,这时门打开了。

程子曦推开浴室门,浑身散发着热气,许是泡了澡累了,看上去仍旧没什麽jg神的样子。他的双眼迷离,宽松的浴袍露出男孩jg致的锁骨,原本白皙如凝脂的皮肤因为热水冲浸过而稍稍泛红,粉neng的嘴唇微微张开,墨黑的头发仍sh漉漉地落着一颗一颗晶莹水珠。

顷刻间顾言默愣了神,姜汤熟悉的味道和眼前的场景相互交缠,一时间饶是多年如和尚般生活的顾言默也难忍难耐,顿时他觉得口乾舌燥。於是他僵y的把头撇过,深x1一口气後起身拿起吹风机,将程子曦一把拉到椅子上坐下,并往他手里塞了碗姜汤。

程子曦捧着白瓷的碗,温暖的气息从掌心传来,袅袅上升的白烟穿透程子曦的心田。

「呜,好甜。」程子曦惊呼了一声,语气上似乎不是喜欢,但顾言默并没有发现。

是啊,很甜。因为冉夕寒不喜欢姜的辣味,所以顾言默每次在煮的时候都会加许多红糖,虽然每次都要哄着他喝,但其实只要是顾言默煮的,无论有没有加糖,甚至烧焦他都会一脸满足地喝的乾乾净净。

顾言默的指尖乘着吹风机的徐徐暖风,温柔地在程子曦细柔的发间穿梭游荡,时不时划过他细白柔滑的後颈,此时他的每一寸皮肤都似羽毛般轻轻搔动在顾言默的心尖上。

很快地,程子曦的头发已经吹乾,蓬松的像小动物的绒毛,看过去程子曦也已经喝完了暖呼呼的姜汤。

看着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顾言默便想自己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正想匆匆离开,程子曦却不知何时就着自己刚用过的白瓷碗,又盛了满满的一整碗,只是里面的姜汤已经没有了热气。

「冷掉了……不过还是喝点吧,多少还是有用的。」程子曦抬头望着顾言默,他略带疲倦,还有点头晕的声音听着软绵绵的。

顾言默心头一震,然而此刻昏昏沉沉的程子曦却浑然不觉,只顾着沉浸於顾言默带给他的温暖之中。

无奈顾言默只好坐到程子曦对面,程子曦看他坐下,便满意的把碗推了过去。

顾言默看他明明想睡,却又y撑着盯着自己喝完,不禁失笑,口中凉掉的姜茶彷佛又温暖了起来。

看他已经泛困,加之顾言默隐隐被触动了的心思,他大口大口的把它喝完,又叮嘱了几句让程子曦吃颗维他命赶快shang睡觉後,就僵y的回自己房间了。

扣上程子曦的房门,顾言默背靠着门终於松了口气,然而思绪却胡乱飞泻。

回到房里,顾言默没有开灯,夜晚的黑噬去了他的表情,他呆坐在床上沉静许久,一颗心才勉强回到原处。

但只要一停止压抑,他就想到刚才无法自拔的渴求让他难以忍受,他当然知道那麽多年来从未动心的自己,突然的情动意味着什麽。

他不是冉夕寒,顾言默再一次告诉自己。而且他曾残忍放手,他已经没有资格拥有任何人了。

午夜梦回,辗转反侧。

梦里,他在小舟上打盹。不知何时,笙箫响起,他已跟着船离了岸。撑起的长篙沾着是血泊的痕迹,他的世界被染红,无法洗清,无法回头。

犹如有一只蝼蚁在逐渐啃食他的心脏,除了往常的疼痛,又似有某种物质也正在他触碰不到的一隅发酵着。

当东方出现瑰丽的朝霞,初生的晨光透过窗外的梧桐树,在屋里含ba0待放的花蕾上斑驳洒落,宁静而淡雅。

一个生气b0b0的早晨,就着生理时钟清醒过来的顾言默,顶着泼墨般重彩的黑眼圈走进浴室洗漱。

那个失了神智的自己,那个血染的黯然神伤,当海已不蓝,那些裂痕便再无法缝补。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顾言默再次陷入茫然。

他敲响程子曦的房门,然而过了半晌,房内却毫无动静,

顾言默心里突然一个激灵,他拿起手机按下号码,就听见程子曦的手机在房内响了起来,又一会儿才终於接通,电话那头却没有回应,只有程子曦低低的喘息声。

听到程子曦的低y,让顾言默恍惚,忽然之间,一gu经年不曾再出现,难掩的不安情绪涌上,占据了他的心头。

挂掉电话的顾言默咬牙忍下破门而入的冲动,快步跑下楼梯,正巧碰见老板从他房里出来。

借到钥匙,顾言默颤着手却怎麽也对不准钥匙孔,最後用另一只手勉强扶住才好不容易听到门所打开的声音。

一开门,就见程子曦迷迷糊糊躺在床上,棉被已被踢到床角,流了满身黏腻的汗,眉宇深锁,发出阵阵难耐的低y。

这个场景让顾言默的心脏像被掐住一般,闷着,痛着,停止了跳动,彷佛又触到曾经的冰冷,那是他束之高阁尘封的疼。

顾言默踉跄地走了进去,走到床边他轻轻抚0了他的脸颊,掌心传来烫手的温度恍然惊醒顾言默颠簸的心,同时也如大石沉落一地。

热的,烫的,高於常人的t温。

被他憋在x口的气息一gu脑儿吐出,终於得以喘息。

然而程子曦脸上难受的神情却仍不允许他放下心,一颗心再次被提起。他帮程子曦调整了下睡姿,让他平平稳稳的躺好,又去浴室把毛巾打sh,将程子曦擦得清爽,再给他盖上被子。

但摆脱黏腻的程子曦看上去并没有抒缓一些。顾言默想到自己昨天晚上本就该去帮他买感冒药,而现在更觉再不能拖下去。

不过顾言默这才要起身,程子曦就软软的拉住了顾言默衣角,嘴里含糊道:「不要……走……」

顾言默0了0程子曦的额前的浏海,温声哄着:「没事,我就去买下东西马上就回来了。」

话毕,程子曦放开手,顾言默抓了外套便大步往外走去。下了楼梯,就见楼梯旁的厨房飘着缕缕炊烟,空气中弥漫着轻纱似的薄雾。

「起得那麽早啊,昨晚睡得还好吗?」厨房里老板娘正煮着早饭,见顾言默下楼来,便一如昨天的热情招呼他。

「早安,这里很舒服。」顾言默礼貌的回应,虽笑着但仍掩不住脸上的焦急担忧。

老板娘看他的表情了然道:「你朋友他还好吗,有没有感冒?」

顾言默也知道老板娘是看出了他的表情,对自己的失礼不好意思道:「好像发烧了,我正准备去给他买点药呢。」

「哎,真怪昨天那场大雨。」她皱了皱眉,手里还是持续搅动着炉上的锅子,「正好我给你们熬了粥,闷一会儿你回来的时候就差不多可以带上去吃了。」

「真是不好意思一直麻烦您。」顾言默赶忙道谢,嘴上的笑容又更开了点。

老板娘笑了笑,「这没什麽的,就别客气了,有什麽需要的尽管说啊,你赶紧去吧,他还等着你呢。」此时稀饭也煮好了,她关了火说︰「我就放锅里,回来记得自己装啊。」说完便从旁边的冰箱倒了杯牛n,离开时她拍了拍顾言默的肩,就回了她的房间。

程子曦突如其来的这场病,才让顾言默发觉自己有多麽不用心,之前一个人的旅行总想着自己多加小心就好,便只带着一些简单的外伤药在身上,也没多想要准备些救急药品,甚至连最基本的生活用品都没有,但现在多了个旅伴,要相互照应就少不了要多点准备。

很快地,顾言默大包小包买了不少药品回来了。他是按着药局里最详尽的医药箱买的,外敷内服应有尽有,就连店员都觉得要这麽严重不如直接送医院了吧,但有了这次教训,顾言默便觉得防范未然,还是备着好。

顾言默先是把东西提回房间,随便往桌上一扔,再挑出等等要给程子曦用的,就下楼去厨房盛老板娘特地给他们煮的稀饭。

灶台上,一个拖盘上放着一叠一叠小菜,全是不刺激好消化的,还有一张纸条,字迹温碗一如写它的人“小顾,这早饭趁热吃,小曦感冒了,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啊!”顾言默看着脱盘上的两副碗筷,眼神难得温柔的笑了。

回到程子曦的房里,程子曦依旧乖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顾言默看着他身上的被子仍好好地盖着,这才松了口气。

他把早饭放到桌上,看程子曦还毫无生气的烧着,是没办法自己起来吃了,想着他吃完饭还要吃药,顾言默便也没有犹豫,打算就让他坐在床上喂他。

顾言默把程子曦横抱起时,突然的挪动让他不怎麽舒服地低y了一声,便自然地想调整下姿势,浑身无力的他顺势把头埋在了顾言默的颈窝,好似在贪婪的汲取男人的气息,属於程子曦sh热的呼x1一gu脑儿地喷在顾言默的颈间。

程子曦的一个扭动,让顾言默的手下意识紧了一紧,结果竟好巧不巧地,这个动作让程子曦柔软的嘴唇正好扫过了顾言默颈间最敏感的地带,一gu温热的su麻从颈窝传来,一个晃神後顾言默红了脸,赶紧把程子曦放下。

让他後背靠着床板,中间再垫了个枕头,还算是舒服的姿势,「先喝点粥,吃完再吃药。」

顾言默端起稀饭,坐在床沿,看着程子曦吞咽的节奏,小心翼翼的一口一口耐心喂他吃完。

「含着。」还习惯着刚才喝粥的节奏,这会儿听到顾言默的声音,程子曦便想也不想地张开了嘴。但感觉到一个不同於热稀饭,冰冷的东西被塞入嘴里,程子曦睁大了眼,是顾言默把t温计放了进去。

「哔。」拿出温度计,38度半,果不其然程子曦发烧了。

顾言默看着温度计皱了皱眉,倒了杯水和感冒药、退烧药一并递给程子曦:「先吃吧,一会去医院。」

程子曦接过,皱着脸吞了药,像是怕打针的孩子般,苦了脸,瘪了嘴:「我没事……不用去医院吧,吃过药一会就退烧了。」他说话的声音还有着重重的鼻音,听上去黏糊糊的。

顾言默拗不过他,也看程子曦吃完饭明显jg神了许多,只得同意再观察观察,便答应如果半天後还没退烧就一定要去。

听到不用去医院的程子曦,彷佛得到一颗糖的小孩,烧红着脸呆呆的笑了。

想起刚才程子曦拉住他的衣角,顾言默便说:「你睡吧,我在旁边。」他让程子曦躺好,又给他掖了掖被角,就坐在窗边的沙发上吃起早就凉了的早饭。

静谧的房里,和煦的暖yan穿过紧闭的窗棂,透着窗帘朦胧地铺在床畔,不一会儿程子曦的呼x1渐渐平稳。

吃完饭的顾言默收拾了碗筷,便蹑手蹑脚地拿了本书,翘着脚坐在沙发上看。

“你走,我不送你;你来,无论多大风多大雨,我要去接你。”

我不愿送人,亦不愿人送我。漫长的黑梦,止不住、尝不尽的泛n,回忆的枷锁紧扣,他在迷蒙中拉扯。

被高烧垄罩的梦似乎特别漫长,梦里的是程子曦初上高中的时候。

程子曦发现自己的x向就是在高中,那时候他高一。

身为一个正值青春期,对异x1ngjia0ei往充满好奇而躁动的男孩,程子曦也不例外,只是让他心头小鹿乱撞的不是班里的聪明nv孩,也不像其他男同学喜欢下课跑到别班走廊偷看可ai的校花,礼貌极好的他更不会对着哪个发育b较好的nv孩吹口哨。

如此有小小绅士风范,又长得白白净净的男孩,自然也会收到不少nv孩投s的ai慕眼光,甚至有些主动些的nv孩还会把粉红se带有香水味的信,偷偷藏在他的ch0u屉里等他发现,期待他回应自己的心动。

但他通常都只会再看完之後,默默的把信收到一个盒子里。

开始那些nv孩偷偷躲在角落,紧张的看他拆开自己的信,发现他认真地看了许久,又仔仔细细地照原本的褶痕折回去时,她们都以为自己可以得到一个令人开心的回覆,但她们等了又等,等了又等,却迟迟等不到程子曦的一点点回应。久了,多了,她们才知道或许这只是他对她们心意的礼貌和尊重。

面对这样一个认真对待她们心意的男孩,虽然她们的感情并没有被接受,却也让她们满足了,因此只要是跟她告白过的nv孩,都能继续跟他当着朋友。但看在其他青春期男孩眼里却不是这麽回事了,他们渴望得到nv孩们的关注却得不到,而他得到了却这般冷冷淡淡的,在他们看来就变成了程子曦在骄傲了。

正当所有人都为他怎麽能在面对纸片般飞来的情书还依旧淡然处之而困惑时,只有程子曦自己知道其中的原因是因为会让他心动的是一个总是温和的男人。

他是学校里的表演艺术老师。一个文质彬彬、五官jg致的漂亮男人,说他漂亮其实一点也不为过,略带小麦se的脸上总是翻映着不过分的笑容,笑起来时眼睛更加的炯炯有神,眉毛浓密有型,鼻子高挺,头发微卷,身高是标准的八尺,肌r0u线条不夸张但配着衬衫还是看得出来非常流畅。

那时程子曦的身高还没完全长开,却也有一米七,他还曾经幻想着以他当时的身高站在老师身边,可说是最搭的身高差。

而男神一般的老师,想当然耳也有一大票nv学生为之疯狂,但程子曦也不甘示弱,身为男孩的他,拥有着天生的优势,老师也是个大学刚毕业的年轻人,便跟他这个“上进”又有潜力的学生更加没有距离。

程子曦是艺考生,因此跟老师相处的机会也b一般人多,日子长了逐渐熟稔之後,凡是休息时间和课後,只要在教室看不到程子曦的身影,就一定可以在练习室找到他,久而久之他跟老师的关系也越来越亲近,甚至亲密。

两人独处时,有时老师会奖励似的00他的头,看到他吃饭吃的嘴角带饭时,会用手指帮他擦掉。其实他知道老师是个异x恋,还有一个从大学就在一起的nv朋友,因此他很知足的珍惜这些亲密但不逾矩的相处,只要偶尔出现一次就可以让他高兴一整天。

但好景不常,他渐渐发现,学校里有些nv孩子,会在看到他和老师走在一起的时候一直盯着他们偷笑,起初他并不以为意,直到後来开始有一些恶作剧在他身上发生。

或许是刚刚情窦初开的他,看老师的ai慕眼神太没有遮掩,又或许是老师对他宠溺的眼神太过特别,这些种种终於打破了那些奉老师为偶像的学生,心中的一座座醋坛子。

一开始的恶作剧确实不严重,不过就是一些拿粉笔在他桌上写写画画、偷拿走他的作业簿等等诸如此类的“小玩笑”,但後来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那些原本就看他不顺眼的男同学也开始明的暗的一起针对他,球场上故意撞他、在他经过时故意绊他、传一些恶意的言论诋毁他……

只是即使这样了他仍不为所动,好像这些都不是发生在他身上,这让喜欢他的朋友都快忍不下去,不过又能怎样,当事人自己都不在意了,旁人还说什麽,也只能防止他们更过分了。而这些看在从小到大被欺负了,只会把自己关起来偷偷掉泪的路天明眼里,想着打小保护他的晨曦曦现在竟然被欺负成这样,他简直想揍人了,但每每火山爆发又都会被程子曦拉住。

其实程子曦并不是不反抗,只是他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恶言恶语,因此当他看待这些小孩子开的幼稚玩笑时,他选择不跟他们一般见识,但这不代表他会一直任他们为所yu为。

这之间偶尔会有人挑衅地找他约架,他都会正大光明的去。程子曦从小保护路天明,知道他有自己帮他出头,但自己终究只有自己,因此他一有时间就会去道馆练柔道,平时当锻链修身,必要时自卫防御,所以拥有黑带的他论起打架也不是省油的灯,一对一起来总能让他们消停一阵子。

虽然如此,但显然他对以柔克刚太过贯彻始终。

直到後来他才深刻知道,是他小瞧了所谓谣言的力量,以及寡不敌众时的无能为力。

有人说︰「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有一群人相信着一样的事情时,那就会变成真的,真相是什麽一点也不重要。」

就在恶作剧消停了许久,久到他以为是他们对自己的幼稚行为觉得无趣了的某天,酝酿已久的当他看到学校所有公布栏上,贴满了他跟老师的照片时,终於为接下来响亮的引爆,燃下了最後一根导火线。

大部分照片其实还好,不过是一些只有有心人仔细看才看得出端倪的抓拍,甚至有些还拍的不错,看着有那麽一些浪漫唯美的氛围,有些是他们并肩漫步在校园、有些是他们在练习室说笑吃饭,每一张都是确有其事,其中可以做文章的也就是程子曦藏不住的眼神,如此而已。

但其中有一张明显就不是那麽有善意了,那是一张两个人拥吻的照片。镜头是从很远的背後拉近的,因为放大倍数过高,洗出来变得模糊不清,但从画面中两人的身材还是可以分辨的出是两个男人,而且显然那个人很有心,照片里的人从发型到身材都和程子曦跟老师有七分像。

如果照片清晰,程子曦还能辩白,但如今面对这样一张隐s意味极重的照片,程子曦可说是百口莫辩,处於一个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的状态,更不用说这张照片就被贴在那些他们二人特别清晰的照片堆里,自然而然就会让观者心里更加笃定两人的身分,而放在一起看便也更添了这些照片中两人之间弥漫的暧昧气息。

而这麽宣传似的大动作行为当然不再只有学生看到,没有太久便也终於x1引到学校各方的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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