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树不敢想了,内心嘀咕着是对方比他大二十岁,还是比他小二十岁。
柏腾点了烟,转头看他:“你只管说。”
裴树实在不敢说,又端起酒一饮而尽,借着酒精壮壮胆。
片刻,他叹口气,说:“比起外人的眼光,我觉得应该看双方的想法。不过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我可不是说两个人真心相爱,可抵挡流言蜚语这种不考虑后果的想法。”
柏腾“嗯”了声,“继续。”
“首先要做好衡量,一旦开始,这是一辈子的事情。人的容颜也好,各项机能也罢。就算保养得再好,天天吃保健品,做最贵的理疗,但一切都抵不过自然的衰老。年轻的时候,说什么都好,一切海誓山盟都那么可贵。可是时间是不等人的,也会改变一个人,让人后悔我说的这些,你应该明白。”
半晌,柏腾点头,将燃尽的半截烟敲在烟灰缸边。
“不过仔细想想,也挺浪漫的。”
“浪漫?”
“对啊。”裴树叹口气,看着舞池里的喧闹,说:“你想啊,如果这样的两个人相爱了。对于咱们这岁数的人,肯定是要早离开这个世界的。”
他移过视线,落在柏腾脸上,“这不就意味着,你是用一生在爱他。”
喜欢我?
裴树的话不重不轻,语气末尾带着浅浅的笑意,自动与周遭略微喧闹的气氛隔离开。
半晌,柏腾低下眼,将燃着的烟蒂杵在水晶烟灰缸。
猩红色的烟火星儿湮灭间,脑海里闪过两个雷雨交加的夜晚画面。
一个是睁眼时,柏樱死在他的窗前;一个是李锦程伏醉酒的自己身边,手紧紧地捂住他的耳朵。
柏腾似乎嘴角轻扬了下,头顶上的琥珀色吊灯,将他立体分明的骨相轮廓渲染。略显的眼窝,投出一条折痕阴影。
他抬眼,看着裴树几秒,声音低而哑:“他拥有更好的人生,最好的未来。”
这话来的突然,裴树表情一懵,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这个“他”到底是谁。
而柏腾却不再说,杯里的酒剩了大半。抓过桌上的烟包,无视裴树,起身离开。
玻璃容器中浅棕色的酒液,激起涟漪,一圈,一圈,扭曲映着的画面,混成相同的色块。
柏腾没让司机开导航,车漫无目的的开着,最后在一片蓝色彩钢瓦顶的厂房前停下。
原本枝繁叶茂的桂花树,在淮荫市的冬季掉得光秃。枝桠一根一根伸出,不再有一簇花。
柏腾却像闻到了桂花味,甚至有甜味在舌根蔓延。
他想起曾经李锦程送给他的桂花糖,粘稠厚重的甜腻感中,竟生出一缕清爽的苦涩。
和小孩的回忆也是如此,一幕接着一幕,柏腾始终想不出。
小孩对自己的心思,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