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晕倒在一个工作日的上午,因此很幸运地被抢救成功,可下一次呢?
下一次在无人的深夜该怎么办?
任凭自己寂静地死去吗?
无人知晓,无人发现。
每当想到这里,无边的疲惫与孤寂总会奔涌而来,巨浪般将他完全淹没。
他孤坐在昏暗的病床里,偏头凝视飞舞的白窗帘,耳边源源不断的救护车警鸣声反倒成为某种救赎。
就在这样孤寂的病房时间里,他做了一个决定。
那似乎并非一个令人意外的决定。
宋疏回去递交辞呈时,没有一个人惊讶。同事们纷纷顶着两坨黑眼圈祝贺其脱离苦海,上司也迅速签完离职单,手续快得不像公司的作风。
一切顺利。
顺利到出院第七天,宋疏已经离开那座新潮的一线城市,坐上这趟通往远方的火车。
父母其实在那里给他留了套房子。
但宋疏有些厌倦了城市,他想去一个不一样的地方,又不愿那里孤独又陌生,于是在模糊不堪的记忆中找到了五岁以前常住的老宅。
听着哐哧哐哧的车轮声,宋疏做了一个梦。
梦中是老家那栋三层小楼,青砖灰瓦,前方有个大大的庭院,老槐树遮天蔽日。
院里种的瓜果蔬菜大丰收,他十分开心,一边吃着井水冰的西瓜和邻居阿婆送来的桂花糕,一边等待着与自己参加风筝大会的同伴……
他这一觉差点把嘴睡歪了。
不是馋的,是疼的。
这并不夸张,老火车设计诡异的座椅总能让人倍感不适,慢吞吞的车速更加延长了这种痛苦。
为避免吵醒邻座,宋疏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舒缓些以后,就用额头抵住玻璃,望着窗外发呆。
琥珀色的眼瞳中映着自由的旷野。
失去高楼大厦的阻隔,宽广的平原一眼望不见尽头。
他很期待本次旅程的终点。
*
宋疏的老家在青城镇,位于中东部平原,小麦一年两熟、距离海岸线要横跨大半个省。
这里祥和,也老旧。
旧到从县城到小镇的大巴和十年前的一模一样,除了进镇时新铺的柏油路以外,其他都与记忆中没多大区别。
但宋疏很开心。
小镇和城市一点都不一样,甚至完全相反,这代表他至少会过上一段宁静美好的健康日子。
也许几个月,也许几年,也许一辈子。
沿着小镇的主干道往里走,宋疏根据模糊的记忆找到家门口。院墙顶被爬山虎盖满,黑色的木门上残余着白纸,门栓锈迹斑斑,比记忆中破旧很多。
宋疏翻找出钥匙,对准锁孔,准备揭开自己接下来的新人生。
咔哒~锁幸运地打开。
他面带微笑,抬手轻轻一推,腐朽的老木门轰隆一声塌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