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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不渡 第60节

 

“陛下!草民知道错了!草民, 草民不应该这样想。”

跪在地上又哭又磕头的刘钦整个落水狗的样, 哪儿还看得出有先前半分趾高气扬,咄咄逼人的面目可憎。

可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敢为他出声,刚才和他一起嘲讽宋嘉荣的人都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胸腔里,把自己当成空气一样毫无存在感。

这时,宋嘉荣往前走出一步,先是瞥了一边痛哭流涕一边自扇巴掌的刘钦一眼, 随后淡淡出声,“民女拜见皇上, 皇上万福金安。民女私自认为他嘴上说的固然有错, 但民女并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女子身份得到优待,而是希望能凭借自己的医术, 堂堂正正的向世人证明, 女子并不比男人弱, 男人能做的事, 女人也能做, 甚至会比他们做得更好!”

她的话委实说得傲慢又自大,还是在皇上的面前,恐怕等下死都不知道怎么死,也有人对着她的脸心生惋惜,可怜了那么个美人。

一时之间,大多都是怜香惜玉的垂过眼。

裴珩在极致的沉默过后,抚掌笑道:“说得好,朕也期待岐黄班里会有更多像你一样出色的女大夫,自古能者居之,又何论性别一说。”

“虽说宋大夫大发慈悲为你求了情,不过。”指尖捻转一串檀色佛珠的裴珩话锋一转,漆黑的眸底幽深一片,“今日之事你不但要向宋大夫,更要向天底下和她一样学医的女子道歉,若下次朕再听见你恶意诋毁女子,朕绝不会放过你。”

他的音量并不大,却带着令人脊骨弯折的威慑。

君子一言九鼎,何况帝王的金口玉言。

咬着牙齿,攥得拳头青筋暴起的刘钦掩下愤怒的不甘,怨毒,一字一顿,“对不起,我不应该因为你是女子就对你有偏见,说出恶意诋毁你的话,是我小人,是我不够大肚,井底之蛙,还望你大人有大量,把我前面说过的话当成是个屁给放了吧。”

大家认为刘钦都低下高贵的头颅道歉了,宋嘉荣怎么也得要顺着坡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为才对,要明白他们都认为刘钦说得也没错。

要是真让女人出来学医抛头露面,天底下还不得要乱成套。

宋嘉荣眼神淡漠,“你说这句话时,心可诚。”

以为能哄骗她相信的刘钦大脑一个卡顿,连扇巴掌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我问你,你心可诚。”宋嘉荣好性子的又一次重复。

刘钦的脸顿时白了又白,敢情这娘儿根本不打算原谅他,他又不好在皇上面前动手,只能压着那股子怨恨咬得牙齿咯吱作响,“当然,我道歉的诚意十足,宋大夫难道不信我道歉的诚意!”

宋嘉荣扬唇讪笑,“既然你心诚,为何不敢看着我的眼睛,或者陛下的眼睛说,难不成是心虚?”

“按她说的做。”裴珩随意的一睨,令人脊背生寒。

那是独属于帝王的威压,来自上位者的命令。

嫉恨得连牙齿都要咬碎的刘钦算是看出来了,皇上有意偏袒那死婆娘!

“对不起!我不应该说你,更不应该贬低其他女人!”刘钦双眼赤红的紧盯着宋嘉荣的眼睛,那眼里哪儿有什么真心诚意的道歉,有的只是淬了阴鸷的歹毒。

“哦?不应该贬低什么?”

“不应该贬低女人天生比不起男人,更不应该嘲讽女人只配待在家里侍奉公婆,捕蝶绣花,相夫教子。”

宋嘉荣依旧不紧不慢:“你除了向我道歉,是不是还得要向我的师兄道歉,我师兄一个正人君子,不过是和我一同入学,倒和我一样成了你们嘴上贪花的小白脸,你说,你不应该道歉吗。”

谢玄衣从裴珩出现,并自称“朕”的那一刻,早已是震惊得连眼睛都直了,要知道普天之下,能称“朕”的,也只有金銮殿上的那一位。

也清楚,他出现在这里,绝对不会是偶然。

刘钦心里不知道骂了宋嘉荣多少遍,偏生脸上还得陪着笑,“对不起,我不应该狗眼看人低,更不应该以貌取人,我有罪,还望宋大夫和这位兄台能将我今日说的话都给当成个屁放了。”

谢玄衣僵硬着脸,微微点头。;

“行吧,既然你都诚心诚意的道歉了,我也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宋嘉荣路过他身旁时,用着仅有两人的音量,笑得甜美的说,“你的眼神我很不喜欢,要是下次再让我看见你那么瞪我,我一定会把它给挖出来。”

她就是要树立一个眦睚必报,心狠手辣的小心眼形象,何况她本就是个心眼极小的人,让他们明白不是所有的女人都逆来顺受,温顺软弱。

随着圣驾浩浩荡荡的离开,又临近上课点,除了几个还有心要看热闹的人,已走过半。

宋嘉荣走到谢玄衣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笑着打趣,“师兄,再不走,我们两个就得要迟到了,你也不想第一天上课,就给夫子们留下不好的印象吧。”

“师妹,他,他是………”此刻谢玄衣连话都说得不太利索,如果他真的是皇上,那么师妹是皇上的女人,她就是………

他终于明白,为何祖父会如此强烈的拒绝他迎娶师妹为妻,以及祖父对师妹的到来过于认真得小心对待。

可笑他不但想要抢皇上的女人,还当着圣上的面,说自己喜欢上他的女人,说他们不配,说他给不了师妹幸福。

天底下,还能找出第二个像他这般愚蠢的人吗!

宋嘉荣食指抵上红唇,“我希望师兄能保守这个秘密,可以吗,因为现在的我,已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希望再有任何关系。”

随后谢玄衣又听见她说,“他向来不是个小气的人,你不用担心他会因此迁怒于你,给你穿小鞋,相反他知人善用,宽容待士,所以师兄不用担心什么。”

她的语气是那么的笃定和信任,那种信任是谢玄衣一个外人都能看得出来的默契。

他这时反倒有些不懂了,师妹的心里并非真的放下他,他的心里也同样放不下师妹,为何相爱的两个人却没有选择相守。

也在懊悔,如果对方不是皇上,他是不是还有机会追求师妹?

第一堂课,讲述的是人体穴位,授课的太医知道在座的大夫都有一定基础,但有基础不代表基础一定打得牢靠。

需知,合抱之木,生于毫末。

太医在上面授课,坐在下首的宋嘉荣一边听着,一边做着笔记,像一片正吸收着大量水分充盈自身的青苔。

上午的堂课结束后,宋嘉荣先是关好窗,才最后一个走出去。

候在门外的谢玄衣自从知道师妹并非是他以为的孤女,而是宫里头金尊玉贵的娘娘,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同她相处,何况他还曾对她表白过。

宋嘉荣佯装生气的板起脸:“师兄像之前一样和我相处就好,我现在只是一个在普通不过的医女,难道师兄还要因为我的过往就要和我疏离,不承认我是你的师妹吗。”

谢玄衣当即否认,“没有。”

他爱慕,想要迎娶回家的师妹是皇上的女人,天底下还有什么比这个还要痛苦,无望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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