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庶女的生存指南 第108节
林业绥脱下大氅,交由内侍,没有丝毫迟疑,径直入内。
王宣则站在原地整好衣袍,看着这黑夜哀叹一声才进去。
瞧见男子进来,李璋收起怒意:“西南军事一再溃败,他们又原是边境叛军,后逃到那里的,若传到隋郡等地,必会牵连诸郡,你们两个得给出个对策来,尤其是从安你,当年你领隋郡相,是王桓的司马幕僚,想必因此才有这些叛军逃出为寇。”
林业绥知道今夜便是最好的时机,他不再像前几日那般明哲保身,直接言道:“臣举荐昭武校尉王烹,他曾随父征虏将军有过实战经验,以三千击溃过敌军万人。”
王烹是在四个月前被调回建邺的,从隋郡可领千人的建武将军职,调任为无兵可领的散官。
官员变动,郑彧自然知道是林业绥在其中周旋的缘故,可由实职调为闲职,他也只当是男子在动用手中权力为故人谋利。
建邺为中央官,且不必辛劳,便能领俸禄,世族内常有人如此做。
并且王烹比起其父实在算不上是个人才,求父亲的昔日幕僚林业绥调他做个寄禄官,太正常。
谢贤忙拱手,说道:“陛下,他们已熟悉敌军和地形,贸然换帅,实在不妥,且三郡守军虽是共同剿匪,却各自为伍,如此何以统军作战?还请陛下任蜀郡的安西将军暂为统帅。”
面对谢贤的阻扰,林业绥立在一旁,缄口不言,似乎这次举荐真的只是为君分忧,毫无己心。
李璋只好看向进来的另一个人。
王宣垂手,话术转变,将决定权交还给了皇帝:“臣子只能提出所有可解决问题的办法,至于要用哪一个,全在陛下权衡。”
世上无人比琅玡王氏更懂生存之道,皇权式微,他便凌驾,皇权兴盛,他便俯首,不论是何种境遇,其家族永远都有续存下去的机会。
李璋选择了中庸之道,以一个帝王的身份说道:“今年的雪还没下,那便等到今年的雪下了,再化了,若西南匪患再不解决,三郡将领不仅要全部革职问责,连你们二人,朕也要追责。”
天子之怒就此止歇。
谢贤、郑彧和王宣先后离开。
李璋审视着眼前这人,冷问一句:“王烹这步棋,你早便算好了?”
“战事变化无常,臣又岂有天算之才,可算到西南匪患,算到三郡守军节节溃败,如此无用?”面对皇帝居高临下的诘问,林业绥淡定自若的抬眼,轻咳两声,徐徐答道,“王桓将军对臣有恩,其子王烹有双儿女,身为大父,不愿看到孙子在边境长大,三月时便写信给臣,恩人之请,臣不得不应,这才擅用权力将其子调了回来,他妻儿也随着来了建邺。”
想到王桓女儿抑郁而终的事,李璋笑了笑,不再继续问:“看子仁那两个侄子争不争气吧。”又见男子咳嗽起来,如父般关怀道,“近来天气多变,你也要多注意身子,这两年你受的伤可不算轻啊,去年被马踢伤的可好了。”
外面风声渐大,如泣如诉。
林业绥淡下声音:“医工说还需养几年。”
从长生殿出来后,男子咳疾不再,立在殿前,微垂眼皮,看着被内侍手中的宫灯所照亮的石阶,逐渐被打湿。
这场雨不知何时已悄然落下。
等内侍弓腰上前披好大氅后,他中断神思,伸出泛着玉白的手,握住罗伞的木柄,拾级而下,步入夜色中。
回到尚书省值房时,宫人已尽职的在屋内燃好炭火,摆着两把圈椅。
林业绥站在门口望了一眼,默然将伞递交给外面的人,脱下大氅后,陷入弯曲的凭几中,双手烤着火:“擅入尚书省值房,纵是我也保不了你。”
伪装成内侍的王烹从黑暗中现身,坐到男子对面,将一个瓷罐放在两人中间的高几上:“我大人从隋郡送来的药,治你头疾的。”
林业绥只淡淡扫了眼,不做回应。
闲了四个月的王烹想起调任之事,言语间也露出不满:“当年陛下既邀你入局,这两年又重用你,为何不直接说,要如此麻烦。”
这些日子来,男子看似对西南匪患不上心,却早在皇帝之前就掌握了那边的具体军情,隋郡落下的毛病又复发了。
炭火成灰,林业绥执着铁钳拨开无用的那些:“我已官至尚书仆射,若再沾染兵权,与郑彧他们争相举荐,你觉得陛下会如何想?”
他今夜刚举荐,皇帝便冷声相问。
王烹不敢言,因为皇帝只会觉得林氏也想要学三族来挟制皇权。
“他当初拉我入局,将我当作一枚棋子。”林业绥敛住眸中光芒,“做棋子,便只能按照执棋人所想的路走,但凡偏移,不过弃子。”
如今太子羽翼还不够,必须要有军中的人。
他只需让皇帝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可用,且就在建邺,如今军中还有几人不姓郑谢,要权衡,只能用其他世族,出身太原王氏的王烹用不用,在皇帝自己。
可不用王烹,还能用谁?
林业绥夹了块薪炭放入熊熊燃起的火中。
达到目的后,放下铁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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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顺着瓦檐滴落成线,风吹过游廊只听瑟瑟声。
送走女医后,满屋的主子侍女都陆续离开,继续做自个的活计,福梅院也从酉时始,慢慢沉入一片靛蓝的寂静中。
妇人在佛龛前双目紧闭,捻弄佛珠,行礼拜,口念着阿弥陀佛和八十八佛大忏悔经文。
红鸢站在偏寝门前的廊下,焦急的来回走着。
没一会儿,便有侍女急匆匆从院外赶来,一只手徒劳的遮在头上挡雨,怀中还紧紧抱着从庵庐房配来的寿胎丸。
“怎么也不打把伞,或是穿个蓑衣。”红鸢不等人走近,自己先迎了上去,接过这几丸药后,又关怀了句,“这天生了病可怎么好。”
侍女自个拧干衣袖,露齿笑起来:“走到一半忽然下起来的,也没个准备,也顾不上回去了,淋这些雨算不得什么,大奶奶要紧。”
红鸢心里还惦记着人,叫她赶紧去烤火后,便揣着药丸回了屋,帘子刚落下,骇人的风声就砸在门窗上,她也突然想起什么,立马进了里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