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 第85节
如何自处?
崔骋烈笑了笑,吊儿郎当道:“以天为被地为席,没事儿就去逮两只野鸡吃,怎么,我还能被饿死?”
“睢宁!”
看着小侄儿被他阿耶的大嗓门儿震得脸颊肉一抖一抖的,崔骋烈笑出了声,随即在崔骋序更加愤怒的眼神中摊了摊手:“阿兄,你知道的,我没你聪明,也没你圆滑,崔氏门楣本就不需要靠我来撑起。”
“它是我的家,可也让我总觉得喘不过气来。兕奴的婚事、祖母的安危,在你们眼里竟然都是可以用来交换利益的东西。”
“阿兄。”崔骋烈想起这些时日外边儿涌动的传言,张扬英俊的眉眼罕见浮现出冷色,“不要让我也觉得你和阿耶他们一样。令人作呕。”
说完,他摆了摆手,没再说话,转身出了雍一堂。
看着崔骋烈颀长挺拔的背影,崔骋序罕见说不出话来,人也沉默了下去。
瞳哥儿看着他阿耶这样,有些担心,难道是被二叔打傻了吗?
‘啪’!
崔骋序看着那只糊在自己脸上的小肉手,声音平静。
“崔——长——曦——”
看清楚阿耶脸上的危险神情,瞳哥儿灵活地从他身上滑了下来。
不得了,他阿耶要打孩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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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瞳哥儿唧唧呱呱说的话,卢夫人不时在一旁补充几句,崔檀令总算弄清楚了二兄为什么执意要往边关去。
人人都说长安乃是天底下第一浮华安乐的地方,可是崔骋烈却对这里的波诡云谲厌恶透顶。
或许只有边关冷飒的风和无垠的荒原能叫他找寻到内心的平静。
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些不适合小孩儿听。
崔檀令收拾好心情,从身后拿出一个色彩鲜艳的虎头帽:“瞳哥儿,你瞧,喜不喜欢?”
瞳哥儿的眼睛唰的一下亮了起来。
他重重点了点头。
方才看到姑姑只给妹妹做了小肚兜,瞳哥儿虽然在心里告诉自己他已经是大孩子了,穿不上小肚兜,所以姑姑才没给他做,但是心里边儿还是觉得有些难过。
没想到姑姑也给他准备了礼物!
崔檀令笑着将虎头帽戴在了他头上,白白嫩嫩的脸蛋和喜庆红火的虎头帽搭配在一起,真是好看。
崔檀令亲了亲他的小圆脸:“瞳哥儿帮咱们去挑些点心好不好?也给你阿娘挑一些带回去,好吗?”
有新帽子戴的瞳哥儿很愿意出去招摇招摇,闻言点了点头,扭着小腚被紫竹牵着手一块儿出门去了。
他这一出门不要紧,正巧回来陪丈母娘说话的陆峮远远就看见那一抹红。
呵,那小孩儿,怎得戴着和他一个款式的虎头帽?
真·陆虎头沉着脸,气势汹汹地上前去拎起那个小萝卜头:“谁给你的虎头帽?”
咦!
瞳哥儿猝不及防飞到了半空中,看到凶凶的姑父还有……他头上那个明显比他大了很多遍的虎头帽,不高兴地嘟起了嘴,控诉道:“你的虎头帽为什么比我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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瞳哥儿被带着去小厨房挑点心了, 现在殿内留着的只有芳菲和绿枝这两个主子身边各自最受信任的女使,崔檀令与卢夫人说起话来也没甚顾忌。
“荥阳郑氏?说起来他与咱们还有着一层姻亲关系,为何要对祖母下手?”崔檀令实在是想不明白, 世家之间多是利益关系, 这个她是一早就清楚的,可这般不管不顾几乎要把脸皮都撕破来与崔氏作对的, 她还是第一次见。
卢夫人‘叮’的一下将手里端着的淡黄琉璃茶盏放在小桌上, 眉眼间带了些嘲讽:“罢了,你我母女在这儿操心做什么。你阿耶连有人要害他亲娘这样的事儿都能忍下去,竟也不担心将自己活活忍成个老王八。”
崔檀令没忍住笑了出来, 跟着又呆了呆:“……阿娘,我不想变成小王八。”
芳菲与绿枝向来都是稳重性子, 听着崔檀令这么说,脸上都忍不住露出了微微笑意。
卢夫人连忙安抚她:“没事儿, 你像我,不像你那老王八阿耶。”
崔檀令抿了抿唇, 对崔起缜的做法颇有微词:“阿耶从前虽说也醉心权势,却没有如今这般到了几近疯魔的地步。连阿娘你都劝不动了, 之后又该怎么办?”
她说着话,远山黛眉微微颦起,剪水秋瞳里含着似水非雾的轻愁, 圆润耳垂边垂着的翡翠玉珠也跟着主人的心绪微微摇动。
卢夫人看着她, 既是骄傲,又是心疼。
“崔起缜那个老王八着实可恨,自个儿作得老母病卧在床, 儿子要离家远走不说,还连累咱们兕奴也跟着操心。”卢夫人说着说着, 原本愤懑的语气里也掺了些叹息,“你阿耶那个人,出身贵重,又恰好是奚朝天子式微,世家鼎盛的时候,他把握大权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将崔氏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也习惯将他自个儿的权威荣耀放在咱们娘几个之前……我便罢了,再忍他一忍都要带进棺材里去了,可我实在放心不下你,兕奴。”
崔檀令抿了抿唇,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人前风光无限的阿娘也因为阿耶受了很多委屈吧。
卢夫人察觉到女儿柔软的手紧紧握着她,回过神来,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笑道:“其实我嫁给你阿耶,算是最好的一个选择了。他虽有许多臭毛病,可唯独没有在男女情爱这一事上辜负我,不然便是崔氏再是满门泼天富贵,我也不稀得留下来。”
“有时候想想,觉着咱们女人真是好骗,只要那个男人肯一心一意待你,我们就能自发地给他找出许多借口,连其他错处都能包容忽视。”
卢夫人叹了口气:“好了,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你与陛下好好儿的,我心里就高兴了。”
长子已经不需要她操心了,至于二子,她只怕自己一旦真的操心起来会把她自个儿给活活气死,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少年轻狂,让他去边疆戍边,兴许还能将性子磨练得更加沉稳些。
唯独这个女儿,自小身子弱,性子又是个不爱麻烦别人的,怎么不叫她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