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后(下)
“……嗯。”
云初应了一声,握住了贵妃汗津津的手掌,手掌已经开始发凉,她不由得握紧了些,才对上了贵妃自醒来后一直看着她的目光。
“冒昧打扰,实在抱歉。”云初把手掌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又示意着御医不用在意她的动作——御医的手在止不住的颤抖,实在不适合做伤口缝合,于是她先一步错开了目光,开口就让现在手指还在发抖的人退下去。
“太医院无人了?”少女微皱起眉,此时像是本来就生活在殿内般指挥着众人,抬手指了挤在后面没事干的人,医生都饱和的无事可做,后王这是叫了多少人过来,“换你过来缝。”
“你瞎指挥什么!”
本来是皇上钦点的医师,他也有着自己的骄傲,虽然明知道自己现在怕的发抖无法再进行缝合工作,却也存了侥幸心理——治好贵妃可不是一个小功劳,再加上他没在宫里见过云初,既不是宫里的娘娘也不是亲封的郡主,太医第一反应是想反驳回去。
“听她的。”
贵妃就连咳嗽也会带出血沫,原本中性的嗓音因为嘶哑而变得威严低沉,迟迟不敢下针的人抖了一下,剩下要说的话全被吓进了肚子里,哪还能想起来反驳,慌忙的让出了位置,由另一个上前的人接过了医具。
但在吃力的转过头看着她时,那强做的威严嚣张也全融成了似水的柔情蜜意。云初还没被人这样看着过,比起惧怕其实更多的是一种无措情绪,握在掌心的手掌有了暖意,云初抿唇,轻轻叫了她一声。
“……涂贵妃。”
她愣了一下,然后在针尖没入皮肤时,不知道是内心苦涩,还是皮肉疼痛,眼中蓄起的清泪就这么落了下来,贴在她脸颊上的掌心摩擦着,指尖颤抖,楚楚可怜,眼泪落在地上,慢慢绽出一朵水花。
“像啊……真像啊……”
她含糊不清的说着,在缝制伤口之前给灌下去的麻沸散也终于起了效用,玉软花柔的女子就这样含着泪睡了过去,手指无力的搭在她的脸颊上,指甲又一次咯到了皮肤,估计又得留下印子。
这是把我当做谁了吗,一个猜想渐渐成型,但云初也不至于就此放下全部疑心,她仔细观察着贵妃的眉眼,想要从她的华丽容貌中找出那么一点与记忆中的面庞相似的地方,但很可惜没有结果,她的眉眼笑容都与记忆中的样貌相距甚远,手指也不动声色地搭上手腕,结果除了能摸出现在躺着的人极为虚弱,根本感受不到任何灵力。
云初想了许久,最终还是认命般叹气,悄悄顺着手指把自己的灵气送了一缕进贵妃的身体里。
罢了,总不能拿生命来开玩笑。
灵气这种东西对他们道士来说可有可无,反正体内还有许多,但对于凡人来说就是比千年参还要补身的灵丹妙药,她看着贵妃苍白的脸颊逐渐恢复红润,因为疼痛而紧绷的身体也松弛下来,新上来的太医手法青涩,但好在临危不惧,倒也处理好了伤口,撒上药粉后又缠上绷带,才猛抬起手擦了一把汗。
“救回来了。”
他气喘吁吁地说道,此时要比绕着城墙跑一圈还要疲累,一旁的侍女早就压抑不住哭声,看起来很多人都想高兴的喊出声来,但是贵妃好不容易睡下,等晚上的药劲过去后,估计有的是要忙的时间。
没事了吧?云初想着,刚把贵妃的手掌放下想站起来,她本来也没帮上什么忙,更没说上几句话,在这里再待着也没什么作用,结果刚走出两步,就又看到了那张熟悉的公公脸庞,云初不自觉抖了一下,一见到他准没好事,干自己事情干的好好的,一见着他就肯定会被带跑了。
“诶呦,云小姐!”
他小声惊呼,像是无意识的正好挡在了她出门的路线上。
“都已经一更天了,奴带您去偏殿歇息?”
“我得回家了。”云初有些不明白他在拦着什么,想让她见贵妃啥时候也能见,大不了她明天也麻烦一下进宫就是,只是她在别人地盘上借宿,又一直见不到阿青,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不用麻烦公公,我自己可以找到出宫的路,您看……”
“真不行啊云小姐,”公公也是一脸苦相,“宫门半个时辰前就已经关闭,派人去宴席通知了情况,进宫祈福的夫人们也都安排好地方歇息了……您别推脱,这边请?”
“可是……”
可是她还是想见到阿青。但是现在的情况也不大好应付,深宫里到处都是眼睛,她也不能当场表演一个飞天然后往家里赶,明知自己没有理由再拒绝推脱,少女低下头,轻应了声那就麻烦你了。礼数做的周到,也没有大吵大闹,即使外表看着还有些稚嫩,但是气质上其实已经比他这一辈子见过的人都要稳重许多。
多可怜的一个小人儿啊,薛公公在内心里暗暗感慨,怎的就让那人琢磨上了呢。
罢了,他一个奴才,又怎么能妄议主子间的事情。
但是在把少女带到偏殿时,又起了恻隐之心的让她在门上挂了个铃铛:“刺客还未全部捉拿归案,云小姐要事事小心,您要是有需要就去喊人,下人都已经交代好了。”
见少女下意识地对他说了感谢的话语,薛公公摇了摇头,罢了又嘲笑自己的简单可笑,想着有清脆铃音在夜里的突兀,总能限制住某些人的行动,但又很快的意识到,那区区的凡间铃铛,怎么可能拦得住妖孽贵妃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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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自小就跟在王身边的奴才。
从王识字认人时,就陪在他身边的小奴才。再到之后王入了军营,成了储君,都是他一手照料,寸步不离,直到他的称呼也从小薛子变成了薛公公,对王自然也是忠诚不二,形影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