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章天路回程
在那里,水流的喧嚣更加突显夏日绝对的宁静,睁开的眼睛面对一片透彻的昏暗,万物神秘的生命从中显现,我看见时间怎样静止不动,悬停在空中,纯粹而空灵,不再流逝,像那片藏着神明的云。
——[西班牙]路易斯?塞尔努达
炎夏来临的第一树茂盛,是车站边笔挺的杨柳青青。燥热的夏风吹着家家户户的风铃响成一支赞歌——
叮铃,叮铃。
麻雀和着飞燕齐声鸣语,正午悠扬的古钟回荡,惊起广场里觅食的白鸽拍打着翅膀凌空而上。
午间新闻不断播报着历时七年之久的审判,以观月,人贩领头几人的证词为据,偌大的法庭里检事长庄严沉静的声音逐条列举着那人十六年的恶行,以及对紧急事态,尤其是儿童遗失与贩卖案的不作为。新闻结束之前,公开宣布了尚商最高法院对前任市长鹿野京介下达的最终裁决,车站广场上围观的群众立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刚落下的白鸽再度飞起,却很快淹没在人们扔起的帽子和报纸中。
除此之外,尚商日报还大篇幅的披露审判中更多细节,包括二十三年前致使鹿野竞选成功的一连串儿童走失事件似乎都显示着与鹿野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人贩头目也隐晦的暗示鹿野与他们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交易。甚至是尚商警视厅的警视长松本也指出,当年对该案的调查受到鹿野的施压,被迫半途中断。
一时间,大街小巷对鹿野各种不人道行径的讨伐声此消彼长,甚嚣尘上。只在很小的版面里,幸村找到了关于白石升任副警视长,抱着小金对着镜头笑容幸福的黑白照片。
自一年前与不二和裕太那一顿其乐融融的午饭过后,幸村再没见过那个额角有着伤痕的男人。只间或从不二那里听说裕太叔叔的小公司被某某大企业入gu了,裕太叔叔和观月叔叔似乎也打算领养个小孩子——
“什么!”惯例每周日与裕太煲电话粥的不二陡然提高声音,随后是急急忙忙的劝说:“真的不要再考虑考虑吗?其实不一定非要……一个人领养也没问题!”
“啊,不是……”慌张的否认后是很久的沉默,直到通话最后,不二似乎很高兴又很欣慰,还有一点隐隐的失落?
“好吧,我一定会带着jg市一起去的。”末了,不二无声叹了口起,像是终于缴械投降。
果然对方是不二裕太的话,到最后不二周助都只能妥协,无论对方要求什么。幸村想,这大约就是溺ai?
“呐,jg市。”不二似乎有点纠结,一向笑yy的眉宇间染上了忧愁:“裕太要和观月结婚!”
“哦……”幸村点点头,眨巴眨巴眼睛思忖:“那不是好事吗?”是观月的话,一定会对裕太小叔很好吧。这样的话,不二不是应该感到高兴的吗?
不二似乎也这样认为,煞有介事的撑着下巴分析:“和观月在一起是好事啦,可是在一起也没必要非得结婚嘛,万一他想不开要改姓观月怎么办?不行啊,那可是我弟弟!”
“……”整理着电视柜下的杂物,幸村很耐心的听不二将完全没必要的担忧滔滔不绝讲得痛快。虽然不二看上去像真的站在裕太的角度替他感到吃亏,可在幸村听来那就是舍不得自家弟弟被人这么轻易的带走。
可是……幸村靠着墙壁看念叨结束的不二终于想起午餐这回事,轻拍脑门一溜烟钻进厨房。可是,这莫名有些羡慕的情绪是怎么回事?
算了。
幸村晃晃脑袋决定不再纠结这件事,能像现在这样和不二每天在一起已经是最大的幸福,那样的奢侈……果然只能想想而已啊。这粗神经的家伙,恐怕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吧?幸村没由来突然想笑,那感觉像是一直被当作孩子对待的自己,忽然发现其实以养父自居的不二才更像被哄着的小孩儿,那种油然而生的自豪感。
厨房里不二仍然在忙碌的身影,夏季正午悠扬的蝉鸣,哗哗的水流,嘀嗒的钟表,和清浅的呼x1。时空泼墨扬笔绽出一幅宁谧的画卷,时间在这一刻静止成永恒……
他记起路易斯曾描述过的这种安详——
在那里,水流的喧嚣更加突显夏日绝对的宁静,睁开的眼睛面对一片透彻的昏暗,万物神秘的生命从中显现,我看见时间怎样静止不动,悬停在空中,纯粹而空灵,不再流逝,像那片藏着神明的云。
不二,流云缱绻之中,仿佛有圣洁的神明自云朵一角显露光芒,他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
被同学们送以‘神之子’的我,在这一刻好像真的看到了神明。如果我可以称为神的儿子,那你就是当之无愧的神。
幸村笑着想,品味着神明恩赐的菜肴。不久后就是尚商一年一度的青少年网球公开赛b赛时间,作为通往职网最快捷的跳板,是所有想要进军职网的少年志在必得的赛事。
国三毕业的时候他就有过这样的想法,十五年不算漫长的时光里,除了不二,网球是他唯一挚ai到绝对无法割舍的东西。他想让世界都看到他的决心,对网球,也对那个人。
初听幸村表露进军职网的想法,不二没有犹豫的表示了热烈支持,如过往最ai做的那般蹂躏着幸村的头发,尽管对方已经b他还高出一截。
七月末还是炎热的时节,蝉鸣切切,经久不绝。尚商第二十五届青少年网球公开赛在中心t育馆如期举行,能容纳上千人的赛场一时间座无虚席。除了前来观战的网球ai好者,还有慕名而来凑热闹的外来人员,以及为了挖掘网球新星的有名经纪人和教练。
这时候的尚商,总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
幸村作为整场b赛的第一种子选手,自然是所有人关注的焦点。决赛当天,幸村惯例在休息室等待上场,突然门从外面被人推开。幸村不满的皱起眉,要知道,赛前他最烦被人打扰,特意叮嘱负责人绝对不能放任何人进来的,究竟是谁——
“嗨,小jg市。”熟悉的称呼先于人影传入幸村耳朵,之前还因此烦躁的情绪立刻就安静下来,是他的话,怎么舍得厌烦?
“有没有很紧张?”眼见一身记者装束的不二兴冲冲的举着话筒递过来,随身携带的笔记本铺在休息椅上,一副我们开始采访吧的喜悦表情——他倒是忘了,不二的正业是个记者啊。
“有。”好笑的看不二瞬间瞪大眼睛,像是发现了什么重大新闻一样笔下生风刷刷的记个不停。幸村歪头凑过去想看对方写了什么,毕竟他就一个字的回答,似乎没什么值得记录的?
“对今天的对手,你有什么看法?”见幸村倾身凑上前来,不二赶忙一只手抓起笔记本护在x前,生怕被人夺去般颇有护犊的架势。幸村忍不住想要扶额,都是要发表在报纸上的东西,提前看一下也不会怎么样嘛。
“冠军会是我。”尽管如此,幸村还是很有耐下x子回答了不二。那边不二似乎对此十分满意,又神神秘秘的记录了什么,心满意足的离开了休息室。
刚要关上门时才想起来这时候应该给自己的儿子加个油,于是半道儿又绕回来,从门外探出上半身做了个‘fightg’的手势,乐呵呵的抱着笔记本走掉了。
——还真的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子啊……
幸村无奈的摇摇头,听到广播里传出运动员上场的消息。最后确认了一下网球包里装备齐全,拉好拉链,他该走上属于他自己的战场。
有人说,网球是一项孤独的运动。当你独自上场,你就开始了一个人的战斗。你需要独自面对所有问题,独自化解所有困难。你的亲朋好友只能在pyerbox中为你加油鼓掌,而所有期待着你的目光投s在你身上,他们希望你赢,你也不想辜负这样的善意。你必须独自承担所有后果,输或者赢,指责或者赞美,因为你独自上场。
拥有着强大实力的幸村在所有人眼里仿佛都完美到不可战胜——神之子,第一种子,最强国中生,那些环绕着他的光环每一个都令他感到喜悦和沉重。
——有没有紧张?
紧张。
每一次都紧张。无论对手是强是弱,无论对方是身经百战的老将还是初出茅庐的新手,当你独自上场,当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你的身上,当他们喊着你的名字,挥舞着手臂为你加油……
真的很紧张。
没有人天生就能赢得b赛,他可以有令人羡慕的天赋,却不是生来就会挥舞球拍。每当在电视机前看到有世界排名前十的职业选手忽然爆冷出局,那种独自上场的孤独就更加刻骨铭心。有人尖叫,有人呐喊,网络上充斥着或激动的咒骂,或冷静的分析,或无情的嘲讽,或温暖的鼓励……幸村一面浏览一面却又无可奈何,那感觉好像球员输了一场就变得十恶不赦。
——对今天的对手,你有什么看法?
我想赢。
无论对方是谁,想赢,特别想赢。每一个站在赛场上的选手,最初都是抱着对胜利的无限渴望,即便对方被所有人看好,即便自己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可就是那样的——想赢。
伴随着他踏入场内的,是观众席传来的欢呼声,小喇叭吹得那么响,不断有人呐喊着他的名字。他甚至听到有疯狂的nv粉丝嘶哑着声音说ai你,说全世界只有你……
可他终究是独自上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