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鞘
“于是在每次战役之前,王都要与那少女交媾,而少女反抗得越厉害,就预示着战役会取得更大的胜利。”
愚昧的传说教她瞠目结舌,玛蒂尔妲却只是习以为常,她手下动作不停,将琼的长发结成了漂亮的发辫。
“后来,捷忒卡奥每一代的王都会征寻肌肤白如羊脂的少女,并称她们为女神的使者。每叁年他们会举办一场神婚来祈求和平与丰收,其实就是王和皮肤白皙的少女交媾,只是把它仪式化了。”
“真的能换来和平与丰收吗?”
“你说呢,我亲爱的?”玛蒂尔妲笑得意味深长,“就算换不来,神婚也不会损失什么不是吗?”
白汽柔和了玛蒂尔妲明艳的眉眼,她的妩媚失掉了咄咄逼人的进攻性,声音也逐渐变得轻柔,恰似卡洛儿那些新技法制成的头纱。
“但你是不用怕的,亲爱的,你不是献给他的待宰羔羊。我会给你尖利的角。”
她说:
“你不是想往上走吗,我的琼?”
“那就刺穿他,用他的血铺路吧。”
秦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浴池回到的屋舍。
她只觉得浓重的血腥味自喉咙反出来,无法挣脱地纠缠着她。她只想呕吐,她分不清那是生理性呕吐,还是心因性呕吐。
服侍她的侍女几度要上前帮她疏解,秦杏都只是拒绝。她面色苍白,冷汗从前额沁出,她问那侍女:
“多琳和埃德加,您能通知他们过来吗?”
这话却教侍女的面色比她更苍白。那侍女还是孩子的模样,故而谈到这样的话题立时吞吞吐吐起来:
“您不知道吗?公主……公主——”
“他们不在了是吗?”
“是。但您千万不要忧心,公主待您一向是不同的,她最宠爱您!”
秦杏低下头去,闭着眼安抚着胃部,可她还是抱有一丝侥幸,继续希望渺茫的追问:
“今天从我院子里拖出去的男奴呢?他也不在了吗?”
“您知道的,那些奴隶向来不会待足一个月……”
秦杏又开始呕吐,但没有进食的她什么也吐不出。倒因猛烈的干呕开始头晕目眩,喉咙里的那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也更加浓烈。
“对!斯拉达莓。我去给您拿一些斯拉达莓来!”满是稚气的侍女忽然灵光一现,又自顾自地解释:“不吃东西您绝对会昏倒的!您应当吃一些斯拉达莓,只要吃了斯拉达莓,您就一定会好起来的!”
极度不适的秦杏没有办法阻拦那位天真烂漫的侍女。她一阵风似地冲出去,又很快一阵风似地冲回来。她手里托着一只盛满斯拉达莓的碗走过来,正欲一颗颗喂给秦杏时,秦杏阻止了她:
“我自己来。”
夺命的套索已经勾住了太多的人,哪怕她清楚这债只是模拟的产物,却仍不想增添那数字。
碗里的斯拉达莓足可以与绝佳的红宝石相媲美,清新的甜味令她在这样糟糕的情况下仍然食欲大动。秦杏拈起一颗放入口中,美丽的果实很快在舌尖上融化,熟悉的味道让她想起熟悉的话——
“琼,我会比国王对你更好,我愿意给你我的一切。”
“多么美味的浆果,它只配出现在国王的餐桌,或者——献给深爱的恋人。”
埃德加在帐篷里畅想过的未来,他腼腆地塞过来的四枚银币,在玻璃花卉下那个温暖的拥抱……谈论着公主嫁妆的多琳,那匹讲下叁分之二价钱的漂亮黄布,她温柔而灵巧地穿过琼的黑发的双手……
昂贵惊人的斯拉达莓一颗一颗填进她的胃囊,没有价值的眼泪一滴一滴落进她的心底。秦杏不再呕吐,那间空荡荡的地下室却拥堵起来,人居然可以拥有这样多的情绪,她近乎麻木地冷眼旁观。
“谢谢您。”她注视着收拾好碗的侍女,“我想睡上一觉,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喊您的。”
侍女听懂她希望自己离开的讯号,她端着碗点了点头:“我就在门外,您随时吩咐。”
当那道门被离去的侍女阖上,她便起身走向床边的梳妆台。
梳妆台上的镜子映出琼略显憔悴的面容,秦杏解开浴池里玛蒂尔妲结好的发辫,任凭黑发流泻一肩。琼肌肤的白在黑发的映衬下,颇有死亡张牙舞爪的意味。诚然,那白肤也的确是某种意义上的催命符。
秦杏拿起桌上的梳子,象牙制的梳子却倏地在她手中断裂了。还没等她暗自谴责这梳子的偷工减料,久违的力量感就先行席卷了她,属于秦杏的“В”的力量不期而至。
喜悦没有浮现在镜中人苍白的脸庞上,她面无表情地拿着一半象牙梳子理好了头发,绿丝带编缠在她浓密的黑发间,如旧的发式,却是一张不一样的脸。
纤细的手指搭上镜子,触着镜子里映出的琼的脸。
那张脸不属于天顶画上被锁铐束缚的少女。无论在过去、现在、未来,琼都不是那个荒谬传说的续写。
她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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