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珵抬头看着付陈规没有说话,他在付陈规面前一向话少,一是对尊师的敬重,再就是付陈规看不上他,他说多错多。
“小唐。”付陈规语气忽然柔和,“你觉得什么是好记者?”
唐珵顿了顿,缓声道,“半生颠沛,一生清贫。”
付陈规冷眼看着他,唐珵在这行混了几年,已经学会嘴上一套心里一套了,他忽然冷笑了一声,骂道,“你这人我这几年也算是看出来了,面子上清高,骨子里流氓,书是读了几年可惜全都喂狗了。”
这话算是骂到唐珵脸上了。
最开始跟着付陈规的时候,付陈规总说他字里行间都是书卷气,文人矫情写不出记者的风骨。
后来跑新闻的时候进了一个村子,唐珵下车熟练地给村口的一个村民点了根烟,蹲在马路边问路,问罢把烟头在地上捻了捻就上了车。
那天以后付陈规就说,唐珵身上有一股流氓气。
他爹是个实打实的流氓,这辈子最怕的就是有人说他也是个流氓。
可惜读了这么多年书,有些东西却永远盖不住。
付陈规起身准备走的时候,唐珵才浅声叫住了他,“老师,您觉得什么是好记者呢?”
付陈规停下脚步,还没说话就听见唐珵的声音传来,回头看时见他面含春色,一点也没有被人揭短的窘态,用和缓的声音慢慢说道,“我觉得,做一辈子的记者就算是个好记者。”
付陈规的脸色变了变,唐珵的话和他的报道一样,看着字字温柔实则句句诛心。
他回头看了唐珵一眼,然后打开门走了。
唐珵慢慢坐在还留有余温的椅子上,靠在椅子上看着窗外,暮色渐深。
房间慢慢昏暗,他有些疲惫,轻轻合上了眼。
付陈规人到中年,要走到辞职这一步去断绝记者的职业生涯,谁都觉得和他脱不了干系
刘思方那边的权威一直被付陈规挑战,有一段时间刘思方作为总编辑的话语权一直不如付陈规,时间一长积怨就深了。
记者行业不算干净,况且这次付陈规手下的报道触及了地方教育局,还有些涉外,上面施压给报社,刘思方又巴不得付陈规走。
最要紧的是,付陈规自己,也已经没有了继续做记者的心。
人如其名,美玉一块。
忽然一阵铃声打破了一室的安静,唐珵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孙昭的名字,展了展眉头,“喂。”
“珵哥,我是孙昭。”
“嗯,我这边备注了。”
孙昭顿了顿,马上笑道,“上次见面也没来得及好好说话,这也到饭点儿了,哥们儿请你吃个饭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