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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理智上

 

我拐骗十四王子离开猗桐g0ng、藉机探查王g0ng各处位置,虽小有收获,换来的却是二十鞭的刑罚,我的小聪明终究没能逃过汐娘的眼睛。

受了二十鞭不致命,但皮r0u痛也能令人生不如si,汐娘在一旁监视,行刑的g0ng人自然不会留情,那一鞭鞭打在我背上时,好几回险些厥了过去,我咬牙si撑、拼命鼓励自己这一切都是有意义的,起码弄清了巴夏王居住的长年g0ng所在,寻找立果也有了方向。

二十鞭打完,我几乎是被扛着回房,纳月小心为我脱下衣衫,衣料上满是鲜血、与皮肤黏合在一块,她动作虽轻柔,我仍疼得难忍泪水,仅仅几鞭就这麽痛,那些逝去的族人当时又承受了多少苦?

後来,我已经分不清是为了身t疼痛而哭或是想起族人而哭。

早晨受刑,晚间我便发了烧,纳月趁空替我准备了一碗素粥及汤药,接着又忙着伺候主子去了,我趴在床上,望着桌上一粥一药,胃口全无,可是不能不吃,不吃就没力气,我要赶紧好起来才行。

我撑着身子下床,每走一步都彷佛走了十里路那般累,到桌边短短几步的距离已让我jg疲力尽,我想着赶紧吃完、早些歇息,怎料刚端起粥碗,一名太监开门闯入,他麻利进门、锁上门栓,我连他的脸都还没瞧上,已见他又飞快将窗子关紧。

一开始我以为他是汐娘派来继续折腾我的,但他偷0的行径使我打消这想法,汐娘是猗桐g0ng的掌事g0ngnv,要惩罚我不必如此鬼祟,直到他在房中窜跑关门窗,我方认出那熟悉的身影。

他转身,一张黝黑而亲切的脸庞对着我露出一抹浅笑,我俩分别四个多月,终於再见。

「你怎麽在这?」我虽开心见到他,不免担忧外人察觉,又见他身穿太监服,难道他没听我的话去从军?我一急,拍桌大骂:「苏隐隐,谁让你进g0ng当太监的?为何不听话?」

「我没有、没有!」隐隐急忙摆手否认,着急得跟走失的孩子似的,他解释:「这衣服是我偷来的、方便潜入王g0ng,我没当太监,没有!」

「真的?」

「真的!」隐隐从不说谎,看来是我多想了。

一听他没做傻事,心中大石放下,再次感到背上的疼痛袭来,我不想让隐隐知晓我受伤之事,刻意装作无事与他说话:「你进入巴夏军营了吗?」

「进了,可我是新兵,要调进王g0ng成为护卫不知要等多久,所以自作主张来了。」隐隐应是多月不知我的近况,铤而走险入g0ng确认。

「我们应该事先商议好联系方法的,是我疏忽了。」

隐隐潜入王g0ng固然危险,但我们也确实该见一面、商量下一步,隐隐说他已在王都安排好一间房,我可写信送到那处,自有人将信转交给他。

我们钱财不多,又是巴夏王要铲除的目标,谁会帮我们?隐隐如此自信,很是信任那帮手,他一向谨慎、对外人十分警戒,不会是近日相识之人。

对於我的困惑,他表示神殿除了他,尚有诸多暗卫,他们不仅在阿锦州尽忠职守,更潜伏於巴夏国各处,青冥族遭屠杀那日,他们拼si救出部分族人,这也是为何在戈壁时我们会遇见搜捕青冥族的官兵,他们找的正是那些逃出生天的族人。

暗卫将幸存者安置在隐密之地後群聚王都,他们同我们一样,誓要救出受困的族人以及他们的大祭司。

「为何之前不告诉我暗卫一事?」得知有更多族人活着,我特别欣慰,我和隐隐原来并不孤单。

「先头不确定他们是否安然无恙,不敢说。」我明白隐隐的用意,绝望之际希望固然可贵,可一旦这希望破灭,再次的打击只怕会让人彻底崩溃、变得更加疯狂。

「你没透露我和立果交换身分一事吧?」

「没有。」隐隐眉头微皱,问道:「即便我们有了同伴,你也不打算放弃,对吗?」他仍期盼我退出营救行动,但我不想半途而废,立果替我受罪,没人b我更想救出她,何况巴夏王还未自食其果,我岂能放弃?

「g0ng中有我,你们负责打点好外面,千万别轻举妄动,我们经不起任何牺牲,还有,你别再胡来,被人发现你闯入如何是好?」隐隐能在偌大王g0ng中找到我,肯定不是初次潜入,他轻功了得、灵活矫健,却无法保证万无一失,王g0ng侍卫成千上百,我不敢想像他失手的後果。

「我担心你。」

我笑回:「我知道。」

「你答应照顾好自己,你没有做到。」一屋的血腥味、桌上的药碗、加上我这张惨白的脸,他活在刀尖t1an血的世界,我根本瞒不了他,他咬着牙根、憋着一gu气,我晓得他气的人不是我,而是无法保我无虞的他自己。

「好了,别摆出那样的表情,看得我心里一阵堵。」

「你食言,答应了又没做到。」

「你听我……。」

「你言而无信。」

完了,隐隐开始鬼打墙了,跟倔脾气的人说起道理,口还没开,他们已经阖上耳朵、关闭听觉了。

「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求你别再说了。」

「你是骗子。」

天呀,我真没jg力哄他了,道:「好,我是骗子、我食言而肥、我天诛地灭,你想怨就怨吧。」

我几口喝完纳月拿来的素粥、又一鼓作气将苦不堪言的汤药一乾而尽,刚从板凳起身要走回床铺,隐隐随即上前搀我一把,他这人心软,见不得人可怜兮兮,方才还满口怨怼,转眼便悉心相顾。

「疼吗?」

「没你以前受刀伤、断腿骨疼。」我故意说笑,他不领情。

「我和你不同。」

「没什麽不同的。」都是人、都是血r0u之躯,并无差别,不过是他将自己看得太卑微。

我俩说到一半,隐隐神情突变,他看向房门、缓缓ch0u出青铜剑,此时我才听见门外有人走动的声音,脚步声越来越近,来者试图推门进入,却因隐隐锁上门闩而困於门外。

「嬁奴,是我,你睡了吗?帮我开开门吧。」是纳月。

隐隐的剑举在半空、浑身透着冷酷的杀意,他不会想杀了纳月吧?我赶忙从床上跳起、紧紧抱住他拿剑的手,挤眉弄眼不许他动手,莫说纳月无辜,在此杀人难以善後,我与她同住一屋,嫌疑最大,汐娘已对我起疑,必会趁此结果了我。

我想让隐隐先藏起来,可放眼望去,这屋子根本没有藏身空间,窗户与门平行,从哪出去都会撞上纳月,我心一横,索x开了门让她进来,她早知我入g0ng别有用心,她能替我保密一次、就能有、放下了笔,靠在椅背上的他没了童真,唯有看透世间的冷漠,他似笑非笑,道:「嬁奴,我们合作吧,你能得到想要的,我也能达成宿愿。」

合作?这并非我一开始所谋,原先我仅想利用他救出族人、洗刷冤屈、杀了巴夏王,望着眼前的十四王子,我明白那是我夜郎自大,经此巨变,他不会再轻易受人摆布,与他合作或许是我唯一的选择。

然而,一旦与他合作,势必得给他点好处,我担心隐隐等人会否沦为他的工具,也担心有朝一日他背叛我们,届时将是真正的全族覆灭。

他看出我的顾忌,道:「我是你弑族仇人之子,你不信任我是对的。」

「别说得如同我是青冥族。」

「如同?我是笃定。」他轻轻拿起案上两张写满半面的纸朝我走来,道:「我自幼出入参天塔、熟悉青冥族,你的气韵太明显,定是出自神殿之人,锦尘被父王抓入g0ng中不久,你便来了,难道不是为了营救你们的大祭司?」参天塔是国师所居之处,也是巴夏王用以祭祀苍穹之地,他一名王子时常出入不奇怪,但为何那里能让他认识青冥族?莫非……。

「参天塔有青冥族人?」我一想到兴许有更多族人存於世上,难隐澎湃心情。

「这般激动,还说不是青冥族?」他志得意满、嘴角微扬。

「你既认定我是青冥族,承认、否认都改变不了什麽。」

「有道理,不如这样,我先送你个情报,聊表诚意。」

「什麽情报?」

「国师正是青冥族,且当初父王攻打阿锦州便是他提的主意,亦是他告诉父王天下唯有青冥族识得长生之法。」

国师是我族人?阿锦州沦陷是受自己人所害?不、不可能,我从未听闻国师是青冥族,若真如此,朝云长老岂会瞒我?况且身为同族,他有何理由迷惑巴夏王残杀同胞?

最先我认定十四王子是为引我入局而信口胡诌,当我看见他明亮的双眸透出的坦然与真诚,我动摇了,难道这是真的?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我最该恨的其实是我的同族吗?

我突感晕眩、向後退了两步,我倚在茶几上、努力保持理智,问他:「国师图的是什麽?青冥族覆灭对他有何益处?」

「剩下的你得自己去查,不过国师深得父王喜ai,你想杀他为族人报仇,没有我你就办不到。」他又向我走近,将手上的纸摊开在我眼前,两张纸写着同样内容、罗列出十四王子yu杀之人,其中七王子及奚贵妃母子之名最为显眼,一字一句皆可成为定他罪、夺他命的铁证,他却毫不保留地坦荡告予我知,他道:「这份契约是我最真切的诚意,前半部我写明了,剩余半面是留给你的,把你的渴望全都写上,彼此相助、彼此相依以求达成所书一切,便是你我合作之约。」

我瞧了瞧白纸黑字、又瞧了瞧他无惧的脸庞,问:「若我们yu为之事相悖呢?」

「我们目的不同,可能相抵触的唯有一事。」

「我要巴夏王的命,你给吗?」无论国师是否祸乱国政,最终下决定的仍是巴夏王,他逃不过罪责,我更不会宽恕他。

他的眼皮沉了下来,眯着双眼,缓缓回覆:「随你。」

我心中一震,未想他答应得如此爽快,道:「他可是你亲生父亲。」

他嗤笑一声,回道:「汐娘人头落地那刻起,世上再无我的亲人。」所谓孤家寡人便是如此吧,可悲而强大。

我细思眼下景况,纵然我找到立果的线索,要将她从王g0ng救出亦是登天之难,隐隐身手了得,可我不想让他冒这危险,双拳难敌四手,面对成千上百的侍卫胜算等同於零,况且还有深陷天牢的族人,以我们的人手根本救不了所有人。

我们需要同伴,十四王子是我们唯一的出路,同样孤立无援的他也需要盟友。

罢了,左右我早已选定他,签下这张契约後,彼此皆无退路,或许更能势如破竹。

我从他手中ch0u过两张书纸,在上头写满了我的冀望,契约上签下我俩的名字,以血为印、永不背信。

「嬁奴是本名吗?」他拿起其中一份契约叠好收起。

我望着手上自己这份,他的名字言羲二字工整地躺在纸上,嬁奴二字却显得暧昧隐晦,我坦言:「不是。」

「真名为何?」

「怎麽?怕契约不作数?」

「好奇罢了,除了与我合作,你也无路可走。」他可真够自信的。

「待完成契约所书的每一件事,我会告诉你的。」他笑而不语。

我收好契约,方要开门离去,这时他开口:「既成盟友,将来不必再喊我殿下。」

我浅笑点头,回道:「折腾了一夜,休息去吧。」

我想这将是言羲最後一场安稳觉,醒来之後,他要面对的只剩血雨腥风。

新一拨g0ng人入住猗桐g0ng两日,纳月尚未来得及观察他们是否适宜留下,言羲断然拒绝,他表示猗桐g0ng不需要额外人手,现今的数名g0ngnv与太监已够使唤,真忙不过来再临时借调别处g0ng人几日即可,猗桐g0ng仅有他这一名主子,他也非放纵享受之人,确实无需找来一夥人碍眼。

相对伺候起居的人手,我倒认为更该看重侍卫配置,以免有人暗害,他却不以为然,说道g0ng中不b外头明刀明枪,g0ng中之人要害人只会背後使些暗招,否则他多年来何必默默忍受,汐娘也不会非要使上一计咬奚贵妃一口、将这些龌龊事情揭到明面上,我自懂事起几乎都在神殿度过,神殿中人人清明,我学会g心斗角不过是这一年来的事,b不得他经验丰富。

为了积累实力,他日日将自己关在书房发愤图强,夜中他避开众人耳目练跑强身,将自己b得没有一丝喘息时间,我想过劝他,最终作罢,我想这样他才能好过些,毕竟背负着他人的牺牲,谁能安然地享受锦衣玉食呢?

言羲想反击需要花上一段时日,可我与他不同,得尽快救出立果,数日前巴夏王下令让青冥族大祭司於元日在参天塔前主持祭天大典以祈求来年润雨丰收,今日已是十二月二十,我左思右想,假如想在祭天大典接近她,最可行之法是伪装成参天塔的g0ngnv,但这其实也非万全之策,不仅容易被拆穿,一张生面孔如何能近大祭司的身呢?

黔驴技穷的我只好寻求言羲这位王子相助,他一听我yu鱼目混珠进入参天塔,立马否决我的计策。

他叹了口气、喝了口茶,问:「这是个局,你没看出吗?」

「何以见得?」

「你对我父王一无所知,他若真要靠锦尘获得长生,绝不会让她露於人前,他不可能听信旱灾传言,只会疑心有人从中c弄。」我总以为巴夏王是个舞刀弄枪的杀伐角se,听言羲说来,他能坐上王位,聪明才智也是少不了的,莫非他真看出是我们蓄意传播谣言?

「他想藉由祭天大典引出青冥族,他知道我们必会营救大祭司。」我茅塞顿开,惊觉自己的愚蠢,能成为一国之主的男人岂会任我们摆弄?

言羲点头,道:「所以为今之计便是据守不出、静观其变。」

我思索了会儿,认为言羲所言有理,我虽想接近立果,却无法在众目睽睽之下办成此事,反倒容易暴露自己,唉,苦心孤诣营造了流言与气氛,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罢了,族人的安全是首要的,一旦我决定行动,隐隐定带领其他人援助於我,不可为了小利害了他们,我呀我,总告诫自己要冷静、要三思,却老做不到,连小我五岁的言羲都能分析透彻,当真白活了这些年。

「你一直在演戏吗?」如今的他与往昔大有不同,我早知他睿智,可这沉着y诡的气质才是他焕然一新的主因,我弄不清他是总掩饰本x或是受了汐娘之si影响而心x大变?

他微笑,有些诡谲、令我头皮发麻,反问:「你觉得呢?」我从未想过一名十三岁的孩子能让我寒毛竖立。

「不重要,这般的你更适合寻仇。」

我猜答案连他也不晓得,最了解自己x格的不一定是本人,转变往往是在毫无自觉中发生的,某日当他蓦然回首,许会惊讶於这样的差异。

近来眼见言羲的变化,我有了新的感悟,同样经历挫折,他变了、我也变了,但我们是往好的方向去吗?曾经我们单纯天真、活在旁人的羽翼下欢乐成长,我喜欢那样无忧无虑的生活,却厌恶当时自己的懵懂,如我早知世间险恶,身为大祭司的我能为青冥族做更多事,如今的悲剧是否便不会发生?

我慢慢学会y谋诡计、慢慢学会铁石心肠,甚至眼看汐娘赴si而无所作为,这样的我更加丑陋、令人作呕,但纵然我变得再恶劣,我也不後悔,这是我选择的路,浴血也要咬牙走下去。

俗话不是说有得必有失吗?我失去过往的纯粹,换来的是一雪前仇、搭救族人的机会,算算我也不亏,只要脚步不停,我相信我会走到向往之地的。

至於我的第三个心愿,便是希望言羲成为巴夏王、洗清青冥族之冤,当然,此事由言羲来做与由他父亲来做意义完全不同,让犯错者弥补错误是最理想的,可我不会傻到以为巴夏王会承认错误,这过错并非单纯因他误信国师导致,是他本身的贪yu凌驾於良知之上,他不会让天下人晓得他屠杀青冥族真正的原由,所以我仅能将这希望寄托於言羲。

言羲眼下只愿替汐娘报仇并为曾受的苦难讨回公道,他无念於王位之争,这对我可是个大问题,我该如何让他有意一争呢?

「你想过什麽样的报仇方式最能让奚贵妃和七王子痛不yu生吗?」

「不劳费心,我自有主张,不过有件事你倒能帮忙。」

「让我帮忙还瞒着我。」我抱怨了一句,识相不再细问,道:「想让我做什麽?」我们是盟友,理应相互协助。

「我需要一份名单。」

我猜测道:「和七王子有g结的朝臣名单?」

他又笑了,这次是爽朗的笑容,赞扬:「挺聪明。」

「等等,你这居高临下的姿态怎麽回事?好歹我年长你五岁,能不能别这麽高高在上?你可是说了我们是盟友,那便该平等相待。」我不满cha腰,是时候摆出长者姿态教教他什麽是尊卑有别了。

「你都说了平等,与年岁无g系。」

「蹬鼻子上脸了,行,我宽宏大量不跟你一名幼子计较。」我这成年人跟个孩子较劲也太小心眼,忍忍算了,毕竟出身王族,有些架子不奇怪。

我yu离开之际,他补了一句:「记得名单啊。」

「知道了。」我不耐烦地回了一声,走出书房。

尽管言羲不同意我混入参天塔,起码许诺了会设法让我见立果一面,祭天大典那日他会以王子身分出席,王子身边带几名使唤g0ngnv不足为奇,我可以跟着他大摇大摆进入参天塔、观看祭天大典,可惜靠近立果是无望了,能远远确认她平安也不枉这几个月的费心筹谋了。

我写了封信告知隐隐祭天大典时不可入g0ng,言羲断定巴夏王想来一招请君入瓮,届时防备森严,天罗地网下他们走投无路,只会白白送了命。

起先我设这场局也不是为了救出立果,我不是说梦的痴人,心知得以相见已是幸运,营救之事还须细细编排。

不知立果是如何将我与她对换容颜的?上回她打晕我,我没亲见到她使用冥术,若她能将容颜还给我,是否就能换得她的自由?

不,她能为我甘愿成为替身,怎会舍我而去?换回原本的身分後,她大概也会拼si救我,立果是重情之人,偏偏为此害自己身困樊笼。

等待祭天大典的每一日对我都是折磨,我试图用忙碌转移注意力,心不在焉的我因此ga0砸不少工作,如今猗桐g0ng人手少,我频频犯错,已是掌事g0ngnv的纳月不得不出言训诫,这也是她多日来头一回与我说话。

我静听她的训斥及提醒,现在的她b从前多了几分威严,用词虽文雅,听者亦能感受到那gu压力,我在神殿时朝云长老和各位祭司时常长篇大论,我习以为常,自然不像旁人觉得压抑。

「我说的你听清了吗?」瞧我没反应,她略显不快。

「听清了。」

她环顾四周,确定周围无人,道:「我不管你和十四殿下达成什麽协议,希望你不要忘记此刻的身分,奴婢该有奴婢的样子。」近来我总往言羲书房跑,纳月看出我们合谋实属正常,估0她说这番话也是想让我别忘形,以免引人怀疑。

记得昔日在书上读过一句成语谓「奴颜媚骨」,是否为奴便该如形容的那般阿谀谄媚、低三下四?莫说我以大祭司的身分活过十多载,骨子里的脾x容不得自己做出这等小人姿态,纵然我不是大祭司,我也不愿活得没尊严。

若能过得好,谁甘愿为奴为婢?既已身不由己,至少能选择不让奴x入心,再苦再累是一回事,奴颜无妨、绝不媚骨,相信纳月亦是如此。

她端着掌事g0ngnv的架子念叨许久,缓和了些後,我不禁问她:「还生我气吗?」

纳月神情淡然,悠悠道来:「愤怒已消,但我无法说服自己原谅你的见si不救。」

「那就别原谅吧,於我而言并无差别。」人想活得有意义,心中必得有个寄托,可以是正面、可以是负面,只要那东西能让她在乎、让她上心,世间便不单单是一个生老病si之处。

纳月表情变得难以言喻,好似不可置信、又像讽刺、还带着鄙夷,她嗤笑一声,道:「别人的情感对你来说毫无意义吗?」

我不是苍穹,就算被冠以大祭司之名仍是普通凡人,怎会不在乎他人情感?只不过在阿锦州遭遇屠城後,那些对我族叛乱的指责与w名听得太多,一名浑身脏w的乞讨者再多添淤泥有何差别?纳月的怪罪如同淤泥,在我身上无足轻重。

纳月说过我太理智,若说当时是一种善意提点,这回即是不满的指责,理智过头、利弊双存,即便遭人嫌弃冷心冷面,可我能过得轻松点,说我自私也罢,我只是不想被情感牵绊太深。

纳月看见的是我对汐娘的狠心,却没看见我对立果及族人的在乎,我对他们不仅有责任,更有深入骨髓、血浓於水的亲族之情,若说别人的情感真的对我毫无意义,那是因为我的心中已无空间再容他人了。

再者,我也实在不愿深究他人感情,不知道便不会为难,唯愿与善以善、与恶以恶。

对纳月的质问,我回道:「人的情感太复杂,我只懂得无论对我好、对我坏,我都会同等回报。」

「你连对方的情感都不愿了解,又怎晓得什麽才是同等回报?」

「一个烧饼还一个烧饼、一刀还一刀,再简单不过。」

「别人付出的可不只是一个烧饼,很多东西不用心就看不到。」纳月突然用怜惜的眼神瞧着我,道:「嬁奴,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麽,但我看得出你并非天生淡漠,不要故步自封,如果你愿意好好去t会,你会发现你错过很多值得珍惜的事物。」

我摇头,纳月所言的道理我一直晓得,她是乐观的人,总看见美好一面,却不知另一面的丑陋令人避之唯恐不及,我回道:「我宁愿错过,也不愿因那一点美好而承受更多的恶意。」

「我以为你是勇敢之人。」

「能懦弱,谁想勇敢?」

说我逃避也好、胆小也好,人生本就有舍有得,我得到了安宁且平静的生活、而以错过美好为代价,我甘之如饴,人人所求不同,清静无波澜的心境才是我内心深处最渴切的冀望。

除夕那夜,言羲照惯例参与王族夜宴,除了各g0ng主子,g0ng外的王亲贵胄、高官大臣齐聚王g0ng,听着房外的锣鼓喧天、烟火燃爆以及大夥欢庆新春的声音,我一人待在房中格外孤单。

一年前的此刻,我身在温暖的神殿,而今我却在这间冰冷的小屋对着烛火发愣,旁人欢欣鼓舞迎接新年,殊不知我迎来是不计其数的族人忌日。

天亮之後,祭天大典便会展开,祭典乃由一般祭司先行颂祷,而後大祭司才会登场,参天塔已安排好祭司颂祷,立果出场时间约莫落在正午,我既紧张又期待见到她,这一年她过得好吗?巴夏王是否善待她呢?

届时我随言羲入场,估计在茫茫人海中她难看见我,这样也好,万一她一时惊讶露出异样,巴夏王许会察觉,为了彼此的安全,她没注意到我才好。

元日,王g0ng热闹万分,各处g0ng人手忙脚乱迎接新年,尤其膳房更是忙得不可开交,言羲一早便穿上新衣,在纳月的陪同下向巴夏王等长辈一个个请安,昨夜守岁累得四仰八叉,今日还得起个大早到各g0ng走动,王公贵族也不好当嘛。

一仰头,远处七彩天灯高飞,祭天大典开始了,巴夏王将仪典交由国师筹备,眼下他得接见朝臣贺年,估计正午之际才会前往参天塔。

趁着大人物到场前,诸多g0ng人寻机去了参天塔祭祀苍穹,对他们而言,能参与祭天大典是修来的福气,也盼望能在祭天大典沾些福泽、庇佑今年平安顺心。

尽管青冥族被诬陷谋反,但信仰本身与政治无关,世人眼中的大祭司仍是距离苍穹最近之人、是苍穹与世间g0u通的桥梁,他们依旧敬仰大祭司之名、期待有幸亲眼见见传闻中的大祭司,这些天光听旁人谈论这些无谓之事都累得慌,他们误解太深,我根本不认为自己和常人有何不同,谣言所说我能与苍穹对话也是无稽之谈,我呢,除了风声、雨声,压根儿没听过苍穹之声,要我说大祭司其实是苍穹头号奴隶,成天为祂做这做那,却无半点回报。

回想过去真是愚蠢,为了苍穹费了将近一生时间,到头来祂又为我族做了什麽呢?

巳时刚过,言羲回了猗桐g0ng,稍做休息後,我们便出发前往参天塔,临行前他特地私下提醒我千万注意言行、保持冷静,稍後我不仅会见到分别多时的挚友,也会见到屠我青冥族的巴夏王以及国师那幕後黑手。

高耸的参天塔效仿阿锦州建筑风格呈圆顶尖塔之状,以蓝、白、黑三se做底,表达敬畏苍穹之意,参天塔前广场之上筑起一座两层楼高的祭台,天圆地方,一层为方、二层为圆,而在其之上是足以炖了十个人的巨大祭炉。

上百名参天塔祭司整齐地在一层上围成圈,手中拿着祭文颂祷,置於地上的白烛以放s状向外摆放、布满整个广场,只留一条铺上黑毯的道路直通祭台。

广场外围搭设不少顶棚及座椅,是给观礼者休憩用的,毕竟今日可是有青冥族大祭司亲临主持的祭天仪式,虔诚的巴夏国民岂会错过此等沐浴神辉的良机?

往日阿锦州在元日祭天时也有诸多信徒前来,不过基於各种考量,神殿不许外人入内,即便是王族亦无例外,心存侥幸者想混入神殿,下场便是让隐隐等暗卫扔出窗外。

我不喜欢当大祭司、不喜欢乏味的祭祀,如今再没人苦口婆心劝我守规矩,我倒怀念起那抄写祭文、跪拜念经的日子,并非我x子改了,是我终於懂得再索然无味的事只要有亲人朋友在侧,即是欢愉的时刻。

纳月问:「祭炉怎麽没火呢?」她好奇为何广场摆放了若g燃着烈焰的小祭炉,祭台上斗大的祭炉却毫无动静。

言羲解释:「那祭炉所焚之物可直达苍穹大神,唯有青冥族的大祭司方有资格朝内焚烧祭文。」他在棚下找了个偏僻位置坐下。

「讲究真多呢。」纳月信奉苍穹,却不迷信。

我站在言羲身後,心脏狂乱跳动,有兴奋、也有伤感,我知道巴夏王为了脸上有光,不会让立果在众人面前显得病弱或jg神不济,她会风光出席,我心疼的是在立果乖乖听命的背後受了多少折磨与胁迫,她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y脾气,她能无声无息被关押一年而不拼si一搏,想来巴夏王没少拿天牢中族人x命相要胁。

除了对立果的担忧,我心底隐约有些惴惴不安,言羲说今日的祭天大典是巴夏王设的一个局,我已告知隐隐等人不可入套,可我老感觉不会这般简单,青冥族残存者不多,巴夏王真会为了将我们一网打尽而花费这等心力吗?一名征战沙场多年、灭过无数城池之人,我们这些小角se如何入他眼?

自从知道这是一场圈套,我就在想巴夏王yu请君入瓮的真的是我们吗?若真要抓我们,何不选择在王g0ng外举办祭天大典?他应当晓得我们入g0ng不易,自然无法全数出动,在外头能引来更多青冥族人,连我都能想到的问题他不会没想到,莫非他的目标不是我们?

静思之际,观礼台热闹起来,不久後参天塔四周已人满为患,太yan冉冉升至正空,忽而一声「陛下驾到」传来,众人跪拜,我忍着弑族之仇弯下双膝,一年了,阿锦州沦陷後一年,我总算亲眼见到巴夏王言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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