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坟上土
欠揍的厨子默默无言地跟在后面买了油饼付了钱,又默默无言地将吴其江腹诽到倾家荡产,翻身上马,将一兜子零嘴递给朱乘。
朱乘刚从细作送来的鸽子脚上解下线报,抬头道:“四哥,云河下游的药见成效了。”
辽军已有些惫懒,偏偏陈聿那药效力刁钻,有人吃了上吐下泻,有人吃了低热不退,并无一定症状,故此辽军军医恐怕也难下定论,一时想不到水的嫌疑,拖到今日,辽军已是元气大伤。
g0ng情沉y道:“不可心急。辽军总不会一夜之间撤回去,只要辽军驻扎在云河城中,我们便不妨再等一等。”
辽国皇帝虽对耶律府不满,甚而派了李俜来商谈,但齐军这边主帅皆是吃过辽军大亏的,自然不指望辽人自相残杀,为今之计只能是拿塞北大捷当筹码,要和要战都方才有余地多争一把。
这道理人人都懂,g0ng情只是没想到元翡竟首当其冲被皇帝派出来做和棋的棋子,低声问道:“侯爷,你原先分明是主战的。”
元翡低头盯着自己的手腕默了一晌,“易地而处,我们若生在辽国,也唯有劫掠好战这一条路好走。”
辽国对丰美水草、烈日骄yan的觊觎仿若与生俱来,再多战火也不过是重蹈覆辙,通商倘若施行得宜,总会有几十年的安定。
云河呼啸着携卷冰渣向下游流去。一行人纵马而行,衣袍猎猎,银甲被寒风吹出银霜。元翡终于勒住马缰,回首问道:“这样是对的吗?”
元霁一生剖肝沥胆,不过是为了做一件对的事。元霁自以为是对,寿春以为是对,李妃以为是对,文人雅士以为是对,可陆侵以为是错,纪皇后以为是错,流民孤寡以为是错,si在栖城的元子灼以为是错。元翡站在中间,举目四望,原来一颗树纵使参天而立壮阔如云,也有千百枝桠指向无数远方。
陆侵未曾停步,途径她时将手往颈中一扯,束紧了她的衣领,笑道:“听你的。”
g0ng情只觉这两人近日不寻常得令人牙酸,与安平流一同龇牙咧嘴纵马沿河而下。陈聿黑着脸跟上去,唯有朱乘在元翡身旁停下,转头道:“四哥信你,朱雀军便信你。”
元翡对着滔滔河水出了一会神,终于收回目光,随之策马奔去。
回到营中时已是夜幕四合。陆侵次日要出城探路布置防守,灌一肚子热茶,倒头便睡,五更起身,带着朱乘与随扈静悄悄地出了营。
栖城依山而建,城外尽是土丘矮山,又是辽人占领的地盘,一行人被陆侵带着辗转来去数日,皆是灰头土脸,唯有朱乘是暗卫信使出身,惯于羁旅,并不觉得十分疲惫,夜间惊醒,左右看不着陆侵,顿时飞出一身冷汗,跳起来四处去找。
足下是云河城外,几里地之外便是辽军雄踞之处,朱乘想叫一声却又不敢,正犹豫间,足尖踢到一人膝盖,那人“蹭”地往后挪去,“……什么玩意?!”
原来陆侵就坐在土丘边上。朱乘无奈道:“四哥,是我。”
陆侵仍寒毛直竖,“你那猫走路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朱乘从前惯于悄无声息地飞檐走壁,到如今都脚下极轻,此处山丘间满是残破墓碑坟丘,暗夜里被冷不丁踢一脚极为吓人。朱乘忙蹲下去替他把衣袍拍g净,道:“我不是有意的。黑漆漆的,你在做什么?”
陆侵手中握着一块嶙峋乱石,怀中抱着一块破败石板,正在石板刻字上胡乱磨,将字磨得七零八落,还叫朱乘伸出手来,“帮忙00。能不能辨出原先刻的是什么字?”
朱乘0了半日,“……‘nv’?这个‘nv’字也只剩半个了。什么nv?是你的红颜知己?”
陆侵“唔”了一声,又刮了半晌,将那“颍川侯之nv”的墓碑磨得面目全非,这才满意丢开。
城外寒夜冷得人齿关打抖,朱乘出来得急,没穿棉袍,陆侵张开狐毛氅结结实实将红衣少年搂了一怀,这才奇道:“你怎么突然长了这么高?”
早年贫艰,陆侵将朱乘的衣食住行c心得一塌糊涂,自回洛都封王建府后便松一口大气,撒手不管,勉强只记得这小子不怎么长个。朱乘气道:“同你一样,慢慢长的。”
陆侵闷声笑了一阵,朱乘抬头看他,看得他想起一件事来,正se道:“不是断袖。”
朱乘便“哦”了一声,无可无不可,“是断袖也没有什么。”
陆侵道:“是没有什么。可真不是。”
朱乘哼了一声,ai信不信地从他怀里溜出去,打着呵欠回去睡觉,徒留陆侵一个人在原地抱着块破石碑,心道:“怎么我的人个个脾气这么臭?”
朱乘的脾气让他头疼,元翡的脾气却让他抓心挠肝地痒。隔了两日回营,等不及元翡自己来,他昂首叫侍从去请颍川侯来行礼述职。不料侍从打了个磕巴,“侯爷?侯爷走了。”
陆侵重又披衣出门,预备进城捉酒鬼,“上哪去了?”
侍从道:“洛都。公主落水病重,g0ng里召侯爷回去。”
寿春酒后无状本是常事,这次竟闹得药石难医,无奈之下催快马来栖城召元翡回府。陈聿将军中事务忘了个g净,急急忙忙跟着出营,幸在元翡还有二分理智,及时将人撵了回来,天亮时分轻车简从上了路。
陆侵接了侍从送来的文书军报,头大如斗地看下去,白底黑字全飘在眼底,一字字看完,已是三更。
夜阑人静,他扯下大氅长剑,索x踢开门翻身上马。他一气跑了数里,方才抬头望天,辨清方向,挥鞭向南追了过去。
天se须臾之间转明,午间下起纷扬细雪,他在官道边酒垆中打酒,冷眼看道旁一对年轻夫妻停下歇脚,几个野孩子嘻嘻哈哈地看面生的妻子,把她看得气怒羞臊,丈夫呻然一笑,拿一碟子点心将人全打发走了。
陆侵端起热茶一气饮尽。目之所及皆是荒僻街道,城外远山山形隐隐,长亭更短亭,元翡不知已走到了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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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侵:真男人从不异地
元元:马上就跟你异地
元翡无可无不可,沙哑“嗯”了一声。陆侵继续严肃道:“你若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也等我回洛都再发脾气。”
元翡皱皱眉,隐约明白大概是他在洛都又惹出什么风流韵事,一时心中无言以对,推开他的手要爬下来。陆侵分明连那位纱帷遮面的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却平白有十二分心虚,将人搂在怀里又亲又r0u一通,“是有那么个姑娘……别走!让我再抱一会!……连名字都不知道,自然没有什么,当然没有什么。”
“……你该走了。营中没有主帅,倘若有人参你一本,就麻……”
陆侵打断道:“谁他娘的瞎参。”
元翡气道:“没有人参,我亲自参。”
陆侵只得穿衣穿靴下楼,千叮咛万嘱咐万万不可听信谣言。元翡呵欠连天地送下去,只见楼下一个红衣人影蹲在炉边烤火,正是朱乘。陆侵早知朱乘一路跟着,毫不意外,指指身后的元翡,“你不是不信?自己看。”
朱乘本是怕陆侵连夜赶路会出岔子,一路飞马跟来,此时正困倦,迷迷瞪瞪地抬起头来,正和元翡四目相对。
入眼是垂下腰间的柔亮青丝,衣带束紧窈窕细腰,露出衣袖的小臂与手腕纤细至易折,那张时常被他腹诽有些nv气的脸——此时睡眼惺忪,春意浓浓,一目了然地唇红齿白。
朱乘目瞪口呆了足足半盏茶的工夫,一个打到嘴边的呵欠被y生生憋了回去。
陆侵拍拍他肩膀,略有些同情,“辛苦狗少,替我送这位姐姐回洛都。”见两人都没反应,自提起剑来出门走了。
半晌,朱乘猛地拔足追出去,扯住陆侵的马缰,“四哥!你……她……”
陆侵扬眉笑道:“你揍人家的时候下手忒狠,现在知道怕了?她又不会揍回来。洛都指不定要出什么幺蛾子,我信不过旁人,你就替我送送她,过后再回塞北来。”
朱乘憋红了脸,用力摇头,“不是……不是,我不是想说这个。”
陆侵道:“你说。”
朱乘在冷风中x1了一下鼻子,没头没脑道:“四哥,我有那么多红衣裳。”
幼年时陆侵忙于军务,他跟着兵士们胡闹,走丢过一次,险些被人贩子卖掉。陆侵气得七窍生烟,将人贩子狠狠踹了一通,转头牵着朱乘去做了几套红衣裳。这法子倒是便利,不论在哪,一回头便能看见人群中的灼灼红衣。
他一直看着四哥。四哥只要回头,便总能找得到他。军中人人都知道去哪里找“陆奉觞”——先找到红衣的朱乘,那人便就在前方。
他想过陆侵会有王妃,会有子nv,还会有新的知己,金碧辉煌的洛都迟早冲淡少年时如兄如父的情谊。但如常的生活日复一日过下去,陆侵只是弄了一堆猫狗花鸟。他有种苟且偷生的庆幸。
他觉得自己没说明白,绞尽脑汁想不出该如何解释。陆侵从马上弯下腰,替他拢了一下衣领,慢慢道:“你是弟弟。”
朱乘以为自己跟所有叫他“四哥”的人大同小异,今日方知自己被他当做亲人。因此他与所有人都不同。
次日朱乘眼圈通红。元翡只得装作看不见,朱乘冷冰冰解释道:“是因为太冷了。”
元翡不知要如何安抚少年,被那两个红眼圈弄得也有些心虚,忙点头,“我知道。你穿得少,一定很冷。”
两人在道旁茶馆下马,朱乘闷闷坐下来,两手撑腮,木然看着元翡要了茶食。元翡将点心推过来,叫他吃一点,他便闷头吃掉。元翡倒了茶水,叫他喝水,他便仰脖子喝光,见元翡付了钱,便道:“多谢。”
一来二去,像个任人摆布的乖娃娃。元翡受宠若惊,待到一旁歇脚的客人走了,稍微俯过身去,低声道:“要不然,你还当我是男人好了。”
朱乘霎时脸通红,往一旁远远地躲过去,“男nv授受不亲。”
元翡无法,只得抬手示弱,“好,好。我不过去。”
朱乘这gu气憋到夜间方有些缓和,两人宿在驿馆,要了两间房,朱乘敲开元翡的门,直着手递过去一碗姜汤,“店家给的。”
生分至此。元翡叹一口气,接过去道谢,朱乘瞄她一眼,见衣裳穿得完好,这才迈进门去关紧窗户,煨好炉火。陆侵叫他守着元翡寸步不离,他便当真寸步不离,夜间虽然分开住,恐怕也是紧贴墙根提着耳朵。
元翡姜汤没抿几口,被他忙活得坐立不安,忍不住道:“你不必把我当四哥伺候的,炭也不必那么多,困了就去睡……”
朱乘突然抬头问道:“你们成亲了吗?”
元翡听完这话半晌,后知后觉地,耳根“轰”地烧灼起来。
朱乘接着道:“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四哥那个人,也并非g不出心血来cha0拉你成亲的事情。……不,不是那个意思,他不会总是拉人成亲的,也不会拉随便什么人成亲,他就是……”
朱乘一句话没问好,眼下越描越黑。元翡面se如常,照旧温文和煦地地开口,竟也打了个结巴,“……没、没有成亲!”
朱乘沉沉点点头,严肃道:“那我便不叫你四嫂了。……不,即便成亲了,也是叫你王妃娘娘才对,没有叫四嫂的道理。那我到底该叫你什么?”
原来兜了一个大圈子只是要问这个。元翡端着姜汤在桌前发僵,也严肃道:“我不知道。”
朱乘沉y道:“也是。这么奇怪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等我回去问一问吴将军吧。”
他撤身出门,回房便深x1一口气,往榻上一扑,将床单抓了个皱皱巴巴,自觉酝酿好的每句话到了嘴边都变了味,自己每句话都说得不对,说了半天还是ga0不清楚究竟该叫元翡什么,一时沮丧至极。
好在元翡并没有笑话他,仍是从前的x情,照旧与从前一同办差时一样,纵马与他一前一后缀在笔直官道上。四野安静,耳中唯有马蹄笃笃与撕扯的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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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父老乡亲!
眼看大结局在望!
有没有留言和珍珠!
by我全都要的鳌拜nv孩
遥远路途中过了冰封北地便是连绵青山,一度青山便是漓漓温暖的夏雨,再向前去,城郭隐隐,是洛都在望了。朱乘的马已累得粗喘,不禁道:“今天必定能到,你慢一点。”
近乡情怯全被焦急担忧磨成齑粉。元翡面上并无心急之se,却回头道:“我先走。”
安捭门仍是肃杀颜se,元翡并未直入,放缓了些,打量守城将士仍是熟脸,并无异状,方才入城。
又是h昏时分,白马跃过被夕yan染成玫瑰se的朱雀街,乌衣巷外寂寥无人,鞭风击乱梭梭作响的海棠树叶。元翡飞身下马,老家丁不在门前,她径直推门入府,大门敞开,立时停了脚。
府中白幡飘舞,红纱窗滴翠檐仍在,皆被染上满眼苍白。
厅中人声嘈杂,原来俱是治丧人等。有人远远迎出来,“侯爷可回来了!”
元翡木然被拥入湃着冰的清凉花厅中,径直推开棺盖。
寿春的面目仍旧娇美,不怒而威。只是平添苍白,两手交握x前,骨节发青,是一副僵y冷直的样子。
方才那人在耳边声音尖细地絮叨着,“公主殿下说了要等您回来,可……这时节炎热,可再不能拖了……”
元翡转眼看去,“你是谁?”
那人面上僵了僵,“奴才是陛下身边的雷唐庸,奉陛下命来协理殿下的丧事。”见元翡在圈椅中坐了,是要听原委的意思,便捏着声音躬身讲明白。
寿春酒后失足,落入府中湖水,呛了几口,被家丁捞上来,次日便高热不退,犹自不以为意,不几日寒入肺经,咳血不止,神昏身重,已是病入膏肓。
冰砖在铜盆中无声地缓缓融化,神思被拉扯得时远时近。寿春一向安康,今夏暑热时病了一场,元翡其时刚启程没几日,路途不远,便带了陈聿一同回程探望。陈聿道:“公主安康,当可高寿。”
雷唐庸说得云遮雾罩。元翡耐心听下去,方知这场病从生到si竟只不过十七日。于寿春而言,不是不古怪。
她并非不曾出入御书房,可从来不曾见过雷唐庸。转头问家人,“请霍嬷嬷来。”
家人回道:“霍嬷嬷伤心难过,回霍山家中休养去了。”
元翡点点头,右手扣起,下意识地抚弄了一下冰凉的扳指。
霍嬷嬷是寿春从霍山封地带来的孤儿,并无可休养的所谓“家”。霍嬷嬷一向不曾向旁人说起此事,连元翡也是从前偶然问起才知道,是以这理由听在旁人耳中仿佛天衣无缝,在元翡这里,心知肚明这是霍嬷嬷在示警,提点她公主之si另有蹊跷。
那召她回洛都的手信是寿春的手迹,自然是有话要说、有事要办。可寿春既然是要对她说些什么,定有把握等得到,为何会等不及?
除非是寿春召她回洛都的用意已被人察觉,匆忙间被人灭口。霍嬷嬷是身边人,自然难逃,于是留下示警便动身离开,想必也难有幸理。寿春素来有皇帝庇护,如今被人除去,恐怕只能说明皇帝已被架空,抑或更糟。倘若当真如此,这座侯府乃至于整座洛都——如今便是一只吊在线上的鱼饵,她刚刚上钩。
元翡冲雷唐庸稍微颔首,道了声“借过”。雷唐庸下意识让开,元翡快步迈到庭下,未及前行,侯府大门已轰然洞开,一列金吾卫涌进庭中,为首一人见她反手0剑,于是大步前趋,提刀凌厉劈来。
元翡拔剑手势如电,剑刃几乎在张合之间埋入那金吾卫铠甲缝隙,一串血花倏然溅出。另一名金吾卫见状提剑迎击,长剑铮然一声与丹冕相撞,被元翡猛然一转角度送出力道,剑尖迸出圆弧埋入颈中,那人大叫一声,口中鲜血狂喷。两人从旁扑来sisi抱住了她染血的白靴,有人张开绳索紧绑了她的两腕,元翡再不抵抗,被大力推倒直跪下地,只来得及在一片喧闹嘈杂中不易察觉地昂首,上下唇轻碰,向檐上血红的h昏无声道:“走。”
停顿片刻,半幅朱红袍角隐没于空。
紧绷成yu断弓弦的脑中突然掠出一个轻飘飘的念头——陆侵此刻在做什么?
塞北照旧雪紧风寒。陈聿被席中气氛冻得x口发闷,起身推开木窗,趴在窗口深x1一口气,打量了一圈楼下街市。
此地是云河以北的辰山城,已是辽国边境,城内多有商客来往,故而店家都懂得齐国话。但辽国民俗果然不同,道边两个孩童在玩摔跤的游戏,年纪小些的一个便在一旁拍掌,n声n气地鼓劲。陈聿不曾去过辽国,自然听不懂,隐约听得出几个熟悉音节,恍然大悟,那小孩子说的应当是:“耶律将军威武!长乐王,莫再恋战,速速束手就擒!”
他哑然失笑。五日之前,耶律阙所占的云河被齐军攻破,耶律阙退守辰山大营,驻军就在辰山城外。这些孩童沉浸在自小听来的战场故事中,尚且不知风光一时的耶律府已成强弩之末。
席边的李俜已将皇帝的意思一一述清。战事劳民伤财,皇帝有心休战谈和,搬出条件,通商通文等等不一而足。他说得口g舌燥,也被对面的一道漫不经心目光看得如芒在背,停嘴喝了口茶。
对面的人一身玄黑长衫,大约因为天生眉眼上挑、四肢修长,始终攲斜靠在椅中,面上带一丝快意的风流,若非侧脸上有一道新鲜血痕,见者恐怕难将其与塞北战场上辽军闻风丧胆的长乐王对号入座。李俜被他看出了一身冷汗,“王爷以为如何?”
陆侵似乎听得头痛,食指r0u了r0u太yanx,唇边噙着一缕笑意,“本王以为贵国慷慨至极,竟一时分不清是谈和还是招安。”
李俜霎时没了话。眼下齐军大军压境,辽国仍惯常自矜,连他素日来往江湖,也并未意识到那绵延百年的威权正如大河解冻般缓慢瓦解,更遑论高处庙堂的朝廷。他沉y了一晌,又拿捏着提出几条,末了道:“被俘虏的齐国兵士平民,也可复归故土。王爷,……”
陆侵蓦地打断道:“耶律阙呢?”
李俜愣了一下,“耶律将军?这还是要由朝中集议定夺……”
陆侵叼着筷尖莫名地笑起来,轻摇了摇头。
这人远没有颍川侯好相与,颍川侯虽一样叫人捉0不透,但毕竟不常给人下面子,李俜其实出身辽国名门望族,虽然少年老成,被皇帝钦点周旋谈和,却照旧做不惯伺候人的活计,眼下也觉话不投机半句多,想起素闻长乐王风流,倒可以投其所好。
这间酒楼相连的乃是一座青楼,一行人踱步过去,陆侵不知想起什么,蓦地顿住了脚。李俜道:“王爷?”
陆侵在门槛外笑着转了转靴尖,负手迈进来。李俜松了口气,门内自有红袖如云的姑娘迎上来。
辽国姑娘格外浓烈娇媚,酒也格外辛辣浓香,分明样样都好,酒过三巡,连陈聿都趴在案上红着脸晕头晕脑地笑,陆侵却没来由地心烦意乱,推开姑娘出了包厢去透风。走到一半,心念一转,想起一个千里之外的酒鬼来,打个响指叫来管事的,叫人替他拿一坛酒带走。
那管事的见他阔绰,眉开眼笑地带他下酒窖去挑选陈酿,陆侵乐得不必回去虚与委蛇,慢吞吞跟在后面拾级而下。
阶梯幽深,这才发现地下竟足有三四层,亮着点点灯火引路,走廊上密匝匝一排排木门都紧掩着,陆侵不由多看两眼。管事笑道:“是些婆子下人住的地方。公子,您跟我走,酒窖在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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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预计56章完结,有什么番外建议吗?说是这么说,写就未必写
阶梯幽深,这才发现地下竟足有三四层,亮着点点灯火引路,走廊上密匝匝一排排木门都紧掩着,陆侵不由多看两眼。管事笑道:“不过是些婆子下人住的地方。公子,您跟我走,酒窖在下头。”
下到二层,李俜却又追来了,大约是自小见多g0ng闱暗斗,十年怕井绳,眼下怕陆侵在辰山城中出些什么岔子说不清楚,不敢放陆侵单独行走,要同陆侵一同去看酒。陈聿十分不快,低声道:“这人什么意思?咱们又不会碰瓷。”
陆侵不置可否,一行人随管事穿过走廊,隐约听得走廊边一间屋内有nv子呜咽混杂着男子低低的骂声传出。
陆侵心知这地方必有些见不得光的玩法,并不以为意,那管事的却十分紧张,因为早看出李俜和陆侵通身气派,定是得罪不起的朝中官吏,扯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不动声se地回身去,将手搭在门把上,yu将门关紧。谁知那门灵敏,竟是一碰便无声滑开,里头的男人察觉,叫骂着猛然踢来一脚,骂道:“狗东西,滚远些!”
管事的被踹得连连后退,露出门内情景。原来那男人身后的黑漆漆室内灯火通明,照得亮如白昼,分明还有另外两名男子。跪趴在中央的nv子全身ch11u0,雪白肌肤极为晃眼,口中含着一根粗硕x器,费力吞吐,身后r0uxue被另一人狠狠撞击,次次直捣深处,人已被弄得浑身发颤,却因口中堵着,只能发出猫狗一般的呜呜哀鸣,撑得满面泪光盈盈。
陈聿平生最不ai看这种场景,此时却怔怔看直了——那nv子并非寻常妓nv,通身上下皆被灯火照出细细金光,皆因颈中、臂上、腰间乃至于膝弯,细白皮r0u都被重叠细巧的金丝环困住,且犹如这禁锢仍不够一般,又有一条条赤金细链自关节处肌肤中漫出。那细链细若丝线,看起来柔滑至极,却不是从金环中穿过,尾端竟径直穿入皮r0u骨骼,埋在骨间,将之一扯,人便如同牵丝木偶一般被牵动成方便迎合c弄的姿态,眼下两手不得撑地,反倒因牵缚而折着肘弯向后张开,上身空悬着牵吊在赤金链上。
里头那两男子闻声转过头来,后面的一个大约被打断寻欢十分不豫,将手中两gu金链用力向后扯来。nv子口中含着的x器被拔出,尚不及喘息,已被后颈与腰后的金链扯得直起身来,挺起软颤xr面向门外,皱眉合目凄然sheny1n出声。
陈聿愕然退后一步。那男子却是已到关头,狠狠一挺腰送到深处去,尽数s在里头。nv子浑身一抖,继而被松开了满身赤金锁链,却重又慢慢蜷跪回地上,额头抵地,缩起四肢,细细喘气,仿似唯有这一个姿势才能稍微缓解遍身骨髓中的疼痛。
李俜牙根磨了磨,声音发紧。管事的见他面se发狠,已是浑身抖如筛糠。
李俜从前惯见王府贵胄y1uan,连最亲近的侍nv都被父兄弄去做了这样的牵线偶人,不过三年便魂消香散,他入仕后竭力周旋,方才使这种东西在国都销声匿迹,当下攥拳忍了半晌,终于一脚狠踹出去,眼底一片寒潭之se,声线发紧,“这东西早就禁了!怎么——你们胆大包天……”
他声势夺人,管事的不敢问是何方王公贵胄,慌忙跪下了,“公子息怒!前些年人人都学耶律府,到处暗地里都时兴这、这叫金骨牵丝的东西,辰山上的金骨长蛇都被打光了,后来令行禁止,我们本也……本也不想再做这个买卖,可总有恩客来寻,加上这金骨牵丝总不能取出来,也没有旁的办法,不过是让她自己养活自己……”
这香yan玩法虽然风靡一时,却也不出几年就被禁止再用,违令者应当受罚。那三个恩客见势不妙,草草收拾了,本想越过李俜离开,却见一旁的黑衣男人面se狠戾得骇人,双眼血红,冷冷盯着室内情形,生生停下脚步。
李俜又是狠狠一脚,“养活?养活?牵丝入骨,人便算是废了,要那钱财何用,要你养活?何况这……这人分明……”他绕过管事的,横臂将挡路的恩客搡开,半跪下去按住nv子后颈,稍微挪动颈上金环,看清了什么东西,b0然大怒,“分明已毒入骨髓!别说你不懂!你们竟敢如此yan奉y违……”
李俜还在怒骂,陆侵垂目注视着房中nv子ch11u0瘦削的背脊,目光迟缓地掠到李俜指尖碰触的后颈上。
金环纤薄,白软肌肤辗转移开半寸,露出一粒鲜润yu滴的红痣。
洛都漫长的雨夜挟着伽楠香气轰然砸入脑海。那人蜷跪在榻上,颈后一粒朱砂红痣,眼底如有细碎星子闪烁,在他的肩臂下吃力喘息着,嘶哑问道:“……谁?”
地室内y冷cha0sh,却连x1入喉中的空气都如淬了火的刀片,滚烫剧痛生生吞下。
陈聿满脑子都是那句“血枯气竭”,莫名全身发寒,手脚如灌了铅,突上前掐住nv子的手腕,寻找腕上脉息。血流缓慢地滚过指腹下青蓝的血管,蓦地额上一片sh冷汗意,他茫然抹了一下,几不可闻地低声道:“是……就是这样,脉象都合得上。我没有见过,我没有见过这样的……我以为她只是病得古怪……”
他双眼赤红,抬起头来,只望住了陆侵,却没有说话。后者如一尊雕像般立在门外,面无表情地向李俜看去,哑声问道:“什么毒。”
李俜低声骂着解下外袍来披在nv子身上,那nv子瑟瑟抖着,似乎连衣衫的重量都承受不起。他轻声道:“早已禁了。你不必……”
话音未落,陆侵已抿唇欺身冲向前来。管事挡在路中,下意识张臂去拦,被一脚踢开。室内灯影幢幢,李俜衣襟被他躬身一把拽起,昂首听他厉声问道:“什么毒?!”
李俜不知他为何如此愤怒,一时也是一愣,这才自觉行事有些冲动。沉y一晌,开口道:“那金骨牵丝是由辰山金骨长蛇的骨骼做成,借其柔软坚韧,bh金更加易于握持,埋在t内虽可经年不锈,却也将金骨长蛇的毒x浸入骨血,浸得年月越久,越毒根深重……就是如此。不过素来是珍稀玩意,不曾流入齐国,放心——”
抵在喉口的冰冷指节分寸不松,陆侵眼中尽是寒se,sisi咬了牙根,继而冷声道:“解药。是毒总有解药,在哪里。”
李俜定定与他对视,突然觉得极可笑似的摇摇头,“真如你说的这样,就好了。金骨蛇毒入t哪怕一日,也是无力回天,不出五年必毒发而si。何况……”
何况穿链入t已是剧痛,年深日久,骨链与血r0u相融,再要取出,其痛势必仿佛ch0u骨扒筋。
那nv子无力地将头垂在地上,被陈聿扶起头颅。朦胧的杏眼对上他沉默的目光,缓缓眨了眨,倏然落下一行殷红的泪水。
这情形虽然诡异骇人,于李俜而言却是熟悉至极。他畏寒似的闷笑起来,摇头道:“这是毒发了……五官出血,继而唾血t轻、目眩肝伤、脏腑凝滞、长睡不醒,不出十日必si无疑……陈公子,你是大夫?这些我也懂,我也会,可又有什么用?……”
管事并三名恩客惶然跪在门边,那nv子带血泪的面庞刺在眼里,竟令人心生怖惧。取酒的小丫鬟下楼来经过,好奇伸目,被那nv子的飘忽目光注视了,突然见鬼般尖叫一声,起身向地面跑去,撞开了衣香鬓影一路跑上街巷,呼x1急促地挤在x中,正yu呼喊,被快步追来的陆侵一把捂住了嘴。那只捂住她口鼻的手冰冷至微微发颤,仿似由凛冬寒潭底捞出来的一般,声线低沉,“别嚷。”
元翡被径直带入g0ng中,g0ng道上寂凉如夜,唯闻金吾卫的甲胄相擦之声。
一行人直赴皇帝起居的钩弋殿。殿中垂着漆黑帷幔,遮住半边g0ng室,其后隐然有人寂寂躺着。其余地方唯亮着两盏长信灯,照得殿中一人身影模糊摇曳,走得近了,方认出那竟是本该幽居冷g0ng的纪皇后。
雷唐庸已匆匆赶来,侧眼看一眼元翡,见后者面上仍是惯常淡静神se,方向殿上低喘着细声道:“启禀娘娘,颍川侯回京,特地进g0ng求见。”
他素日在皇帝身边做些洒扫奉茶的活,如今却俨然是管事的气派,显见得是协助纪皇后逃出冷g0ng,便将皇帝身边管事太监挤了下去。纪皇后闻言快步走来,面se枯槁,衣衫凌乱,满脸焦急之se,口中大声说着什么,却在离元翡两步远的地方骤然停下了,神情震惊而古怪。
元翡耳中嗡嗡作响,全然不曾听见一句话,只抬手向无端酸痛的眼睛拭去。
冰冷指腹与脸颊一触即分,擦了满手sh滑的甜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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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今天和昨天是一章。太长所以拆开了。
太医跪着低头道:“侯爷这血流得蹊跷……”
说着偷看元翡一眼。元翡已将面上血迹擦了,仍是一张雪白消瘦的清隽面容,长身跪在殿中,若有所思。
纪皇后如今喜怒无常,太医不敢说自己看不出病症,猜测着道:“……当是忧伤过重,x怀急痛之下才有此症,调节心绪,善加养护,并无大碍……”
纪皇后踱步一晌,不耐烦挥手道:“不si就行。退下去。”
g0ng中情形一目了然,雷唐庸虽是皇帝身边的人,却是纪皇后安cha的。纪党已倒,纪皇后自被废后神思摇荡,失魂落魄得出了几分非人的疯癫,竟大着胆子放手一搏,动用雷唐庸,对皇帝下了手。他们在塞北时也曾收过皇帝的批示、王府门客的奏报,其中并不曾提到这一节,想来大约起初只是慢病之象,起居朝政如常,使得朝中众人都以为是寻常抱恙,约莫还要上书奏请皇帝休养龙t。待到皇帝果真休朝养病,众人便不以为异。
钩弋殿中满是熟悉的冷香,寿春房中也总是这种气味。纪皇后在椅中坐了,y晴不定地看向元翡。
元翡隐然有些头痛,对纪皇后的打算心知肚明——透过雷唐庸的爪牙,纪皇后恐怕已恩威并施地紧攥住了朝中喉舌之口。夏初时纪党买通太后身边g0ngnv刺杀十六皇子,手段残酷凌厉,时至今日仍令朝中不少人齿寒gu颤,如今事临己身,未必敢y扛,半睁半闭地为虎作伥。纪皇后胜券在握,接下来便该神不知鬼不觉地假造诏书,声称皇帝暴病薨逝,临终传位太子。
寿春消息灵通,恐怕早已察觉异变,奈何无法在书信中直陈变故,只得借病之故召她回洛都,要她想办法将消息传给陆侵。但到了如今,皇g0ng与洛都俨然被一层层封成了一座铁桶,这条路都并不好走,何况如今尚且不知皇帝是si是活,更不知纪皇后要颍川侯府做什么。
元翡正反复思量,纪皇后已在她面前蹲下来,娇媚一笑,双目含春,“小侯爷,本g0ng在找一样东西,已将侯府翻遍了,竟然没有,这才只好请你来,劳驾点拨一二。”
幽禁之地万事不顺,加之连日jg神紧绷,她已有些疯癫,这句话说得竟如同青楼nv子g引恩客一般。元翡大约被她笑得毛骨悚然,一时微拧了长眉,跪直了向后避去,以避开两人交错的鼻息。
纪皇后蓦地竖眉大怒,“你躲什么?……去哪了?东西分明在你手里,不然还能在哪里?交出来!那是……那是我儿子的东西,凭什么不给他?!在哪里,究竟……寿春那个b1a0子,竟然敢si!那毒药还是她从我手里抢走的,我要毒si那几个秀nv,她凭什么来管?到如今还给我甩这个脸子!贱人,真是贱人!”说到最末,已顿足大骂起来。
元翡心头一冷,这才知道寿春竟是自戕。皇后猛然起身扯过案上长鞭,鞭尾狠狠摔落,ch0u出尖脆的一声利响。元翡小臂一阵滚烫,心知这人已疯了一半,不b酒醉时的寿春好相与,利落起身躲开下一记,意图出了这扇门再做打算。
可钩弋殿中g0ng人这些天已看惯了纪皇后的疯状,木然开门让金吾卫进来。几人拧住元翡双臂压下去,元翡埋头抵在地上,来不及说话,已被ch0u了几记,豆大的冷汗瞬时沿着额头滴下去。身后殿外一阵嘈杂,有人y闯进来,怒声大喊:“停手!停手!你……你真的疯了!”
竟是八公主。纪皇后素来善妒,最不喜旁人替皇帝生的子nv,如今更是有恃无恐。八公主看她又起了x,不管不顾闯进来。太后虽被圈禁g0ng中,毕竟威势犹在,g0ng人不敢y拦,被八公主扑到了元翡背后。
元翡后背伤口被压得一抖,陆扬眉吓得忙要离开些,“我……”元翡却是耳听一阵凌厉鞭风落下,咬牙挤出气力来将她向后拽去。陆扬眉被扯得摔向一旁,又被元翡合身压上来,当即一愣,却耳听“啪”的一声脆响,鞭尾扫在她手背上,鞭身掠过元翡颈中,相击处陡然现出一道血红鞭痕,那段脖颈登时皮开r0u绽,滚烫血滴倏然落在她脸上。
素来ai慕,但如此接近还是头一遭。陆扬眉陡然看清元翡近在咫尺的面容,从眉梢到眼角,再到衣襟中半段纤细修长的脖颈,不知为何,只觉脑中“嗡”的一声。
又是一声鞭ch0u皮r0u的脆响,衣衫软轻,被带刺长鞭擦过,轻易划破了露出内里。一个金吾卫蓦地松了手,讶然起身,其余人看清衣下光景,也慢慢将手挪开,“……娘娘。颍川侯,这……”
破开的白缎衣衫下露出半片背脊,因纵横鞭伤皮r0u翻卷极其痛楚,肌肤上蒙着一层冷汗,仍看得出柔润莹亮的质地。瑟瑟弓起的脊骨纤细易折,裹x断裂散开,其下被遮住的隐然是nv子的软nengrur0u,虽看不清,细薄的腰却弯着一痕新月的曲折,再明显不过,他们素日侧目yan羡的洛都公子“颍川侯”是个nv人。
元翡仍跪趴在陆扬眉腰身两侧,陆扬眉明白过来金吾卫为何退开,渐渐将眼睛睁大了,面上褪去血se,唯剩苍白。
室内寂静持续了几瞬,纪皇后突然大笑起来,似是觉得十分滑稽,蹲下来将元翡从陆扬眉身上扯下来,抬起她的下巴,“nv人?”
细细打量,这张脸仍是雌雄莫辨,于nv子是有英气,于男子是有秀骨,温静剔透,不像皇帝与寿春那对兄妹y沉纤细太过,也不像元霁那样方正肃穆至法度端严。于纪皇后而言,既然谁都不像,便也不十分讨厌。
元翡已有些跪不稳,那长鞭上浮着金属软刺,眼下手臂并颈背滚烫地疼着,如被打开了数十个口子,温度从周身飞速流逝。陆扬眉仍愣着,纪皇后却是容se大悦,拍拍元翡的脸,“是nv人,那便好办。你还是不说?”见元翡沉默,她向几个金吾卫g了g手,“赏你们个好差事,脱,尽管g,si了算我的。”
元翡蓦地皱起了眉,向后躲去,动作却快不过纪皇后,“刺啦”一阵布帛碎裂之声,衣衫本就破了一半,此时被合身剥下。几个金吾卫已回过神来,一人握了她的脚腕向后拖去,虽明知在办差,仍被那两条紧紧合着的雪白长腿g得面红t热,两人大力扯开了她的腿,一人被她踢了一脚,大掌向元翡背后纵横鞭痕上按下。
咸津津的掌心沁在伤口,元翡浑身狠狠一颤,腰背塌下去,被几人压在地上抬高后t动弹不得。陆扬眉突然回过了神,眼圈蓦地红了,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滚下面庞,却锲而不舍地扑上来,“放开……你们怎么能……放开!”
小姑娘柔若无骨的力道浑似无物,没将几个人推开分毫,眼睁睁看着后面那金吾卫掰开元翡腿根,拔出半y的x器。几个人见陆扬眉盯着他胯间巨物愣神,嬉笑一阵,一人将一指探去,见元翡下身g涩,倒提刀柄在x口磨了磨,jg铜刀柄之上花纹繁复,慢慢顶开了紧闭的r0u唇,探向空洞的r0uxue。
元翡骤然咬住了下唇,陆扬眉急得满脸是泪,扑身便咬,正咬在那金吾卫脖子里,急怒之下毫无算计,一口将人咬出了血。那金吾卫反手便向陆扬眉腰间挥拳而去,尚未落拳,已被元翡得了空又狠踢一脚。
这下元翡用了力道,不知踢断了几根肋骨,那人口中鲜血涌出,未及再动手,咬着他脖子的陆扬眉却被元翡一把拽到了身前护着,元翡沉声道:“我知道娘娘要找的东西在哪里。”
纪皇后居高临下打量那剑拔弩张的情势,慢慢道:“愿闻其详。”
元翡目光清明冷敛,“要毁了那东西也不难。倘若我被弄脏一根指头,娘娘便不必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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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我
拿珍珠打我
拿留言打我
元翡目光清明冷敛,“要毁了那东西也不难。倘若我被弄脏一根指头,娘娘便不必用了。”
纪皇后喜怒无常,听了这话,倒像恢复了几分镇定,将长鞭丢开。抬头见几个金吾卫仍盯着ch11u0的nvt,不耐烦道:“滚下去。”
陆扬眉满嘴是血、满脸是泪,却不敢抬头看元翡,只抖抖索索脱下外袍盖在元翡肩头。元翡也不道谢,默默无言接过衣带系紧,开口道:“卧虎寺。”
皇后哂道:“你也别当旁人是傻子。卧虎寺那地方你最熟,不还去追过刺客?到了那里,谁看得住你?”
元翡摇摇头,无动于衷。
皇后向后坐在椅中,笑道:“即便你不逃,卧虎寺殿宇上千,要找到什么时候去?”
元翡慢慢摇了摇头,“幼年时公主带我礼佛,在一座殿宇中嘱咐过,她说来日若有意外,便将最要紧的东西留在那里。是哪一座,我不记得。究竟有没有,我不知道。”
陆扬眉今日偷溜出禁g0ng,此时又被送回去,钩弋殿中余下的两人皆是满腔疑虑,僵持到子夜,元翡弯腰用手撑着才跪稳了,打起jg神与皇后打机锋,冷汗沿着颊侧滑下,不住砸在地上。耳听打更声远远响起,滚烫的呼x1在x廓中往复几次,终是支持不住,上身不着痕迹地晃了晃,“砰”地倒了下去。
皇后虽疯,雷唐庸却知道元翡此时si不得,忙将人拖起来,叫进太医来收拾伤口,复又叫g0ng人看顾,将人安置在榻上,这才又出去吩咐下面的人将太后禁g0ng严加看管,万不能再让八公主溜出来一次。
八公主本就顽皮,底下的小宦官自知这是份苦差,y着头皮去了。谁知八公主今夜乖觉得很,只静静蜷在椅中发呆。
小宦官道:“殿下,该歇息了,奴才给您铺了床,熏了您喜欢的香……”
陆扬眉顺从地窝进被中,面朝里道:“我睡了。你们都出去,好吵。”
她睡不着。连日以来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先是皇帝病倒,继而钩弋殿被把守得严严实实,她闯进去过一次,只见到皇帝沉沉合着眼,人事不知,仿似要一直睡过去。太后更是一病不起。桩桩件件,她一点法子都没有,睡也睡不稳,夜半又爬下床去看太后。
g0ng人习以为常,目不斜视,她提着一盏灯赤脚穿过静寂的g0ng室,脚步停在拐角处,眼圈蓦地红了。
漆黑的墙根下站着一个人,内侍宦官打扮,雪青袍服宽大得不合身,青丝上压着方冠,垂着秀美温柔的眼睛,正是元翡。
她压住喉口那阵酸涩泪意,闷头前行,经过时轻咳一声,元翡便跟上来。殿内不是说话的地方,侧门外两个金吾卫正打盹,被元翡无声地从袖中飞出两枚牛毛似的小针,正扎在颈中,针上淬了药,那两人很快后仰昏睡过去。
陆扬眉乍着手站在一边,虽然听陆侵说过朝中人都低估了颍川侯的本事,但亲眼见到她在金吾卫手底下溜出来,仍然有些咂舌。
元翡将针拔出,没受伤的左臂接过陆扬眉手中的g0ng灯,递给她一件同样的宦官衣裳。陆扬眉换上,随她一道出去,远远看去,倒像真是两个办差的小宦官,沿途岗哨不疑有他。走出半里,人迹见少,陆扬眉边走边抹眼睛,“难不成你真要带她去卧虎寺?回不来怎么办?你……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元翡轻声道:“是请公主帮忙。”
陆扬眉仍然在默不作声地哭,小脸上满是水迹,却仍倔强地点一下头,“好,万si不辞。”
这下元翡噎住了,没料到她应得这样g脆。陆扬眉急得要跺脚,分明对着同一个人,却将往日羞涩抛到了九霄云外,“你快说呀!你要我帮什么?”
元翡道:“好……只是想问一件事。皇后在找什么?”
她仍是不急不慢的语调,这话一出,陆扬眉过了足足半晌才听懂,这下当真急得跳起来了,“你都不知道她在找什么就敢y编?!她在找传国玉玺!那东西非重典不用,平日都封着,这次她要做传位圣旨,却si活找不着……那可是玉玺,你上哪找去?!”
元翡倒没料到竟这样荒唐,连玉玺都会不翼而飞。陆扬眉已经哭肿了眼睛,背过身去不想她看见,闷声道:“你快走,她现在疯得很,连太子都不敢见她……你……你是怎么溜出来的?有没有门路出g0ng?”
寿春叫她回来,固然是为了传递消息,可既然寿春是自戕,恐怕也完全料得到元翡会被皇后带到g0ng中讯问,甚而是引着她进g0ng。元翡料不准寿春的用意如何,于是也不知从何解释,只道:“我不能走。公主先回去吧,来日再向殿下道歉。”
二人原来已走回太后g0ng中,陆扬眉听了这句,沉默地垂下发亮的眼睛。
元翡转身向门外行去,走了不多几步,突听身后脚步声靠近,回头看去,竟是陆扬眉。她跑到近前,不管不顾道:“你……你现在就跟我道歉。”
元翡一愣,“……对不住。”
陆扬眉道:“我心慕你,你却骗我,这样大的事情,你就说这样一句?”
元翡并没什么脾气,温声道:“如果公主想要在下做些什么,在下万si不辞。”
夜风清凉,消去夏末的暑意,元翡不知是身上疼成了什么样,竟被这温顺的风吹得脸se发白。陆扬眉十根手指在袖中捏来缠去,末了扬起下巴点点头,“这可是你说的。我当你是君子,你就是君子,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现在要去做什么?我要你带我一起去。我、我是公主,就算你被逮到,有我在,也不会……大概也不会被怎么样。”末了这句话说得有些心虚,实则皇后形同疯癫,如今陆扬眉也不敢惹她。
g0ng中静夜极短,过几个时辰便又要忙活起来,拖延耽误不得。眼见前面一拨金吾卫巡逻,元翡忙拉了陆扬眉垂眉敛目站定,待到金吾卫走远,才又向南去。南边是崇渊门,陆扬眉道:“崇渊门那里都是金吾卫,你……”
元翡“嘘”一声,带她继续向前走去。
崇渊门以东有数十道小门,为g0ng中车马菜蔬衣料采办之用,陆扬眉道:“再往前可就到含清门了,含清门从来不开。”
元翡道:“那便对了。”
记忆中隐约有一次与g0ng情等人彻夜饮酒,三更时方被陆侵搅散了局,各自打发回去。元翡醉得连马拴在哪里都不记得,陆侵只得送她回府,好巧不巧,在湖边碰到同样醉酒归来的寿春。
隔着月se茫茫,远处的寿春醉醺醺靠在西府海棠花树下,正拿金簪将树下黑土刨开。
元翡醉得x口难受,走不动路,弯腰撑在膝盖上,被陆侵一下下r0u背,“去年半两果子酒就倒,今年张口就喝半斤烧刀子,世上竟有你这样的缺心眼酒鬼!……愣着做什么?想吐就吐!”
她酒气上涌,颠三倒四道:“吐……?我不想……四哥,你不要压着我,我腰疼……”
陆侵将她放开,指着远处的寿春,恶狠狠道:“还喝不喝?再喝下去,你迟早也疯成那样。”
寿春刨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子来,打开生锈的盒盖,里头是一只晶亮钥匙。她如怀珍宝一般,将钥匙捧在手心看了半日,又依依不舍地放回盒中,竟是只拿出来看看,又重新放回钥匙,将盒子埋起来了。
陆侵将元翡拎起来送回房中,见她呆呆的若有所思,便像吓唬小孩一般捏她的脸,“你娘用钥匙藏了银票,沤肥也不给你。别惦记了,躺好,睡觉。”
不知为什么,她懵然中很怕陆侵误会寿春,一时心急,竟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囫囵解释道:“才、才不是什么银票……你不要……不要乱说。”
大约寿春实在严厉,幼时与寿春有关的记忆总是格外清晰。她分明知道那盒中的钥匙通往何处。
那次带两个孩子进g0ng后,寿春消沉了一阵,数日后,有g0ng中的人入府拜见。寿春站在水亭上,看她和元翡认字。那佝偻的老g0ng人跪在地下,将木盒子捧起奉上,低声道:“陛下叫您随心而活……含清门总是等着殿下的。”
那人b同胞所出的妹妹与自己行不l之情,b唯一信任的血亲嫁与心腹大患,b嫁为人妇的臣子妻做自己的眼目喉舌,直到寿春溺si那令人怖惧的怪物、膝下有了两个温软漂亮的孩子,他终于不再b寿春了。
他大约永远无法知道寿春如此长情。寿春同样至si都满腔困惑,永远都不能知道元霁抱回那两个孩子来,究竟是随意为之为她解围,还是真心心疼她在流言蜚语中瑟缩崩溃,正如元霁永远也无法知道寿春竟一心要报答他那意味不明的涓滴恩义。元翡背着兄长的命,寿春负着元霁的情,要颍川侯府更胜往日的荣光,要天下海清河晏不辱丹冕剑铭,像两个心照不宣的小偷。
含清门是前朝时近臣出入之地,如今早已凋敝,城墙下只立着一间有人值守的破屋。元翡抬不起手,陆扬眉代她敲开门,里面是个佝偻的老g0ng人,正对着昏h油灯缝补旧衣,浑浊的眼睛凑近了打量元翡半晌,“是小侯爷?”
元翡道:“是。”
老g0ng人摇摇头,“我在此处等公主多日……公主呢?”
白头g0ngnv在。如今g0ng中最受宠ai的公主已不再是寿春,不再骄纵跋扈,不再打着飞扬的秋千偷瞧新进的秀nv,不再提着绯红的裙子趴在兄长膝头抢玉ye琼浆。
皇帝信任的人仍然只有一个,可交付身后事的人也只有她。寿春某日酒后又梦起少年事,起身从西府海棠树下刨出钥匙,醉醺醺来暌违已久的含清门,照旧点着老g0ng人的额头,娇憨笑着,“嬷嬷,你今天也得拦住我……别让我进去。”
老g0ng人将皇帝暗中送来的东西拿出来,寿春看直了眼,随即笑得花枝乱颤,“他就只配这一天……给我这个做什么,你留着吧。我们……我和他曾经那样好,他却把我嫁给别人,我是盼着他si的。这天下越乱越好,给他写一笔乌糟史书更是好上加好,我怎么还会帮他?”
她还是用命帮了。服毒自尽,尸骨经年不腐,h泉路上相逢,多行不义的兄长已不再是帝王,她仍是趾高气昂的美人。
元翡抱着那只粗布包的东西一路走回去。仰赖陈聿研制的暗器,钩弋殿外被放倒两个侍卫,眼皮轻翻,就快要醒来。她轻身而入,不曾吵醒任何人。
案上一盏孤灯,被她吹了灭,灭了又吹,往复五次,檐下终于有一道影子翻进来,悄无声息站在了榻前,凶巴巴地看着案上,“你娘可真行,自己分明拿得到玉玺,非要让你来踩这个虎x龙潭。”
元翡撑着下巴,“然后她等我回府,将玉玺给我,被金吾卫抓个人赃并获,果真好戏。”
朱乘噎了噎,不快道:“你怎么突然变得油嘴滑舌的?”
元翡面上带笑,“这样你才避之不及,回塞北的脚程也好快些。这件东西交给你,你去交给他,请他带兵回来,才好解洛都之围。”
朱乘蓦地沉了脸,“我不走。”
元翡将布包打开,将那块柔白的脂玉推过去,“你心里也知道没别的办法。这不怪你,是我b你走,四哥不会怪你。”
朱乘突然抬起头来看着她,眼圈发紧,“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就像……”他咬住牙,一字一顿道:“就像要si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