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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他看见了自己是十七八岁的孟远

 

如果是以前,那孟远会毫不犹豫地否定,时间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哪可能同时进行。

可现在,孟远正在遭遇棘手的事情,所以他对于这个问题有些犹豫。

:我不知道,可能是吧。但是,我们得相信科学。

任让宽肩微耸,失笑道:“你还是好可爱,好单纯。你觉得我们现在科学吗?刚才就连你自己都说了,我们现在的情况是科学无法解释的。”

:那如果这么说的话,我觉得你会是我记忆里活在过去的人。

“可能吧,但也有可能,我们来自不同的时空呢?”任让玩笑说:“我为了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钻研了很久,可是也没有找出个所以然。”

不同的时空

孟远像是被当头一棒,旋之醍醐灌顶。

是啊如果只是假设,假设自己跟现在的任让真的来自不同时空呢?

假设可以成立,但孟远得找出证据来。

“你怎么不写字了?”任让问。

:在想事情。

“想什么?我能知道吗?”

:在想,如果你的话是真的,那我们两个肯定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为什么?”

孟远:

因为我和你生活的环境,发生的事件虽然近乎一样,但是产生的蝴蝶效应是不同的。

在我的世界,我父母在美国生活得好好的,我爷爷上周才去世,而你高中时去世的。

我是在前天回的村子,而你也是。

你的世界里是我死了,我父母死了,我爷爷死了。而你父母在美国活得好好的。

在你这,我们的身份好像对调,我是你,又不是你;而你是我,又不是我。

可是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我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我和你又为什么不能直面沟通?重点是,我要怎么脱离现状。

“你的意思是你想离开?”

:对,这一切都太诡异了。事出必有因,我想找到源头让我们回到正轨。

任让闻言,即使不舍,也轻点着头表示赞同,“不然去村中心的屋子看看?那是我家,但你说是你家,这样争辩也找不出结果,不如我们去看看?”

:好。

两人一前一后从地窖上来,孟远跟在任让身边,看任让打着手机电筒找东西,他们翻遍了木屋三层,实在找不出一点关于另一个任让存在的痕迹。

“走吧,回我不,回我们家看看。”任让道。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到了十点半,村里路灯只剩一两盏亮着,灯光昏暗,巧是电路不通畅,此时正一闪一闪地运作着。

孟远没有近视,外加上他比任让还要高上几厘米,借着暗黄的灯光,他瞧见了自家的瓦房。

走近时,孟远手上带着的玛瑙戒指霎时闪过红光。

任让轻手推开发朽的木门,里屋适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啊闩怎么掉了,我今早明明把闩放在了储物箱里。”任让弯腰将木闩捡起,扭头看着四周问:“远,你在我哪边?”

一直站在任让身后的孟远这才回神,忙在笔记本上写道:你的右边。你先等等,我有发现。

任让摁开白炽灯的按钮,灯泡好像要烧了,或是老屋电路不稳的原因,此时也如方才路灯那般一闪一闪。

好在不影响任让和孟远沟通,任让低头看了眼笔记本问:“什么发现?”

孟远抬手揉了揉眼睛,闻声并没有再写字。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当下的心情,因为他在这屋里看到了另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而那张脸的主人

是自己,是十七八岁的孟远。

少年孟远好像并不意外孟远的到来,他站在任让的左边,伸手好似想触摸任让,可却摸了个空,灵体状态的他从任让身体里径直穿过。

旋即他扭头看向孟远,那张平静的脸终于有了别样表情。

不过两秒时间,孟远看见少年孟远的身体变得血肉模糊,对方歪着头,眼珠子从眸中脱落垂在鼻梁旁,膝盖骨从腐烂的皮肉里露出了头,双手指节弯曲成诡异的形状。

模样虽然看着唬人,但孟远不怕,他看见对方努力张大那张糜烂的嘴,试图在向他传递什么信息。

“你也是孟远对吗?”孟远问。

对方僵硬地点了点头。

“那你是我吗?”

这回孟远看不出对方是点头还是摇头了,他又指着身旁低头等待笔记本的任让问:“你不是我,你是他所认识的孟远对吗?”

看着对方继而点头,孟远心中了然,开始更加关注他,同时也不害怕对方的靠近。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靠近我是不是有话要说。”

“ba别别来”

孟远看着少年孟远的口型,试探性地问:“你是说别来吗?”

对方仍在重复,“走别别来”

旋即孟远便见少年霁远缓缓抬手指向主卧。

“那?”孟远浓眉微挑,“你是想跟我说里面会有我们想要的东西吗?还是”还是将有更离奇的事?

遇到死去二十年的亡魂已经够离奇的了,孟远心中闪过了阴谋论,于是他秉着质疑的态度继续打量着少年孟远。

这期间任让一直在等着孟远的回话,分明时间才过了七八分钟,任让却觉得分秒如年那么久,他憋不住了,出声问道:“远,你到底发现了什么?很重要吗?你还在我身边吗?”

两个孟远同时看向任让,可任让全然看不见他们。

想到任让过于缺乏安全感,孟远轻叹了口气,伸手扯了扯任让看不见的电话绳,拿笔写下:你放心,现在我的身边只有你了,你可以相信我,我不会轻易走的。

“那你发现了什么?”

:我晚点告诉你,我先去主卧看看。

“一起吧,我也去。”任让道。

孟远在少年孟远的指引下,找到了一个挂锁的铁皮箱,箱子没上锁,他将要打开时,任让貌似也注意到了这箱子,浅笑道:“这箱子居然在这吗?我前几天要找一直找不到来着。”

:箱子里装着什么?

孟远看见少年孟远的手一直指着箱子,他又写下:你前几天住在这吗?

任让一愣,似是没想到孟远会问这个,但还是如实道:“没有,我前天到的,虽然白天我都会在村里,但这两天夜里我都回镇上宾馆睡的。”

孟远看着在一旁嘶吼的少年灵体,心中有些不忍。

:你想他吗?我说的是另一个孟远。

“啊?”

少年孟远停止了狂暴状态,此时愣愣地望着任让的背影,听任让说:“想啊,肯定会想,而且很想。不然我就不会一直幻想他存在了”

看着本该是最佳拍档的两人,此时天各一方,两两相望,却又触碰不到彼此,孟远觉得很心酸。

他和任让又何尝不是,他还没赴约呢,再也没机会跟任让实现那个约定了。

任让边说边打开了木箱,木箱里放着几只口琴、几张纸条,还有孟远的衣服,而最下面,是被寿金包着的一枚玛瑙戒指。

戒指跟孟远食指上的戒指是一样的。

孟远看着一愣。

他手上的戒指是父母留下的,他高中时刚拿到就戴在了手上,这么多年除了洗澡以外都没摘下来过。

而任让箱子里那枚又是谁的?

孟远下意识看向少年的灵体,他看着少年一改方才可怖的模样,转换的是一张干净偏硬朗的长相,身体看起来也很健全。

任让这时说话了,“这里面装着的都是我和远的东西,我将它们放在箱子里,这样就好像回忆被锁在了里面,只要不打开就会永远存在。”

“这戒指是远高二时送我的,他当时送戒指的模样磕磕巴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想跟我求婚”任让说着便苦苦扯了道笑容。

:好好珍惜,那是他很重要的东西,在他心里你们可能是同一位置的。

现在戒指被任让握在掌心,孟远刚写完要说的话,一旁的亡灵遽然疯狂起来。

孟远看着少年孟远双目闪出绿光,旋即落下血泪,声嘶力竭地朝他们吼道:“走!快——走——”

“不——要——回——头——”

“别——陈——”

那叫声凄厉尖锐,孟远看着少年的异样,忙低头写下:走,我们先出去,出去我跟你解释来龙去脉!

两人刚走出瓦房不过五米范围,正厅的木门猛地大力合上,孟远看了任让一眼,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将自己所知道的告诉了任让。

:你信不信,我在屋里看见了孟远。是你的孟远,不是我。

“我的孟远?”任让有些迷茫,他站在路灯下,看着笔记本上的字逐渐显形。

:是,是你认识的孟远。他指引我去主卧,指引我让你拿到戒指,还告诉我叫我们离开,叫我们别回头。

:而且,他话没说完,但我还是听到了他说的几个字。

“什么字?”

:让我们走,还有一个陈字。

“陈?”任让淡粉色的薄唇轻抿,俊眉微拧道:“你是说”

话还没说完,孟远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于是道:对,陈伯,我们村里姓陈的人家就陈伯了。

“可陈伯前几年已经去世了,他又和我们这件事能扯上什么关系?”任让问。

这也是孟远疑惑的点。

死去二十年的亡魂在这个任让的家中停留,还一直指引他、向他传递薄弱的信息点,再是提到了去世多年的陈伯

包括自己做的梦,还有这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好像自孟远回村起,他便踏入了步步谜团之中。

:我也不知道,所以我要去看看。

“”任让没有马上回应,而是在沉思。

孟远又写道:你怕死吗?我感觉我们应该是入局了,但具体是什么局,暂时无从得知。

“不会。”任让回答得很果断:“我不怕死的,而且和你一起我会更勇敢。”

:好,但是为什么会更勇敢?

“因为我想保护你。虽然你跟我说过很多遍你不是我所认识的小远,但你说你也是孟远,所以我坚信。只要你是孟远,那不管你到底是或不是,我都会想跟你一起共生死。”

孟远知道,任让是将他当一颗定心丸了。虽然任让这么说的,但内心定是期冀着他的小远能活生生出现在他面前。

而换位思考想想,如果此时是孟远遇到了自称是任让的人,那他定也会留存私心,会将对任让的那份好用在那人身上的。

要论自私,他们同样自私。

所以这没什么的,当下孟远很清楚,他们要做的就是破局。

他就不信完美的棋局没有漏洞,也许真的会没有,但要摊上棋艺不好的人,那可就不一定了。

“你刚才说你看到小远了,那你看到的他是出现在哪里?客厅吗?”

孟远看任让那张俊脸上挂着悲悯的表情,他写下道:对,在客厅,就在你的左边。

“真的?”

:真的,不然他怎么指引我方向?又是怎么告诉我让我们离开的。

“那他有变化吗?”

任让想问的是孟远所看到的小远是长大的形态还是停留在十八岁时的状态。可话到嘴边他却哽住了嗓,问得委婉起来。

孟远闻声一愣,提笔的手一僵。

这要他怎么说?

孟远看到的是“孟远”是少年时的模样,但在方才他也见到了“孟远”死去后的模样。

那模样很瘆人眼珠子掉出眼眶,唇周腐烂、白骨衔在腐臭的皮肉里,叫声也凄厉哀转。

为了不让任让难过,又或是想让任让只记得“孟远”美好的模样,孟远写道: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只是五官还偏少年气了些。

“哦这样吗?”任让的心骤然下沉,喉道里像是吞了墨汁,苦涩得很,他将掌心的戒指攥得死紧,“他除了叫我们离开,还有跟你说些什么吗?”

“比如他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之类的?”

:这倒没有,我进屋就看见他站在你面前,伸手应该是想触碰你,可他跟我一样碰不到你。再然后就是他怒吼着让我们走,好像屋子不能多做停留一般,拼了命地朝我们吼叫。

闻言任让那双卷翘的长睫微煽,旋即低垂掩饰眸中的哀伤,他很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小远居然会出现在自己的老屋里

任让此时双目通红,鼻尖泛着酸意,“我很好奇,好奇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我我们的家里”

:我也不知道,但我敢肯定,他会在这间屋子里停留,应该应该是想守护你。

孟远回头看了眼瓦房,屋内灯盏未熄,那被铁网罩着的窗户上显现出一团黑影,他顿了顿,耳间奇异地听见少年孟远的声音,“远,你好。请你帮我。”

“帮你什么?”孟远脱口而出问。

“请帮我帮我好好保护让。”

孟远:“好,你放心,你不说我也会好好保护他的。”

“你们不要去陈孔的屋子,不要让小让回到木屋来”

“还有,保护好你手中的戒指,一定一定要交到小让手中。”

“戒指?”孟远低头看了眼自己右手,“为什么?它对我、对任让会有帮助?”

“对。我我已经维持不了多久了,你听我的,一定、一定不要再和让踏入这间屋子。因为会被抹杀强制”

“孟远”的声音越发空灵,以至于孟远没有听清,等他出言追问几声后,那笼在窗后的黑影消失了。

抹杀?强制?

什么意思?

强制抹杀吗?

孟远紧抿着唇,若是以前他定会觉得自己是见鬼听了鬼话,可他如今确实见鬼了,说是无稽之谈也没人会信。

当下最该相信的就是自己,而最值得信任的就是任让。

“你在我哪边?远。”任让道。

:就在你右边,我没离开过。

“好,你在就好”任让看见回复后松了口气,他将手掌展开,掌心已经覆满了细汗,旋即他将那枚玛瑙戒指戴在了左手无名指上,“走吧,你不是说想去陈伯那儿看看吗?”

戒指戴上的一瞬间,任让眼前闪过刺目的白光,他本能地闭上眼,再睁开时,便看见孟远站在他身侧,那只黝黑结实的手臂正搂着他的右臂,低头拿笔正在笔记本上写字。

任让一时没缓过来,有些迷茫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一眼不眨,他根本就不敢眨眼。

生怕一眨眼,心心念念的孟远又会消失不见。

以前任让在心里幻想过千万次孟远长大的成熟模样,他时常陷入自我打造的囚笼里,精神恍惚、失常,他吃了多年的药,配合心理师的治疗才慢慢好转。

眼前的男人,留着一头利落的板寸,肤色是彰显男性魅力的古铜色,身上肌肉发达,看着身高也长了,比任让还要高几分。

任让有些看呆了,他愣愣地看着孟远在笔记本上写字,在他没反应过来时,白皙的手已经贴在了对方脸颊上。

滚烫的温度贴在脸颊上,孟远怔住了身,他抬头看着任让,有些疑惑,继而斜眼看向任让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试探性地问:“你听得见我说话吗?看得见我吗?”

孟远甚至抬起握笔的右手在任让眼前招了招,还不等任让回应,身体在没有任何防备的状态下被搂住。

任让正抱着孟远,双臂将他圈得死紧。

“远我真的没有想到还能见到长大的你我不敢相信,真的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做梦了,因为今天发生的事情真的太惊喜、奇幻、难以置信了”任让哑着嗓,呼吸不匀,眼角已然落下清泪。

孟远这下得到了答案。

任让已经能看到他了,他能和任让没有阻碍的交流了。

可是这是为什么?

“好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而且我也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孟远。你先收拾好心情,我们来捋一捋。”孟远这么说着,却没有伸手推开任让。

任让喃喃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他,我也没有把你当成他,只是只是我见到你依然会感到惊喜,因为你你也是我认识的孟远”

等任让松开手,后退一小步,孟远才看到任让左手上带着的戒指。

霎那间,他想到了“孟远”重点提及的戒指。

难道是这枚戒指的原因?

孟远立马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你突然能看到我、跟我说话,但我猜会不会是我们手上这枚戒指的原因?”

“戒指?”任让仍有些茫然。

孟远的手还被任让牵着,他回头看了眼木屋:“对,你认识的孟远跟我说这枚戒指很重要,说是能帮到我们,可他并没有说这枚戒指究竟能帮到什么,他只说了最后一定要交给你,差不多这个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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