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夜谈(契约之战)
在这种静谧的环境之中,两人默不作声的各自欣赏着夜景,而时间也在二人不断错开的眼神之中悄然流逝着。
良久,察觉到双方再这么刻意回避下去不会有丝毫进展的郑鸣,终于漫不经心的开口。
≈被自己一直以来所爱护的子民谩骂、误解的感觉怎么样?你还坚持以前的观念吗?≈
≈某种意义上他们并没有说错。我确实欺骗了整个王国。也没能尽到应尽的责任。他们确实丧失了家园、亲人,他们的生活也因为战争变得比以前糟糕了。≈
≈你又不是没见过那些战败国的平民。比起连作为人的尊严都抛弃的他们,那些白天里的人简直就是生活在幻想乡!而他们竟然还不知足≈
≈鸣!别人的惨状并不能成为我们没能守护子民受难的借口。他们奉我为王,跟随我征战,为我献上财富、粮食、衣物、甚至是自己的孩子。这都是因为他们信任我,而我辜负了他们的信任,没有尽到作为王应尽的责任。≈
对于阿瑟的话语,郑鸣嗤之以鼻。比起说是信任,是那些人畏惧贵族和军队,不敢不支援物资才对。
什么权利伴随着责任。这都是无意义的空话。做到这些的贵族能有多少?在这个把领民视作领主所有物的世界里,在这个连奴隶制都没有彻底抛弃的世界里,这些话更像是理想主义的空谈。
不过知道阿瑟不可能被说服的郑鸣,也没有再就这个多年来争吵的话题中继续。
≈好了好了。知道了。不过你为什么要假扮成男人?总不会是你父亲从你小时候就知道你会被国王看中,所以一直隐瞒你的女子身份吧?≈
面对郑鸣的提问,阿瑟神情复杂的轻叹了口气。沉默踌躇许久之后才下定了决心一般咬了咬牙。
≈我父亲当然不可能有预言的本领。他只是一个血脉稀薄,丧失爱人,弱小的、落魄的孤家寡人罢了。≈
说到这里阿瑟露出了回忆之色,眉宇现了罕见的柔弱和无助。
≈他意外得来的世袭称号,不仅没有成就他,反而把他推向了深渊。当血脉稀薄,战力弱小的他,发现刚出生我有着浓郁的龙裔血脉之后,就开始封锁有关我女婴的事情。所幸当时他还未获得公爵之称,本身又极不起眼,所以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不多。
紧接着他就开始严厉的将我培养成继承人。在他看来,血脉浓郁,天赋异禀的我,就是振兴家族、摆脱困境的希望。
我并不怨恨他。就连之后在多方的觊觎和危险的处境之下,他选择妥协、联姻也是如此。
之后父亲逝世,我被他托付给了年轻时的好友。并且按照他的嘱托不敢有丝毫松懈,最终在成年时前往王都继承了公爵之名。
再之后的事情你也清楚,被老国王赐婚,当时的我不能接受,更无法拒绝。最终在和格温娜讨论过后我答应下了婚事。至此我身为女儿身的事情,变成了足以动荡王国的秘密。我无法停止,必须继续。≈
一旁静静聆听的郑鸣,等到阿瑟长舒一口气后停了下来,这才揉了揉眉心,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你说你在跟格温娜谈论过后这才决定了接受婚事。也就是说格温娜当时就知道?≈
≈是的。尽管当时我的身体还没有发育完全,并且有着改变嗓音的魔法。但是你觉得被当做男人养大的我,是从哪里获得有关女性的知识的?≈
≈你是说早在之前格温娜就识破了你的身份?并且还教导你有关女孩的注意事项?≈
阿瑟对着脸色怪异的郑鸣点了点头。
≈或许之前作为猎户时因为远离人群,加上年纪尚幼还可以不露出马脚。但是进入王都与公主相识后,没过多久我原本以为隐藏极好的秘密就被她识破了。
之后她带着我出入自己的闺房,手把手教我知识。也正是那段时间,心地善良的她,被传成了后来性格顽皮的公主。
我很感激她。这些年来她为我承受了太多,我也亏欠了她太多。也正是因为这样,当得知她不再爱我,选择与别人相恋之后,我也默许了他们的行为。
莫雷德日后继承王位是应该的。无论他的父亲是谁,他都是格温娜的孩子,身上流淌着王族的血液,这本就应该是他的王国。而我所能做的就是在他长大之前结束这乱战,给他留下和平稳固的王国。≈
原本在识破阿瑟女儿身时,郑鸣就猜测阿瑟早已知晓格温娜的背叛。毕竟她一个女人不可能跟格温娜生出孩子。但是听到这里郑鸣还是觉得匪夷所思。先不管阿瑟那些郑鸣无法理解的念头,让他震惊的反而是阿瑟匆匆略过得那一句≈她不再爱我≈。
≈你是说格温娜之前是爱你的?哪怕她明知道你是女儿身?≈
倒不是郑鸣反对两女相恋,而是在这个世界里这种不为世间所容的观念实在是太超前了一些,其不被接受的程度几乎比男男之间的断袖之癖,还要严重的多。
≈是的。我们曾经确实很相爱。不过我不会怪她背叛我们之间的感情,毕竟≈
说到这里阿瑟隐晦的瞟了一眼郑鸣,而从之前开始就如遭雷击、被雷的外焦里嫩的郑鸣,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阿瑟那怪异的眼神。
两人都没有聊到格温娜与之偷情的人-兰斯洛特。阿瑟是以为郑鸣不知晓,而郑鸣则是因为默认阿瑟必定知晓。
于是两人相对无言的躺了一阵,最终在郑鸣迷迷糊糊的状态之中,隐瞒了十数年之久后终于向郑鸣全部倾诉出来的阿瑟,迈着轻松许多的步伐告辞离去。徒留下了一脸呆滞的郑鸣,呆呆地愣在原地。
直到晨曦初现、朝阳升空、天幕亮起。不知道想到什么露出一丝傻笑的郑鸣,这才回过神来。他抬手遮在眼前,望了一眼在刺目的阳光下,从沉睡中逐渐苏醒的城镇轻笑一声后,扭了扭略显僵硬的身体,跳下了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