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你跩什么呀,真没风度!」王敏玉最讨厌这种男生了!
「话不投机,还风度咧。」他一翻白眼,对她们俩无好感。
两名女生一致瞪着他。邻桌的人好奇地观望。
肖朗啃着鸡腿,故意吐出一块骨头渣在桌上,吃相令人倒尽胃口。
江小婕批评:「申士杰怎和这么没水准的人一起用餐,真噁心……」
「他高兴,不行唷?」肖朗扔下整块鸡骨头,不在乎吃相有多糟。
申士杰拿着两杯饮料回到他身旁,「喏,给你的。」
「谢了。我的双手油腻,拜託你去拿面纸给我好不好?」他存心支开阿杰。
申士杰犹豫一两秒,尔后走往自助餐的柜檯处。
肖朗的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朝她们俩笑说:「你们瞧,我和阿杰就是这么麻吉。顺便告诉你们,他的眼光很高。」
暗讽意味十足……江小婕和王敏玉气得牙痒痒。
林佩瑜回到座位,两名同伴只消使眼色,她登时意会,直接跟肖朗算帐:「上次我的车被你的机车撞到,送修花了五千元,你要赔我。」
「什么——」肖朗脸色一变,怪叫:「你那辆车只有坏掉一颗大灯,你敢跟我要五千元赔偿?奇怪了,我的车也送修,你怎不赔我?」
林佩瑜的气势不落人后:「是你来撞我的车耶,你本来就应该负责修理费。」
「胡说八道!当天明明说好自认倒楣,各自修理车子,你好意思出尔反尔?」
「你才胡扯。我跟你还没有和解,怎可能不要求赔偿!」
死三八……肖朗咬牙,若不是看在对方是女生,他就挥拳揍人了。
哼,林佩瑜压根不怕他抵赖或提出反证,她太熟悉住家附近,巷头巷尾并没有监视器,大家会相信她是无辜的受害者。
「你们在吵什么?」申士杰交给肖朗几张面纸。
「她坑我!」肖朗怒气衝衝地擦了手,丢下一团面纸,都想掀桌了。
林佩瑜装无辜:「前阵子,他就在我家的巷口附近撞坏我的车,现在死不认帐,不肯赔偿。」
「哦,要赔多少?」申士杰的脸上平静无波。
「五千块而已哦。」江小婕和王敏玉异口同声,一副幸灾乐祸。
申士杰问:「有没有收据或发票证明?」
「当然有呀,我带来了呢。」林佩瑜从皮包内拿出一张修车厂的估价单,放在桌上给众人瞧,「上面的明细写得清清楚楚,总共花了五千元的修理费。」
申士杰拿起估价单,上头写着车子的厂牌属于honda k6 civic,更换一颗大灯要价四千五百元,修理费五百元……他不禁疑惑,要价这么贵的原因不外乎使用原厂零件,但一般的修车厂怎可能还有一九九六年之前生产的零件库存?
「怎么样,赔不赔?」林佩瑜咄咄逼人。
「肖朗的身上没带这么多钱,我先帮他垫。」原本打算下课后购买日常用品,这会儿得扔钱买教训了。他掏出皮夹,抽了五千元搁上桌,「你们立刻写和解书。」
「靠!」肖朗的脾气发作,登时拍桌!
申士杰扣住他的手腕,道:「我希望你和解了事。」
肖朗吼:「她分明敲诈,凭什么要我和解!」
林佩瑜擤擤鼻子,一脸委屈地说:「我才不是……你撞坏我的车,本来就该赔偿……」
「干!那天晚上,我转出巷子口,分明是你撞倒我的车!」他口不择言地骂:「死三八,那时候你还问我要不要紧,我为了省钱才说不要叫员警来处理,各自认赔就算了。妈的,事过境迁,你回头来敲诈我一笔,未免太无耻!」
「你凶什么!」王敏玉双手叉腰,声援好友:「你以为女生好欺负吗?」
江小婕也帮腔:「林佩瑜好倒楣呢,车被你撞坏了,还要被你凶。那天晚上是你恐吓她不准叫员警来处理,害她回去之后被家人骂。你有够恶劣的,如今车子都修好了,也有单据证明,你还想抵赖什么呀,干嘛不干脆一点认赔,亏你是男生呢,真没担当。」
肖朗怒叫:「越说越离谱,我是男生就活该倒楣被她诬赖?」
「啧,你们别吵了。」有人提出意见:「你们发生车祸当天就应该叫员警处理,厘清肇事的责任归属,现在才争论谁对谁错都没有意义。」
「对啊,自由心证。」
「有错的人就赔钱了事,敢做敢当。」
李天哲凑上前来,悄声说:「肖朗,你很倒楣哦……」
张家铨也插一脚,「好男不与女斗,你干脆赔钱给她,吃点小亏没啥大不了。」
「对啦,赔钱了事,堵她的口。不然让人到处说你不负责任,事情闹到教官处就难看了。」白智轩凑热闹,帮忙说服。
申士杰询问:「请问谁有纸笔,能否提供?」
在场有一名女生挤上前来,乐意借他一本计算纸和笔。
「谢谢。」
「不……客气。」她好害羞喔,心头小鹿乱撞,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暗恋对象。
肖朗气得吃不下饭,端来餐盘,走到回收区扔得一干二净。
申士杰当众写下两份和解书,问明车祸发生地点、日期,不一会儿,转手让林佩瑜填上车牌号码以及身分资料、签名。
她暗自得意捞了一笔零用钱。
肖朗凛着一张脸色回来,心不甘、情不愿地签下和解书,搁下笔,忍气吞声地离开自助餐厅,一路连番咒駡:干!死三八当他太好欺……
林佩瑜伙同两位好友一起离开餐厅,三人互相讨论着要请客、逛街买衣服。
餐厅内,同学们仍在讨论究竟谁对谁错……
『!』
泰半都认为肖朗活该倒楣,发生车祸不叫员警存证处理,即使被人趁机敲诈,也得认了。
申士杰低头看腕表,尚有时间解决中餐,他边吃饭边挪来和解书,目光落在一组号码「3647-su」……
李天哲和两位学长回到原来的座位继续私聊,张家铨向他们俩透露:认识一名上过林佩瑜的男生给她起了一个外号叫「公车」……
近傍晚,申士杰依照惯例,趁着课后时间传一封简讯给肖朗,心知肚明他不会回传,仍控制不了内心的期待。后续到七点半才下课,他离开附设医院,特地开车前往眷村,探查肖朗发生车祸的地点。
寻遍几条巷子内外,除了大马路口的电线杆有一支监视器,至于小巷内仅有一两户住宅的门前有此装置,探照的范围与事故发生的地点相距甚远。
他依照和解书上面的地址,发现林佩瑜的家邻近肖朗兼差的刘家。犹记得发生车祸的当晚,刘家也不平静……
他望着死巷内,尽头是一堵围墙,延伸于周边的树荫笼罩,在夜里显得特别阴晦。
挺纳闷,这附近的人怎没修整树木,不怕颱风袭来、树倒毁坏房屋?
晚间,肖朗回到家,憋着一股闷气在客厅用餐。
气氛凝滞,申士杰率先打破僵局:「你要气到什么时候?」
肖朗狼吞虎嚥,餐后径自洗净碗盘,二话不说地上楼。
放了五千元在主卧室的床头柜,尔后将自己锁在客房,肖朗气得不想和阿杰同床共枕。
倒楣透顶……受到诬赖和委屈,阿杰不帮腔就算了,还要他和解,一点道理都没有。
肖朗打开电脑,在网路刊了一则兼差的广告后,转移心思写报告,时而翻阅从图书馆借回来的参考资料,仍控制不了走神——妈的,动物的行为比人类可爱多了;他宁可被一头疯狗咬,也不愿被一个疯女人敲诈!
「叩叩叩——」申士杰敲着门,等了半晌毫无动静。「肖朗,出来谈一下好吗?」
一团火气轰出房门外:「谈个屁!你离我远一点——」
下一瞬,传出震天价响的音乐。申士杰瞪着房门,拿他没辙。
翌日。肖朗六点就出门,到校区附近的早餐店买饭团和豆浆,阅读报纸新闻——
看看人家老夫妻结缡七十二载多恩爱啊;两人相差七岁、三月十七号结婚、老爷爷生日十七号、家住十七邻、十七号,两人生病住院,就连病床也是十七号,前后相隔七小时双双过世……一连串巧合被誉为是老夫妻之间的深情密码,如胶似「七」。
肖朗打从有记忆以来,家乡的阿公、阿婆没吵过架、也没说过喜不喜欢的话,那份感情的维繫,多年如一日。
哪像他和阿杰之间,内忧外患,感情能维繫到毕业就该偷笑了!
呿!他不能像傻瓜一样被阿杰牵着鼻子走,人要靠自己比较实在;以免将来分手,阿杰跟他清算同居时所花用,届时他要拿什么来偿还?
肖朗兀自盘算生活所需:三餐费用、车子的燃油费、系上讲义材料费等等,林林总总加起来,每个月需要几千元的开销,目前仍赚太少。幸好家里养的一条小花狗是幽灵,无须额外照顾,多符合穷人的养法啊!
他越来越讨厌猫,尤其是黑的,超级带衰!
用餐罢,耗到上课时间将至,他摆着臭脸,朝校内的系所大楼走去。
上课时,老教授在臺上说得口沫横飞,肖朗比系上的同学都还要认真捧场。
一连几堂课下来,他没再想起和阿杰所发生的不愉快。
眼看同学们陆续离开,肖朗临走时,李天哲回过头,及时喊:「肖朗,你的笔记借我抄。」
肖朗瞪着他猥琐的笑脸,没好气地问:「你干嘛不自己写?」
「你功课好,别啰嗦啦!」
「啧,我欠你的哦?」
「拜託——」他拱手,像拜拜似的。
肖朗禁不起他再三央求,丢了笔记本上桌,「拿去,明天早上要还我。」
「我知道,哪一次不是这样。」李天哲收妥笔记,暗忖肖朗是他的万灵丹哩,这次段考过后,他发现肖朗猜题命中率高达百分之六十,一定有神通。
肖朗转身,径自走人。
李天哲抬头喊:「喂,等我,我请你喝饮料……」
肖朗离开刘家,寻找就近的超商,买了一个国民便当打发晚餐。
回到别墅,在客厅见到阿杰就直说:「我吃饱了,你不用为我弄晚餐。」
申士杰瞪着他直走上楼,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下一瞬,目光扫向吧台,他没买饮料回来——什么意思?!
肖朗进入客房,打开灯,扔下背包,看见书桌上有大钞,简直像讽刺似的——他在人前丢足了脸,阿杰在背后想当好人唷。
一把火又窜上心头,肖朗拿了一套换洗的衣服和钞票,走到主卧室,把钱放在床头,转身到楼梯旁的卫浴间洗澡。
申士杰步上楼,听音辨位,索性等在门外。
[……]
良久,肖朗开门,发梢犹在滴水,手里拎着毛巾往肩上一甩,轻哼:「你闪边行不行?」
申士杰与他大眼瞪小眼,「你要跟我闹脾气到什么时候?」
「你还敢提——」肖朗指着他的鼻子怪叫:「我才不想跟那个死三八和解,要不是你在场劝和,我根本不会签下和解书!」
「然后?由着她继续把事情闹大?这样一来,能够证明你并非理亏?」
「靠,我是犯人唷?她就有证据啊?」
「没。我知道她存心坑你,也证实过了,车祸地点的范围都没有监视器。」
「干!」肖朗气得跳脚,冲回客房,「砰!」门甩上。
申士杰随即开门,遭他斜眼怒瞪。
「我都忘了你有『他心通』,竟然没揭发她!」
「你不能冷静一点吗?」申士杰试图跟肖朗讲道理,「就凭我们俩的交情,你试想会有多少人认为我是在为你帮腔,于事无补。」
「难道我活该?」
「你是吃亏在太粗心大意。因为没任何证据证明你的清白,肇事责任归属若在于你,是应该赔偿。若没理亏,你求偿无门。」
肖朗咬牙,无话反驳。
申士杰捞起他肩上的毛巾,为他擦拭头髮,叹道:「这世上总会发生一些不公平的事,有些能解决,有些则令人莫可奈何。事过境迁,你花时间在气头上,值不值得?」
肖朗别过脸庞,没好气地说:「你管不着。」
申士杰扳正他的脸,义正词严:「我管得着,因为你是我的责任!」
「别当我是三岁小孩!」肖朗一把将他推开,转身坐在书桌前开启电脑,余怒未消。
申士杰撂警告:「今晚回主卧室睡,否则,我会过来找你。」
近凌晨一点,肖朗回到主卧室,缩挤到床内侧,猛拉着棉被且不耐烦地叫:「啧,你闪远些,别靠着我!」
申士杰像拔后似的搂他回来,同时警告:「你再躲,休怪我用另一种方式黏着你!」
肖朗回眸一瞪,「你凭什么威胁我?」
申士杰轻叹气:「我没威胁你的意思,而是希望能巩固我们之间的关係。」
肖朗渐渐软化,甘于躺在他身旁。
申士杰紧搂着他,闭上眼,回想这间主卧室曾是双亲的战场;争吵过后,父亲另寻温柔乡,母亲则在外扩展社交生活圈,终于将一场婚姻带进坟墓。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很脆弱,它禁不起负面情绪的摧毁,你答应我,无论我们俩再怎么吵,都别把怒气带回床上。」
肖朗咕哝:「你很烦……」
申士杰瞪着他的后脑勺,首次体验到肖朗的地雷区竟然埋了几十斤炸药,爆炸过后,烟硝弥漫,熏得他一鼻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