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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质变

 

……有个、软软的东西贴着脸颊。

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我没多想就蹭了一下,结果这一动作立刻让我察觉到自己的身t状况:

头很沉。

身t没什麽力气。

以及,我好像正在侧躺着。

「你醒了吗?」

「唔嗯……」

这道耳熟到不能再更熟悉的声音……

我挣扎着张开眼睛……还没有,在我的眼睛真正接受到光线之前我又贪恋的多伸展了一下,不得不说,全身被软绵绵的东西包裹着的舒适触感完全是疲惫身t的万用疗方。

然後我终於睁开了双眼。

什麽都没有。

我又多眨了几次眼睛,但就算视线变得更加清晰了也还是没有,什麽都没有,除了白se的墙壁以外。

「叶映彤?」

啊、声音是从後面传来的。

我努力驱使自己那还没那麽听话的四肢和核心肌r0u,好不容易翻了个身,又用力的眯了一下眼睛。

然後,我才终於真正和吴孟佑对上了目光。

嗯,虽然我在听到声音时就意识到对方的身分了。

「你怎麽在这里?」

「我抱你来的。」

「……为什麽?」

「你还记得发生了什麽事吗?」

「唔……我记得、好像跌倒了……」

「是昏倒,你在全校学生面前晕倒了。」

「是、那样吗……」

我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好吃力的样子,还夹杂着浓浓的困倦,甚至没办法进行「又不是全校都对歌唱b赛复赛有兴趣」之类的吐槽。

是因为这样吗,总觉得吴孟佑看起来有点生气,但说话的声音又不像真的能生气。

「你再休息一下吧,闭眼睛也没关系。」

「可是……太晚回家……」

「叶书玮跟你们家里联络了,等等我妈会来载你们回去。」

「……为什麽,我弟跟家里联络的结果是,你妈来载?」

「……因为我那时也在跟家里联络说会晚回去,结果我妈在知道事情原委之後就这麽说了,叶书玮也跟你们爸妈告知过了。」

「你妈也太热心……」我望向吴孟佑背後的窗户,外头的天se早已暗沉。「现在几点?」

「快七点。」

「……保健室,开这麽久?」

「护理师回去了,现在是教官接掌,毕竟似乎没必要送医,但又不能放着不管。」

「原来如此。」

「欸孟佑哥,我姊她起来了没?」

叶书玮的声音突然从门的方向传来,但由於被帘幕遮挡着我没办法直接确认,大概也因为这样他并没有看到我,正当我想回应他时吴孟佑先我一步开了口:「起来了,我跟我妈联络一下,你来帮你姊收一下东西。」

「好。」下一秒叶书玮的头就从帘幕边边探了出来。「呦,终於醒啦。」

「g嘛。」

「为什麽会把自己弄到昏倒?我不是有叫你早点去睡吗?」

「我有啊……」虽然只有被他教训的那天,但这句话绝对不能说出来。「身t太虚了吧,我最近多吃一点好了。」

「少来这套,你的作息饮食最好是健康过。」

可恶,这话就他说的特别有说服力。「欸、我可以自己背——」

「书包?想都别想,病人就乖乖被照顾。」奇怪,为什麽明明他是弟弟却这麽老气横秋的?「能起身吗?要不要我扶你?孟佑哥他妈妈应该已经到校门口了。」

「不用啦,不过等我一下,我的鞋子——」

***

「她应该没问题吧。」

「应该吧,有那个人和她弟弟顾着。」

「b起这个,还是想想回去的公车什麽时候来吧,走吧、许哲凯。」

「哦,我妈今天要来载我。」

「咦,现在不是过了载你妹的时间?」

「我妈说她刚好要出来买晚餐,就来接我顺便问我要吃什麽,因为我原本说我没有要回去吃,现在应该在路边等我了。」

「啊~也是,我是不是路上买个东西回家吃会b较好?」

「所以许哲凯的妈妈在哪里等你啊?」

「侧门那边,我要和你跟林沐夏一起走。」

「蛤~就我孤零零的一个人走左边哦?」

「对,去吧、施煜纬。」

「可以不要用那种像丢宝可梦球的方式说话吗?」

「不然,加油哦、施煜纬?」

「林沐夏你不要用那种温柔的语气附和许哲凯,虽然谢了。」

「上吧、施煜纬,使出男子高中生的夜晚乘车!」

「……真是谢罗,原来你会最後反应是在思考这种根本是直述句的招式名称?」

***

车子上,四个人。

结果到校门口後,叶书玮居然把书包什麽的往吴孟佑一扔就抢先挤进了前座,看着满肩满手都是行李的吴孟佑我当机立断帮他开了後车厢的门,好不容易把东西打点好之後终於能入座了,结果一开门就看到阿姨那灿烂得有些过头的笑脸,回头想向吴孟佑寻求他母亲如此热情的理由,却得到他撇开的脸。

在我睡着的期间,到底发生了什麽?

「叶映彤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可ai呢。」

「欸,谢谢……」印象中我跟阿姨也就六年级校外教学时的接送见过一面,为什麽她会对我的印象如此深刻?

「叶书玮和我说过你们家的地址了,不用担心,安心休息,很快就回到家了哦。」

「好的,谢谢。」话说她跟叶书玮就是完全的陌生人了吧,为什麽能够如此自然又亲近的提起他的名字?

「在学校和我们家孟佑相处得怎麽样?」

「欸,就,还不错……」

「不错就好,我跟你说,我们家孟佑就是外冷内热,也不太会说话,他要是惹你生气了跟阿姨说——」

「妈,专心开车。」

最後是吴孟佑僵着脸打断了阿姨渐趋兴奋的语句,车内才又恢复平静。我一边在心里感谢着他的贡献,一边从头开始回想、并整理事情的始末。

我记得……我在上台前似乎做出了不得了的领悟,而那直接导致了我所有预定的演唱法的全面修正——应该说,我要求自己全部忘掉先前的安排,从头开始思考自己在哪个部分想唱出怎样的感觉。

呃,现在回想起来那完全可以说是在乱来就是了,不只是在上台前大概半个小时才开始练习的事,熬夜、拼命练唱、用掉所有上课和下课时间对情节进行思考,仔细回想一下我这两周根本都在乱来。

而我的乱来,最终导致了这样的结果——在竭尽全力做完演出後直接昏倒在台上。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明後两天就是周末了,我可以彻底补眠一番。

……然後,就像吴孟佑说的那样了吗?

我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抱去保健室了?

想到这里我偷觑了一眼身边的少年,只见吴孟佑手肘靠在车门的扶把上,托着脸颊望着窗外,我所能见的左边侧脸上则一如既往的没什麽表情。

说到底,为什麽这家伙会在现场?

「你有来听复赛?」

「之前复赛榜单贴在公告栏那边,有看到你的名字。」

「是哦……」

有点讶异。

明明这次,我和叶书玮都没特意向他提起。

不知道这次,我的领悟是否真的有帮上我了呢?

我是否真的,好好地将我想唱出的盒中花火,让大家听见、并受我感动了呢?

等等——

我突然想到了三个会来看我演出的好友。

还有那个我不习惯邀请他人,因而没有特意通知……或者就直接说是忘记跟她说了的合作夥伴。

他们知道这件事吗?

几乎是下意识的我掏出了手机,打算与他们进行联络,但在真正点开聊天软t前,我突然想到了某个过激份子。

……唔,如果我晕倒时韩宥颐真的在场,现在和她联络八成会挨上长达一小时的训话吧,最可怕的是那段时间估计可能不是夸饰。

林沐夏……不知道有没有来,晚点再问好了,如果真的让她见到那样的情景,不知道会不会让她重新开始衡量是否真的要和如此t虚的创作者合作。

施煜纬的话,感觉现在跟他讲八成会被调侃……啧,光想像了一下就打消了跟他讲话的念头,虽然礼拜一再见到他肯定也还是会调侃我。

至於最後那一个家伙……

——早点睡吧。

——你g嘛?没问题吗?

——你这样放学还要去唱歌吗?

等等,虽然他平时总是给人淡然又安心的感觉,但某方面来说我是不是给他施加了最多担心我身t状况的压力?

ga0什麽,明明是友人,居然没有一个我能放心联络的对象吗?

……也不能这麽说,不敢跟许哲凯联络完全是我的心理因素作祟就是了。

即使如此,为了稍微确认一下状况,我还是点开了那个在现实上最没有需要顾虑因素的人的聊天室。

你和其他人有来看b赛吗?

嗯,先这麽试探x问一句好了。

将讯息发送出去之後我就关了手机萤幕,并将手机收回口袋。好了,现在还剩下一个我在意的问题。

……为什麽,我会是被吴孟佑用抱的去保健室啊?

我在脑中设想过几种搬运我的方式,背的、抱着我的腿将上半身扛在肩上,但若要论起能搬动昏迷状态、不那麽适合乔姿势的我、又能被称之为「抱」的方法……

不行,实在是太容易产生遐想,我决定强制切断任何关於当下姿势的探讨,虽然总觉得这个决定听起来也是哪里怪怪的。

而且在那之前,为什麽会是他突然冲出来?怎麽想都是後台工作人员离那时的我最近吧。

还有,我明明记得保健课就教过,遇到昏迷的人不要随意进行搬动……

不行,越思考越不明白吴孟佑的脑袋到底在想什麽。

他到底,对这整件事,还有……

「欸,吴孟佑。」

「怎麽了吗?」

「到底,当时状况是怎样?」

「……嗯、你突然倒在舞台上,然後包含我在内的几个人就冲出来,看起来大概也是你的朋友还同学吧,我们几个和後台工作人员简短讨论之後,就决定是我抱你去保健室了,还有联络叶书玮,好在他当时还没离开学校太远。」

「什麽,我最亲ai的弟弟居然没有来看我b赛,我太难过了。」

「你要一个差一两分被刷下来的人去自取其辱?我为什麽要去看这种狠心姊姊的b赛?」

对话顺利的转变成了血亲间的唇枪舌剑,当然是开玩笑互呛的那种,毕竟,叶书玮此时此刻会在这里陪我回家,就是他关心我的最佳证据。

然後,和绕路的公车不同,真的和阿姨所宣言的一样,窗外的风景一下子就进入了我所熟悉的街道。

啊,虽然说学校附近的风景我自然也是熟悉的就是了。

只是,我始终还是没能向吴孟佑问出我最在意的几个问题。

那群「你的朋友还同学」呢?

为什麽你会来?

为什麽,对我昏倒这件事涉入这麽深?

那大概是因为,这几个是就算他回答了,我也没有办法分辨答案是真是假的问题。

视线稍微放低,就能看见他放在椅垫上的另一只手,和我之间大概差距了三个手掌宽。

国小那时的校外教学路上究竟聊了什麽样的事、又是维持着怎样的距离,诸如此类的琐事片段早已被塞在脑海不知何处。

唯独当时,「两个人都很开心」这件事,怎麽样也忘不掉。

想到这里,我试着将自己的手,向他靠近了一点。

然後,又摆回了原位。

不知为何,我的脑袋里突然回想起,盒中花火的最後一句歌词:

「而那样的夏天,如今已消失。」

你和其他人有来看b赛吗?

哦,有啊

啊你身t还好吗?

嗯,好好休息过後就好很多了

韩宥颐超级担心你的,跟她联络一下吧

……呃,嗯,我刚刚才被她打来电话骂了一顿

我想也是

总之没事就好

啊那个,你觉得我唱得怎麽样?

很好啊

这部分你去问施煜纬或林沐夏吧,他们应该有不少话可以说

贴图

你还好吗?

欸还好啊,怎麽了

没事

总之我现在好多了

贴图

嗯,那就好

***

凉风和煦。

略透寒意。

天se清朗。

……的礼拜日下午一点半。

「不想起床……」

我用厚被子将自己裹成了人r0u春卷,要说休息其实是够了的,毕竟时间的描述上之所以会跳过一天,就是因为我的礼拜六几乎可以说是处於昏睡状态,除了必要的进食、清洁与生理代谢活动,大多数时候我都在床上称职的拟态成米虫。

但这种颓废糜烂到极致的日子,实在是……

「太bang啦……!」

先前那段脑袋里源源不绝的冒出新灵感的日子,虽然对做为创作者的我来说相当的美妙。

但对於身为高中生的我来说,在眼下这种已经可以被说是寒冷的天气里,能够尽情享受床铺温暖的时光,才是人间至高的享受。

为什麽那时候的我没有发觉这件事……之类的提问没有意义。

因为,这份窝在被子里的满足感,肯定有一部分是来自於先前那段不要命的忙碌生活的反弹。

呃,冷静想想那实在是太不要命了,就连我回顾之前的日子时也忍不住为之胆寒。

话说回来……

「给他们造成麻烦了呢。」

我拿出手机,望着在通讯录名单里的另外两个名字。

施煜纬,跟林沐夏。

说起来,我和施煜纬还没有私底下讯息联络过,只有几次课间闲聊。

林沐夏的话,在的相关事务上是谈了不少,但是私人的关系……呃,好像维持在「不能说没有但是也少得可怜」的状况,而且似乎还给对方留下了「别扭的很可ai」这种奇怪的印象。

说真的,为什麽我的人际关系处理可以糟糕成这样啊……

「唔,总之那两个人等到了学校再正式道歉吧。」

这麽打定了主意的我,决定把手机放回床头柜,自己则继续往被窝的更深处钻去……话虽如此,在我即将再度沉沦於床褥的美好之中时,我还是回想起了最後一项待处理事项。

大概身t还是觉得休息够了吧,我的脑海里浮现了那本记载了我从许哲凯那里获得灵感的笔记,对我来说无异於休息时间终结的信号。

「唔……手机、手机……」

但就算是这样,现在的我还是挤不出规规矩矩坐到书桌前敲打笔电的力气,取而代之的是再度将手伸向床头柜捞手机的动作。

上工罗、笔记应用程式,我花钱买你那能跨机同步的进阶功能可不能让你吃乾饭啊。

然後,在天se开始出现橙hse调时……

「完成了……!」

这次事件的完整大纲。

本来只打算写一章的部分,一不留神就把jg力全部投入了进去,完成了近千字的份量。

看着那一大段要用手指滑好几次才能结束的文字,我的内心充满了b一夜一万五千字时还要更多的成就感。

这一段文字,就是林哲宇、谢依臻与罗映茹,他们三人的一部分人生简述。

其实也没什麽好特别想的,事件中心我在之前就决定好了,会围绕着罗映茹的一位曾经好友展开,并藉此带出罗映茹多年以来的心结。

只是,关於进入这段主要剧情的铺陈,我迟迟无法下决定。

一开始打算用最经典的「巧遇」让林哲宇涉入其中,制造让他能合理知情并进行g预的状况。

但写出来後,总觉得「应该还能再有其他方案吧」,因而不断构思出了新的桥段……说实话,写到後来我已经开始怀疑林哲宇不是人,而是一个能够神出鬼没的未知物种了,怎麽哪里都有他存在於那个场合的理由,虽然编出那些理由的人是我。

——只是人会做什麽,往往都是受到了某种刺激吧?

但在许哲凯说的那些话之後,我想到了——不让林哲宇无端被卷入,而是采取他主动有所作为的方法。

身为一个出名的人,容易受到他人评论也是正常的,根据来自於我自己。

让林哲宇听到那些并不负面、单纯偏向客观与理x的评论後,认为自己已和罗映茹是好友的他肯定会觉得,这是个能作为话题谈论的事情。

但是,他并不知道先前的罗映茹曾遇过什麽,自然也不会明白,罗映茹对於自身庞大的才能,究竟是怀抱着怎麽样的心情。

矛盾出现,但身为唯一知道谢依臻的另一面、同时还能淡然应付罗映茹的非凡(本人没有自觉的那种)少年,自然不会畏惧罗映茹的冷淡态度,而是普通但诚恳的希望对方好好面对自己的心情。

只要罗映茹的态度得以软化,事情就等於有了转机。

结果到最後,我原本没有预计要安排出场的谢依臻都掺了一脚,谁叫八面玲珑的她是在面对人际关系问题时的最好帮手。

最後三人合力帮忙找出对方行踪,并讨论决定让罗映茹与对方实际碰面後,就将「究竟想对旧友说些什麽、传达些什麽」的难题,交给了唯一有资格作答的罗映茹。

在事件结束後,林哲宇对於自己心态的自省,以及两位nv主角分别以不同的方式,向林哲宇露出了与平常稍显不同的状态——能让人心动的桥段,某方面来说反而才是最ga0cha0,整件事就在这完美的落下了帷幕,以我来说。

这样一来,罗映茹也正式站上恋ai的起跑线了。

啊,当然罗映茹与旧友是肯定会和好的,这部分是作者说了算。

然後,不知道究竟是向现实中的男主角模板取材了的缘故,又或者是我单纯在脑子烧坏时会特别文思泉涌的关系。

像这样写出来之後,我——以令我都惊讶的速度。

但是,关於那篇文章的详细,我并不想让其他人看到。

不是因为我所描写的理由太过私人又令人害臊的缘故——呃、虽然也有那麽一点可能是因为那样,就一点。对。

……我很着迷於那样的内容。

回想着那些过往、并将其书写出来,似乎是个意外有趣的过程。

然後,着那些文字,我就又一次陷入了回忆……我所描述的那些情景里。

那些令人一回想就忍不住傻笑、还得特意遮一下脸的情景。

我意识到了——我或许,有着名为「创造」的能力。

我握着滑鼠,游标在电脑萤幕上转来转去。

「注册……密码设定哦,这个的话就……」

重视资安的我毫不意外地又在设定密码上花费了大量的时间,但总算是创建好了网站的帐号,接着我又在个人简介和大头贴上花了一番功夫,但在总算完成一切之後,浏览着这个还没有内容的帐号,我内心依旧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成就感。

接下来,就是把我已经写好、放着预备的放上去了。

我的。

很快的,时能不能给出有用的建议这点还有待商榷就是了。

「还满好看的。」

「你偶尔也还是会说点人话的嘛。」

「你现在说的这是人话吗?」

他白了我一眼,我则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果然人还是喜欢听到夸奖的,当叶书玮说出那句夸奖的瞬间我的心情瞬间得意了起来。

不过也只有那麽一下下。

「啊啊。」

「怎麽了?」

「想要更多人看到啊……」

我趴在电脑前面的那块桌面上,用非常伤视力的姿势抬起眼,目光的落点停在了观看人数上。

本日观看次数:6。

大概是胃口被养刁了,看到这种不上不下的观看数时我已经没有了起初的兴奋,渐渐取而代之的则是焦躁。

只靠「最新故事」栏位的曝光度,似乎还是有所不足的样子。

该怎麽做,才能让更多的人来看我的故事呢?

在我背後的叶书玮沉默了一下,接着轻咳了一声,用着听起来有些不自然的声音说着:「我是可以推荐给我同学看看啦。」

「欸?真的?」

「反正我记得之前也有几个朋友在跟我抱怨书不够看什麽的,一群啃书怪,跟你一样,ga0不懂为什麽字那麽多的东西他们一下子就能读完……」

听着叶书玮自顾自地说了一大堆我有些想笑,和他相处了十二年多的我很明白,这家伙在越觉得害臊的时候就越是多话。

哎呀,叶书玮也到了帮姊姊一个小忙就会觉得别扭的年纪了呢。

「是是、谢谢你哦。」

「你在笑什麽?」

看吧、被凶了。

同时,叶书玮的这个反应,也在我心里埋下了一颗小小的种子。

只要我写得够好,在口耳相传之下,迟早会有越来越多人知道我的故事的。

没错,一定……

***

「没有……」

追踪的人多了一点。

每次发布新章节的时候也会有十几个人观看。

然後,仅止於此。

看着其他被打了特大广告在网站主页、人气作家新作每天成百上千的阅览数,我的心情也一点点的沉了下去。

我的故事不有趣吗?

可是明明、叶书玮说了很好看,而且也确实有人追踪了这部……

「好想爆红啊啊啊——」

我阖上了因为学期表现优异父母买给我的笔电,往後一仰靠在椅背上,盯着纯白se的天花板。

是我太贪得无厌了吗?

还是我能力不足啊?

或许两者皆是也说不定。

尽管如此,却没办法把目光从我所向往的、那个闪亮亮的目标移开。

那个时候,我有生以来。

深呼x1。

吐气。

尽管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我还是将滑鼠游标移到了文章标题,接着点下。

「在熟识的学弟的推荐下,有幸拜读了盈丹的作品,初次就感受到了我在许多网路作家上无法t会到的特se:文笔细腻、情感的描写入微,将普通人类nv生和外星人间异种族的文化冲突描写的妙趣横生,同时也看得出作者对於各个角se内心的变化也有着实时的掌握,个人认为只要维持着这样的水准、继续铺展故事的话,肯定是一部打动人心的日常佳作。

读到这里,我的嘴角不禁扬起了一丝微笑,但当我接着看下一段时,嘴角的笑容却一下子僵住了。

然而,在的过程中,我感受到了些许违和感:翻来覆去、啃食、消化了我的文字,才写得出这些的吧。

……原来,我是被如此专注的看着的吗?

我切回前一页,浏览起yo的其他文章,他似乎就是像这样经营着以书评为主要内容的部落格,而且流量还不小的样子。

平静却不平淡、娓娓道来的笔风是他的特se,不会过分夸大描述优缺点,却也巧妙融合了主观意见,g起人「想更了解这位作家」的想法。

而我,就是受惠於这种如此擅长使用文字、陌生的知名人士,拓展出了自己的知名度。

有人不只是喜欢我、期待着我的故事,还喜欢到了愿意告诉大家「这里有个人正在努力发光哦」的地步。

「……啊。」

我将额头靠上了桌板。

刚刚得知的一切实在太过超现实,令我还有种飘飘然的感觉。

b起只敢跟自家弟弟推销的我,这个人是如何鼓起向大家阐述自己想法的勇气的呢?

我的作品,被这麽厉害的人所欣赏着……

「……嘿嘿嘿。」

我的嘴角此时大概露出了要是被叶书玮见到、肯定会嫌弃「好恶心」的傻笑吧,但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接下来该写些什麽好呢?

「盈丹」诞生的那天,就和每一个平凡的日子一样,天气普通的清朗、也不是什麽节日或纪念日,丝毫没有特殊之处。

我写给许哲凯的,是如此开头的。

***

应该说,「盈丹」也并不是个特别的存在。

她隐藏在电脑萤幕後的真身,就只是一个普通的……或许才华b一般人多了一些、引人注目的地方b一般人多了一点,除此之外就只是个普通人的少nv。

而那个少nv,也并非因为怀抱着什麽远大的志向才提起了笔。

「想被人正视着、然後被认同」——那些文字和话语,仅仅是因为这样一个自利的念头而诞生。

尽管如此,还是有无数的人慕名而来,接着因为少nv的才华而认同了「盈丹」的存在。

尔後,少nv在现实中真正遇到了那些——被称为粉丝的存在——的其中一个。

「……」

咖啡厅里充斥着不大不小的说话声,唯独我和许哲凯所在的这桌特别安静,除了指腹偶尔摩擦触控板的声音以外,其他什麽都没有。回想结束的我托着腮,偶尔偷瞄一眼正在专心的他,接着又立刻撇开眼,装作还在放空的样子,虽然也不知道是要对谁假装。

我思考了很久,关於我想挽回我和许哲凯之间关系的理由。

身为作家的我,与身为粉丝的他。

身为参加同一个社团的同学。

尔後成为了同班同学的我们。

我和他至今为止一起经历的那些事,究竟是什麽,触发了我想挽留他的想望呢?

我得找到那个理由,才能说服他。

就这样,我从头——真的是从头,从我开始意识到有这个人开始思考。

最终,我得到了属於自己的答案。

那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少年,谁都能一眼就看出来的普通,但是少nv没有想到,不以盈丹的身份面对他的自己,之於对方也是同等的普通。

「想被人正视着、然後被认同」,是此前的少nv在长年面对着把她当成「非凡」,并因此将各种感情加诸在她身上的人们——真的是各种,无论是正向的,又或者是负面的——之後,自心底萌生的小小愿望。

长久以来没有成真过的愿望,却在少年身上轻而易举地实现了。

於是,这样的少年在少nv眼里成为了一种特别。

……唔,即使现在的我理解了,但那些话要用说的实在令人害臊,所以我也只能用我最惯用的文字来试图传递给他。

但是没有问题,这还不是最害臊的部分——嗯,听起来丝毫不是「没有问题」呢。

不凡的少nv和普通的少年,他们相遇以後的故事会持续下去——

至少,少nv这边是如此希望的。

但是某一天,少年突然疏远了她。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少nv旁徨无措,陷入了消沉的情绪之中。

但是,她还是想维持住这段对她来说相当难得的关系。

即使她带给了对方许多麻烦,也或许那并不是对方所期望的未来——尽管如此,她还是想尝试绊住少年,就像她一直以来做的那样。

实在是卑鄙至极、简直可以说是贱招中的贱招。

她宁愿做到这种地步,也不想就这样继续被少年疏远。

所以说,许哲凯啊。

虽然我说了这是我想让你看的,但其实,这个「」是半成品,它还没有完结。

毕竟,它的结局必须由你来写——

你希望我跟你的关系,持续下去吗?

***

不长,虽然我写了很久,但时间实际上全花在了琢磨词汇使用上面,所以许哲凯肯定已经看完了。

但是,他还是选择了盯着电脑萤幕,没有转过头来看向我,虽然我也正处於不敢直视他的脸的状况。

我和他之间的气氛凝滞的几乎要让人窒息,但再僵持下去我和他就别想走出咖啡厅了,所以我还是勇敢地抛出了那个问题:

「你觉得,怎麽样?」

许哲凯依旧没有回答我。

又沉默了几秒,在我以为他其实没听到的时候,他终於开口了。

「你那个青梅竹马呢?」

「欸?」

「你这样写,他……」思考了一会他乾脆地放弃了未竟的语句,大概是发觉自己将要脱口而出的话语有些愚蠢,却也找不到适当的句号,尴尬的气氛在我跟他之间逐渐蔓延开来。

——却没有沾染到我身上,哪怕是一丝一毫,甚至我还在这样的氛围中逐渐冷静了下来,开始整理起自己的思绪。

其实,我也设想过,他可能会在意吴孟佑的事。

甚至单就「为什麽会在意」这个问题,我也进行了一番猜想。

但是,无论是要试着将那些猜想描述出来,又或者是向他探问确认,种种话语彷若鱼刺一般梗在了我的喉咙。

而我想,那是因为我在努力挤出话语的同时,也拼命运转着脑袋,思考着所谓「恰当」的表达方式的缘故。

毕竟,只要一答错,就再也没有挽救的机会了——眼前浑身散发着疏离感的少年,让我有了这样的感觉。

「那个啊,许哲凯。」

「怎麽了?」

「你该不会其实,很讨厌吴孟佑?」没等他回应我就开启了打哈哈模式,用我所能做到最快又能让对方听清我在说什麽的语速,试图营造出轻松随意的氛围来道出我的猜想:「就是、你看嘛,我总觉得有种被你撮合的感觉,但你之後又开始都不怎麽理我,不就很像那个吗,看不爽闺蜜到底眼瞎了看上那个男人哪一点、但基於是闺蜜还是帮到底,帮完之後发现自己果然还是从生理上无法接受那个朋友的对象,所以逐渐开始跟闺蜜渐行渐远的那种故事情节。哦不过,说真的你不用顾虑这一点啦,毕竟我跟吴孟佑真的没可能,所以……」

我的语尾飘散在半空中,不仅仅是因为我词穷了,更重要的是,许哲凯正用大概接近零度的目光冷冷的看着我,像是正在无声地告诉我「谁是闺蜜啊」。

说真的,这大概是我认识他以来,他最情绪化的表现了,虽然只是「接近零度」而不是「零下78度」这点,就能看得出他果然也是那种发脾气都半吊子的人,和个x难ga0的我不一样。

还有,其实我也不想用闺蜜这个词啊,毕竟再怎麽说他的表现其实更贴近……嗯,我不说了,就是因为觉得另一种表现法会让场面更难以收场我才这样说的好不好,而且当nv孩子不好吗?香香软软的欸,感想来源於老是被韩宥颐扑抱上来的我自己。

啊、许哲凯深x1了一口气。

然後又把那口气吐出来了。

「什麽叫我在撮合你们?」

我在等的就是这句话。

我的表情从刚刚开玩笑时不自然的咧嘴转为正经,察觉到异样的许哲凯眼神也恢复了温度,用略带疑惑的目光看着我。

接着,我缓缓的坦白了。

「我知道那天……我在舞台上晕倒的那天,你帮了我很多。」

「……」

察觉到许哲凯又想撇开目光,还来不及深思我的手就快了思绪一步,扯住他的左手手腕,强迫他面对我。

「你——」

「你不想让我知道对不对?不想让我知道你曾经做过这些,想藉由我晕倒後接收到的讯息落差,在我的认知里把功劳都推给吴孟佑,但是你忘记事先串通好韩宥颐或施煜玮他们不要告诉我了,这是你的一大败笔。」我哼了一声,但立刻又露出认真的表情。「谢谢你。」

他的手颤动了一下,如果不是因为我抓着他的手、同时还紧盯着他,恐怕也不会察觉到的那种幅度。

至今为止,我错过了他多少这样的情绪表露呢?

「……没什麽。」

我的心头一松,许哲凯说出这句话,等於承认了我先前所说的一切。

也就代表着,他的确做了那些事,而且也的确想把自己的功劳推给吴孟佑。

如果是现在的话,「那个问题」说不定也能得到回应。

关於他究竟为什麽、要疏远我这件事——

「我一直,都像这样受着你的照顾呢。」

「欸?」

「欸?」

我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刚刚的自己说了什麽,等等、不对,预定上我该说的不是这句,以我的人设更不该说出这句,完蛋了,无意识脱口而出这种太过温情的话语,我已经能预见到接下来尴尬的气氛——

我好想逃跑。但我残存的理智告诉我这时候要是跑了就完蛋了,这次不解决的话下一次许哲凯恐怕不会这麽容易让我拐来,更有可能的是他不会让「下一次」有发生的机会。我拍了拍脸颊让自己清醒一些,脸颊有点热,但是没有问题,我还能冷静地进行思考,嗯、没有问题,只要y是把话题接下去,就不会有尴尬产生的余地。

「我想说的是——x。」

「噗——」

好,不是没有问题。我破音了。x。如果旁边有地洞我绝对会往里面跳。

往好处想,至少许哲凯笑了。

啊啊、反正都已经丢脸到这种地步了,不如就用上在平时会为我所不齿、只能用不要脸来形容的说法吧。

我深x1了一口气,不是为了储备勇气,而是避免我在接下来要说的一大段话中缺氧。

「不要不理我,跟我讲话,借我餐具,借我水壶,讲话不要迂迂绕绕的就为了把我甩开,我又不是瘟神,你对我在你身边是有什麽意见,好歹我也是韩宥颐引以为傲的好朋友,还是你崇拜的作家——」不行,我快没气了,先换气一下。「总之,你对於跟我相处是有什麽意见啦,有意见就说啊……不要用闷不吭声的方式远离我啊。」

什麽啊。

我还是说得出来的嘛。

冷静的时候一直找不到适切用词来表达的想法,却在我彻底抛弃形象与语序安排的时候得以传达。

当然,传达终归只是传达,我无从得知许哲凯接下来会做何反应。

我只能相信。

相信他会接收到……会愿意继续陪伴着这样任x的我。

在我那最终还是因为紧张过度而变得一片空白的大脑中,浮现了一个对解决现状毫无助益的感想。

真的是,只要是面对许哲凯,无论对他熟不熟悉,现实总是能超出我的预想啊。

有很长一段时间——肯定只是t感因素就是了,总之,许哲凯就这样沉默着。

尽管嘴角还是上扬的状态,但眼神里已经没有了笑意,而是直盯盯地望着我的双眼,像是想看出些什麽的感觉。尽管相当不安,但我也只能回望着他,等着他的回应。

良久之後,他终於开了口。

「嗯~总之,你很希望我继续被你压搾对不对?」

「……」他肯定是在记恨,绝对是。「也不是那样说,普通相处就可以了,我会再努力变得有担当一点,你不想借我东西就不用借也可以——」

「也可以是吧,嗯、我完全明白了,的确是也可以那样做呢。」

「……」

这人以前讲话有这麽酸吗?

我微微眯起眼,看起来跟话语一并出现的还有之前不知道是不是隐藏起来了的毒舌,还是难得能让我无言的那种。

但我想,我大概也失常了,居然会讲出这种能被他挑到语病的话。

「我的意思是,至今为止非常感谢你在各种时刻提供的各种协助,请让我们从今以後成为平等、友善、互利互惠的好友——」

「要互利互惠?可是朋友之间讲利益是不是有点奇怪?」

……不是,他怎麽挑语病挑上瘾了?「俗话说亲兄弟也要明算帐,好朋友之间有利益来往不是也很正常嘛,对吧对吧。」

「的确,如果是好朋友的话,确实会有互相付出的状况。」

「对吧!」

「但是,b起我这个粉丝,你不是更重视韩宥颐的好朋友这个身分吗?」

「……蛤?」

「好歹我也是韩宥颐引以为傲的好朋友,还是你崇拜的作家。」他以异常清晰的声音复诵了一遍我刚刚说的话。「你第一个提起的是她啊,嗯、没错,就这样把粉丝摆在後面。」

「蛤?那个就只是单纯的语序——」

「而且你最近不是也跟数理资优班的那个青梅竹马很处得来吗,还每天送你东西。」

「不是,那个是阿姨送的——」

「哦,也就是说你还和对方的家庭相处得很好罗,那不是很好吗,听起来你交游广阔啊。」

「等一下,这是误会——」

「话说你不是还和林沐夏有来往了吗?又多了一个nv生朋友这不是很好嘛,施煜玮每天放学也都会和你单独搭公车回家,听起来叶映彤的朋友越来越多了呢,真是太好了,餐具也不只能找我借吧,我相信韩宥颐一定也会很乐於帮你的。」

「不不不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说到底我会只和施煜玮一起回家不就是因为你老是避开我吗?」

为什麽这家伙pa0火变得那麽强?他平常有这麽多不满吗……总感觉现在要是吐出类似的感想,肯定会被他用「你自己心中没点底吗」之类的话语顶回来就是了。

但是,听着他越发凌厉的攻势,虽然我疲於招架,却也有种想笑的感觉。

感觉好新鲜。

之前在许哲凯身上黏得牢牢的那些什麽冷静啊淡漠啊随和之类的标签,此刻彷佛正一张张被他撕下来扔在地上踩。

「太好了。」

「什麽?」

「你终於,会和我说话了。」

「你找我说话我哪次没有回应过你?」

「你明明就知道我在说什麽。」

虽然听起来很像抖会有的发言,但是他终於愿意对我生气了。

他会告诉我不满的心情了。

想到这里,我的眼眶有些发热,等我意识到这生理现象代表着什麽的时候,斗大的泪珠已然顺着脸颊滑落。

「……你——」

「没事。」

真的没事的。但我的眼泪一涌出就变得源源不绝,呼x1也开始变得有些困难,还有就是我现在看起来肯定很丑。但我无暇顾及那方面的事,只能用手不断抹去涌出的泪滴。

「你……唉。」

我模糊的泪眼看见许哲凯ch0u了几张卫生纸递过来,我艰难地伸出手接过,将眼睛擦乾之後用力的擤了鼻子,毫无形象的那种,反正我在他面前也已经没有形象可言了。

少nv的眼泪果然是一大杀器,连许哲凯喋喋不休的算旧帐招式都能止住。

「真的跟你写的一样。」

「g嘛?」

「你挺ai用贱招的。」

「有用就好,管那麽多。」我又x1了一下鼻子。「我倒是都不知道你嘴巴这麽毒。」

「有意见吗?」

「没有,我们最要好了,怎麽可能对你有意见,没有的事。」

「敷衍。」

被嫌弃了。

我哼了一声,为了强调不满感还鼓起了嘴,却没有用「我觉得我们现在的相处感觉就挺有损友感的」来反驳。

因为,我现在真的好开心。

曾经我以为会一直持续下去的关系,曾经一度消失了的关系,现在又有了复苏的迹象。

要是说破了的话,这种氛围说不定会瞬间荡然无存——我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小心翼翼地寻找着话语。

「哪里敷衍了,我可是超级慎重的好不好,还为了你特别写一篇欸。」

「啊~那个啊,说实话盈丹居然写出这种东西,我其实很不满来着,感觉你在败坏盈丹的名誉。」

「讲话放尊重一点,还有我败坏我自己的名誉你有什麽意见啊。」

「原来你承认那是在败坏自己的名誉吗?」

「废话,写得有够烂的……」讲到这个我就想把头埋进土里当鸵鸟。「但我就只会这样啊,我就做不到气质又优雅地表达自己想法咩,不然你还想怎样?」

「咩什麽啊?」

「你有意见哦——」

「那个,不好意思。」突然一道清亮的声音cha进了我跟许哲凯的对话,我们同时转头望向声源,只见一个nv店员看上去正竭力保持客气的微笑、有些困扰的来回望着我们两个。「有客人投诉说你们音量太大了,能麻烦你们压低音量吗?还有,我们店里有低消一杯饮料的规定,可能要请你们点一下餐或饮料。」

「……」

「……」

嗯,我第一次看到许哲凯的脸这麽红。

不过,现在的我大概也不遑多让就是了。

***

公车窗外的街景b平时看惯的暗沉了许多。

避开了放学时段的人cha0尖峰期,车厢内并不拥挤,我和许哲凯在两人座上并肩而坐,手中捧着从咖啡厅外带的饮料,我的红茶那堤还不错喝,但我飘离的思绪转而开始思考着和我完全无关的「究竟许哲凯的焦糖玛琪朵是什麽味道」。

不过论起我们之间的气氛,也还没完全恢复到可以自在提出这种要求就是了。

说到底,我们刚刚那样算是有共识了吗?

一想到这我就又坐立难安了起来,忍不住偷瞄了一眼似乎正滑着手机看讯息的许哲凯。ga0不好他心中仍残存着对我的不满也说不定,然後基於这类因素而反悔、决定「果然之後还是继续疏远叶映彤好了」。

不过听过他说的那些,怎麽我总觉得他至今还愿意跟我维持关系什麽的是种奇蹟呢……

再怎麽说,我也不是对谁都这样啊,就是因为许哲凯总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才让我忍不住放松了一点……大概不只一点。

好吧,这大概就是许哲凯不爽的原因。

我至今为止,是不是都对他太过随便了呢?

明明口口声声的说着他很重要,但却总是占他便宜、给他制造麻烦……

所以,他才会想疏远我吗?

我叹了一口气,再抬起眼却惊觉下一站就要到我家了,立刻按下在窗框上的下车铃。「许哲凯,那个,我等等要下车了。」

「嗯。」

公车到站了。

我站起身,原本以为坐在靠走道的许哲凯就是挪一挪身子腾出一个让我能过去的空间,没想到他直接踏上走道,好吧,这也是可以——不对,他为什麽走向了刷卡机?

「许哲凯?」

他……真的刷卡下车了……

满头问号的我只能赶紧追上,刷卡之後跟着踏下了车,走到显然是在等我的许哲凯身边。「你g嘛下车?」

「刚刚的话,还没讲完吧?」

「是那样没错……」

「但讯息上也可以聊吧」什麽的,我并没有说出口,只是转向我家的方向迈开步伐,让许哲凯跟着我,彷佛一切都是如此自然。

但「回家路上有许哲凯」这件事,本身就不寻常到让人实在难以忽视。

几经犹豫之後,我还是停下了脚步。

「那个……还是你其实是讨厌我?」

「……蛤?」

「我不知道,只是……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麻烦,所以才不想理我了?」我双手握着书包肩带,不敢看许哲凯的表情,只敢盯着鞋尖。「我知道你其实人很好,从你之前帮了我那麽多就可以看出来,但是,果然,人再好也是有个限度吧……是不是你的限度到了,所以终於受不了了?」

被人讨厌什麽的,并不是我所陌生的情感。

只是,我的心底似乎隐隐泛起了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的、彷佛扎心般的疼痛。

我听见许哲凯叹了一口气。

「如果我怎麽样了的话,要来帮我哦。」

「……咦?」

「这是有个人在拼命撑着破烂的身t也要上台前,曾经这麽跟我说过的话。」许哲凯的语调变回了我熟悉的平淡语气,但不知为何,我却觉得在平静的表象之下,潜藏着我所陌生的剧烈情绪波动。「然後,那个人就昏倒在b赛会场了。」

「……」

「我不讨厌对方,我认为对方是我的好朋友,我……」迟疑了一下後他最终选择略过。「但那个时候,我觉得我没有办法原谅她。

「她究竟是为什麽选择逞强着上台的呢?为什麽宁可消磨自己也要完成那场演出?我不懂,大概因为我不是她,我没有办法理解她的行为,就和她或许没办法理解我们很担心她……也或许能理解,但还是执意选择勉强自己了一样。」许哲凯的语调很沉静,我却听出了他那时所感受到的……无力。「最後,我感觉自己唯一能做的,似乎就是履行她的请求。」

「……」

——如果我怎麽样了的话,要来帮我哦。

我随口说出的话,被许哲凯听进去了。

然後,还在我所不知道的地方,依然遵守了约定。

……啊啊。

我的眼眶,好像又开始热起来了。

「……你有这麽ai哭吗?」

「还不是因为你这麽笨。」

我抹了抹脸,眼睛突然被蒙上一层白白的东西,脸部肌肤传来的反馈让我知道了这是卫生纸,并且非常大的可能是「许哲凯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一包ch0u了几张之後直接往我脸上压」的卫生纸。

好吧,没有那麽粗暴,b较贴近笨拙的擦拭。

「帮了你还要被说笨哦?」

「我……」好吧,他说得没错,虽然应该只是吐槽,但这时候应该有更好的话能说才对:「谢谢你。」

他帮我擦眼泪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

「……不客气。」

随着寒风吹拂,染上温热sh气的纯白纸张很快就透出了凉意,旋即再次被温热覆盖。许哲凯并没有抱怨我怎麽止不住眼泪,只是掏出另一张卫生纸继续替我擦拭。

安安静静的,直到我的脸颊不再滑过水痕为止。

「走吧。」

「嗯。」

许哲凯率先迈出了步伐,而我则小跑了几步走到他前面,替他带路。

……总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

为什麽许哲凯刚刚要替我擦脸?我有手啊,还有两只欸?

还有,为什麽他说「走吧」说得那麽自然?

他是认真的要送我回家吗?

「那个,许哲凯。」

「怎麽了?」

「……没事,没什麽。」

算了,反正就只是走一小段路。

和朋友一边聊天一边散步回家什麽的,也是很普通的吧。大概。

***

贴图

怎麽了?

下礼拜课程要取消一次哦

是哦,谢啦,你还特地跟我说

其实我今天放学去你们教室找你了,但是施煜玮说你很快就回家了

欸、是哦,抱歉

没事啦,只是你跑得还真快,怎麽了吗?

没什麽,只是东西收一收就回家了

哦~是这样啊~

……你怎麽感觉意有所指?

和叶映彤她和好了?

…………你为什麽会知道?

毕竟你最近在绘画课的时候感觉情绪也不是很好啊

倒不如说,在她晕倒那时候你看起来超级生气的

不是,你也看太仔细

你以为我想啊

欸?怎麽了?

没事

总之,好好和她谈谈吧

「……那,我就先进门了。」

「嗯,进去吧。」

我和许哲凯站在这扇我看了十几年的大门前。

一路上我们并没有说什麽话,就只是安静地走过了这段我熟悉的街道,隔着大约两个手掌的距离,感觉近在咫尺,却又难以触及。

但无论如何,在我们站在门口的此刻,任何对於距离的顾虑都不再有必要。

毕竟,等等许哲凯就会转身离开了。

「谢谢你送我回来。」

「不客气。」

「还有、听我说那些话。」

「……嗯。」

即使是在道别前一刻,我依然努力地说着话。

我想,那大概是因为我和许哲凯好一阵子没有说话了,因而急着想在分离前把许多想法传达给对方的关系。

「……」

「……」

但渐渐的,沉默还是渗进了我和他之间的空气。

我不知道还要再说些什麽。

也不知道还要再做些什麽。

只是,有一点点——就一点点,不太想让这段时光就这样结束。

脑海中突然浮现了某个念头,令我的嘴唇稍微动了一下,但最终,我还是把几yu脱口而出的话吞了回去。

「……下礼拜,会和我好好说话吧?」

「……唉,如果你觉得那样没问题的话。」

「那,掰掰了哦。」

「嗯,快点进去吧。」

我挥开心底奇怪的想像画面,朝许哲凯挥了挥手,而他也对我点了点头,接着往後踏了一步准备转身离开。

但大门在这时候打开了。

「我想想,牛r0u咖哩饭两份,姊的那份要加滑蛋——姊?」

我和似乎正准备出门的叶书玮对上了眼。

更正确的来说,从他刚刚的自言自语来判断,他似乎是准备出门觅食。

但他的视线只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秒,就转到我身後的那个人去了,这麽说起来叶书玮还没有见过这家伙,於是我开口准备互相介绍一下——

「啊、学长好,上次姊姊承蒙大家关照了。」

「没什麽,我也受过她的照顾。」

「……咦?」

——然後就被打断了。

呃,话都还没有说出口的状况,好像也没有打断之说就是了。

「怎麽了?」

「你们……认识?」

「哦,之前在保健室有见到面啊,你看,就是你晕倒在舞台上、给所有人带来了麻烦那一次。」

「……」我有种叶书玮在趁机酸我的感觉,但我决定坚强地无视掉他带刺的话语。「你要出门哦?」

「对啊,爸妈他们在群组里说了会晚回来,叫我们自己先吃,你没看到吗?」

「……啊。」

还真的,没看到……话说我刚刚也不是处於有余裕分心注意手机的状态就是了。

在我赶忙掏出手机确认家庭群组讯息的时候,叶书玮再度转向了许哲凯,接着说出了完全出乎我意料、让事态变得完全不在我掌控之中的话。

「谢谢你特地送姊姊回来,要不要留下来吃饭?」

「蛤?」

「不、那个,我正要回去……」

「不用客气啦,我正要去买晚餐,一起进来吧。」

「……那,如果不麻烦的话。」

「……欸?」

事情为什麽会变成这样?

奇怪的想像画面成了真,我和许哲凯正坐在一起吃饭……虽然之前在学校也是会一起吃饭啦,但先不说那已经是好一阵子前的事了,这里也不是学校,而是我家的餐桌。

倒也不是说气氛不融洽,正确来说,反而是他如此自然地融入了这样的氛围,才是最奇怪的地方。

「怎麽样,这是我们家附近最推的几家餐厅的食物哦,我们家可是吃了十几年了,味道绝对有保证。」

「……嗯,确实相当美味。」

我挖起一口饭送入口中,日式咖哩那甘甜浓郁的味道瞬间充满了口腔,混合着米饭香与滑蛋软neng的口感。明明是相当美味的一顿晚餐,但我实在太过在意这两个少年的意图,因而不是很能专心享受美食。

为什麽这家伙会答应留下来用餐?

还有,叶书玮为什麽会如此泰然自若的进食?

话说,「因为嫌隙而分别多时的男nv主角在误会终於冰释後,其中一方受邀到另一方家里一起吃饭」……这活脱脱就是剧情不是吗?虽然我不会是nv主角就是了。

不过,按照套路推想的话,下一步就是「被留下来吃饭的那个人进一步被留宿」……

「对了,机会难得,要不要留在我们家住一晚?」

「噗——」

才刚送入口中的饭瞬间又回到了外带用纸盒里,我呛咳了几声後抬起头,眼前出现的是叶书玮带着一脸在憋笑的表情递过来的整包卫生纸。

嗯,他绝对是故意的。

「……不用了,今天已经打扰你们家够久了。」

「不会打扰啦,要是我们父母在场,八成会b我更热切的挽留你下来哦,毕竟你是稀有度堪bssr的叶映彤的朋友。」

「whereisyour礼貌?」

「我说的是事实吧?」

虽然是这样没错……应该说我的脑中已经浮现了父母那热切握住许哲凯双手的模样,画面具t得让我有些心底发寒,但我还是努力不被叶书玮带走对话节奏:「这不是重点,不要带偏主题。」

「你也只有被说中的时候才会这麽生y的转移话题呢。」

……呃,不过在和我相处了十几年的他眼中,我的反抗大概就类似小朋友往大人揍出小拳拳的程度吧。

「我就朋友少,怎样你咬我啊。」

「所以意思是你也不反对许哲凯学长留下来罗?」

「……蛤?」

话题怎麽会变成这样?

不、我也不是说不欢迎哦?毕竟许哲凯是朋友嘛,但是、该怎麽说,没必要啊,而且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我要是在这里开口表示不反对的话,会——

会怎样?

脑袋快运作、动起来……在思绪里瞎紧张的我为了避免对话之间的断层,随手抓住了许哲凯留宿在我们家的第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重点是,我们家的客房不是都用来堆杂物了吗?」

————

……好的,没救了。

话语脱口而出之後我随即意识到自己犯下多麽严重的失误,在内心不停嚎叫着。

——我们家的客房不是都用来堆杂物了吗?

重点不在那里吧!我为什麽要那样子说啊?

我又为什麽在说出口後才察觉到我话里的漏洞啊?

失常得太严重了吧我!

这样听起来……不就简直像是……

「——我去一下厕所。」

「拜拜~」

实在是承受不了这种气氛,放下筷子我起身快步走向厕所,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逃跑,但反正没有人知道……至少没有人挑明这点,再说也可以很好听的称为「战术x撤退」。关上门并确实上锁後没有脱k子我就一pgu坐上了充当椅子的马桶,然後终於得以长长的舒了口气。

……我到底在g嘛?

被b到如此慌不择路……慌不择语的状况大概还是第一次,我烦躁地用手指卷起发尾,但无论如何蹂躏发丝,心里的躁动还是无法平抚。

说到底,叶书玮他到底在想什麽?那麽执着要让许哲凯留宿能g嘛?

难道他看上了许哲凯——才怪,他对许哲凯很明显还保持着对待外人的客气,没有特别想趋近对方,会对我开玩笑应该也只是想让许哲凯放松一些吧,委婉地传达「跟我姊和我说话可以不用那麽拘谨哦」之类的讯息。

所以,我完全就只是被整了吧?说真的他对亲姊姊的礼貌呢?

……

我并不是讨厌「许哲凯留宿在我们家」的状况。

只是,总感觉要是我说出「不讨厌」的话,会变成担负在许哲凯肩上的一gu无形压力。

说不定他原本不想多留的,却为了照顾我跟叶书玮的感受而选择留下。

又或者,就算不留宿,他的心里可能也会在道别时萌生愧疚感,纵使十分没有意义、毫无必要。

毕竟,我已经知道了。

在他那平淡的外表下,有着一颗为人着想、愿意替好友尽心尽力的温柔的心。

哎,理应是这半年来最切身t会到这一点的我,却是在最近才发现,作为朋友或许挺失格的就是了。

但是,我为什麽……

——我们家的客房不是都用来堆杂物了吗?

却说出了这种,像是已经在考虑「他要睡哪里好」的发言呢?

***

「我姊很可ai吧。」

「呃,你们平常都是这样相处的吗?」

「没有哦,她欺负我的时间b较多。」

「哦……」

「那家伙很可怕哦,思绪跳跃又横冲直撞的,一不注意就会被她耍得团团转,不过要反向耍回去也同样容易就是了,稍微捉弄一下她就会像刚刚那样自乱阵脚,很有趣哦。」

「…………原、原来如此。」

「其实我支开我姊是有些话想跟你说。」

「你承认那些话是用来故意支开她的了啊。」

「我姊她今天怎麽了吗?」

「怎麽这麽问?」

「因为今天很特别啊,学长特地送她回来,时间上也挺晚的。」

「……也没什麽事。」

「……看起来学长就是我姊晚归的原因?」

「…………是有稍微和她聊了一下事情。」

「……哦~原来如此~」

「怎麽了吗?」

「没事哦,我没有要过问的意思。」

「……」

「真的啦,嗯、再怎麽说也是我姊,我相信她应付得来,只是会有点担心,毕竟她偶尔会很没用,但平常都还好。虽然没用的时候真的很没用。」

「你们感情感觉很好呢。」

「其实我们小时候关系很差哦。」

「……咦?」

「唉,其实也是托她那不知道是傻还是执着的个x……所以她才连跟孟佑哥吵架的事情都不告诉我啊。」

「你说了什麽吗?」

「没事。唔、反正她上厕所的话没个十几二十分钟不会出来,我稍微讲一下吧?那些以前的事情。」

我深呼x1了一口气。

又吐出了x腔中的气t。

接着,小心翼翼的转开了厕所门,从门缝探出头来。

外面没有人……根本就是废话,餐桌离厕所距离可远了。我关上灯後,就走向餐桌的方向,打算继续我的晚餐。

只是,越靠近厨房,一gu流动的水声就显得越发清晰……

「许哲凯?你在做什麽?」

「洗碗。」

「呃,我要问的并不是这种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的现状……」

从许哲凯右手边流理台上那明显已被清水冲洗过的纸盒来看,他大概是吃完饭完之後来清理的。

只是,为什麽他这麽自动的拿出了菜瓜布和手套,准备对水槽里的碗盘进行清洗的动作?

……以防万一我先声明,那是吾家在饮食上走健康派的父母每天早上享用过亲手制作的美味料理後,由於急於上班而暂置在水槽之中的残骸……该说是遗留物才对,绝对没有叶家成员生x脏乱之嫌,还请诸位切莫误解。

「我想说这样打扰你们家说不太过去,就稍微帮忙做点事也好。」

「不、我跟叶书玮会收啦,你不用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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