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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搅得天翻地覆

 

屋内,中年男子坐在书案後,陷入沉思,而坐在下首的nv孩眼眸低垂,并未多言半句。

此刻书房中的寂静,道尽此事的重大。

她目光凝视着自己因焦躁而卷起的锦帕,却也是有自己的心思。

「你是怎麽想的?」半晌,程邵泰才抬眸望着自己这个nv儿yu言又止的模样,「你表姐去了,照礼制,你服不服丧,倒没那麽重要,只是为父想着你与李家的丫头向来亲近,你若想服这个丧,选秀那事为父替你向陛下禀明。」

「我想服丧。」程瑶倩望着自己的父亲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李育华是她的姐姐,从小就待她极好,就连自己病着,都还不忘关心她有没有挨欺负,这样好的姐姐,她舍不得。

「想好了?」

「嗯。nv儿想服丧不只是因为育华姐姐是nv儿的表姐,诚如父亲所说的,这丧服与不服nv儿都有选择,可是到底是表亲,如若不服,怕是程家会惹外人闲话的。」

程邵泰不置可否,他轻言:「外头的人只会拿着别人家的家务事说嘴,倒也不用这般介意。」

「但父亲到底是正一品官员,所言所行皆须谨慎。何况程家乃世家大族之一,最重礼教规矩,若此时走错了道,让人抓到把柄,父亲认为,您与三位兄长的官位与程家的名声是否会因此受损?」

这后宅内院的事倒也罢了,这又牵扯进选秀事宜,定然会上升至朝堂之间的计较,她可不想自己的父族受此牵连。

她虽说是为了李育华过世而伤心难过,但是她更担心的还是程家被如此推到风口浪尖上,会不会造成对程家的影响。

程邵泰只是深深看了眼程瑶倩,他向来知道自己这个nv儿的谋求算计,更是个有主意的姑娘,但这侃侃而谈的样子,还是幌了他的眼。

不过……这孩子应当不是为了可以逃过殿选才服丧的吧?

「罢了,你既是已然想好,为父不阻拦。」他心中虽是这般想着,但到底没有开口问这个,微微叹气:「此事明日上朝为父会递折子给陛下,我和你三个兄长下朝後若无他事会直接去李府,你和你母亲自己掂量着时辰过去。」

「是,父亲,nv儿都明白。」她低眉应从,却是想起了庄家那边庄雅瑜的邀约:「父亲,那nv儿先告退了,nv儿还得写信与庄姐姐说声明日的事。」

「嗯,你去吧。夜深了,早些歇息。」

她不敢再耽搁,匆匆告退後便加速带着丫鬟回到自己的院子,明日便要过府拜访,这事来的突然,也不知道庄雅瑜会不会介意这个。

程瑶倩不由得苦叹,这堆脑门官司真是接踵而来,令人头疼。

她将那封信固封後,交到绾宜手上:「绾宜,你替我跑一趟庄家,把午後备着的礼送到庄家,跟雅瑜姐姐解释。」

「小姐放心,奴婢会办妥的。」绾宜轻声应道。

她知晓自己的主子此时的心绪如一团乱麻,怎麽理都理不开,反倒还更乱了几分。

旁人怎般劝慰都是没有用的。

隔日一早,正当程瑶倩还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看着两个近身丫鬟忙进忙出,脑子都还未完全清醒。

绾茹好不容易将程瑶倩的衣衫整理好,便看见她坐在床榻上愣神,不由得轻笑:「呀,小姐醒了?您怎麽也不唤奴婢给您梳妆。」

「没事,等你们忙完也是一样的,母亲昨日就免了今日的晨昏定省。」她说着的同时藉绾茹扶她的力起身,坐道梳妆台前,眼瞧铜镜里的姑娘,轻声说道:「绾茹,你帮我梳个简单的发髻即可,去吊唁不可太过。」

「是。」

「大小姐,门房那边说庄家大小姐找您,可要请进来?」绾宜捧着一盆水进来,「也怪奴婢,昨日见您早睡,便没喊醒小姐说这事。」

「来者是客,何况雅瑜姐姐跟我的情谊你是知道的,往後她来就不必拦着了。」程瑶倩抬头说道,旋即看着绾宜:「另外,你去小厨房准备些姐姐ai吃的桂花糕。」

「该拦着的还是得拦,免得外人说你没规矩。」此时,一道柔声将程瑶倩的话音接过,她看还未梳发的瑶倩妹妹,只迎上前接过绾茹手中的骨梳,上手替程瑶倩挽发:「瑶儿妹妹许久不见,是越加明yan动人了。」

「姐姐亦是。不知姐姐的病可好多了?」她见头发梳好,便转过头拉着庄雅瑜的手,走向软榻,轻声开口。

「好多了,这些年在黔州喝的药不少,都养回来了。」庄雅瑜这才想起正事般,轻拍着程瑶倩的手背:「育华姐姐年初的时候不是已经转好,怎的就没了呢?」

「我也不知道,只听李府下人传来的消息。」她轻叹一声。果然换了谁,都不可置信年初那个还可以坐起身说话的姑娘转眼没几个月便故去。

霎时两人都为这个如花似玉般年岁便香消玉殒的姑娘感到可惜。

「说来,我父亲说等下了朝便要去李府吊唁,虽说不合规矩,但也是看在程家与之结亲的份上,更是看在你我与育华姐姐的情分。」

「那等会儿我得向伯父致谢。」

「父亲定然要说你多礼。」

「是替舅母致谢,李家虽说是小门小户,但我那位当家舅母,那可是世家大族出身。」程瑶倩亦是轻笑。

两人谈论甚欢时,程夫人身边的鸯容过来:「大小姐,夫人说要出门去李府了,至於庄大小姐,方才您府中的下人来说,庄大人和我们老爷都请您跟着夫人和小姐一同去,这样也不必来回折腾。」

「如此,便麻烦伯母和瑶倩妹妹了。」

「不麻烦,我和母亲都要谢谢你和伯父。」程瑶倩说罢,放下手中茶盏,带着庄雅瑜去了正门口。

「母亲。」

「伯母。」庄雅瑜盈盈一拜,「方才应当先去见过伯母再去找瑶倩妹妹的,如此失礼,请伯母见谅。」

「无妨,你跟瑶儿交好我是知道的,何况两家又是世交,不用这般多礼,当自己家就是。」程夫人眉眼弯弯着瞧,她可太喜欢庄家的这个姑娘了,知书达礼,琴棋书画样样jg通,可谓是大家闺秀。

这京中名满全城的才nv有三,为首是李家的侄nv,并列的是自家nv儿和这位庄家的姑娘,虽说众人皆只知李育华之名,可其余二人的才情也是不输李育华的。

几人寒暄几句,眼瞧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各自上马车前往李府。

程夫人带着两个姑娘到李府时,自家夫婿与庄左相的马车相继到了门口,程夫人领着nv儿家迎上去。

众人瞧着李家门口络绎不绝的人进出,可见李家的官职高低。

可惜,程家和庄家没有一个是愿意攀扯上这样的一户人家。

李家两名阍者见两个正一品丞相站在门口,连带着身後也有几位家眷,这下竟有些不解。

何况,李家下人发讣闻之时,也未往正三品之上的府邸发过啊!这两位大人是来做甚的?

此时,有一名阍者认出了程右相身侧的夫人,惊呼一声,连忙迎了上去,那可是老爷的姐夫啊,他们怎麽这般没眼力见呢?

「庄大人、程大人、程夫人,我们家老爷就在灵堂里头,诸位请进。」阍者将众人迎进去後,站门口捏了把汗,他可真是将他这辈子的胆量都用完了。

进了灵堂,众人上柱香表示哀悼後,便转身向屋外走去。

此时,却有一人拿着扫帚,直径冲向程、庄两位小姐而去,反应不及,那顿打便落在了程瑶倩和庄雅瑜的身上,众人不禁愣了一下。

这是哪来的疯子?

敢殴打两位正一品宰相之长nv,且还是两家捧在手心里疼的嫡出nv儿。

过了一阵才有人反应过来,定眼一看,那不是李家二小姐吗?

程家三个少爷连忙上前拉开了三人的距离,齐齐望向程瑶倩和庄雅瑜,皱起眉心,那怒意也是藏不住了。

三位少爷那都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不轻易动怒的,如今看到两人的狼狈之态,再也顾不上什麽礼教,怒目瞪向自己名义上的舅舅。

那意思也是明显,若是今日之事不给个交代,那这亲戚也是不必做了。

而程邵泰和庄昱也是挑了眉,没说话。

只是静默地看李盛明如何收拾这个场面,若是他没给个交代,他们也不会轻易放过李育宁了。

在自己大姐的葬礼之上,还能ga0出这个名堂来,置李家脸面於不顾不说,还得罪了自己姐夫家和左相家。

偏偏这两家又都是不可得罪的。

程家也就罢了,还能以姐妹之间的小打小闹蒙混过去,可这庄家,那是左相,毫无姻亲之故,再说,现在宾客众多,他能当这些人眼瞎吗?

显然是不能。

他y沉着脸,目光带着想掐si这个nv儿的冲动,居高临下的望着已被下人压制的李育宁:「你到底是在发什麽疯,在你大姐姐的灵堂前做出这般事情?」

他是真的想掐si这个nv儿,当年他不慎醉酒,犯下糊涂事时,就後悔不已,可谁知过了几个月,季氏竟告诉他,他已有几月的身孕。他对这个孩子的降生,没多少的喜悦,反而当成耻辱,没少拿白眼看她。

想说,若是李育宁安分守己也就罢了,可哪里想得到,今日却是闹了这一出。

「还不快将二小姐带回房里?是想让他闹出什麽祸端?」李盛明看向一旁的季氏及其奴仆,怒喝道。

待李家仆从将主子都拉回後院後,李盛明这才扭过头跪在程邵泰与庄昱面前。那慌张之态,略显可讥。

程、庄两家极其疼ai这两个小姑娘,又是多年交情,早年间便让自己的子nv认对方为义父,自然儿nv之间也是唤兄长姊妹的。

如今看自家的妹妹受辱,那三兄弟更是坐不住,眼神犀利。

程青禾做为他们之中的大哥,少不得开这口:「李大人,这後宅内院的事我一个粗人不懂,但却也是世家出身。看的、懂的或许b不上李大人您这样的前辈,但也知道什麽叫做礼义廉耻、什麽叫长幼尊卑。」

李盛明瞪向程青禾的脸尽显怒意,可他不敢怒喝这程家长子,程青禾的官位b他高出那麽两阶。一阶之隔,相差千里,遑论两阶。

程青禾身为正二品武官,与他这个文官本就不会有任何交集,可是奈何不了人家程氏个个都是正三品以上的官员啊!

占了一个从龙之功的契机,让程家权势滔天。

思及此,纵然他是正三品,却也不得不低头。

「是,程郎君说得是。」

这一来一往的称呼,更是把李家压在地上,不得翻身。

何况这李家本就不是程家三位郎君的外祖,更是不必看李家人的脸se,亦称不得是什麽家人。

李家如此门第,能攀上程家这样的人家已是几世修来的福份,如今全被李育宁全毁了!全毁了。

正堂气氛陷入诡谲,可在後院的母nv更是没个消停。望着李育宁那近乎疯狂的架式,季氏也是看得胆颤心惊。

「你说你好好的,对程家和庄家的丫头动手g什麽?程家也就罢了,好歹有个姻亲之故推托几句,那庄家可是正一品官员,细想你父亲担待得起吗?」

李育宁冷哼一声,程瑶倩算什麽东西,仗着自己的出身,竟敢看不起她?自然是要给她脸se看看的,至於那个庄家姑娘……

确实是不好办。

「如今我因李育华逝世之故不能选秀,届时不就要被压在程瑶倩头上,我可不愿,若非如此,程瑶倩便不可能因故不去殿选。」

李育宁冷凝着双眸,现在冷静下来後细想,若程瑶倩与她一样不能殿选,起码自己还有争上一争的底气。

「你呀!简直是胡闹!」

季氏也是被这番言论气乐,知nv莫若母,她知道自己这个nv儿是有多争强好胜,此番大闹,无非就是要给个教训,压根没想到殿选的头上。

可她到底是没说出口。

仅轻斥一句,又多嘱咐几句就转身离开。她似乎也拿自己这个nv儿越加没有办法了。

「李司务,本官念在我家nv儿与李大姑娘交好的份上才带着我家nv儿过来吊唁,没想到遇到此事,不知我们父nv哪里得罪了李大人和李二姑娘?」一直沉默不语的庄昱看着两个姑娘家到现在还捂着头的模样,最终还是上前一步开口。

居高临下的姿态,更让李盛明头皮发麻。

庄昱不仅是正一品官员,更是皇亲国戚,当今圣上还得叫庄昱一声姑父,这样的背景,不被参一本都算是他侥幸。

「没有、没有……是小nv言行无状,冲撞了瑶倩与令千金,此事……」李盛明眼神一闪,像是下了什麽决心似的:「无论大人和姐夫如何责罚,下官绝无怨言。」

程瑶倩此时捂着自己的头,露出无奈苦笑,楚楚可怜的模样:「舅父,我知道育宁妹妹向来不喜我,可是我自认我并无因她是庶nv便苛责於她,她怎麽能这麽对我?」

好嘛,这下子程瑶倩是铁了心要把他们李家往火堆里推。

话外之音不就是说李育宁不友ai姊妹,更不顾忌嫡庶尊卑吗?世家大族最为看重的两点都被搬到台面上说,且ga0得人尽皆知,不知人群散去後,会如何编排他们李府上下。

「瑶倩啊……」

「李大人。」程瑶倩不再称呼其为「舅父」,只是放下手,冷眼瞧着,那威势竟颇有其父程邵泰的模样:「要不是程李两家乃为亲戚,这话我可不会说,直接让家中父兄递折子到御前,让您直接与陛下说清。」

「瑶倩啊,你……你在说什麽?」李盛明有些哆嗦,竟然还牵扯到要进言陛下,李育宁到底都做了什麽?

「先前,李二姑娘在我家大耍威风,苛待我家下人,口出狂言,那大逆不道之语我学不来便不提,您自己亲自去问她。因此还惹得我家祖母大动肝火,现在又於李府伤我与雅瑜姊姊,试问,李大人,我程家和庄家可有对不住李府之处?」

程瑶倩此话一出,众人譁然,连带着庄家父nv都有些不解。

又是「大逆不道之语」,又是递折子到御前,怕不是犯了什麽忌讳吧?众人纷纷远离李家人几步,深怕受到牵连般。

庄雅瑜不禁上前,低语:「妹妹,这是怎麽回事?」

向来温柔谦顺的瑶倩妹妹怎麽开始咄咄b人了?她错过的事还真多,没想到在程家还有这麽一档子事。

「晚些再跟姐姐解释。」扭头,程瑶倩对上李盛明yu要吃人的眼神。

程邵泰眯上双眸:「怎麽,李大人这是要堵了我这nv儿的嘴,好为那庶nv遮掩?」

昨日之事,他不是没听那些下人们谈及,此时,他是越发看不上这李氏门第,若非他对程夫人有情,他不会认这麽一个姻亲。

自己nv儿不在意这嫡庶,可他从小的教养却是时常告诫他,嫡庶尊卑须明确,要不是疼着这nv儿,处处随着她,要不然也是要教明白自家nv儿这些的。

「下官不敢……」

「本官看你敢得很!你就等着明日跟陛下解释吧。」说着便要拉着自己妻nv离去。

「哎!程大人留步。」忽然迎面走来一个穿着太监样式,手拿拂尘的人,高声喊道。

程邵泰怔愣一瞬:「林公公?是陛下有旨吗?」

「是,请程大人和程大小姐跪下接旨。」还不等程邵泰反应过来,林公公便清了清喉咙,见所有人都跪下後,才拿出威势:「陛下口喻,传程家大姑娘进g0ng觐见。」

啊?

全部的人纷纷抬头,眼里的不可置信溢出。

殿选前见秀nv?这陛下是怎麽想的?

别说其他人,就是程瑶倩也没想到。陛下怎麽会想要见她?而且还是在殿选前。

见程家人那样子,林公公不由得疑惑:「程大小姐,您这是不愿?」

「臣nv接旨。」她说完这才起身,目光有些不解,走上前凑到林公公身前低语:「林公公,陛下为何要见我?可是今日父亲上奏我服丧之事,陛下动怒了?」

「那倒不是。只是圣意如此,奴才也不敢揣测,程大小姐还是快随奴才进g0ng见驾吧。」这姑娘从前g0ng宴时常能见到身影,为人和善,温顺恭良,从未瞧不起过他们这些阉人,他还是愿意给些面子的。

「是,有劳公公了。」她转头对着程邵泰与程夫人点头表示放心後,便跟随林公公进g0ng。

待人远去,庄昱父nv才走到程邵泰跟前。聪明一世的程右相此刻却是0不清他们这位陛下到底在想些什麽,「庄兄,陛下这是何意?殿选前就见秀nv,这不合规矩吧?」

「我也不知道……不如,咱们回家等消息吧,我也得回去给雅瑜找个大夫看看伤势。」

「也好。」

说罢,并不顾李盛明还跪在地上想要两家人放过李家的模样,庄程两家便齐齐往门口走去。

「家主,起来吧,人都走远了。」那白管家赶紧上前搀扶起李盛明,就见李盛明眼底的冷意。

「不好意思,今日让诸位看李府笑话了,本官还要处理家务事,不便再招呼诸位,诸位请自便。」李盛明强压着怒意对着所有来客说罢,低声对着白管家咬牙道:「走!去絮柳院!」

程瑶倩眼眸落到紧闭的殿门,时不时里头便传出一道沉稳温文的嗓音与几道略显沧桑的口吻交织在一起的紧迫感。

她不由得低下了头。

身旁的林公公早已进去通传,只消片刻,她又看见林公公去而复返的身影向她笑道:「程大小姐,陛下让您至廊下坐等,您等等奴才,奴才去给您准备些吃食。」

都已经传令自己可坐等陛下,怕是一时半会儿还结束不了。她有些哀怨地回望林公公去准备点心的背影。

程瑶倩望着这四方的天和枯燥无味的院子,百般聊赖地斜倚柱子,闭上双眸。这一时寂静的片刻,也是难得的。

虽说她到现在还是不知道那位稳坐高位的少年帝王到底想做什麽,唤她前来见驾,却又把她晾在一旁,实在是0不清。

但到底远离了那些後宅争斗,更是免了无端的算计。

不知不觉间,她便倚着柱子,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与那些大臣谈完政务的少年,r0u了r0u眉心,倚靠在龙椅上,什麽话都已经不想说的倦态全写在脸上。

「陛下,程大姑娘还在殿外,是否传召?」

他思索片刻,只挺起身子,他这才像是想到方才还让自己的近侍去唤那丫头进g0ng的:「不必,朕亲自去找她。」

皇帝走到廊下,就见姑娘双眸闭着,眉眼放松的模样。

这姑娘的心可真大呀,也不怕出了什麽事。

「这……陛下,是否要奴才唤醒程大姑娘?」

皇帝摇头:「你去拿披风或毯子过来给她盖上,朕在此陪她。」

要不是林公公知道两人乃有青梅竹马的交情,他都要怀疑这两人有何私情了,竟是这般亲昵。

林公公赶紧应声便又转身进屋。皇帝又往前几步,坐在程瑶倩身边,但还是隔了些距离。

他看了眼一旁的点心,顺手拿起栗子就剥起来。他等林公公替程瑶倩盖上毯子,又替自己系上披风後小声低语:「你下去吧,这儿不用你伺候。」

等皇帝将那盘栗子都剥完放进一个小碗後,程瑶倩才睁眼r0u了r0u自己的眼睛。

嗯?自己怎麽睡着了?而且自己身上还有毯子?

等会儿,毯子?她抬眸便与眉眼含笑的皇帝对视,不禁错愕地抱着毛毯站起身:「陛……陛下,臣nv失礼,望陛下恕罪。」

「无妨,本就是朕让你久等,不能怪你。」他示意程瑶倩坐下,像是在解释般开口:「抱歉,近日政务有些多了多少顾不上其他。明明是朕让你进g0ng,却是让你等朕许久。快吃栗子吧,当作是朕给你的补偿了。」

「陛下言重了,臣nv并无不满。」她嘴上说着,但还是听话地伸手拿起一颗栗子放到嘴边。嗯,还挺松软香甜的。

「我们何时这般生分了?」皇帝无奈,伸手在袖子里拿出一方手帕递给程瑶倩:「我们两小时候可是见过的,你还随着雅瑜表妹唤我一声墨哥哥的,怎麽才几年不见,你便翻脸不认这青梅竹马的情分?」

「啊?」程瑶倩瞪大双眸,直gg地盯着皇帝,也不顾尊卑的事了。

她什麽时候跟皇帝有过交集了?

她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跟王府也没有半点关系,唯一跟皇室相关之人有交集的也只有雅瑜姊姊了。

方才陛下说什麽来着?她不禁皱起眉,雅瑜表妹……

呀!她怎麽就忘了,皇帝的生母是越太妃,是义父之妹,且端凝长公主更是庄家的当家主母,是自己名义上的义母。

程瑶倩这反应过来的惊讶神情,倒显得皇帝的沉稳。

他竟然就是墨哥哥吗?

只怪自己只知其名字,不知身分。叫谁庄雅瑜向来是个大大咧咧的个x,压根与名字不搭,一见墨哥哥便要自己跟她一样叫墨哥哥,致使她至今都不知道这位墨哥哥的全名。

虽说她也怀疑过,可是人家一直都是笑而不答,久而久之,她也不愿再去打探。

怎会知道多年後,却是这般场景。

「陛下……」程瑶倩满脸通红,她真是有些後悔儿时跟着庄雅瑜上窜下跳恢复本x的模样了。

她本就不是安静的姑娘,只是愿意听父母之命,当个知书达礼的姑娘家,私底下,她还是挺活泼的。

儿时庄雅瑜还未到黔州老家养病时,她倒是时常被庄昱带去庄府,希望她可以带着庄雅瑜学着端庄一些。

但两个姑娘家可不是什麽安分的主儿,当没有大人在时,便会放飞自我,解开天x,不巧,那时宇文墨也会时常来找庄雅瑜玩。

久而久之,三人便相熟了,更是看到彼此最真实的样子。

是到庄雅瑜生病不得不前往黔州老家养病,几人的联系便如此断了。

「还叫陛下呢?」宇文墨轻言:「我虽说成了皇帝,可我不想因此就孤家寡人,失去你这个好友。私底下,你还像儿时那般唤我,可好?」

听皇帝都改自称「我」了,程瑶倩这才点头应好。

但她也想起了今日进g0ng是为了什麽事,她重新看向宇文墨:「墨哥哥,你唤我进g0ng是为何事啊?」

宇文墨却没回答她的话,反倒是转移了话题。

「原是想着过几天选秀结束,留你与雅瑜妹妹下来叙旧,但今日朝上程右相上禀说你李家表姊香消玉殒,你想服丧,不便殿选。」

「是。」程瑶倩说起这个,便有些着急:「墨哥哥,这事别怪我父亲,是我自己想服丧的,从前姊姊还未病得那般厉害时,她是最关心我的。」

「听说了,李家大姑娘倒是对你挺上心的。」宇文墨又拿起一旁的点心递给程瑶倩:「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没怪程伯父。」

「那就好……」程瑶倩像是松了一口气,原本紧绷着的神经也跟着放松下来,目光中还带着欢愉。

宇文墨这才顺势抬眸看向程瑶倩的脸,方才碍於礼教和些许的心虚,y是没敢直盯着对方,此刻却皱紧眉梢:「受伤了?谁伤的?」

程瑶倩愣了一下,伤痕这般明显?

「李育宁,李家的二姑娘。雅瑜姊姊也被伤着了。」她0着自己的脸,无奈叹了口气说道。

「朕记得她是庶出吧?」宇文墨的眼神逐渐冰凉,又多了gu杀伐之气。

「嗯。」

「林旭全!」见林公公近身,宇文墨便冷声开口:「传令下去,李家二姑娘既然要服丧,那便六年不得入g0ng选秀。」

程瑶倩不禁挑眉,六年……李育宁今年十五,六年後便已经二十有一,这年岁选秀,不得被人非议?

林旭全显然也觉得此旨有些过了头,想劝几句:「陛下,这……」

「怎麽?有疑义?」他瞪了眼林旭全。

「奴才不敢。」

「不敢还不快去!」宇文墨怒喝出声,眼神透着犀利怒视林旭全。

林旭全想哭的心都有了,这李家的二姑娘到底都做了什麽,竟是惹得陛下暴怒至此?连谏言都不听了。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出g0ng又往李家的方向去,但此刻对李家的厌恶,也是到达了顶峰。

程瑶倩见此情景,不禁笑出声。墨哥哥此番,是为她和雅瑜姊姊出气呢!

「墨哥哥。」

「嗯?」

「你不气了,好不好?反正今年我是不可能殿选了,倒也无所谓,只是雅瑜姊姊到底无辜。」

「我如今不好出g0ng,你替我宽慰你雅瑜姊姊几句?告诉她选秀的事没那麽重要,好好养伤才是。」

「是,墨哥哥的旨意,我定会做到!」程瑶倩笑开了怀。

见姑娘那眉眼弯弯的模样,他忽然之间幌了神,情不自禁地开口:「瑶倩妹妹,你……愿不愿意为朕中g0ng,替朕料理後g0ng?」

宇文墨突如其来的这句话,使得程瑶倩原先挂在脸上的笑僵了一瞬。

她不可置信地抬眸对上宇文墨那张无b认真的脸,见对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才低语:「为何?」

为何会选她?

若论家世,放眼整个大暎,都该是庄雅瑜最为合适。母亲为长公主,皇帝生母又是庄氏出身,其父亲更是朝中正一品官员。

不管是哪种身分,都是名正言顺、无可挑剔的国母人选,怎麽宇文墨会让自己当这个皇后?

虽说有儿时情谊,可她不认为就那段时日的情分,便能使得这个少年帝王会认她为嫡妻,甚至是给予攸关天下的皇后之位。

宇文墨见她低垂着眉眼,只是含眼带笑:「放眼整个大暎,若说能当得国母之位的的确只有雅瑜,可她并不愿。」

「雅瑜姐姐不愿?」

「嗯,她的意思是庄家已是皇亲国戚,舅父又是正一品左相,庄家不愿背负功高震主之嫌,更不想处於外戚之身而受非议。」宇文墨哭笑不得:「此番选秀,我不信你没猜最後的结果为何。」

「确是有猜过。我跟雅瑜姐姐有这般背景,太后不会就这麽放过制衡我们的机会。」程瑶倩沉思片刻又道:「雅瑜姐姐或许想着的是她若为皇后,太后想要的平衡便就此打破,这对现今如日中天的叶家没半点好处,所以定会顺势打压庄家。可是……」

「可是什麽?」

「可是墨哥哥你选我为后,不也一样的道理吗?只是我少了皇亲国戚的身分罢了。」

「我选你倒是没那些算计,更是没告知太后半分。」宇文墨挂着笑意,他看着这nv孩皱着眉的模样说道:「纵然程伯父权势滔天,可我相信他并无不轨之心,否则,程氏百年来的清誉便要毁於一旦。世家大族向来看重家族名声,他不会那般傻。」

「不是说夺嫡之争一个不小心便会万劫不复,我看墨哥哥这般相信人,哪像是有这心眼子的人?」程瑶倩饮了一口茶,轻言:「世家大族纵然看重名声,却也是有自私自利之徒的,何况人心难分辨,谁知人人是否忠心。」

「旁人我或许不会给予信任,但程、庄两家,我自然是信的,否则我登基之时,也不会给予其正一品之职了。」宇文墨却是没给程瑶倩回话的机会,问道:「所以,你是否愿意?」

「我愿意。」她站起身与宇文墨对视,悠悠开口:「但若你负我,我会将所有真心收回。」

「墨定不负卿。」

她羞红着脸,垂着头:「还没三书六聘呢,怎麽就卿了!」

「迟早的事。」宇文墨轻笑,却没再继续逗她,「不过……你服丧之事倒也好说,只是g0ng里诸事繁杂,中秋、中元接连而来,若想赐旨大抵得拖到年後,你……感到委屈吗?」

「没什麽好委屈的,一切任凭墨哥哥所说。」她摇头。她知道g0ng里头的事不少,不容她说委不委屈这般任x之语。

後g0ng前朝往往都是牵连一块的,这选秀一事是如此,封后更是一样的。她并不傻。

当今太后并非皇帝生母,太后定然是更希望同为叶氏nv的玲贵妃可以成为皇后,再使叶氏飞h腾达,更希望此後每任皇后皆是叶氏nv。

「瑶倩,你进g0ng也久了,我让人送你回去。」良久,宇文墨抬头看着天,柔声道,「我再不让你回府,怕是程伯父便要来找我麻烦了。」

「我父亲可不敢找陛下麻烦。」

「若是找未来nv婿麻烦倒是可以。」他眼眸含笑,仅抬手,便有一人上前立於侧:「送程大姑娘回府。」

林旭全从李府传旨回来,恰好瞧见程家姑娘脸上像是发生了什麽好事般,便也知道是皇帝总算是开了金口。

他亦是脸上带笑地进了霄凌殿,但那抹笑意在见到殿前的人影,又烟消云散。

那是玲贵妃,她好端端地来做什麽?

林旭全压下心中那gu不快,迎上前笑着开口:「呦,这不是贵妃娘娘吗?奴才给您通传。」

「那就多谢公公了。」玲贵妃仅颔首言道,便又陷入静默。

方才在g0ng里听闻皇帝召见那程氏nv,她便有些坐不住了。

她因太后姑母之故,时常混迹g0ng宴,遥遥一望,便一见锺情,非宇文墨不嫁,可奈何先帝与太后如何b迫,那人始终不肯立嫡。

先帝给宇文墨寻了不少名门望族出身的nv子,可那人偏偏都只封她们这些被送进王府,或後来的东g0ng的nv子为侧妃、侍妾。

故而造就如今的场面。

还导致先帝一度气得不让当时已经成了太子的宇文墨进朝听政。

现今,陛下召见那程氏nv,又下令李氏nv六年不得入g0ng选秀,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说不清的不安盘据心头里。

「陛下,玲贵妃求见。」

「她来做什麽?」皇帝闻言,放下手中的笔,皱起眉,才刚送走程瑶倩,这叶氏後脚便来了?

虽知这後g0ng没有不透风的墙,可这也太快了些。

「许是为了选秀的事,毕竟那程大姑娘和李二姑娘都没能选秀。」

「那让她进来吧。」

待玲贵妃被林旭全请进殿内後,玲贵妃这才款款下拜:「妾拜见陛下。」

「起吧。你来见朕所谓何事?」

「妾为选秀之事而来。」她递上一本名册,轻言:「方才端凝大长公主传信进g0ng说是庄大姑娘的脸受伤,故而不能进g0ng殿选,另外,程家与李家是因李大姑娘玉殒,亦不能殿选。除了这三家的姑娘外,皆已记录在册,也有些事宜,想请陛下过目与示下。」

「选秀相关事宜朕不过问,你与太后商议即可。」他故作无所谓的模样,眼眸微抬看向玲贵妃:「程家与庄家那边,朕自有考量,你不必多管。」

轻应一声,玲贵妃又问道:「那中秋g0ng宴是否还请程家大姑娘?」

「照常请吧,到底只是表亲,没那麽重要。」说白了,不过就是那小姑娘不愿选秀的藉口罢了。

「是,那妾便先告退了,还得请太后过目名册。」

「你去吧。」

玲贵妃走出霄凌殿後,这才松下那口气。这几年她越发觉得皇帝看她的眼神越加的冷清,就像是虎视眈眈看着猎物般。

她深知自己是叶氏nv,皇帝早已因当年的事记恨起叶氏全族,也容不下叶太后这般横断专行的掌权。

可是她万般没有想到,皇帝因此也忌惮起她。

她的身形踉跄一下,回头望着已经紧闭的殿门,她眼神里的无奈与苦涩,早已溢出。身边的贴身g0ngnv瞧见主子的难堪,心下不忍:「娘娘。」

「本g0ng无碍。」玲贵妃强做镇定,过了几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吧,与本g0ng去见太后。」

寿庆g0ng里,那坐在凤位上雍容华贵的nv人看着手捧名册,跪在地上一声不吭的玲贵妃,满是不屑。

虽说这玲贵妃与自己是姑侄关系,但却没多亲,这姑娘出生时,她早就已经嫁给先帝。她饮完方才送来的药汤,这才开口:「行了,起来吧。」

「谢太后。」

她将册子搁置在一旁的小桌子後,便自觉地伺候太后漱口,低眉顺眼的模样,全落在太后眼里。

她顺势看起那册子,边看,目光亦是扫过玲贵妃,又阖上名册。

果不其然,皆不是她所挑中的世家大族之nv。

她眯起双眸,眼神中的晦暗不明更甚。随即竟是覆上一抹y驇的神态:「好、好、好!你真不愧是我叶氏nv啊!」

闻言,玲贵妃只是行了一礼:「太后谬赞。」

「那些世家大族出身的nv子,哪点不如寒族?你竟是除了庄程两家的姑娘外全没看上?」太后目光冷然,「这两家的姑娘还因故此次选秀无法前来,你到底想做什麽?」

「这些并非妾所选,是陛下圣意。」

「陛下将此事交付予你,怎麽不是你选的?」太后这才皱着眉道。

「妾不知,前些时候陛下亲自接过去,妾不好拦着。」玲贵妃眼眸低垂,做足了委屈样。

「罢了,赐坐。」她缓和了神se,轻言:「别怪我苛责。那些世家nv子到底大家闺秀,是懂规矩的。这寒族小门小户,怕是没什麽教养。」

玲贵妃坐下後,目光落到那名册上,「陛下怕是在提防着世家。」

这名册确实是宇文墨忽然接过去看,修改过让人又送了回来。她并非不懂皇帝如今在想些什麽,这是要敲打他们这些世家了。

「哼,提防?他生母是世家,我也是世家,他身上流着的更是世家的血,他提防世家,愚蠢。」太后浑身都透着不屑,虽说叶家家主仅是正二品官,但历朝历代哪个太后、皇后不是叶氏出身?就连皇帝都流着叶氏的血。

玲贵妃却是没再回话。

太后这哪是为了皇帝没选世家大族而动怒,分明就是为了皇帝把那些她所选的世家nv子全拔了乾净而气恼。

只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皇帝想要的是掌控朝堂,不被世家掣肘,皇帝身上流着世家的血不假,但庄家却是世家里的一gu清流,从不站队,全心对皇帝忠诚。

这样的人,皇帝信任,给予权势,也不为过。

但可惜,她们这些世家出来的,一生都只为世家而活,终究是被控制了一生,哪怕是尊贵如太后,也还是得为世家、为宗族的利益打算。

也可惜,太后至今也未看出、未能想明白。

从太后处出来,玲贵妃的脸se并不算好。

「娘娘,太后说的话是难听了些,但不无道理啊。」

「本g0ng何尝不知?」玲贵妃目光出现狠戾之se:「素云,你去替本g0ng办点事。」

她附在素云的耳畔,轻语几句,就见素云脸上挂满不可置信,「娘娘,这麽做不好吧,毕竟是……」

是叶家送来的人,若是让太后或是叶家的人知道了,怕是惹得娘娘与家族离心。

「没什麽不好的。断尾求生,人之常情。」玲贵妃冷眸望着寿庆g0ng的牌匾轻声开口:「叶家不过是将我当成棋子罢了。既然我心里有陛下,自然是要与太后与叶家切割的,只是我太晚这麽做了。」

「可是,少了叶家的助力,您在後g0ng的地位岌岌可危。」

「但叶家……迟早要倒,说不准在册后前就会清算世家。」她轻咬下唇,只觉自己再不跟叶家断了关系,总有那麽一日,要跟着叶氏一起倒楣:「不必多说了,你照着本g0ng说的去做就是。」

素云也只能应声。她是玲贵妃的陪嫁,只忠於玲贵妃,自然是不会违拗其心意:「娘娘放心,奴婢会办好的。」

「母妃,您这样避着不见皇兄,皇兄该多伤心啊?」寿延g0ng里,少年捧着药碗,轻叹出声。

外头的皇帝都不知站了多久,虽说不是盛夏,可那日头依旧是毒辣的很,母妃还真是舍得,他作为弟弟的,可真是心疼了。

「都说让他回去了,这si脑筋定是随了他的父皇。」坐在软榻上,喝着喂过来的汤药,皱起眉梢:「算了,我看他不见我是不si心。」

「皇兄对母妃的孝心,不b儿臣的少。」他见皇帝走进,放下手中的碗,单膝跪地:「臣弟拜见皇兄。」

「快起来。」宇文墨伸手将自己的胞弟拉起身後,才又对软榻上的nv人行礼:「儿臣拜见母妃。」

「快起来,坐。」越太妃无奈叹气:「好歹寿庆g0ng的那位是你们兄弟名义上的嫡母,怎的不见你们去拜见她。」

「若非当年她的诬陷,母妃与我们兄弟二人又怎会分开?」

「没证据,不得胡言。」越太妃嗔声道,「你二人当年记在她名下,好歹是得了嫡出的身分,母妃也没什麽好怨的。」

「但生恩不可忘。」宇文墨说完那麽一句,转移了话题,低语:「母妃,儿臣想立后。」

越太妃和昭王齐齐望向皇帝。这时候说要立后?

「是哪家的姑娘?」

「程家大姑娘程瑶倩。」

「程右相家的姑娘?」见皇帝点头,昭王才道:「我记得程姐姐依照年岁应该也是这批秀nv中的一个吧?」

「嗯,不过因李大姑娘过身,故而未能选秀。」

「从前没听你提起这姑娘,你怎麽会选她?」越太妃细想一下。她记得这姑娘是个知书达礼的。

「从前去庄家有幸见过几面,後来雅瑜妹妹去了黔州便断了联系。」宇文墨想了想,却还是开口:「儿臣想拉拢与庄家交好的右相,这才选了程大姑娘,当然,儿臣亦对她有情。」

「你跟寿庆g0ng的那位说过了吗?」

「她不必知晓。」

见宇文墨一口回绝,她突然发觉不对:「墨儿,你对叶氏的态度不对啊,发生了何事?」

宇文墨与太后虽说是养母子的关系,但g0ng里头谁不知道两人仅是在外人面前表现的母慈子孝,背地里的关系可差了。

但如今竟是表面的和谐都不顾了?

「当年我尚为太子,我的饮食被动了手脚,证据不是直指昊弟与四弟妹吗?」宇文墨望着一脸懵的越太妃,目光染上杀意:「如今已经查清楚,是寿庆g0ng所为。」

「啊?」昭王率先坐不住,他愤而起身:「她这是让我们兄弟互相残杀?这对她有什麽好处?你我都记在她名下,无论是谁当太子或即位,她都是名正言顺的太后不是吗?」

「可是当年,你娶的正妃是叶氏nv。」宇文墨示意宇文昊坐下,才又继续开口:「但那叶氏nv不仅与你夫妻一t,更是在我成为太子时,便已沦为弃子,而且她并不受当年的皇后与叶氏所挟。」

「但若是事迹败露,我……」宇文昊才像是恍然大悟般:「正因为杳宁已经是弃子,所以叶氏要毁了她的同时,也想让我跟你反目?这样你失了臂膀,才能受叶家的箝制。」

真是一出好算计。

竟想以此,挑拨他与皇帝的兄弟情分,还想要以此控制皇帝。

「我猜大抵如此。」当年所有口供与证据都直指昭王府,但是宇文昊与其妻却是没这个心x。

还好,之前就已经查清楚自己这个没有什麽心眼子全靠四弟妹护着的四弟是无辜的,不然,毒害太子之罪,足以si罪办之。

「那母妃的那桩事?」宇文昊强压下自己的不快,沉着声:「总不能让母妃一直背负那些子虚乌有的罪名而不能正名吧?」

「别急。我还在查,我不会放过叶家的人。」

「那玲贵妃呢?她也是叶家人。」越太妃却是开了口。

当年夺嫡之争有多凶险,她是清楚的。自己这两个儿子本无心那个位置,但无奈因一场算计她不小心落了进去,导致这两个孩子不得不认如今的太后为养母。

当时身为太子的宇文墨虽已不受叶氏牵制,但还是被强纳玲贵妃为侧妃。而宇文昊羽翼亦尚未丰满,不得不娶叶氏nv为妻,任受摆布。

好在昭王妃是个看得清的,并未跟着叶氏所希望的走,两人夫妻恩ai,她便没多加嘱咐自己这个小儿子几句。

现在宇文墨登基三年,但朝政仍不稳,玲贵妃亦在一人之下,如此局面,她担忧地望着从小就不用她担心的孩子。

「玲贵妃是个聪明的,若她看了选秀名册还不知道我的意思,那麽,她与叶氏的那些人没什麽分别。」宇文墨眯起双眸说道。

希望玲贵妃不会让他失望。

鸿雁高飞,是个好兆头。

可对太后而言,却是不少的打击。

元盛殿里,玲贵妃坐在右侧,她目不斜视地望着眼前的瓜果点心,却未见到太后冷峻yu杀人的神情。

这短短三日,叶氏於朝堂之上频频被问责、贬黜,连带着叶氏家主都从正二品贬至从五品,无资格上朝。

这皇帝在前朝忙着清算叶氏一族,玲贵妃在後g0ng也没闲着。

从栖雁g0ng里起,玲贵妃便大刀阔斧地下令将那些ai背後生事的g0ng人都放出g0ng去,若仔细探查,还有不少是这些年太后於g0ng中所安cha的棋子。

「竖子,你可知自己在做何事?」太后见她那般悠然自在的神情,怒气更甚,似乎是没想到,自己的侄nv会跟皇帝一起如此欺压叶氏全族:「如此,於你有何好处?」

「若叶氏还想保全自身x命,便就此退出朝堂,否则纵然有姑母与妾在,也保全不了所有人。」玲贵妃依旧漫不经心的模样,她眼神里对叶氏的冷漠犹为更甚。

「你也是叶氏nv,难道你就忍心看着你父亲与族中子弟沦为如此下场?」太后瞪向玲贵妃,她怎麽就没察觉这个nv人就是个自私自利之徒?

「正是因妾为叶氏nv,妾才如此大动作,否则叶氏必将覆灭。姑母您可别忘了,您当年对陛下母子所做之事,您以为,陛下与昭王什麽都不知情吗?」

此话一出,让太后的话语一滞,她将茶杯重重放下,「哼,那望玲贵妃好自为之吧。」

「皇上驾到——」一道尖锐的声音划破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宇文墨走来便看见两个nv人像是吵了一架般,却未多说什麽。

他本就乐见这两个叶氏nv不同心,否则他要如何一步步击垮叶氏一族呢?

宇文墨坐在中间,那气氛又陷入诡异的寂静。

「陛下,选秀是否开始?」玲贵妃低眉顺眼地说道。

「嗯。」他大手一挥,宣布了选秀的开始。

个个秀nv皆是寒门出身,这是坐在高台的三人心知肚明的,所以无论怎麽选,不过都是一样的意思。

皇帝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佛串,斜倚在龙椅,面对这些莺莺燕燕倒是没什麽兴趣,反倒是想起了那个nv孩。

瞧着皇帝像是不感兴趣,太后皮笑r0u不笑地开口:「墨儿……你这是都没看上?」

「那倒不是,只是朕忽然想起一事,既然此事朕都交由母后与贵妃了,朕今日或许是可以不来的。」宇文墨叹息一声,眼瞧着空隙,站起身轻捏玲贵妃的肩,「贵妃啊,你决定就好,母后年事已高,就别劳烦她老人家了,朕呢,也无心於此。最後将名册给朕就是了。」

「是,妾恭送陛下。」两人当着太后的面,这麽一来一回,更是将太后怒火燃起。

「尔等放肆!」

「太后。」宇文墨眼底染上寒冰似的,面上看不出喜怒,只那麽一句,便静默地看着太后。

全g0ng最尊贵的主子——太后与皇帝两人如此对峙,所有人只得纷纷跪下,不敢在此时出头。

玲贵妃跪在地上,不禁苦叹。

叶氏……果真要完了。

这几日的打压,已然是完全跟叶氏宣战般的撕破脸了。方才陛下还能轻声细语与自己说话,大抵是自己的投名状已然生效,陛下会保下自己。

「怎麽,皇帝忘了你这个帝位是谁送给你的?」太后目光如炬,站起身缓缓走到宇文墨身前:「我能捧你上位,自然也有办法废了你。」

「是吗?」宇文墨挑眉,不禁轻笑:「就凭母后此言,朕便可以治你谋反之罪。」

他转身看向跪倒一地的秀nv与g0ng人:「行了,你们都起来吧,此事全权交由玲贵妃。玲贵妃,别让朕失望。」

说罢,他便抬步离去,丝毫不理会身後的太后是何反应。

但他却未回霄凌殿,还是转道去了寿延g0ng。

唯有那处,是他可以卸下所有防备待着的地方。

「咦?皇兄来了。」在门口便遇见昭王带着昭王妃,「皇兄此时不是在元盛殿选秀吗?结束了?」

「还没,只是不想在那待着了。」他的目光落到昭王妃身上:「弟妹也在?恰好,朕有些话得问你的意思。」

昭王妃只应声是,便随着兄弟两人的脚步进殿。越太妃手里正缝着花,见两兄弟一同进来,身後还跟着昭王妃,她轻笑:「难得看你们一起过来,别多礼了,快坐吧。」

「方才陛下说有事要问妾,敢问是……」昭王妃一坐下,便忐忑不安地开口,她有些0不着头脑。

「关於叶家,你怎麽看?」

「陛下,妾不敢妄言朝政。」昭王妃轻叹:「且妾已嫁给王爷多年,外头的事实在不知。」

「你别紧张,朕并无其他意思。」宇文墨拿起方才g0ngnv送进来殿内的茶水斟酌用词後道:「朕只是感叹,同为叶氏nv,怎的你与你族姐和太后竟是不同成这般。」

昭王妃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宇文墨口中的族姐是谁,旋即才恍然大悟皇帝说的是玲贵妃。

她低下头,有些许的无奈:「我跟姐姐只是叶氏送来当作棋子的,叶氏想保证无论是您还是昭王即位,他们都有人可以掌控你们兄弟。」

「自然是知晓你们的无辜,否则,朕便要一并清算了。」宇文墨目光落到昭王身上:「也好在,你是对朕这个弟弟是真心的。」

「陛下此言,是要动叶家?」

「嗯,不宜再拖了,至少年前把此事解决,何况母妃的冤屈尚在。」宇文墨皱眉:「朕可不想瑶倩进g0ng後对那人喊母后。」

「都还没过三书六聘之礼,便如此袒护了。」越太妃嘴上取笑,但随即也认真了神se:「你对人家姑娘是认真的?」

「母妃,我对她之心日月可监。」

「程家大姑娘到底是极好的一个姑娘,此次未能来殿选也是可惜了。」越太妃目光充满惋惜之情,「说到殿选,方才听g0ng人嚼舌根,怎麽,你跟寿庆g0ng那位撕破脸了?」

「早就水火不容了,这几日儿臣可是没少打压叶氏族人。她指不定恨不得将我等千刀万剐。」宇文墨倒显得无所谓般:「这也没什麽,兵来将挡就是。」

「别玩笑,那叶氏底蕴丰厚,势力b你外祖庄家还要来的庞大,这就是为何我不敢与他们为敌的原因。」越太妃瞪了眼宇文墨,见他认真了神se,才又继续道:「你此刻与他们为敌,等於是与世家为敌,若几家联合起来,你这皇位还要不要了?」

「母妃,您别担心。儿臣自有法子解决。再说,叶氏这些年自作孽,无人可救。」

见自己儿子如此坚持,越太妃也不好再多劝几句。皇帝自有其思量,她一个深g0ng妇人,还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才好。

「罢了,你有主意就好。」她摇了摇头:「行了,早晨这般折腾,陛下应是饿了吧,母妃让人给你熬碗粥。」

在皇帝离开後,太后被宇文墨气得不轻,几次踉跄下,玲贵妃乾脆让人将太后请回寿庆g0ng,独留玲贵妃面对一众秀nv。

方才那一幕所有人都瞧见了,可都无人多说半句,万一说错了话,那後果不堪设想。

玲贵妃望着那些哆哆嗦嗦的秀nv,忽然就笑开了怀。

她们可真像是从前的自己啊。

愚蠢又天真。

「娘娘,您这是?」见自己主子笑成这般,素云忽然就觉得玲贵妃是不是方才被太后与陛下给刺激得疯了。

玲贵妃收敛了笑,又恢复了从前的威势,「没什麽,嗯……就这几个,让人将名字腾抄下来,届时把名册给陛下。」

她圈了几个nv子的名字後,便将所有人遣退。

「素云,你说,这些秀nv,是不是像极了从前本g0ng看向陛下的眼神?」玲贵妃却旋即自嘲:「可惜啊,咱们这位陛下,却不是个专情的。而我们这些官宦人家出身的nv子,世族也好,寒门也罢,不过都是他们手中可利用的棋子罢了。」

最终,不过都是砧板上的鱼r0u,任人宰割罢了。

那天过去,这g0ng里头看似风平浪静,但实则却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寿庆g0ng那nv人自选秀那日与皇帝争执後,便闭门不出,更是不见客。

也异如反常地,多了不少侍卫守在寿庆g0ng门前,如同一座巨大的囚笼般,无人可进出。

栖雁g0ng里,nv人皱着眉,刚舀一勺拌着牛r的燕窝开口:「姑母这又是闹哪出?」

「奴婢派人去悄悄打探过,说是太后本是要绝食与避客给陛下脸se瞧,结果陛下也没惯着太后的胡闹,只说既然太后不想见人,那谁都别见了,便让人将寿庆g0ng都围起来了。还遣散所有g0ng人,独留一个洒扫侍从与贴身嬷嬷。」

玲贵妃不由得睁大双眸,陛下做得这般绝?

陛下竟然也不怕朝堂之上有人多嘴说他不敬嫡母?

这g0ng里头啊,真是要变天了。

如今快要到中秋g0ng宴,陛下如此快刀乱麻,究竟是何为?她顿时就猜不出皇帝的心思。

「那……越太妃那处呢?」玲贵妃听到这般消息,看着手里的燕窝,时再也吃不下,便搁置在一旁的桌案上,边擦着嘴边问道。

今日皇帝如此,身为皇帝生母的越太妃应当也有动作吧?

可是素云却是摇了头:「没有任何消息,昭王与昭王妃照常进寿延g0ng请安,也未曾过问今日太后的事。」

玲贵妃闻言低垂着眉眼。「罢了,既是没消息,大抵也不会有其他动作了,你让我们的人回来吧,此後也不必打探寿延g0ng的事了。」

「是。娘娘,方才内务府总管给您送来新封秀nv的住处与位分,请您过目。」素云伸手递出一本名册道。

瞧着上头的字,玲贵妃的眼神逐渐黯淡,一代新人换旧人,这g0ng里的花总是绽放着,可到底不会是同一枝花绽放。

她偏头看见窗外的落叶飘舞着,曾几何时,她也像那些秀nv般灵动、天真地觉得进g0ng便是一条好归宿,尤其是她还向往着与那人恩ai和鸣。

可惜,她不是妻,更不是他心尖上在意的nv子。

虽得盛宠,亦是得了这高位,可没孩子,终究是她这辈子的遗憾。

她抚着自己的肚子,难掩落寞。

回过神後,她亦阖上名册。这些名位定下後,那些纷扰与斗争,又要开始了。

可说白了,这後g0ng争斗哪时候停歇过呢?

她轻笑着,摇了摇头:「去吧,告诉内务府的人,这名册没问题,去呈给陛下吧。」

「娘娘,这些人虽说都是寒门nv子,但娘娘不得不打算啊。」

玲贵妃扫过素云一眼:「打算什麽?素云,你要记住,这g0ng里头没有一个是可以永远盛宠,只有安分守己之人才有出头之日。」

她当然想要盛宠不衰,可是谈何容易?

素云眉眼一低:「是奴婢多言,请娘娘恕罪。」

「你是本g0ng陪嫁,又是g0ng里头的老人了,有些话仅此一次。行了,你快去办本g0ng交代你的事,换了旁人本g0ng不放心。」

她知道素云向来是对她忠心耿耿,方才的话,也是在救她的命。若是让人知晓她有这般结党之嫌,还不将她剥皮ch0u筋?

何况又是陛下清算叶家的节点,她好不容易将自己从权力漩涡摘出来,她可不能再掉进去了。

树倒猢狲散的道理,她明白得很。

「父亲,您唤我何事?」程瑶倩站在程邵泰的书房,她有些疑惑。

「前些时候,陛下唤你进g0ng,到底都说了什麽?」程邵泰更是觉得莫名其妙,怎麽自家nv儿进g0ng一趟,陛下开始清算叶家,甚至是其他世家。

连带着在後g0ng的太后都被囚禁在寿庆g0ng。

这些天自己与庄昱可谓是脚不沾地的去彻查跟叶家有关的案子,亲自跑了不少的部门,几乎都快把人得罪完了。

纵然他们不怕世家反过来报复,可是他们也得si个明白吧?

思来想去,总觉得是那日程瑶倩进g0ng後发生了什麽事,才导致的陛下大动g戈非要这麽做。

「陛下不过就是与nv儿谈起儿时的事罢了,也没有其他的了。」她想了想还是隐瞒下宇文墨yu要立她为后的事。

「仅是如此?」

「仅是如此。」程瑶倩目光露出困惑:「父亲,是发生何事了?」

「不,没什……」程邵泰眼眸扫过程瑶倩的神情,话音一转,「自那日你进g0ng後,陛下就开始清算叶氏一族,还有与其交好的氏族。为父在想是不是陛下与你说了什麽。」

「不是nv儿之故。」

「什麽?」

「nv儿是说,陛下之所以要动叶氏,是因为叶氏做大做强,已经威胁到陛下的地位了,如同父亲与义父做到正一品大员之职的道理一样。」

「叶氏,虽说全族最高不过做到正二品之职,但确实是因为历代皇后都是叶氏所出,连带着皇帝都有着叶氏之血……」程邵泰这才像是想清楚了般,朗声说道:「为父怎麽就没想明白这道理?」

「可能也不只。」程瑶倩轻声开口,「许是nv儿想错了也未尝不可。」

但无论是否为她所想的那个原因,陛下除掉叶氏全族之心,无可撼动。

外头的事弯弯绕绕,这背地里怕是也没那麽简单。

从书房出来,程瑶倩看着天上月,却是心事重重。

「小姐,您怎麽了?从老爷书房出来便如此。」

「没什麽,只是觉得父亲与义父近日忙的脚不离地,都没能好好休息,如此下去身t是要熬坏的。」程瑶倩没再继续话题,笑嘻嘻地说道:「绾宜,明日陪我去找雅瑜姐姐吧,好几日未见了。」

「是,奴婢记着了。」绾宜亦是笑着答。

纵然那些个事不简单,却也不是她们可以c心的。她又何必拿着那些事来困扰着自己呢。

才走回自己的院子,程瑶倩远远地就见到自家的二哥程青松坐在院子里的石椅上,一边饮着酒,一边瞧着月。

「二哥。」

「小妹,你回来了?陪二哥喝一杯。」

「酒喝多了不好。」程瑶倩蹙眉。

「但可忘忧。」

「越喝愁越愁。」程瑶倩无奈说道:「二哥,你这是怎麽了?从前也不见你会喝得这般醉。」

他顿了一下,却是没回程瑶倩的话,只顾着再给自己倒一杯酒。

程瑶倩见他一饮而尽的架式,不禁上前拦着他自伤身子:「二哥不说便罢,你别喝得这样猛。」

他嘿嘿一笑,给程瑶倩也倒了一杯:「小妹,二哥心情不好,你就陪二哥喝一杯吧,算二哥求你了。」

「好吧。」她接过酒杯,慢条斯理地啜饮着。

她始终不明白,这酒到底有什麽好喝的,怎麽人人都ai喝?她放下手中的酒樽,就这麽看着眼前的二哥。

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样子,尽收在程瑶倩的眼底。她目光落到站在一旁伺候的仆从,眼神变得凌厉。

那仆从见惯了府上大小姐温柔贤淑的模样,方才一下子变脸,他吓得赶紧下跪,「大……大小姐。」

「兄长今日见了谁或做了甚?」

「二少爷今日去见了叶家的三姑娘。」

「叶家?三姑娘?」程瑶倩愣住。

自家二哥去见叶家的这三小姐做甚?现在世家无人不闻叶家se变,都避之不及,程青松去见叶氏的人为何?

她扭头看向已经酣睡的程青松,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是,但小的不知少爷去见叶三姑娘yu意何为,只知道当时两人分开时,少爷脸se极差。」

「知道了,扶你家少爷回栾松院。」程瑶倩叹了口气,只让小厮将人带回院落。

都说到这份上了,她怎麽猜不出是怎麽回事。

「小姐,今时陛下清算叶家,二少爷去见叶家人做甚呀?」绾宜满眼的疑惑。这时候去见叶家人,也不怕被抓到什麽把柄。

「是人,就躲不过七情六慾。罢了,让人盯着点就是,一有不对,立即与我或是跟父亲说。」程瑶倩看着那逐渐远去的主仆背影,轻声吩咐着。

「你说,这几日陛下是怎麽了,咱们的爹可是一刻都不得安宁。」

「姐姐怎麽不说是叶氏一族做了什麽,惹了陛下动怒,非要除了叶氏不可。」程瑶倩摇了摇头:「这不过是个开头罢了。听说,原与叶家大姑娘和二姑娘有婚约的秦氏和林氏都纷纷退婚了。」

庄雅瑜叹了口气,退婚事是对nv子名节的w辱,叶家这样的大族,遭此祸事,也算是给世家一个警醒了吧。

「这般过後,世家也不知道能不能消停些。」

「世家哪有那麽容易被击垮?不过是有所收敛罢了。」程瑶倩与庄雅瑜都是世家nv子,怎麽会不知这些世家的心思。

只是庄、程两家向来洁身自好,不与这些世家同流合w,今日查案困难重重,未能停歇,其中也有世家处处刁难之故。

「朝堂之事,我不就如你通透,难怪父亲要我跟你多来往。」庄雅瑜挫败的趴在小桌案上,两眼皆是yan羡。

「也没多好,我倒是想与你一样随心所yu。」程瑶倩将书阖上,以手撑着头:「你见过陛下了?」

「嗯,见过了。昨日跟母亲进g0ng给姑母请安,就见到陛下与昭王殿下在寿延g0ng。」她坐直身子,「你问这个做甚?」

「没什麽,只是忽然觉得,陛下之所以动叶氏说不准跟後g0ng也有关系。谁都知道太后与太妃向来是不对付的。」

庄雅瑜到底是皇亲,对当年的事多少有听家中长辈谈论,她目光落到程瑶倩的脸。

她这个从小就玩在一起的姐妹实在太过火眼金睛了些,也太过聪明:「瑶儿有时候我觉得你聪明过了头,会吃亏的。」

「但太过愚蠢,便会为人鱼r0u。」

庄雅瑜仅轻然开口:「陛下对叶氏打压,的确不只是因为朝政之故,是因当年我姑母和陛下被害之事。」

「嗯?怎麽说?」

「前些年陛下还是太子时,不是说陛下的饮食中被下了能使人出现幻觉和上瘾的东西吗?如今查实,是太后所为。当年这事闹得沸沸扬扬,证据直指亲弟弟昭王,虽说那时便已查清非昭王所为,但还是迫使姑母被降了位,两兄弟都被记在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名下。」

「等会儿,姐姐,你方才说此事不是昭王所为,那为何越太妃被降位?」

「嗯……当年姑母怀有第三个孩子的时候,被太后用计而滑胎,姑母深知是太后所为,状告圣前,只可惜被太后躲了过去,恰好又出了此事,就因此被下令降其位分。」她想了想,反正程瑶倩也是要嫁给皇帝的,知道这些也没什麽,但还是告诫了她:「这件事g0ng里虽然闹得人尽皆知,但陛下登基後,已经下令知晓此事者不得再提及了,我是看你年後要接封后圣旨成为皇家人才多嘴几句,你在外别提这事。」

程瑶倩深知事情的严重x,只是颔首地道:「我知道了,多谢姐姐提醒,我不会多嘴乱说的。」

「嗯。」庄雅瑜神情皆是无奈:「这皇家的家务事太过於繁杂,若不是这些天陛下让父亲和义父打压叶氏让母亲觉得不对劲拉着我就进g0ng,我也不会知道这些。」

「大长公主是皇家人,又是长辈,自是b常人敏锐。」她说完,却是垂下眼眸,她听完那些皇家秘辛却是没放下心神。

陛下和越太妃与叶氏的恩怨b她想像中的还要难消,她至现在还是没想明白,自己的二兄怎麽就看上叶氏之nv了?

看来回去得好好劝劝自己的二兄,免得因叶家的事拖累了程家。

她从庄家回到府上後,却是面se并无喜se。她看着迎上来的绾茹:「二哥回府了吗?」

绾茹思索片刻便摇头:「二少爷还未回府。」

「你去递话给二哥院子里的人,让二哥回府後来找我。」程瑶倩听绾茹如此回话,不禁皱起眉头。

这都已经过了下朝的时候,门房也禀明父亲上完朝就已经回府在书房处理叶氏一案,自己这二哥怎麽反倒却不见人影?

难不成又是去见叶氏三姑娘?

过了晌午,程青松才匆匆而回。他一回到府上听说自家小妹想要见他,便调转方向来找程瑶倩。

「二少爷,您可算是回来了。今日一早大小姐从庄府回来便生了大气,只说让您回来见她,奴婢等都不敢劝。」绾宜和绾茹都被程瑶倩赶出了门,谁都不准进去伺候。

见两个丫头都怯着胆,他便觉得有些不太妙。怎麽感觉自家的这个妹妹发这般大的火是因为自己呢?

可是,他也是0不着头绪。

他近日应该没有哪里得罪了程瑶倩吧?

他只轻声安抚两个丫头,让她们安心守在外边,便抬步进去。

两个丫头面面相觑,看二少爷还不知道自己闯了什麽祸,还一派自如的劝她们两个,便各自叹了口气,继续守在外头。

「二哥,你可知你这麽做,是给家里招惹祸端?」看程青松走进,程瑶倩立即就沉了脸,一脸的严肃。

「妹妹,你这是怎麽了?」程青松似乎没想到程瑶倩是真的生了大气,自顾自地找了张椅子拉到她的对面坐着。

「叶氏三姑娘是怎麽回事?」她目光直gg地望着程青松,面上的不善达到顶峰。

她非得问问她这个二哥到底在想些什麽。怎麽会觉得他们这样私下来往不会有人知晓,幸亏当面这麽问的人是她,若换作旁人,定然要参他与罪臣一家g结,yu要替叶氏一族脱罪。

如今父亲正在彻查叶氏与叶氏有关的一g人等,处於风口浪尖,暗处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程青松这样做,无疑是把父亲置在危险之处。

听到程瑶倩提及叶家的三姑娘,程青松的脸se骤变,他不可置信地望着程瑶倩:「你……你怎麽知道的?」

「别问我怎麽知道,这世上本就无不透风的墙。」程瑶倩缓了神情,亲自给程青松倒了一杯茶:「先喝口茶缓缓吧。」

程青松眼底的震惊依旧无法平静下来,他饮了一口,随即又放下茶杯,他颇为心虚地开口:「父亲知道吗?」

「我没跟他说。」

「别跟他老人家说。」

「我可以答应你。」程瑶倩目光带了些冷意,「只是二哥,趁早断了跟她的联系,父亲如今奉命彻查与叶氏相关案情,你又是在刑部,多少双眼睛盯着,你b我更清楚後果。」

「叶姑娘到底是无辜。」

「纵然无辜,她们也是姓叶的,难逃清算。你单看秦氏和林氏快速撇清关系便知陛下此番定然是不可能放过叶氏一族。明哲保身的道理,我不信二哥你不知道。」程瑶倩见他依旧一脸的不同意,皱着眉梢:「二哥,陛下与叶家结下的梁子不是一日两日,难道你还能跟陛下反抗?」

他当然知道陛下已经看不惯叶太后掌控後g0ng许久,更不喜叶氏拿着自己是皇亲国戚的事耀武扬威,甚至是凌驾於皇权之上。

故而陛下登基以来,不仅是捧了庄家这个外戚上位,更也给了程家无上荣耀,想要以此制衡叶家。

这朝堂之上本就是一个牵制一个,庄家和程家不也是互相制衡的存在吗?只是两家不仅是世家中的清流,不屑与世家沆瀣一气,更是因为两家是世交,这才相安无事。

「我知道了。」他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他纵然不顾自己,也得想着自己的父亲与兄弟,还有整个程家,他确实是不敢冒险。

也幸亏有程瑶倩这般提醒,不然还真不知道要给程家带来什麽麻烦。

她见程青松总算是理智压过情ai,这才慢悠悠地道:「抱歉二哥,方才如此与你说话,是我错了。」

「不怪你,是二哥太过感情用事,还好有你提醒。」程青松摇了摇头,「改日二哥请你出府吃饭。我先回院子处理些事。」

「那我就不跟二哥客气了。」她送走程青松後,这心里头的大石才放下。

好在她这个二哥是听劝的,不然还不知道要闹什麽风波呢。

她可不想浪费心神在一个永远叫不醒的人身上。

今日殿前气氛不b往日,略显沉闷惆怅。

所有在朝为官者,早就因这几日的动荡人心惶惶,他们之中不乏与叶家有所来往,或联姻、或利益相绑,早已分割不了,融合到一起。

光是这麽些天,朝中二相如此紧b,他们想与之切割,更是来不及。他们彼此相望,眼里皆是绝望。

偏偏这两个人都不说自己查到些什麽,如此警钟,就都落到了他们头上,今日就传两人要於朝堂之上结案,当朝将人处置。

世家个个人心浮动,看着远处不疾不徐走来的二相,真想问他们不觉得唇亡齿寒、兔si狐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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